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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

1970年

我還沒有感覺到巨大的痛苦,它在我星期五(9日)離開時將會來到。現在,我痛恨我自己軟弱。我無法相信我在這個情形中顯得如此徹底的無能。我掙扎著和卡取得一些聯繫——教她或引誘她和我有一些愛的聯繫——可一切都是白搭。無論我做什麼,說什麼,都只會讓她更加痛苦,或者更加茫然,或者疏遠,或者不友好,或者不依不饒,或者整個兒粗魯不堪。
卡已成為自我的河內之行以來(這過去的一周)首要的費腦子的大事。且[使我的]意識受到質疑。正如我的河內之行迫使我重估我的身份、我的意識的形式、我的文化的心理形式、「真誠」的意義、語言、道德判斷、心理表現力等等,因此巴黎之行——痛苦、失落、拋棄、心理上極度的苦痛+不安全感的來襲——已經使我重估有關我的思考和感覺形式幾乎所有的元素。一支箭刺進我的意識——越來越深(在我和唐、斯蒂芬、伊娃——特別是唐——談論的時候)——「研討會」。我感覺大長智慧,理解力也增強了——如果說不是情感更成熟的話。過去的8天相當於和黛安娜在一起一年。在某些方面,比心理分析對話更有效、更豐富——這種和朋友們在家裡的分析——因為我能分析我的意識的文化的(猶太的、美國的和心理分析的等等)形式了,而不僅僅是分析我個人的心理傳記中它們的來源。
我能夠對卡提要求,但不以需要她為基礎。那會嚇倒她

70年3月7日

[對維特根斯坦而言]倫理學與美學是同一個東西(《邏輯哲學論》
——條理,一種安排,對任何自毀傾向的一個限制。
貝多芬的田園曲
馬里奧·巴瓦,《蜜月屠刀》(1970)——勞拉·貝蒂
[在頁邊空白處:]我是我自己的財產嗎
●※馬伊·塞特林,《女孩》(1968)
[在頁邊空白處:]「人口普查」:古羅馬人用來表示人生一個個時期或階段的為期5年的周期
我準備做什麼?即我該做 我該做什麼?
另一個做法——找到消遣的方式,不管旁人怎麼看——我也陌生。當然,有時候我也能這樣,也真這麼做,但沒有一次不感覺違心。如果我的健康有賴於我知道——體驗——我完全的、個人的自我,那麼,逃進一個「社交的」自我感覺簡直糟糕。我想要的不是不管旁人的看法,因為我開始於其中的糟糕情況已經感覺是不合調了。
我把我的道德意識變成一個偶像。我對善的追求為偶像崇拜之罪所敗壞。
……
我能不能過幾個星期給卡寫信,說「我非常惱火,我受傷害了,我生氣。我不會讓你對我這樣」?
肯定部分因為這一自我責備和自我譴責的負擔太重了,她這才把她生活中的事情大多看成是「獨立的」。在她看來,事情之間的因果關係非常稀疏。她儘可能地將這一關係降到最低程度。假如看到在她做的事情之間有許多聯繫——就像她現在這樣——她很可能會感到無法忍受。忍受整體(她能夠把自己理解成一個整體嗎——直覺地,或者通過發揮推理能力)——她自己作為她的部分的總和——比起把她隨口說出的毀謗的話彙集在一起,加上她那些另外的部分來忍受,要更加痛苦。
和某個心愛的人安安心心地在一起是為了可以(沒有焦慮、沒有愛饑渴而)更加自由地去專心做其他事情,去完成一個人的規劃,這種概念卡沒有。(我敢肯定這一點比阿特麗斯知道。)又要說了,她沒規劃。沒有任何公共性質的活動——也許除了注重她的個人外表:穿衣打扮等——這方便她感覺自己如魚得水,乃至想象她以特有的、自我放縱的和不負責任的方式變得能幹。她太缺少自愛和自尊了,所以,她能勝任的活動,她很可能都不會認為有價值——而且,當然,這也阻礙她在她真正喜歡的活動中努力有責任感地得以勝任。
……
在沙漠里沉默不語3個月之後,說話是一種劇烈的身體行為。(會持續多久?)

我記得,8月份,[卡洛塔的一個朋友]羅貝蒂諾對我說:「一個人愛上卡洛塔要放棄好多東西。」她平靜地回應我們倆:「可是我也放棄掉好多東西。」這時候,我是多麼驚訝,也是多麼感動啊!
3. Douceur[「溫文爾雅,和藹可親」]
我不能用語言說服她,讓她愛我,信任我,和我在一起。必須通過行動。她來到我身邊必須是出於自願。我必須做得好像我指望她那樣做——但不說出來,尤其不去向她求證。我必須做得好像和她在一起10天就和10個月一樣好。
魅力要求在人與先於他的形象(頭銜)之間有個空間。「這是……(頭銜)某某某——畫家賈斯珀。公爵夫人卡洛塔。影星沃倫。」(但德語老師伊娃不算——這是個角色,而非形象。一個人與一個角色「之間」沒有空間。)
[唐納德·卡梅爾和尼古拉斯·羅格,]《表演》
我不得不克服的是一種理念,即愛的價值隨著自我的減少而增加。卡洛塔不想要的——還有誰想要呢?——是我準備為她放棄(輕視)一切。我身上當初吸引她的地方是,我是一個興趣廣泛、成功和堅強的人。
我並不像我以為的那樣有很多選擇——事實上,只有兩個:要麼徹底斷掉感情,讓她[卡洛塔]見鬼去——要麼jouer le jeu [「遵守遊戲規則」]
克萊斯特(傀儡戲):如果你不掌控自己的重力中心,你就讓它旁落他處(在另一個人那裡?),這就產生扭曲的無限可能性。卡洛塔的矛盾心理——(不像伊娃)她並不把重力中心投射到別人身上(她太溫和,太慈愛,本質上對別人也太不挑剔),但是,她對自己的態度卻最矛盾。和別人相處,她感覺自己是個依賴性很強的人,並因此而鄙視自己。
情感與行動之間的鴻溝對卡比對我更大。我經常運用「意志」——道德責任——來跨越。如果你沒有架設那種橋(並逼迫自己跨過去)的想法,那麼,肯定更容易優柔寡斷。新教徒+猶太教徒遠比天主教徒鍾情意志+「責任」。這一點在她身上肯定體現得極為明顯——比她的雙子座性格、神經質模式等更加明顯。
保羅·紐曼,芭芭拉·拉什
這是神經質方面的原因。另一個,健康的原因是我的(無意識的、一輩子的)想法,即各種規劃、多層次的活動的一生。如果某事——最好是我至關重要的私人關係——鐵板釘釘了,是可靠的,那麼,我就能從容地把注意力轉向其他事情:主要是工作,但也包括朋友。假如我在最深的關係方面沒有安全感,那我也無法真正地關注其他事。我老是要回過頭去,焦慮地看看那個人是否還在那裡。
過去這一周卡洛塔「崩潰」的涵義:你知道,假如我能夠,那我願意,但我不能夠。要這個行為有效(即自我赦免),崩潰必須是「徹底的」,這就排除了哪怕是一丁點安慰我或消除我疑慮的姿態的可能性。因為假如她能夠做出這樣一個姿態,那就意味著她還能關心我(能夠有一種責任感),因此,這個「崩潰」並不徹底;如果不徹底,那不難理解,可以對她提要求等等。(這個,不是施虐狂——有意無意的——就解釋了在過去的幾天里她為什麼根本不能給我哪怕一點點的安撫。)
告訴伊娃(和弗洛倫絲)講太多的法語使我的英語水平下降——我說:「從根本上講,我好像只容得下一門語言。」——她大笑著說:「還有個例子:你只能體驗一夫一妻制。」
……
我在《食人者二重奏》連續鏡頭之間所做的,我必須在這部片子每個鏡頭之間也做。《食人者二重奏》中最佳鏡頭是「進攻的鏡頭」和接下來的那一個鏡頭——即每個連續鏡頭中的頭兩個鏡頭。「進攻的鏡頭」常常提出空間的或演技層面定位的問題,第二個鏡頭回答這個問題。接著,連續鏡頭結束。
斯德哥爾摩 7月13日>9月27日
我漂浮在痛苦的海洋里。不是漂浮——而是游,拙劣地——沒有式樣。但不下沉。
穆索爾斯基作品中的魔鬼 米老鼠
我忽略了(許多人)在渴望得到那種只能和另一個人(大多是語言的,有時也是身體的)對話的完整性的過程中的歡宴

70年2月22日

4. 魅力;名聲
摘自[索爾·]貝婁的《薩姆勒先生的行星》,第136頁——「努力以一顆平常心生活」
布努埃爾,《特麗絲塔娜》(1970)——[凱瑟琳·]德納芙
事實上,工作的事情,我一直以來都是非常自由自在,願意冒險的——在大多數人那裡似乎都會產生無法容忍的焦慮和不安全感的工作情形里,我卻能夠容忍,而且相對而言不感到焦慮。但是,我在愛情方面,卻始終他媽的小心翼翼、自我保護、毫無創造性,還會焦慮,需要別人來幫我消除疑慮。我在工作中要比在愛情里鎮定、自在和勇於冒險得多。也更有創造性。非常容易地相信假如「這個」搞不定,會有另外的辦法——相信總有「更多的」辦法。可輪到與人——不管是朋友,還是情人——打交道,我就沒這種感覺了。
她不根據她的行為——籠統地——下結論,儘管它們當然讓她明白某一特定時刻的特定感情和能力的狀態。這使得她相信未來的開放性(和不可預測性)。
困在一個小小的黑匣子里——匣子無處安放。
像被卡車撞倒。躺在街上。沒人來。
保羅·杜卡的魔法師
假如我是個翅膀硬了的清教徒,那麼,那些場面也會讓我擔心自己會墮落的。但我不是。
……
心理分析思想令人對自我的有條件特性變得敏感——作為有條件的個人經歷的產物,而不是一種賦予的天性的表達。它讓我們相信,如果我們只是接受我們自己,那麼,我們就是「被動的」……因此才有這一文化的本質上的樂觀。心理分析在此紮下根來,而它在歐洲任何地方都沒有,因為它支持「追求幸福」的可行性。
……
世界分為:
——悲觀的人生觀
我想,我肯定有點害怕自發性——比我現在更多地聽從我的感情的支配——至少在我這裏,會導致被動性。不能這樣,但只有等我體驗后,才會真正知道。
麥克·尼科爾斯《第二十二條軍規》(1970)
又一次(多少次?)un petit effort [「一點點努力」]
那不勒斯:

70年3月2日

從中恢復過來會費時費力。我必須放棄我的愛,我必須放棄我的夢——而不再豎起一堵牆妨礙我,讓我遇見了卡才感覺完整。
有一次在米蘭,我對卡說:「你難道不明白你是你的生活的創作者嗎?」她回答說這不對。
[喬治·西頓,]《國際機場》(1970)——[伯特·]蘭開斯特,迪安·馬丁
結束了——就像它開始得那麼突然、不可思議、肆意、不可預見一樣。
卡洛塔不想給她自己什麼許諾。想到要許諾就讓她想到和另一個人困在一起,變得依賴人、失去自由。當然,她在某種程度上也想要安全感。但是,她能接受的只能是這樣一種情形下的安全,即她和某人在一起時,她能夠考驗它,挑戰它,拒絕它。卡的問題是,她無法想read.99csw.com象安全感能幫助人擺脫束縛,令人變得強大。我認為安全感是這樣——至少對我而言如此——我對不對呢?
●邁克爾·沃德利,《伍德斯托克》(1970)
伊凡:沒有什麼比《聖經》更厲害的訛誤了
我不想使我的智慧變成一個產品,包裝好了給我自己使用,給我愛的那些人使用。但是,我該如何掙脫,放手呢?
[伊曼紐·]斯威登堡到扎拉·萊安德,從[奧古斯特·]斯特林堡到貢納爾·默達爾。不管怎麼說,[瑞典是]一個具有強大而頑強品格的國家。
我想對我自己「許諾」。一個原因是焦慮(想要找到一個安全的港灣,克服那令人虛弱的被人拋棄的恐懼)。
我要從活動中掙脫的是我的自我操縱的過程。我要停止「瞄準」我自己,只是瞄準。([20世紀德國哲學家和作家歐根·]赫里格爾寫的關於箭術的禪書里一定有許多這方面的內容。)但我還不能這樣做。我太害怕。[最後兩句話邊上空白處劃了道豎線。]
我必須堅強、寬容、不責備人,能夠(不依賴她)找到快樂,能夠處理好我自己的需要(但淡化我處理好她的需要的能力,或者意願)。還記得日前她說發現我與我剛開始的樣子(自律,「酷」)大相徑庭嗎?那是起初吸引她的人。她肯定仍然時不時地在我身上感覺到這一點。我永遠不能把我所有的弱點展示給她看。我得限制我對坦率的渴望。
上帝幫我——幫幫我——讓我不再愛她,如果她不再愛我的話。
(我該怎麼辦?)(危險;毫無意義)

●托尼·理查森,《凱利幫》(1970)
「學」由「被教」替代。現在,學生不是要求學,而是要求被教。

70年10月15日

[3]攝影機移動/靜止
我認為,我準備好了學習如何寫作。用語言,而非用思想思考。
我忠實於我的感情。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如果我有過一種我喜歡的感情,那麼,我會努力繼續擁有它嗎?什麼廢話!卡聽從她的感情,但她不忠於這些感情。
垂死(sterben)的過程對死亡(todt)。垂死的過程=人以「自由落下」為目標。英語沒有兩個單詞來表達關於死亡+垂死(如sterben/todt;nekros/thanatos),就像它沒有兩個詞來表示「希望」(l'espoir/l'espérance)一樣。
卡認為她自己不是她個人經歷的產物,而是她的本性的傳播媒介。對我而言,我是我個人經歷的產物。這是我的「本性」發展而成的一切——因為我明白我的個人經歷在某種程度上是多麼無常——其結果,也就是我的本性,從邏輯上講,似乎是可以改變、可以超越的。
「寫作不過是生活的一個替換[原文如此]。」——弗洛倫絲·南丁格爾
(讓我們向前進——為變化

70年7月11日

70年3月10日

70年10月3日

……
——胃口(挑剔)
●羅伊·安德森,《瑞典愛情故事》(1970)
繼續表明一點很重要:她確實滿足我的需要(用科萊特的話說,她不僅僅是「尤|物至尊」)——因為這是真的,這樣說讓我很開心,也因為這增強她的自尊(她需要得一塌糊塗的東西)。但是,我千萬不能求她滿足我的需要——只指出事實上她的確如此。
在被拋棄而產生的所有的極度的苦痛中,我感覺到一種掌控。一次像這樣的理解力的突破——感覺不僅用語言表達出來,而且發展為一種長長的、尋根究底的和開放的話語——使我懂得我活著而且在成長。這庶幾是能量的一大來源——切實地感覺到我身上的生命感——就像在戀愛那樣。我又一次感覺到我不在忙於死——我仍然在忙於生,為此我歡呼雀躍。
每個鏡頭變化必須要麼製造緊張,要麼消除緊張。
(不同類別的愛)

70年11月30日

這不是巴黎,但是我的反應似乎是——至少最初的幾天是。我感覺遭人拋棄,我變得極度絕望,等等。現在好些了,但我還是在希望衝破障礙,到卡身邊。因為假如我處在她的情況下,我絕對不會像她那樣對我做出那樣的反應。但是,她不同,因為我尊重她,我必須停止(偷偷摸摸地,在一定程度上是不知不覺地)努力要她像我那樣行事。
一次流產。刮凈。劇痛——一片血污。
威廉·詹姆斯在《宗教經驗之種種》里討論「病了的靈魂」的一章
2)特定年齡的(為了「孩子」)
學校「現代的」、「西方的」概念背後的假設:
再一次美國對歐洲:
在任何一個國家,傳統上,婦女都被體現為「南方的」價值觀,而男人則是北方價值觀。婦女更從容,更柔弱,脾氣更好,要負的責任更小,不如男人聰明,對待工作沒有男人認真,更天真率直,更感官(儘管並不更多地追求性|愛——做|愛仍然是男性的意志、力量、決定、主動、控制、期待的行為的領域的一部分)。
米歇爾·法諾,《另外的領域》(1970)
——變化,流動性
……
所有的痛苦都令人暴怒。我為什麼沒有注意我的憤怒?我什麼感覺?消沉。但是,那意味著我是在「壓抑」另一種情感。於是,絕望。但絕望是人們從一種痛苦的經歷中得出的結論(又在發生了)。
[路易斯·]布努埃爾的《銀河》,我昨天第二次看,是一部「矯飾主義」電影。(試比較[20世紀德國藝術史家古斯塔夫·勒內·]霍克論矯飾主義的書《作為迷宮的世界》,尤其是關於阿爾欽博托的那章,第154—164頁)。矯飾主義藝術:有魔法的小矮人、夢幻、巨人族、連體嬰兒、鏡子、魔法機器。變形:有生命的< >無生命的,人< >動物;普通的< >神奇的。
卡洛塔——南歐人、天主教文化背景——用歡宴(聚會、飯局等)來擺脫。新教猶太文化則靠工作。一個人在工作中——在完成一個行當、一個職業和一種工作的過程中——被允許不理睬完整的、真正的個人自我,因為工作本身就是個道德職責:既滿足自律的要求,又滿足與他人共同合作的必要。工作被體驗為一種紀律——其背景是苦行——縱然它也產生愉悅。工作中人獲許變成「失去個性」、忘我(與它的最親密的感情和需求切斷聯繫)——的確,假如一個人要全身心投入工作的話,所有這些都是必要的。聚會和其他形式的歡宴當然根本不是苦行——正相反。失去個性是享樂主義的、非功利主義的,不是說教的。
主人 < >「小」人
表現好!「我表現太好了,所以受傷」!
我千萬不能要求她叫我等她、耐心點、懷抱希望。我必須就表明我事實上就在做著這些事情——沒有焦慮,沒有受太多的折磨。
女豬娃
想法從來都不(?)「沉重」——沉重的是隨之而來的焦慮。
(我所能學到的是變得憤世嫉俗,或者謹小慎微,或者甚至比我以前更怕去愛。)我不想學任何東西。我不想下任何結論。
我並不為不善社交而感到內疚,儘管有時候也覺得遺憾,因為我的孤獨是痛苦的。但是,當我走進社交圈,就感覺道德淪喪——像在妓院招|妓。更有甚者,我還有點把我不善社交當成我的「嚴肅」的一個證明;我認為嚴肅對我作為一個有道德之人的存在是必要的。我現在把這套想法和卡洛塔一比較,發現它們有多奇怪啊。卡洛塔從來都不向她自己或別人證明她是「嚴肅的」。的確,這個概念對她幾乎就沒有意義。我告訴她——上帝啊,我老是告訴她——我對她的愛是「嚴肅的」,我是個「嚴肅的」人的時候,她總是覺得有點兒搞笑(而且,我猜想還有點驚慌)。現在我懂了,第一次懂了,這在她看來要有多滑稽哦。
《幻想曲》是一個完整的世界觀;一種道德,一種美學,一種宇宙進化論([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一種神學(《荒山之夜》中的魔鬼被《聖母頌》征服[《荒山之夜》是19世紀俄國作曲家莫傑斯特·穆索爾斯基作品的一個版本,由斯托科夫斯基改編成管弦樂,被迪斯尼用在《幻想曲》中]
[鮑勃·拉菲爾森,《五支歌》(1970)
她不想要我對她產生的那種愛。她要D.D.的間斷性的愛。
既然問題是為了採取一個行動而在幾種情感中作出選擇,那麼,她做出的每個行動本質上就都是遲疑的。她經常在做之前猶豫不決——而在做的時候,她會一陣又一陣地懷疑這樣做對不對,或者,她能不能做下去(結果加劇了她以為自己弱、心理上脆弱、容易受傷這一感覺)。行動不容易看上去是真的——至少要等她做了很長時間才是。這就是為什麼,正如她告訴我的那樣,她一直要等到和某個人(以某種方式)「在一起」至少過了一年以後——才會真正愛上此人——才會完全相信戀愛關係的真實性。通過她所做的一切事情的這種遲疑性、可逆性、偶然性和隨意性,她使得她的行為舉止不真實——由於事情只有過了很長時間對她才算真實(或許永遠都不會完全真實),因此,她有空間——可以說是不完全投入的空間——來做出毀壞、不可靠、不規律、自我放縱、不負責任的行為。
我不能害怕對卡表露出怒火——怕我會把她趕跑;向她表明我不愛她;顯示我不「好」。(當然,我的確認為這不是美德的一部分——這是一種墮落,是卑鄙的,有失尊嚴。)
[在頁邊空白處:]我不想從這次愛的失敗中吸取任何教訓。
……
2. 美貌;優雅
幫我
老城[斯德哥爾摩的老鎮;SS拍攝《卡爾兄弟》期間住在這裏的一個公寓里]:一個工匠的世界(彎曲的線條、風化的材料和粗糙的表面)是人的世界。
今天下午和斯蒂芬[·科赫]交談了很長時間——幫助巨大。
卡洛塔並不因為勇敢地戒掉了海洛因,就能獲得高度的讚揚(在自尊方面獲得適當的好處)。不是:我戒掉,所以……而是:我有可能戒掉。
[2]九_九_藏_書頭的合成
一篇隨筆:維特根斯坦:論他對當代藝術的影響
羅馬 9月27日—10月9日
……
我的偶像崇拜:我一直貪求好。現在在這裏就想要,絕對地,越來越強烈地想要。所以,才有對過去工作固有的輕視。它好,但不夠好……總有更多的(更多的好,更多的愛)。我現在覺得,對好的貪求,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好人做的事。
卡洛塔沒有這種(典型的清教徒)意識。歡宴有其價值和適合它自身的出席標準。達到這些標準,就意味著一個人是「有教養的」。在這樣一個聚會上她沒有內疚感,不像我。也許相反,不善社交、不愛交際倒會感覺有些內疚。社交中需要的謊話,部分的實話,是禮貌的一部分。在天主教文化里,沒有對完全真實的內在要求。
每次我體驗不到我生命存在的完整時,就感覺墮落了(妥協了),這難道不是我精神上的傲慢嗎?一種道德上的歇斯底里?([英格瑪·伯格曼1966年的片子]《假面》里的問題——馬丁有答案嗎?)對人的現實的否認。
不停地講 每個人終究是獨自一人
諾埃爾[·伯奇]說《DFC》[SS 的第一部電影《食人者二重奏》里鏡頭變化太多。不用400個鏡頭,約200個就夠了。大多數鏡頭,他說,不起作用。我使用鏡頭變化只有兩個想法:a)演技層面的,或者,b)增強某種失去空間定位的感覺
比阿特麗斯很「中國化」,這讓卡洛塔感到安全。我被人愛,但愛得程度不太深——表達得不太多,佔有慾不太強,問長問短不太多。
(靠鏡頭變化)使該片的空間路線複雜化。
我從我的流放(歐洲)中流放(美國)。
伊娃憤怒嗎?當然,她肯定有過一個可怕的童年——儘管在她的意識里,她根本不知道是這麼回事——否則,她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也不會18歲就開始吸食海洛因等等。她給我的唯一線索是她說「我感覺我母親好像是我女兒」的時候——每個情人的孩子的她!怪不得她害怕和她母親分開——需要常常去看她(儘管只是短暫探訪):這是唯一她在其中感覺更像成年人的關係。(在一個更小的程度上,她感覺比焦瓦內拉[·贊諾尼,一個電影製片人,卡洛塔和SS的朋友]+羅貝蒂諾成熟——喜歡他們身上的孩子氣特徵,而且對此極為敏感。)
管弦樂隊(一邊等斯托科夫斯基,一邊演奏著搖擺樂——令人放鬆,顯得頑皮)
原因的體系是什麼 你要麼知道,要麼不知道
美國的邊界命題
卡什帕·豪澤——被關在籠子里到17歲,沒有距離感;看到星星一陣激動
和斯蒂芬[·科赫]交談:
框架:直觀的聲音的理念:
指南=手冊,或生存指南
奧拉夫·斯特普爾頓

70年2月17日

哦,擺脫我關於事情「應該」怎樣的僵化想法——

70年2月4日 巴黎

卡認為情感——行動——擺在那裡呢。它們的品質和持續的時間是不證自明的。沒必要事先證明它們是「嚴肅的」,也沒必要事後評估。在她眼裡,這肯定是某種虛偽的、無意義的說辭。
其他星球來客
學校是生產孩子的一個機構。試比較[菲利普·]阿里耶斯[《兒童的世紀》的作者]
我能否不佔有地、寬容地愛——一方面不抽身撤退,準備好我自己的防衛和戰略撤退,另一方面不減愛的量與強度?我願意和卡洛塔試試。不只是因為我全身心地愛她,所以我別無選擇,只好嘗試任何可能的事——儘管確實如此。但還因為這樣做也許對我很有益。我有著十分強烈的傾向,去把我自己交給我愛的人——想要放棄一切,整個地佔有的同時也整個地被佔有。我所想象的和卡洛塔在一起的情景也許可能是我過去那些相依關係、連體雙胞胎式婚姻狀態的否定。我可能學會了充分地愛(我還從未真的這樣愛過),與此同時,又依然獨立自主,能夠獨自一人而不感到痛苦。真要這樣的話,會是一個巨大的勝利,會是卡所謂的我的「天性」的一次巨變(但是,我固執地認為不會到這種程度)。
我做這事兒是因為…… 別這麼「合乎邏輯」
卡洛塔從不自問她的行為舉止是否「本真」表現,從不自省自己的行為是否真正與她的感情相一致,絕不喪失了解她「真正的」情感的希望。在她的體驗中,她的問題不是了解她真實的感情是什麼,而是如何接受——並且不為此而神傷心碎——她的(矛盾的)情感。
[這個句子邊上空白處劃了兩條豎線。]我到現在才明白我的人生觀的局限——我是多麼謹小慎微地限制驚訝、冒險、出乎意料的變化來源啊。
鏡頭越長,鏡頭變化就越重要(越特別)——越要說明你需要它的理由。
貝爾尼尼塑像
「上學」前,所有傳統社會裡都有共同的訓練意識的形式:儀式、朝聖、乞討、沉默、禮拜。
[·蔡金]的幻想:有個男子有隻野獸,誰都不知道(提到)——把它帶進地窖+想殺死它,但它不死——只是流血不止——變得更加虛弱——再也不認男子。男子不得不定期回到地窖,重新揭開舊傷

70年3月5日

輕——重
布列松除了50[mm]的鏡頭,幾乎什麼都不用。
最大的危險是她會拋棄我。
被拋棄了。掙扎著不去感覺被拋棄。
●勒內·克萊芒,《雨中的乘客》(1970)——
燈光里顯現指揮家(斯托科夫斯基)形象的輪廓——站在指揮台上,舞動著指揮棒,指揮管弦樂隊演奏樂曲
學校教育變得像買彩票一樣,在這一行事方式中,理論上講,每人都有機會角逐諾貝爾獎。強化且體制化階級社會、等級關係。
對比阿特麗斯有利的最強的心理因素之一是:卡對她心懷感激,覺得受惠於她——因為在過去的4年間,她感覺比以前更「好」。她顯然是這樣。比阿特麗斯肯定真的是一直對她好。但是,比阿特麗斯微妙地(不那麼微妙地?)鼓勵——激發——卡洛塔身上的這種虧欠感也是實情。她8月1日在我們在那不勒斯聖露西亞酒店舉行的最高級會議上跟我說的話:「我把我生命中的4年時光給了卡洛塔」——「你知道她有多脆弱嗎?」
[4]鏡頭變化
甚於以往——又一次——在我的體驗里,生活是一個精力層次的問題。這過去的11天里,我一直萎靡不振、無精打采,因為那意想不到的性/愛的剝奪。我找不到另一個活力源泉——在我身上,因為這幾個星期,我一直指望通過和卡的聯繫找到它。我沒找到,讓我心情沉重、了無生趣,一肚子氣。我嚷嚷著要求對方消除我的疑慮,這讓我自己蒙羞,也讓卡更加情緒低落。我什麼時候才學得會不要她消除我的疑慮啊?
對戲劇性的強調:服裝,舞檯布置。
我離開前,卡在奧利[巴黎機場]說「你一直是個天使」的時候,那不全是恭維話。我想過——我的舊想法——我憑藉非凡的「優秀」(慷慨、耐心、充滿愛意、絕不生氣)會贏得卡的芳心。但是,把她吸引到我身邊來的部分原因是我強硬、獨立——不是我像天使一樣;像天使肯定(無意識地)向她表明我幼稚、孩子氣、天真——因此,不是她需要的那種真正強大。
……
本周關於卡,我一直在和斯蒂芬、唐、伊娃、喬[·蔡金]、弗洛倫絲[·馬爾羅]進行的研討的作用:建立起一個理解的構架(相對的世界觀、相對的意識)以超越痛苦、焦慮和虛幻的希望——謀划策略(擁有「現實可行的」希望,不犯錯誤)——(通過智慧的力量)來體驗掌控,以對抗情感失敗、無能感——拉近和我的朋友的距離,體驗到他們聰明、敏感、有愛心,因此能讓我支撐下去(那種即使被卡拋棄,我也並不孤單的體驗)的那些方式
卡洛塔認為她自己「墮落」。陷得有多深?是不是只有貴族才有資格墮落?她不認為她自己要麼「妥協」(「自我妥協」),要麼「墮落」——這些詞語我也許倒可以用在我自己身上(儘管我絕不會說自己墮落)。
分析>>>內心的 直覺>>>行動
——他所教給我的東西,因為他哲學上洞察力敏銳,而且非常了解我
不真實,但有益。
薩德在羅馬時參觀過
摘自惠特克·錢伯斯寫給小威廉·F·巴克利的一封信——說的是被無謂地謀殺掉的一個人:「這個現實像一道傷口一樣劃過我的腦子,傷口的邊緣渴望愈合,卻不能。所以,大罪孽之一,也許就是大罪孽,是說:它會愈合,它已經愈合,沒有傷口,有比這個傷口更重要的事。」
我必須表現出堅強——這意味著我真的必須堅強。我千萬不能對她表現出我在受折磨,我渴望她,以此作為我的愛的證明。我甚至都千萬不能這麼頻繁地告訴她我愛她。我千萬不能用語言說服她,讓她相信和我在一起對她有好處。(那樣會喚醒她對依賴的害怕。)我千萬不能要求她讓我放心,告訴我她愛我。我千萬不能問她什麼時候來紐約,只[說]我希望她會來。
●※邁克爾·柯蒂茲+威廉·基思利《羅賓漢》(1938)——埃羅爾·弗林,奧麗維亞·德哈維蘭,巴茲爾·拉思伯恩,克洛德·雷恩斯
我想給她看我已經寫的東西,是因為我認為這會對她有好處(幫她培養更好的自我感覺),還是因為我想把我愛她的頗豐的成果和(對我的)價值的證明強加于她呀。當然兩者都是。但主要是後者——這就是為什麼我必須對這一願望極其懷疑。它是利己的:我想象,假如她知道我從愛她當中學到多少,那她會更愛她自己。當然,我希望這樣。但終究,難道我不希望她能愛她自己多於愛我嗎?
回到早些時候的觀點:對於卡洛塔來說,知道她自己的感覺,在任何特定時刻,都不是一個重要的問題。不過,如果你要叫她用語言來講一下她的感覺,那會成為一個問題的——在某種意義上,確定無疑——她感覺她談起自己的感受時,分明是在褻瀆自己,因為長篇大論地談論或者描述她的感覺總帶有一概而論的玷污或引誘。談論感情本身就把感情給封死了(至少看起來如此)。她的問題不是對她的感情的認同——或者聯繫,而是如何處理它們——她該做出它們引發的幾個行為中的哪一個。一般來說,她看到行為的幾種可能性,因為在她的體驗中,她的感情是多樣的、分離的。只有當行為被當作一個外在於她的私人生活的一個要求——肯[時裝設計師肯·司各特,卡洛塔間斷性地為其工作]希望她1月20日走秀——或者,來自於她的私人生活領域的要求,在她已然將責任置於感情之上時——她母親要她8月份來伊斯基亞島住10天——問題解決起來才更容易些。

70年6月22日 那不勒斯

……
在我們的關係中,時間的選擇和安排一直都是她說了算。
我兒童時代就早早下定決心:「上帝作證,他們抓不到我!」(活下去、絕對活下去的決心,不上當受騙),主要[這個詞的邊上的空白處寫了:「不??」]是根據我的才能來執行的;通過做事,通過對其他事感興趣,我能夠做到情感分離,在情感使我不高興或糊塗得難以忍受之前就將它們轉移。世上不只有我,還有很多其他存在物等等。這樣,我身上最健康的東西之一——我「接受它」、活下去、受挫后恢復過來、去做、去成功的本事——是與我最大的神經質傾向——我與我的感情剝離的能力——緊密相連的。怎樣在減輕第二種感覺的同時維持第一種?這個很難。是冒險。黛安娜知道嗎?
這不是故事的結束——只是第三階段的開始。
我一直在實施一個無意識的目標,即努力把我的感覺藏起來。驅逐或克服壞感覺、提升好感覺的目標——良好的感覺一旦安營紮寨——我就能夠指望它們一直在那裡,我(我的意志)任何時候需要在一次行為中使用就能用上。我讓卡放心我對她的愛是「認真的」,這時,我指的就是這樣一種意思——愛已經藏妥,它不會變(我向我自己保證)。怪不得她的反應是不解之外還有不安。對她來講,這樣做八成是瘋了。
——選擇
讓我繼續感情裸|露。讓它受傷。但是,讓我倖存下去。
有意識的與意識之間的辯證關係:
什麼?

70年2月12日

70年2月23日

和伊娃的交談:
鮑勃·西爾維斯[《紐約書評》創刊編輯、SS的畢生好友]離開后,和伊凡聊:
肯定有比我的天性更好的東西 我不得不一人待著(一切都要適應——我明白我感覺的東西)
我必須為我所做的一切事情
第一階段是7—8月:激|情、希望、渴望。第二階段從我9月2日回到紐約到上周在巴黎為止:強烈渴望、擺脫不了的念想、折磨、無法工作、不可思議的貞潔、天真(依舊),感覺被愛、耐心地等待我們開始共同生活時的開心。
巴黎 7月9日>:
我知道未來是開放和不可預測的。當然,我的風格是想要封閉它——使它可以預測——至少是最近的將來(3個月、6個月、1年),或者涉及我最親密的人的更長的將來。一個完全九*九*藏*書開放、不可預測的未來讓我感到極其焦慮。我無法想象我還怎麼工作(因為我想,有效的、創造性的——不是浮躁的——工作需要制訂計劃)。當然,即使我面前的事情不確定,我照樣還是能以某種方式運作,這點自信我還有——不過是在較低的層面上了。但我現在意識到,我從未真正想過,這絕不是討厭的(在愛情的例子中,特別痛苦和具有毀滅性的)局限。它就好比我要穿過森林卻不允許我自己知道森林里是否四處都有狼出沒。當然,無論如何,我都會穿過森林——但是,明知這個信息可獲取卻不被允許事先讓自己知道,這似乎真蠢,真是個無謂的冒險行為。
戴維在我生命中巨大的價值:
——我必須這樣理解:在卡眼裡,巴黎沒有一樣東西是積極的體驗。它對我而言是:不管多麼痛苦,我和她在一起。
關於和伊凡·伊利奇的交談:
卡洛塔從來都沒有把她的生活設想為一系列規劃——生活不是一條線,也不是一條公路——生活本質上是一組獨立事件。這些事件本質上是可以分開討論的。它們可以相互比較,每個事件都可被理解為她所有參与其中的某件事情的一種反映(至少部分方面)——理解為它們的支撐——她的「天性」。她的行為全都說明她的天性。她通過她的行為來發現她的天性。的確,她用她的行為來發現她的天性——她的行為,以及她實施某個具體行為的能力。於是,她——根據她不能離開巴黎和我回紐約——來發現她對去紐約的感覺——她的恐慌、怕我、對比阿特麗斯的內疚等等的程度。但是,沒有關於一個「關鍵的」行為的概念,認為這個行為比其他行為(甚至是一組關鍵行為)更重要、更表露自己。因此,在某種意義上,沒有一個行為是不可逆轉的——或者不可逆轉地自我定義的。所以,她並不因為戒海洛因的行為就認為自己勇敢。她不因為她拋棄了我們(我們的計劃)、不遵守來紐約的諾言就認為我們的關係斷了(而這是我最大的希望之源)。
我在追我自己(追了多年了)。現在,我也在追卡洛塔。她在不想正視她自己。她在逃離自己。——這當然是我能夠概括這一情況的最令人沮喪的方式。實際比這個沮喪得多。
《幻想曲》——法西斯主義美學完美的例子
●埃利奧特·西爾弗斯坦,《太陽盟》(1970)
聲軌——無首席的即席演奏
我是我的生活的創作者
卡:被施了催眠術(?),竟然相信她不能改變(「病了」,「糊塗了」)

70年4月26日

伊凡在想著如何回答我說的某件事:「等一下……我能體驗到它的味道了,但還找不到詞兒來表達。」
突變體的一個慣例(漫威漫畫公司
音樂:完美的主人引領理想的僕人的一件事
……
(不自然)

70年7月8日 那不勒斯

●※※伯格曼,《沉默》(1963)
對卡而言「有教養的」概念的重要。有教養意味著有自控,在你感覺絕望時依然能夠開開心心、對人友好。在個人極其痛苦時還能和熟人打電話時發出笑聲,對她來講,這樣的能力是「有教養的」——在我看來,這是人格分裂的、產生焦慮的。[有教養]意味著對事情分別看待——與人在一起的不同狀態,自我表現和自我展示的不同狀態——以別人和你待在一起感到愉快為標準。
……
當然,會選第二個。天真時代結束了。
5)教師的角色
[在頁邊空白處:]以下都不是她的話
讓我感興趣的品質(我愛的人必須至少具備兩到三種):
[在頁邊空白處:]童年的殘餘
伊凡說,他在行動前就意識到犯錯的可能性,但是,他絕不回顧他的行為。他意識到犯下過錯——比如,冷漠、剝削別人、殘忍。人能夠被他冒犯過的人寬恕。但是,人不能寬恕他自己。你意識到犯錯了怎麼辦?什麼都別做。接受它。(得到寬恕並不能消除罪孽。)
7. 情感表現力、溫柔(語言上,身體上),柔情
我在一個聚會上感覺不真實:新教徒猶太教徒對不懈的「嚴肅」的要求。參加派對是一種「低俗的」活動——真我妥協了,變成碎片了——人在那裡扮演「角色」。除了角色扮演,你不是百分之百地在場。你不(不能)全講真話,這就意味著你在說謊,即使你沒有真正在說謊。
大——小
製造風暴的上帝 幼小的動物
善——惡
關於聖特蕾莎的電影
任何人,只要是有過不幸的童年,都會憤怒。我起先(早年)肯定憤怒過。於是,我「幹了」點什麼事情來處理它。把它轉變為——什麼?自我仇恨>怕(我自己的憤怒、別人的報復)。絕望。做到公正與公平的能力——以及分離的能力。
你給我什麼樣的建議? 沒人能給別人建議
a)=現在!b)=我們在哪兒?
長篇小說第9部?):《突變體》

70年10月19日

——……的意志(+限制)
我一定不能因為我愛她甚於我一生中愛過的任何人,就死纏下去。我現在仍然有那種勝利感——平生第一次真正地去愛——即使以失敗而告終。
[7月中旬,SS去斯德哥爾摩,啟動《卡爾兄弟》。]
關於和焦瓦內拉的交談:羅馬(及南方)社會的犬儒主義——對理想主義的懷疑;擔心自己荒謬可笑;要求人輕鬆,有「幽默感」。說傷害人的事情的遊戲(不被傷害到,那你就贏了)。強迫性群聚——團隊旅行。
站在一個風洞口。我感覺頭昏眼花。我所有的力氣都用來讓我自己站穩——不被吹倒。
●※特倫斯·揚,《諾博士》(1962)
……
光明——黑暗
過去幾年裡的一大發現(令人尷尬)是:我對四個人作出熱烈的反應——賈斯珀——甚至是狄克·古德溫,沃倫·貝蒂——現在是卡。

70年2月21日

3)分級的課程表
希區柯克,《歷劫佳人》(1949)——英格麗·褒曼,約瑟夫·科藤,邁克爾·懷爾丁,瑪格麗特·萊頓
[1]鏡頭的長度
●阿爾夫·斯約堡,《巴拉巴》(1953)——烏爾夫·帕爾梅
……
[利奧波德·]斯托科夫斯基小仙子
智慧意味著具有一種(能清楚地表達的、能用語言表達的)感受力,哪怕不是真正的創新,至少有一種明確而鮮明的個人特色。一個人說的東西能讓我感到非常興奮。(菲利普有——艾琳——賈斯珀——伊娃)
這是雖敗猶榮。我第一次冒險豁出去——我給出了我擁有的一切。假如我天真到認為,因為我的感情的強烈且明確,我們之間一定能成,那麼,這也是一種榮耀的天真,根本沒什麼可感到羞恥的。
心理分析 占星術
一個月前,我對唐[·埃里克·萊文]說:你愛上了意味著願意為對方毀掉自己。但不是現在!我在巴黎的時候,把愛定義為巨大的(徹底的)寬容。
做個大吃貨=一個強烈的願望:證實我有個身體。將拒絕食物等同於拒絕身體。對不吃的人表示惱怒——甚至感到焦慮(就像一開始對卡[洛塔·德爾·佩佐][SS 這個時期的情人]那樣)和厭惡(像對蘇珊[·陶布斯]那樣)。過去的5個月的教訓:我不是非得吃很多。
卡洛塔不像伊娃在大多數情況下那樣,陷入矛盾當中。她做起事來就像個鐘擺,劇烈地搖過來擺過去,但並非因為她,比如說,對比阿特麗斯的感情搖擺不定,結果讓她走近我了,接下來對我又是搖擺不定,導致她回到比阿特麗斯身邊,然後又想我,這樣來來回回。她對我們倆的情感可都不含糊!
我千萬別跟卡說:你怎麼能認為我能那樣做、那樣想?她也許認為我不那麼投入、認真、真誠等等,我因此感覺受傷,受到侮辱。不言而喻地以為我們擁有同樣的標準——天哪,我們並不是。我總是保護她,不讓她受到我潛在的指責,即她淺薄,或毫無條理或感覺遲鈍,我把這一潛在的指責給她,把它變成對我的一種(無法解釋的、不公平的)指責。我不應該。相反,我必須說:你真的願意做這個嗎?這是你願意感覺的方式嗎?多奇怪啊!我不會這樣,我不能這樣。就是這樣!
讀H·G·威爾斯的《黔驢技窮》
一部影片的節奏主要決定於(4)的品質。任何鏡頭變化都應該有不止一個的正當理由:對位功能,影片的「雙重話語」(連續< >中斷)
主人< >僕人(試比較貝多芬的田園曲中的黑人僕人/微型女性半人半馬)
我想比現在的我更好 拿我最近說的話(做的事)來理解我——我以前說了些不同的話為何對你來講就是個問題了呢?我那時感覺不同
碧絲是個聖人,一個庇護所;要求不高到某種程度(我),因為她是中國人,性|欲不強,不自信,缺乏激|情等等。我是個危險隱患。你提要求,我許諾——我自己,是個變化的奇迹。我的慷慨分量重而有壓迫感。碧絲的輕。
5. 力量
現在是第三階段。遵守遊戲規則的時候。卡洛塔不可能是我生活的中心,只(可能)是包括工作、朋友和其他事情的多元中心的一部分。我必須允許:她想和我在一起,還是離開我,來去自由。我必須學會使用,並真正地享受這一情形給予我的自由。
我是個「做決定的頭兒」。我根據我的經驗做出歸納。我自尊的主要來源是我能決定,並且即使在我不想做某事的時候也能採取行動(強迫我自己)。我「控制」自己。智慧的功能:戰勝自我。
泄憤(對我愛的人泄憤的時候)的困難在於,它與我怎麼配得上愛:——表現好——這一理念直接矛盾。當然,對我不認識的人,我不太熟悉的,對我不十分愛的人發火沒有問題。
諾埃爾說我像[法國默片導演路易·]德呂克、伯格曼、貝洛基奧。
一場哲學對話:「存在的理由」。因為蘇珊[·陶布斯]之死而引發的對自殺的思考:
這完全就是一個我內心世界真正感受的問題,所以,我並不總是擔心我該走出去,探究,敦促。我得放棄行動中的有效(效能)標準。沒必要一個行為必須帶來人們所理解的一個「結果」。假如我更注重內心情感——整個範圍的情感,不僅僅是我對卡洛塔的愛——不管怎麼說,我就不會對結果那麼感興趣了。我不會有這個心靈感應的空間,至少沒這麼多。我會以一種更加強制的方式來體驗我的情感,而聽從這些情感的指引來滿足它們就會是一種更大的、更令人滿足的體驗——那樣,我就不會想這麼多「以後(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還有,假如後來的結果真的讓我感覺到不快或者沮喪,我甚至都不會那麼在意了。
卡洛塔是個「偶因論者」——行為(陳述)之間幾乎沒有因果關係。她不覺得為她的「意圖」所束縛。
我已經告訴卡,她能幫我——和她交往讓我成長,讓我更有活力。過去幾天我寫的這4頁就是具體的證明。我希望她能看看。但那可能是自我放縱,是我一廂情願:我把她當成——根據這一願望——像我這樣的人了。好像她需要語言、思考、分析、對話。這種形式她接受不了。
新教文化提出將自我視為自我之謎。因此,新教國家裡才有內省的興起,記日記,緘默。(試比較瑞典,尤其是看後者。)天主教文化並不認為自我在心理上是神秘的,而僅僅認為是複雜的,矛盾的,有罪的。在卡洛塔的體驗中,她的自我並不疏遠(躲避)她自己,相反,它是矛盾到幾乎無法忍受的地步。這是個如何與她沒有了解清楚的自我共存(和平共存)的問題,不是與她自己保持聯繫的問題,而後者我感覺恰恰是我的問題(和任務)。
——一個我能夠無條件地、信賴地去愛的人——因為我知道這個關係靠得住(社會保證這個關係+我創造了這個關係)——因為我選擇了他,因為他愛我(這一點我從未懷疑過)——:我對愛、對慷慨、對關心唯一的全心全意的體驗
我必須表現出我對我的工作,九九藏書對戴維和我的朋友感興趣(從中得到愉悅)。如果我為了她而否認這些,那就是軟弱的標誌——她會感覺受到威脅。(對我而言,當然,它是力量的標誌——也是我愛的見證。)
我知道我怕被動(和依賴)。用我的腦子,會有事情讓我感覺積極主動(獨立自主)。這不錯啊。

70年2月15日

[在頁邊空白處:]「愛的匱乏經濟。」
維克多·雨果的座右銘:「風格簡明,思想精確,生活果敢」
藝術是一切事物的終極狀態。
關於一個醫生的長篇小說——試圖治愈……

70年2月20日

上周卡洛塔的狀態:她沒有「我」。是「它」在讓她做事。那是她的問題所在:沒有一個真正的「我」。即恨她自己。即相信她是個殺手——她根本上對人是有害的。(所以說,對一個沒有「我」的人講「責任」是白搭。)但是,誰也給不了卡洛塔一個「我」。即使能給,她也會感覺可怕。一個人能給你一個「我」,那他也能把它拿走。
[文森特·謝爾曼,]《費城青年》(1959)——
卡說她吃飯後總覺得懊悔——即使吃得很開心——這個我懂;我現在也有這種感覺。但是還有,她做|愛后也總有點憂傷的感覺。她覺得她丟了什麼,殺死了什麼(慾望),她現在更弱,也更少了。這我就不懂了。我做|愛后總感覺開心——除非是和我並不真正喜歡的人做(這種情況下,我感到傷心,因為做|愛像是假裝玩一個愛的遊戲,而我真正喜歡和想要的是愛)。但是,即便這樣,感覺到自己有活力,更有活力,就像我在自己身體里的時候那樣,我還是很高興的。誰觸摸我,我就愛誰——至少有些許愛。不管誰觸摸我,就在那一瞬間給我某種東西:我的身體。
1. 智慧
北歐,美國:
伊娃說:如果有哪個人願意為我放棄一切,我會怕他的。
男性< >女性(女性撲閃睫毛——男性向前沖)
我和戴維分開前一年,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愛上一個人,這不是偶然。在過去的6年裡,他對我一直太重要了,所以,我無法把我自己給任何人。他一直是安全、庇護;牆;被需要、被愛,以及字面上和道義上都有必要的那種安全感。不需要任何證明的一種關係——自我證明的,完全能發揮功能的,有限制的。但是,我愛上一個激發我發揮我身上的母性才能的人,同樣不是偶然的事情;現在,(隨著戴維長大成人)我失去了這些才能發揮的對象。和卡洛塔「在一起」即使只是一段時間——我無法再想象一直和她在一起,我想和她待在一起的時間更少些我還能對付(這樣可能對我更好些,而不僅僅對她是這樣)——依然會對我無私地、慷慨地和要求不高地給予的能力提出很高的要求——去發現我取悅她的愉悅、令她幸福的幸福——寬容、堅強。卡和任何情人在一起時扮演的都是一個孩子的角色,這意味著你指望不了她給你什麼,她也不會支持你、寬慰你。她主動展示其(不可靠的)風采——她的美貌、她的魅力;她的活力;她的哀婉動人;她的聰明才智。但是,她不作出任何許諾(忠心、忠誠、可靠、實際幫助),這一點,她倒是極其嚴格認真且坦誠。是別人,那些愛她的人,對她作出許諾。(每個愛過卡洛塔的人肯定至少從一開始就明白這些。)她對他們說,如果他們不能遵守諾言(或者改變主意了),她不會感到驚訝的,也不會責備他們。她總認為他們許諾得太多了——她並不值得他們奉獻出自我,他們最終會、肯定會對她感到失望。
《波坦金》(每英尺)的鏡頭多於愛森斯坦拍的其他任何一部電影。每個情節都切碎了——鏡頭馬賽克。[匈牙利導演米克洛什·]揚喬和[法國導演讓馬里·]斯特勞布恰恰相反——所有連續的鏡頭(為什麼要剪輯?)比如《亞洲風暴》最後連續鏡頭的切碎。
美國的 歐洲的
自我操縱——自我超越的目標 人無法改變自己的天性
不能在情感上慷慨——她散發出她那金子般的光芒,但是,小心翼翼地、明確無誤地不做任何許諾
要卡洛塔「忍受」自己,根本就是有問題的。所以,她才在一定程度的誤差上有所投入——就像用她的話講,她在「誇大」——她的感受(比如,「我走投無路了」,「我希望我能消失」)。還有一項能力的大投入:不理睬——歡宴、放蕩,甚至是比阿特麗斯那種小心迴避所有真實的感情問題的喋喋不休帶給她的愉悅。(七八月份一天兩次縱情逸樂打到米蘭的那些電話。)誇大其詞——不準確——遮蔽了自我負擔的確切輪廓。尋歡作樂使她暫時忘記了這一負擔。

70年12月18日 巴黎

我一直大哭——我的胸口、喉嚨、眼睛、我臉上的皮膚都沾滿了淚水,我有哮喘:我要氧氣,我要空氣來滋養我——而它不。
(講個透)
尤其是,我千萬不能表現出好像本周發生的事情是決定性的(要她讓我放心這是決定性的)。對她而言,沒有什麼是決定性的。但如果我讓她告訴我那不是的,她就會感覺被逼無奈了——就好像她在被要求作出一個承諾。

70年10月17日

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愛=愛
很罕見,卡洛塔從來不發脾氣,不生氣,不怨恨,對人不懷敵意。她是個極為溫和的人。我愛她身上的這一點。(它讓我想起我自己。)不過,這肯定是她極度自我毀滅的人生經歷的一個原因。她不太知道怎樣保護自己,除了退讓(不理會,逃開)。她怎麼居然沒有培養出一種正常的對人懷有敵意的能力呢?這隻能通過她童年時代的事情來解釋。太多的不安全感了,都無法生氣。但是,假如人沒有生過氣,就會感覺極為脆弱——焦慮便積聚到無法容忍的程度。這樣,都已經18歲了,她還不得不極度地依賴海洛因來克服焦慮。(正如她曾經對我說過的那樣,她如果不吸食海洛因,就已經自殺了。)
這則日記似乎是要致力於自我批評——我是說,關於元自我批評。
戈達爾的大多數鏡頭變化都是切換鏡頭,不是直接切換(對同一物體的不同鏡頭)。
關於性(求愛)、遊戲,自然,(「照亮」世界),家庭生活(珀加索斯——母親——學著飛的黑人小孩[——]風暴>和平)
我寫的許多批評我對美德懷有強烈慾望的東西——我對我搞偶像崇拜、將善變為一種偶像的發現——有仍然陷於偶像崇拜邏輯之嫌。我對我的道德意識進行了道德批評。元偶像崇拜。
人人都該各就各位(或者很快重歸其位;世界秩序井然)
我的清教徒言行是二流的、刪節版的。聚會讓我情緒低落(我感覺降低身份了),而我如果去看一部糟糕的電影或戲,一般並不感到情緒低落、墮落或者降低了身份。只要我是個看客,一個窺探者(不管我心裏有怎樣的反應),本質上,我都沒有違背自己,也沒有降低自己的身份。我在參与和窺探之間劃定了界限。我只去那些,且在那裡感到清醒(通常不感覺情緒低落)的聚會,是我在那裡像個看客——聚會成了一場電影——和同去的人或者那兒我已經認識的人對它進行討論;認為結識新人是對我重要活動的侵擾。要不,我就把聚會當做布景、背景,以一種不同的方式私下與同來的人待在一起(就像我以前和艾琳去參加聚會,或者和保羅[·特克]去聚會去跳舞那樣)。
俄國人集中在鏡頭變化上——實際上不用攝影機運動
所有的存在都是老套,模式
……
(今天下午我在卡家裡的相冊里看到的)她小時候的臉:那麼憤怒和好鬥的樣子。時刻準備著斗,準備著反駁。我在同樣年齡的照片里看上去那麼脆弱、敏感、順服。然而,我們倆真正誰更強硬、更反叛?照片里卡的男孩子氣意味著她有權去爭鬥,去進行身體上的交戰。我小女孩時候的男孩子氣則意味著某種完全不同的東西——我絕不打架,也不想打;我想要掙脫的權利,逃離的權利。我不想叫他們滾開(我肯定早早就放棄了這個念頭)。我只想掉過身去不理睬他們,走開。
——平息我是男孩的種種幻想。我認為我和戴維是一樣的,他是那個我曾想做的男孩——因為他的存在,我就無需成為男孩了。(這一糟糕的後果:要是他成為同性戀者,我會感到不安。我相信他不會。但是,我不應該無意識地禁止這種事情發生。)
至於(2),注意不對稱的價值。攝影師通常會自動地以人物為鏡頭中心。除非這是你想要的,否則,別讓他們這麼干。
和我的做法多麼不同啊!我已經找到明晰——和精準,甚至到了迂腐的程度——提供給我我所知道的與我的情感有一些聯繫的唯一可能性。卡的誇大總讓我感到不安,也讓我迷惑。我搞不懂她為何在話題很重要(「嚴肅!」)的時候,卻要說些不完全真實的話。她發現我缺少幽默感,我沒有想象力。她這個觀點我同意——不過,我知道事實不是這樣的,或者至少情況要複雜得多。當然,解釋是,她和我談的是不同的問題——不同的焦慮。她和我不同,並不著迷於把談話談成一次創造性對話。
※該電影的另一個片名:《卡爾兄弟》[這成為SS第二部電影的片名,1970年攝於瑞典。]

70年11月19日 斯德哥爾摩

我可以告訴她,因為過去的這一周,我感覺更堅強了(我自己,還有我對她的愛)——但不是「我們」更堅強了。否則,就已經是要求承諾了。
負責; 強迫自己做他不想做的事這一想法毫無意義
我就會更忠實於我自己,少忠實於我的「生活」。我就會不再把我的生活視如一個容器,它的尺寸大小已經確定(或是可以確定),而往裡面裝滿珍饈美饌是我的責任。
孩子現在很容易死亡(todt——被殺死),而走向死亡作為一個(活生生的)過程,對他們來說,越來越沒有意義。因此,說吸煙致癌,或者吸食海洛因成癮最後是致命的,都沒有道理,因為這是他們的目的之一。品嘗世界末日的啟示(被殺死)的滋味。至少,比如說,相對於被核彈大屠殺致死,吸毒是自願的個人行為。
●克洛德·沙布羅爾,《去往科林斯的路》(1967)

70年2月22日

人不說語言,人(在任何特定時刻)說某一種具體的語言。人並不製作音樂,但在任何特定的時候,在某一特定的與音樂調性有關的系統中就會做。
——我的成人狀態的保證:——即使在我表現出孩子氣的時候,我也知道我是個成年人,因為我是個母親。(當老師,當作家等從未明確地帶給我這一認識)
?黑與白
我所要的:活力,活力,活力。不再要高貴、安詳、智慧——你這個白痴!
和伊娃[·貝利納]的交談:
超人
看威廉·戈德溫的早期無政府主義小說《卡列布·威廉斯》
——月色下的視角(保羅[·特克]
為何不援引第一修正案來反對學校(因為不應該有「確立的」宗教,不應該有其他分級課程);援引第五修正案(測試=自證其罪);以及反托拉斯法(希望確立統一的教育標準)?為何不在每個人出生時給他/她發一張教育卡,使他們有權至少上5年學,讓他們選擇隨便什麼時候需要就去兌換(使用)——有點兒利息,也許,如果他們想拖到「成人」年歲再上點學呢,而不是主張所有人read.99csw.com都必須在「童年」就上學。
電影[周圍加了框]
指揮的到來——音樂家們排列整齊
新生活[周圍劃了框]
……
※寬銀幕電影的優勢:所有外加的空間——提出了必須解決的形式上的問題!這部片子里要用嗎?(200美元的特殊鏡頭——同樣的原材料;黑白寬銀幕電影是罕有的。試比較布努埃爾《女僕日記》
卡洛塔傾向於細論。她的歸納無力而模糊(就是「無力」、「頹廢」、「依賴人」),並不真正依據她的行為——或者仔細考慮后對它們進行判斷的結果。她做的歸納與其說是真正的思考,還不如說是用作感情狀態的象徵的抽象詞語。抽象詞語顯然幾乎都是責備她自己的話。(它們是她感覺不「舒服」的癥狀。)當她的情感狀態發生變化時——她的感覺說變就變——詞語的使用及其背後的(說服力)也發生變化,逐漸消失。
[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夾子組曲》——其他種族,他們的喜劇性
……絕望的種種習慣
我從艾琳那兒得到的慘痛教訓,她真的要我為她放棄一切,真的根據我願意放棄的程度來衡量我的愛的深淺。
……
關於她的電報:「巴黎似乎那麼遙遠。」

70年7月16日

我活在一種深深的痛苦之中。
因此,她將她自己對和那個人在一起的行為或情形的投入進行測試——如果測試通過,那它就值得發展下去(適者生存);否則,便不合適。但她也因此增加了她的自我憎恨的負擔,因為她終究還是有點知道,她的行為是在毀她愛的人。

70年5月25日

卡洛塔現在首先想要從我這裏看到堅強的表現——以及安慰,即她摧毀不了我。此時此刻,這遠比我仍然愛她這一安慰重要。
快——慢 運動的類型:「飛行」「舞蹈」「跑動」
4)考試>>>證書
德拉庫拉
觸摸/被觸摸的渴望。我觸摸某人時心懷感激——還有愛意等等。這個人讓我證明了我有個身體——也證明了世界上有身體。
優雅——笨拙
制訂計劃 問題的毫無意義:
……
——有他相伴無比快樂——有一個伴兒,一個朋友,一個兄弟。(不好的一面:一個陪伴監督人,一塊抵擋世界的盾牌)

70年2月18日

而變化的價值)
對愛、人際關係、幸福的可能性,卡洛塔極其悲觀。從根本上講,我不悲觀——不管我多憂鬱、多絕望。我認為,(通過優雅、好運、智慧、警惕、激|情、藝術和活力——不管是什麼),成功、突破、繞開陷阱是可能的。

70年7月9日

紐約 10月9日—25日
一部片子的參數
「L'homme qui médite est un animal dépravé.」[「一個思考著的人必定是一種痛苦的動物。」]盧梭《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D·H·勞倫斯等。
看了看[艾德溫·]登比的長篇[《W太太最後的三明治》]。不怎麼樣。我越來越著迷於[傑克·倫敦的長篇小說]《鐵蹄》了。我需要一部美國片。這是一部適當的(革命性的科幻片),會很便宜——戈達爾式的,等等。我先前有的兩個想法——[梅爾維爾的]《騙子》+[達希爾·哈米特的]《戴恩家的禍祟》——投資會更多+更難拍。(和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合拍《戴恩家的禍祟》?)
1)全世界的,而且,理想的,義務的
我使德行、善和聖潔變為一個「偶像」。我貪求善而敗壞我擁有的善。——我總認為我的偶像們是我意識的最佳部分!(我的偶像=我的道德志向;我私人的先賢祠——尼采、貝克特等;我為自己樹立的「標準」。)
小時候,我感覺被拋棄了,沒人愛我。我對此所作出的反應是要做得非常好。(如果我非常好,他們就會愛我了。)我本來也可以有截然不同的反應方式的,比如自我仇恨、少年犯罪(報復別人,引起對自己的關注),認同反叛者批評者歹徒罪犯角色,就像伊娃那樣。相反,我說過,我想要做得非常非常好——配得上(吸引)愛——而且尋求責任、權威、控制、名聲、權力。
……我又在整劇本。我刪掉了一些東西,但我也增加了東西。每改一處,似乎都確實更好,但還是太長太長。恐怕我要拍一部片長3小時、沒法剪的電影了。有時,我感覺它太雄心勃勃了,也太過複雜了。它講的是受難、聖潔、道德墮落、神經緊張、健康、愛、施虐狂、受虐狂——總之,包羅萬象。人物他媽的太複雜了。我在想是否值得。我希望我能夠拍成道德童話,像[義大利電影人皮埃爾·保羅·]帕索里尼那樣。
我把生活視為一系列計劃/任務。卡不。這讓我做決定容易許多,或者至少是下結論說必須做出一個決定(然後逼迫自己接受一個決定——即使我不得不編造一個)。顯然,我的心理定向與這個世界做事情的條件更為一致。眾所周知,新教國家比天主教國家完成的工作要多得多。這種情況在天主教國家的婦女身上顯然變本加厲——因為每個女孩身上都有強烈的正壓,這些壓力阻礙了產生工作能力的心理定勢。智力技能,除了那些涉及感受力發展的以外,不鼓勵在女孩身上培養。行政或管理人員被貶為「爭強好勝」、令人喪失活力、不體面、不適於女性。女性不僅在天主教國家,而且在任何地方,都只被鼓勵去做些她們在其中服從命令聽指揮的工作——或者完成完全是日復一日的任務(如做家務)。女性表現出創造性,或者管理一個企業,按照文化定義來看,就是爭強好勝的。因為女性發揮出自主、獨立、做決定的作用,按照文化定義來看,就不像女人了——即使這個文化允許,甚至吹捧少數挑戰這樣的禁令並且我行我素的傑出女性。所以,卡洛塔在意志、行動和做決定方面的心理定勢,不僅由她的文化培養灌輸,而且因為她是個女人這一事實而被弄得越發複雜。
……
格羅托夫斯基:「生活的第一要義是如何武裝自己;藝術則是如何卸除武裝。」
我對我自己的生活有一種預見。
——擴展自我的計劃
這不像巴黎,在巴黎,我感覺她受盡折磨——即使無法鍾情於我。現在,我感覺到某種更糟糕、更可怕的東西——她內心的殘酷堅硬,一種感覺和愛的無能,一種難以置信的自私。幾天前,她說也許她從未愛過任何人。這麼說當然不是真的。但是,她只能間斷性地去愛倒也許是真的——正如她只能間斷性地「存在」一樣。
——語言的功能(語言提升意識/意識的一種增強不僅令人在哲學上衰弱(試比較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下筆記》、尼采),而且,更重要的是,令人在道德上衰弱)
愛上(l'amour fou[「瘋狂的愛」]),愛的一種病理學變體。愛上=癮、痴迷、排他、對當前狀態貪得無厭的要求、其他興趣和活動癱瘓。一種愛的病,一種發燒(因此亢奮)。人「墜入」愛河。但是,如果一個人必鬚生這種病,那最好是經常生,而不是難得生。比起一輩子只愛兩三次來,經常墜入愛河會少些瘋狂(少看走眼一些,因為這個世界上有許多精彩的人物)。或者,任何特定的時期,愛著幾個人總是更好的。
作為中國舞曲的「蘑菇舞」
[在頁邊空白處:]描述她的感受並不能幫她更好地了解它們。和我相比,這件事對她更加是一種純粹的人的社交活動。(對我來說,它是我獲得拯救的主要手段!)
解釋我那時做X,現在做Y的 話多是庸俗的(沒必要,惹事);
讓·尤斯塔奇,《豬》(1970)

70年2月10日 紐約

70年7月26日

伊娃說,我談起憤怒來,就像個從未接受過精神分析療法治療的人那樣。
……
大多數人認為(1)是節奏的關鍵,但不是這樣的。鏡頭的持續時間太主觀——依賴於一個鏡頭的講解和可讀性。如果接著一張持續10秒鐘的固定臉部特寫后,來一張持續10秒鐘繁忙的街道的固定長景,那麼,大多數人會以為第一個鏡頭持續了20秒,第二個持續5秒。
卡洛塔和我之間的比較的意識,我對此的想法也可能易受責難。我感覺好像我發現了自己非自然的、受意志驅動的、渴望做決定的、預期的、線性的和依靠話語的感覺和行動風格的限制。我妄稱看到了卡洛塔意識的(精神的、心理的和實際的)優勢和合理性。(克服了它的神經質動機和自毀所產生的強烈反應,她的意識提供一種同樣完整的理解事物、在世界上發揮作用的途徑。)我揚言發現了我自身的理智的災難。但是,難道我不是在運用理智,掌控我對一個更有機、問題更少、不那麼充滿意識的世界觀所持有的模糊感覺嗎?我試探出來的卡洛塔的世界觀元素寫在這幾頁里,僅以用我的理智包裝的方式存在。聽上去好像我不單單是又為我自己提出了一個計劃。
我愛卡,就和以前一樣愛,但我的愛不再天真——永遠都不會了。這讓我非常傷心——僅這一點,我就感到巨大的失落,更別說想到最後會失去她我會產生的焦慮了。但這是不可避免的,我想;到頭來,也許更好。卡洛塔若沒惹出那些狀況,使得我對她的感情不再天真,那她要有多麼異乎尋常地完美、心智健全啊。這對她要求太高了——對任何人都太高。
查爾斯·布朗森,瑪蓮妮·儒貝爾
今天隨著卡的電報,我們又回到了起點。她會——什麼時候——振作精神,跨出另一步嗎?
——人們如何讓自己的生活可以忍受?
獨自一人是與眾不同的 事情發生——我幾乎無法控制
6. 活力;有性熱情;快樂;魅力
……[卡洛塔]擔心需要是持續不斷的、無法滿足的——她會深陷其中。而且,她不相信她能夠滿足任何人的需要——她太弱,太不足道,她就是一坨狗屎,等等。
簡單(太簡單?)的命題:計劃的負擔本身讓人無法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個人的感情上——最終把自己與感情切斷,加快分離。我把我的生活設想為一個接一個的系列規劃。計劃,意志的行使,判斷技巧和做決定的良好的本能使我能夠沿著我生活的軌道前行,從一個規劃走向另一個規劃。在做這一切的過程中,感情——不過,在我的情況里(即使在我過去的、非常黑暗的日子里),在每個規劃的選擇和實施過程中一種強大的、讓你產生動力的力量——可能有點關注不夠,這就不足為奇了。
卡洛塔絕不會說她的行為是個「錯誤」,因為她不認為她自己是在深思熟慮後作出判斷的基礎上做的——她是憑感覺和能力來行事。感覺不可能是個錯誤。她做的某件事可能糟糕——或者不像話——但不是個錯誤。——我常說我做出的行為是錯誤的,因為我認為一種有意識的判斷、評價(這是否有效?這樣做有什麼長遠的後果?)的因素參与進我的決定性行為之中——這樣也很恰當。
我把我的行為相互聯繫起來。(我現在就在這麼做。)我根據我的行為得出結論,不僅僅是回顧性的,而且就在我做出這些行為的時候。我很容易根據它們下結論。當然,我也常常改變我的想法——修正我的結論——但是,那種思考方式在我這裏一直是習慣了(我不會說是「天生如此」)。
影片畫面漸漸疊化。暗淡了——視線轉向別處。最後的畫面:光著的雙腿,穿著到小腿肚長的淡紫色短襪。
●羅曼·波蘭斯基,《吸血鬼》(1967)
每次一個女人在一個大城市被強|奸(被謀殺),那都是一次處私刑。婦女解放。這個隱喻多說明問題啊。原來是性的(即根據男權社會的看法是「私人的」)犯罪變成為一種政治的(即公開的/社會的)犯罪——植根于對女性的公眾的、意識形態的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