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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談翻譯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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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翻譯及其他

對於翻譯,我一向就視為比創作更艱難的工作。創作的推敲,是有窮盡的,至多至多,原稿經過兩三次的改竄,也就可以說是最後的決定稿了。但對於譯稿,則雖經過十次二十次的改竄,也還不能說是最後的定稿。
林語堂氏的《北京的一瞬間》(林氏自譯作《瞬息京華》),在美國約翰·台公司出版,已將半年,行銷聽說將近五萬冊。在上海,除別發公司與美國原出版公司訂有特約,印行廉價本外,並且也有了一種盜印本在流行。中國作家的沒有保障,當然不必贅說,聰明的read.99csw.com中國出版業者,並且還劫奪到外國文的作家及書店的身上,這本領可真算不少。這些還是餘談,現在要說的,是這書的翻譯問題。
雖然書在出版之前,語堂氏就有信來,一定要我為他幫忙,將此書譯成中文。後來這書出版,林氏又費了很大的氣力,將原著所引用的古典,及人名地名,以及中國成語,註解得詳詳細細,前後注成兩冊寄來給我。
譬如德國的赫兒曼·赫塞的作品,漢司加羅撒的作品等,在敵國的翻譯界一時曾出過了很大的風頭九_九_藏_書
原來敵閥因起了不自量力的野心,向我發動侵略戰以後,敵國的文化界,言論界,已經不復存在,簡直沒有什麼值得一看的新著作問世了;所以在這兩三年來,敵國也流行了一個翻譯盛行的惡現象,尤其是粗製濫譯的橫行。
文人相輕,或者就是文人自負的一個反面真理,但相輕也要輕得有理才對。至少至少,也要拿一點真憑實據出來。如林氏在國外宣傳的成功,我們雖則不能說已經收到了多少的實效;但至少他總也算是為我國盡了一分抗戰的力,這若說是鍍金的話,九*九*藏*書那我也沒有話說。
在這裏,我一面也很感到對林氏的歉意,一面也看到了敵國文化的低潮。
所以,最近林氏從香港來電問我的譯訊的時候,我就告以我們不必汲汲與這一群無目的的濫譯者們去爭一日的長短。
但我這一次的翻譯,好在可以經過原作者的一次鑒定,所以還不見得會有永無滿足的一天。否則如翻譯西歐古人的作品之類,那就更不容易了。這是關於翻譯難的閑話。
總而言之,著作家是要靠著作來證明身份的,同資本家要以財產來定地位一樣。跖犬吠堯,窮人九_九_藏_書忌富,這些于堯的本身當然是不會有什麼損失,但可惜的卻是這些精力的白費。
郁達夫
其次,因為林氏在美國的成功,中國人似乎很有些因眼紅而生嫉妒的樣子。如說林語堂鍍金回來了啦,林語堂發了大財了啦等批評就是。林語堂氏究竟發了幾十萬的洋財,我也不知道。關於說他鍍金云云,我真不曉得這兩字究竟是什麼意思。林氏是靠上外國去一趟,回中國來騙飯吃的么?抑或是林氏在想謀得中國的什麼差使?
(原載1940年5月26日《星洲日報星期刊·文藝》)九*九*藏*書
這一種出版界苦悶狀態之後的畸形現象,當然,在中國也不能說是沒有。譬如上海孤島的出版界,現在就也在呈出同這一樣的怪象。但我總以為這現象是一時的,決不會在文化界有長存的可能。
在這中間,我正為個人的私事,弄得頭昏腦脹,心境惡劣到了極點;所以雖則也開始動了手,但終於為環境所壓迫,進行不能順利。而我們的敵國,卻在這書的中譯本未出之前,已經有了兩種不同的日譯本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