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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哦,我不能對她妄加評論!」斯特瑞塞說道。
「還有我說的『機會』,那又是什麼意思?我會向你解釋清楚,只要你肯把那些沒有告訴我的事情全都告訴我。那是不是她的最主要的愛好?」她敏捷地追問道。
「比你對你自己的了解更深?這完全有可能。一個人有權這樣,」她解釋道,「我考慮的是周圍環境對他可能產生的影響。」
「為了成為一位病弱的女人,因而承認自己是美國人?」
她表明了她對他的觀點的看法。「紐瑟姆夫人對此理解嗎?」
這話至少使他活躍起來。「你所謂的『如此這般的事情』是什麼意思?」
「有修養?」斯特瑞塞眼睛瞪得大大的,這簡直是奇談怪論。
「你的意思是她們都很漂亮?」
「你剛才談到的那些因素難道不會使他變得更挑剔嗎?難道他不會對其生活來源,也即是說那些不同的收入來源持挑剔的態度嗎?」戈斯特利小姐問道。
「是的,」她表示贊同,「可是我知道你有想得到然而卻沒有得到的東西。你欣賞她嗎?」
「你當然是指大量的金錢咯。」
「我還以為你能夠在我面前評論她呢。你不信任我。」戈斯特利小姐過後說道。
「我明白了。他呢?」
「是怎樣來的呢?」
「是她女兒的姓。」斯特瑞塞坦然承認道。
「得啦,」斯特瑞塞說,「我卻認為它標志著一種最壞的事,也即是說他認為他可以隨便把我打發。」
「查德的姐姐,她的閨名是薩拉·紐瑟姆。她後來嫁給了吉姆·波科克。我告訴你這事沒有?」
「我明白了。你們正在從事轟轟烈烈的事業。」
她又停頓了一會兒,「你不相信我!」她再次重複道。
「那是什麼產品?」
他接受這個恭維,並告訴她:「與瑪米·波科克結婚。」
「不,」斯特瑞塞說,「恰恰相反,應該倒過來說。總而言之,她體質孱弱,敏感而容易緊張。她幹什麼都認真得不得了。」
「我從來就沒有過什麼大的收穫!」他立即回答道。
斯特瑞塞停頓了一下。「嗯,來自不誠實的手法。」
瑪麗亞可了解這一切!「因此她再也不能做其他的事了?當然她不能咯。你在對誰說這些話?神經容易緊張?我這輩子不也是在終日緊張忙碌,為他人作嫁衣裳嗎?而且我還認為你也如此。」
他們的視線再次相遇,她凝目注視他片刻。「不論是綠封面,還是其他封面,都不能提高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你真是工於心計啊!」由於她大體上已了解真實情況,所以她便原諒了他。「瑪米是個好parti嗎?」
「什麼樣的恥辱?Comment done?就是那恥辱。」
她稍待一會兒。「有人愛還不算大有收穫嗎?」
「知道他會這樣做?」
「他像不像那位外祖父?」
「不錯,可是你的起點未免太低。他的信說了些什麼?」
戈斯特利小姐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這可憐的女孩上。「我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一定很有錢吧?」
「在雨中步行?」
「是的,他的父親已於十年前去世。他沒有兄弟,也沒有其他姊妹,」斯特瑞塞說,「她倆為了他什麼事都願意干。」
「謝謝你!」此時一位紳士從他們的膝和前座靠背之間走過去,他沒有看剛才的表演,此刻他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等候劇終,他的出現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可是戈斯特利小姐仍然抓緊時間,在沉默之前簡明扼要地表達了她對這場談話的看法:「我看得出來你心中有詭計!」這個總結性發言使他倆在劇終時依然停留在那兒,並讓其他人在他們面前走過,彷彿他倆還有許多話要說,而且發現等待挺有趣。他們站在劇院休息室里,看見雨從夜空中落下。戈斯特利小姐告訴她的朋友不必送她回家。他只需把她送上一輛四輪馬車就行,她可以獨自回去。她很喜歡這樣,在盡情歡樂之後,獨自一人乘著四輪馬車,穿過倫敦的雨夜,在歸家的途中回味剛才發生的一切。她坦誠地告訴她的朋友,這是她使自己心神鎮定下來的最佳時刻。由於天氣原因,他們不能馬上出去,再加上門口的人爭相要馬車,他倆只好坐在走廊後面的長沙發上避雨。此時斯特瑞塞的女伴又海闊天空地談了起來,她的這種談話方式使斯特瑞塞的想象力得以發揮。「你在巴黎的那位年輕朋友喜歡你嗎?」
「你是不是指它的政治色彩,或者像這兒的人常說的,意識形態的色彩?」
「啊,」斯特瑞塞興高采烈地說,「瑪米將會救他!」
「那地方自成一體了嗎?」
「他們並不這樣做,除非如同我告訴你的那樣,通過綠封面。」
斯特瑞塞和那位來自米洛斯的流亡者有時看到的神聖的憤怒的確具有周期性。可是我們的朋友此時正忙於為許多事物取名字。他在倫敦下榻的第三個晚上,便為許多事物取了名字,在他的回憶之中,這還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那天晚上他與戈斯特利小姐一同在某個劇院出現,他只是微微表示好奇,就被送到了那個劇院,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她熟悉那劇院,也熟悉那場戲,三天以來她不正是這樣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洋洋自得?對於她的同伴而言,這天晚上的表演雖然時間不長,卻可以說得上樂趣無窮,儘管他的導遊的興趣也許沒有這樣濃厚。韋馬希沒有看演出,他說在斯特瑞塞來之前,他已經看了不少戲劇。在他的朋友進一步詢問之後,他說他看過兩場戲和一場馬戲,足見他所言不虛。與其問他看過什麼戲,還不如問他沒有看過哪些戲,因為他總要對看過的戲加以品評。然而斯特瑞塞問他們的導遊,如果對後者一無所知,又怎麼能理解前者?
「她置身於其中,而且正如你說的那樣,從中得到了好處,她還能做到一塵不染嗎read•99csw•com?」
聽他說這話,她瞧了他一眼,似有千言萬語想說,但她最後淡淡地說了一句:「她喜歡看見你的名字印在那上面,在你們兩位能人之中,你更能幹。」她接著往下說,「因為你並不認為自己是能人,而她卻自以為是能人。儘管如此,她認為你是一位能人。不管怎樣,你是她能抓住的最勇敢的人。」她大加渲染,大肆發揮。「我這樣說並不是為了挑撥你們的關係,可是要是有一天,她抓到了一個更能幹的人……」斯特瑞塞把頭往後一仰,像是在暗自欣賞她的直言無忌和措辭的巧妙。此時她越說越起勁,「因此你應該盡量接近她。」
她仔細思忖他說的那些話。「這樣說來,你到這裏來的目的就僅僅是為了幫他一個大忙。」
他這次回答得很乾脆:「不喜歡。我怎麼可能喜歡他?」
對於他的躊躇她雖然未加評論,但她的態度卻十分明顯。「謝謝你,」她繼續說道,「現在你明白那孩子為什麼不打算回家了吧?他是在洗刷恥辱。」
「不像。他並不是他的兒子,他與他完全不同。」
他告訴她這個問題可以從若干方面來理解,但過後把它當成一個幽默的玩笑。「我難道沒有明白地向你表示,只要是漂亮女孩,我都欣賞?」
「嗯,她的勇氣極大,我要差得多。我沒有她那種信念,我的信心四分之三都來自她,而且正如我告訴你的那樣,所有的錢都由她提供。」斯特瑞塞說道。
戈斯特利小姐接過話頭,「他為人要好一些?」
這話似乎使戈斯特利小姐變得更想尋根究底。「吉姆太太究竟是誰?」
「不管怎樣,你願意做這件事,她倆『什麼事都願意干』就表現在她們叫你做這件事上。」
「《評論》?你辦了一份雜誌?」
「嗯,不僅僅如此,我還想在其他方面給他帶來好處,比如說別人的尊敬、舒適的生活以及穩如泰山的地位等。我覺得他需要保護,我的意思是需要在有人保護的情況下生活。」
戈斯特利小姐顯然明白這些,「對此我毫不懷疑,她理當如此,我並不想低估她,她一定是一個相當能幹的人。」
「哦,它的確是驅使我行動的力量!」斯特瑞塞笑著說。
「哦,但是我對他的生活並不了解,你還沒有告訴我有關他的生活的情況呢。她也許很迷人。」
「嗨,這可差不離。」
他瞧了他女友一眼,以表示他聽了此話后的反應。「我也許有些怕她?」
「哦,我可得不到任何好處。」斯特瑞塞否認這種說法。
「當然我還看到你也在其中。」
「這是一種贖罪的方式吧?我的老天爺,」他還來不及開口,她接著又說道,「我簡直把她看得一清二楚,這都是你的功勞!」
「在可能的範圍內她都要照管。她是個非常能幹的人,可那不是她分內的事,況且她的負擔已經很重,她有許多許多事情要操心。」
「哦,說的對,」她的思想緊張了起來,「在有人保護的情況下生活。你把他弄回去的真正目的是為了使他婚配。」
「是不是因為他成了你的包袱?」
她描述得如此真實,不禁使他面紅耳赤,同時也使他感到十分驚訝。「你真是魔鬼的化身。」
她搖搖頭,「你這樣說是言過其實,只是為了掩飾我缺乏高昂的激|情的事實。我既缺乏勇氣,又沒有高昂的激|情,我有的只是對生活的心灰意懶和冷淡。我明白你的意思,」戈斯特利小姐接著說,「你是說要是你的朋友來此地,她就會到處遊覽,然而簡單一點說,如果到處遊覽的話,她可又受不了。」
此刻各種思緒在他腦海中湧起,作者只能撮其一二加以描述。例如他想到戈斯特利小姐,覺得她多少有點像瑪麗·斯圖爾特。蘭伯特·斯特瑞塞耽於幻想,他經常因為這樣的對照而自鳴得意。他又想到他以前從未(的確從來沒有)在進劇院前同一位女士在公開場合吃飯。對於斯特瑞塞來說,這種公開性的確是不一般的事情。它對他的影響正如私密性對一位具有不同經驗的男子的影響。他結婚時年齡頗小,那是許多年以前的事,因此喪失了帶女孩子們參觀波士頓博物館的天然良機。甚至在他有意看淡人生的中年之後,在他遭受兩次家喪之痛(他的妻子先去世,十年之後他的兒子又去世)之後,他也未曾帶任何人到任何地方去。尤其是他還想到,儘管警號已響,警示燈已閃亮,他想得更多的是他身邊的這些人,而不是促使他來此地的使命。是她,他的朋友,以更直接的方式首先引起他的注意。她不注意地一語道破:「哦,是的,那些人是典型!」在獲得這個印象之後,無論當他靜靜地觀看這四幕劇時,或者是在幕間休息交談時,他都加以充分利用。在這個晚上,他置身於一個有著各種類型人物的世界,他感到台上的人與台下的人已混為一體,他們的形體相貌均可互換。
「你是說《評論》雜誌?」他好像不知如何描述那雜誌才好,末了只是籠統地說了一下:「那是她對理想的事業的貢獻。」
「嗨,相比之下,它們要高尚得多。」
「不回母親的信難道是有修養的表現?」
「令人遺憾的是簡直說得上低俗。」
「當薩拉的丈夫是不是很光榮的事?」
「在你還沒有失去機會的時候。」
「或許因為你稱之為工業的那東西太糟糕,太令人不堪忍受,查德先生才不願意回去?他是否知道它骯髒?他是否不願意同流合污?」
「絕對不行。」
他轉過身來。「不是,你說的那些連邊也沒有沾上。我認為你猜不著。」
「我願為你效勞,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天!」瑪麗亞·戈斯特利說道,「再見。」
「她的條件無關緊要?當然不重要。我們可以考慮她的條件,並把它看成是理所當然。可是我認為,這條件是驅使你行動的力量。」
斯特瑞塞沒有計較她說的這句話。「哦,我也在緊張忙碌!」
「你得把那些來這兒的人帶回去。他們到這兒來,其實是一件好事。」她又一次概括性地談到這個問題,然而她想九-九-藏-書了一會兒才說:「可憐的查德!」
她好像真的看到了她。「我感覺到了這一點。儘管有如此這般的事情,她人的確長得很漂亮。」
他們的眼光再次相遇,但她馬上不耐煩地把視線移開。
「不,是心血來潮,這完全是另外一碼事,」他討好地說道,「勇氣只有你才有!」
「哦,親愛的小姐!」他親切地說道。
「哦,」斯特瑞塞笑著說,「那麼我就不想知道。」
可憐的斯特瑞塞挺願意這樣認為。「哦,如果你願意這樣想,就算是這樣吧。」
「哦,是的。」她簡短地回答道,他的確告訴過她一些。隨後她又大聲問道:「那個吉姆·波科克又是誰?」
她眼睛瞧著一邊,依然深浸在她的思想之中。她不耐煩地說下去,彷彿他沒有懂得她的意思。「你將會救他。你才是他的救星。」
「你們的勇氣有多大?」
「你是指這座可怕的倫敦劇院?如果你想知道我的意思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它真令人受不了。」
「他憑什麼又不應該喜歡你?」戈斯特利小姐問道。「你來此地尋找他與他是否喜歡你之間並無任何關係。」
「查德?他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哦,我可不能代替她說話。」
「也許不是很有錢,可是既然其他條件都還不錯,我們也就不把金錢看得太重,你知道,」斯特瑞塞補充說道,「一般而論,在美國,人們主要看重的是漂亮的女孩本身,而不是金錢。」
「哦,那個既漂亮又聰明的女孩,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妻子。」
「我也這樣認為,因此你必須成功。我願為你效勞。」
他欣然接受這種說法。「對,你說的完全對。」
斯特瑞塞恭敬有禮地考慮了一下。「嗯,比如說《評論》。」
聽他這樣說,一時間戈斯特利小姐眼前出現了黃金的初象,她似乎聽見了金光燦燦的錢幣大量湧來的叮噹聲。「我希望你能大有收穫……」
他不禁大笑。「漂亮極了!」
戈斯特利小姐在他的旅館同他共進晚餐,他倆面對面坐在一張小桌旁,桌上點著蠟燭,上面罩著玫瑰色的燈罩。這玫瑰色的燈罩,這小小的桌子,連同這位女士身上發出來的幽香(他以前曾經聞到這樣的幽香嗎?)共同組成了他很少體驗的銷魂境界。他在波士頓的時候,曾多次單獨陪同紐瑟姆夫人看戲,甚至同她一起去看歌劇,可是他倆卻從未一起面對面吃飯,也沒有這粉紅色的燈光和淡淡的甜蜜的幽香作為歡會的序曲。回顧過去,此刻他不免微微感到遺憾,並且一再追問自己,為什麼那時沒有這種情調。他還注意到,他的女伴的外觀亦有其獨特之處。她穿的是那種「低開式」服裝,即兩肩和前胸間開得很低,這與紐瑟姆夫人的衣服樣式大相徑庭。她還在頸項上系了一條寬闊的紅絲帶,前面綴著一枚古雅的寶石(他自鳴得意地認定那確實是一件古董)。紐瑟姆夫人穿的衣服從來都不是「低開式」的,而且她也從不在頸項上圍一條寬闊的紅絲帶。即使她也這樣穿著,可不可能達到這樣令他心醉神迷的效果?
他覺得此時他對這個問題的感覺大不一樣,為什麼會這樣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這次他只能以另一種方式答覆:「損失大極了。」
此時她對他的問題已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以至於情不自禁地緊緊追問下去:「我認為在烏勒特,你們要求他們——叫我怎樣說才好呢?——完美無缺,我的意思是說你們那些配得上漂亮女孩的小夥子。」
她繼續用平靜的語調說:「作為一種標誌,這也許是最糟糕的了。」
「我喜歡雨,」斯特瑞塞說,「晚安!」
「迷人?」斯特瑞塞注視著前方。「她是街上那種下賤、唯利是圖的女人。」
「紐瑟姆夫人的名字也在上面?」
「那麼他們如何把你同其他人分辨開來?」
「他還有一個姐姐,已經結婚了,他媽媽和姐姐都是挺出色的女人。」
但他的朋友卻把話題引到風馬牛不相及的方面去了,「她的髮式怎樣?」
「哦,不,公司的事情與我沾不上邊。」
「波科克,這是不是她女兒的姓?」
「一個烏勒特的能人——真是棒極了!想到烏勒特的能人就叫人高興。你和她過從甚密,你一定也是這樣的人。」
「我在想他的母親,」斯特瑞塞過了一會兒說,「他使她本來十分美好的生活變得黯淡無光。」他神情嚴肅地說,「他母親為他憂愁得要死。」
她覺得這回答過分簡單。「你的意思是你已經叫他們『預付』了?也就是說你已經預先得到報酬?」
「你的意思是人們對她是否美麗這一點可能會有不同看法?」
「包括她的各個方面。」
「感到他相信自己能這樣做。不過這兩者可能導致同樣的後果!」斯特瑞塞笑了起來。
「你如果看清了她,那就行了。」斯特瑞塞試圖避開這個話題。
要不是由於他此刻陷入了難以控制的感情之中,他如此這般地細細地分析戈斯特利小姐那條綴有飾物的絲帶的做法就會顯得荒唐可笑了。在他的眼中,他的女伴的那條絲帶使其他所有的一切(她的微笑,她頭部的姿態,她的面容,她的雙唇,她的牙齒,她的雙眼,她的頭髮等)增輝。這難道不足以說明他的感情已經失去控制?一個以工作為己任的男人與紅絲帶有何相關?他決不會暴露自己的感情,告訴戈斯特利小姐他多麼喜歡她那條絲帶。他這樣喜歡這條紅絲帶,這不僅暴露了他的輕浮愚蠢,而且簡直出乎自己的預料。他還以此為出發點,思前慮后,胡思亂想。突然之間他想到,紐瑟姆夫人戴項鏈的方式頗有外國風味,在許多方面居然與戈斯特利小姐相同。在看歌劇的時候,紐瑟姆夫人常穿著一件黑色絲質衣服(很漂亮,他知道它很漂亮)。他還記得她還以褶帶作為飾物,可是它產生的效果卻並不那麼羅曼蒂克。他曾告訴褶帶的佩戴者(這是他對她說的最「無所顧忌」的話),她穿著縐領和其他東西,樣子活像伊麗莎白女皇。後來他認為,由於他獻殷勤而且對方又予以接受,他也就愈九九藏書來愈愛稱讚對方的衣飾。他此刻坐在那裡,腦子裡漫無邊際地跑馬。他認為這種做法的後果是使人覺得多少有點可嘆。他的感覺就是如此,然而在這種情況下,感到可嘆應該說是不錯的了。不管怎樣,這種感覺的確存在。此刻這感覺強烈地向他襲來,因為他想到,烏特勒的其他像他這種歲數的男子,是不會把紐瑟姆夫人——這種不比自己小多少的女人比作伊麗莎白女皇的。
「我過去也這樣認為,」斯特瑞塞承認道,「你觸及一個有趣的事實,即是說烏勒特同樣也能順應時代潮流,那兒的風氣也變得愈來愈開明。一切都在變化,我認為當前的情況正表明了一個時代的變遷。我們希望他們完美無缺,可是我們實際上只能做到因人制宜。時代潮流和開明的風氣使得他們之中越來越多的人涌到巴黎……」
「好啦,」她明確地回答道,「從現在起我們就必須聯合起來,全力以赴對付它。」她繼續往下講,「他們有錢嗎?」
「比如說?」
她最不希望他這樣。「你喜歡他嗎?」
「那麼我怎麼能判斷它是否是低俗的呢?」
這終於使得她再次凝視他。「你可以取得更大的成效,因為你比我們所有人合在一起更強。」
「就像他們所說的那樣,如果你能成功,他就會獲得……」
「我明白了,」戈斯特利小姐改變了說法,「我的意思是說,你也參与照管公司的事務嗎?」
可是她卻不同意這種說法。「對你說來,不同的情況不可能導致同樣的結果。」她似乎十分清楚自己在講些什麼,並且不停頓地往下說:「你說他一旦幡然悔悟,他就會回家操持家業?」
「他不能再過這樣的生活?當然不能。」
斯特瑞塞對此絲毫也沒有不高興。「他外祖父的財產,包括他的那一份在內,來得並不特別正當。」
斯特瑞塞故意加重語氣:「我可不願意評論他的人格,或者談論他的發家史。」
她的朋友稍微停頓一下,「不。」
在這種一再逼問面前,斯特瑞塞似乎有些不安。「我並沒有說她挺不錯,」他接著又說,「然而實際上我已經表達了這個意思。她的確挺不錯,但我不是說她的容貌,」他解釋道,「儘管她無疑很漂亮。我指的是其他方面。」他好像正瞧著這些方面,並準備列舉若干,可是後來又改變了主意,換了一個話題,「人們對波科克太太的看法可能會不同。」
聽到這話,她似乎感到很驚奇。「你怎麼知道他會這樣想?」
「哦,像我們這樣的人是沒有人愛的,我們甚至沒有人恨,只是沒有人理會而已,這樣倒也自在。」
他停頓了一下。「哦,至於說這個,你得自行判斷,看她是否拋頭露面。整個事情都由她在幕後操縱,但她辦事周到,處事謹慎……」
他仔細地加以甄別。「她最討厭別人這樣叫她,可是她願意承認自己是其一,」他笑著說,「如果這是成為其二的唯一辦法的話。」
他說話的語調引起了她的注意,由於那服務員仍未回來,她又有了一個機會,因此便換了一種方式提問:「如果事情辦不成,你又會有什麼樣的損失?」
「他們屬於什麼親戚關係你得自己去推算。她是他姐夫的妹妹,亦即吉姆太太的小姑。」
「我向你說明之後,你自然就能判斷。」然後他勸她耐心一點。這裏我們可以坦率地告訴讀者,他後來根本不準備向她說明,他事實上從未向她說明。更奇怪的是,出於她自身某種難以解釋的原因,她也不再深加探究,她追根問底的態度變成了佯裝不知,而且因為她佯裝不知,她可以隨便發揮自己的想象,從而獲得大有益處的自由。她可以把那不知名的產品想成是某種不宜提到的東西,她可以把這看作是一大壞消息。斯特瑞塞在她隨後說的話中感到了這一點。
「哦,這等於什麼也沒有說。不過這無關緊要,因為我已經知道了。她的髮型非常雅緻,簡直無懈可擊,頭髮極其濃密,而且沒有一絲白髮。」
「的確是這樣。他將回來擔任一個特殊職務,一個任何健全的年輕人都求之不得的職務。三年前這個職務的重要性尚不明顯,然而隨著企業的發展,這個職務的重要性日益凸顯,並等著他回來擔任。他父親在遺囑中規定了若干條件,這使得查德有可能擔任這個職務,並得到許多的好處。他母親頂著強大的壓力,儘可能長久地為他保留了這個職務。由於擔任這個職務的人薪俸高,分享公司相當大一部分所得。一言以蔽之,我到這裏來的目的就是為了使他不錯過這個機會。」
「那個女人?哦,這就是有勇氣的表現。」
「哦,請不要提報酬的問題!」他如同呻|吟般地說。
劇院里人已逐漸走空,最後一批觀眾正安靜地離去。他倆隨著人流走到門口,看到一位服務員,斯特瑞塞便叫他替戈斯特利小姐叫馬車。這使得他倆又有幾分鐘在一起的時間,她顯然不願意浪費掉這一段光陰。「你已經告訴我,假如你成功了,查德先生會得到什麼樣的好處。可是你卻沒有告訴我,你會得到什麼好處。」
她全神貫注地聽他講。「我希望你也能分到一大筆。」
「你為了她倆什麼事情都願意幹嗎?」
「你的意思是他周圍的環境會那麼糟糕嗎?」
「當然,」她說,「這隻不過是基本的道理而已。但具體說來他將同誰結婚?」
「他生性固執。」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又抑制住自己。
她戛然而止,他發問道:「接近她?」
此刻他已完全恢復了平靜。「呃,綠顏色的。」
「是一家大型商場?」
他仍然不願意談這個問題。「什麼損失也不會有!」他大聲說道。
她似乎猶豫了一下,然而還是把話說了出來。「哦,我認為那是最有修養的表現。」
他倆對視了一下。「你說『接近』是什麼意思?」
她那充沛的精力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因此一時間他沒有注意到她的問話。「紐瑟姆夫人不像你那樣勇於與人接觸。如果她到這兒來,那是因為她想親眼見見那個人。」斯特瑞塞進一步解釋道。
九九藏書哦,她們可來不了,兩個人都來不了。她倆都是大忙人,紐瑟姆夫人的應酬尤其多。而且她很容易激動不安,身體一點兒都不好。」
他以為戈斯特利小姐真的聽到了什麼。經過反覆詢問之後,她說有些事情到底是親耳聽到的,還是純屬主觀臆測,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當時的情況就是如此。「我也許有猜想查德先生的情況的自由吧。他是一位年輕人,烏勒特那邊對他寄託了很高的希望,然而他卻落入了一位壞女人的手中,因此他家人派你到這兒來救他。你受命將他與那壞女人分開。你能否肯定那女人很壞?」
「嗯,是一家大工廠,大規模的工業生產。那家公司屬於製造業,像這樣的企業必須妥善經營,方才可能成為壟斷企業。他們生產的是一種小型產品,好像比其他人都做得好。紐瑟姆先生在他們那一行中是一個頗有頭腦的人,」斯特瑞塞解釋道,「他善於革新,並把新方法有效地用於生產之中。他在世的時候,當地的工業發展極其迅速。」
「不太協調?」
「嗯,是的,某些事情。」
一瞬間他倆四目對視。「你把一切都掩藏起來!」
她的化繁為簡的手法使斯特瑞塞覺得挺有趣,可是他還是認可了她的說法,「她事事都受不了。」
他思忖了一下。「我想沒有比這更光榮的了,不過將來那位當查德太太的人得除外。」
「是的,辦的是一家大型企業,蒸蒸日上,生意好得不得了。」
「哦,」戈斯特利小姐諷刺地笑道,「你把她描繪得有多好!難道你搶劫了那孤兒寡母?」
「哦,不,」斯特瑞塞說,「事情可不是這樣。」
「那麼我就步行好了。」
「那麼像你承擔的這種任務……」
他再次試圖搪塞過關,她提的問題也許有點過於尖銳,使他的神經受不了。「哦,我不知道!」
他聽后微笑一下,看樣子有所領悟。「你把一切都暴露出來了!」
「我作孽一直到現在。」
「你在這個問題上看到的方面比我多。」他隨即回答道。
「是的。烏勒特有一份《評論》雜誌,紐瑟姆夫人為它慷慨解囊,而我則當編輯,奉獻我的綿薄之力。雜誌的封面上印有我的名字,」斯特瑞塞接著說,「你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雜誌,我真是失望極了,傷心極了。」
「哦,不過得有瑪米的幫助才行,」他說,「除非你的意思是在你的幫助下,我可以取得更大的成效。」
在他們的談話間斷之後,這個問題幾乎使他吃了一驚。「哦,我希望他不喜歡我。他憑什麼應該喜歡我?」
「在她那個歲數還算得上挺不錯的吧?」戈斯特利小姐問道。
她沒有立即回應,他的手一直拉著車門,一會兒之後,她重提已經提過的問題作為回應:「你會有什麼樣的損失?」
「可是你這樣做並不是為了你自己。」
但她打斷他的話:「你用不著告訴我事情是怎樣的!你想法抹掉自己,這是當然的事實。」
「相當不錯。」
「他是薩拉的丈夫。那是我們在烏勒特區別人的唯一方法。」他脾氣很好地解釋道。
這話收到了效果。「嗨,她花錢做善事,她一輩子都致力於施恩行善……」
「你要我談些什麼?」
「可是那『恥辱』是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產生的呢?」斯特瑞塞問道,「今天那恥辱又在什麼地方?我剛才講到的那幾個人……他們的所作所為與其他人並無不同。這事早已過去,況且這不過是一個如何理解的問題。」
「我還可能是其他什麼東西?我就是那個抓住你的魔鬼。但是你可不要擔心,因為對於我們這個年紀的人來說,除了魔鬼,任何事物都無趣而不真實,甚至就連魔鬼也並不會令人感到愉快。」她又接著往下說,「你幫助她贖罪,可你自己又沒有罪,這真是有點困難。」
「什麼也沒有說。實際上他根本不理睬我們,或者說不打攪我們。他根本不寫信。」
「我作孽太多。」斯特瑞塞說道。
「那裡有許多建築物,差不多算得上一個小小的工業區了,可是最重要的還是那產品。」
「把我的名字印在封面上?」他顯然不同意她的說法。
對方的語氣是如此肯定,戈斯特利小姐再次停頓了一下,以便理解他的意思。「他只有她嗎?我不是指那位巴黎的壞女人,」她迅速補充說道,「你要知道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容忍他有一個以上的女人。他家裡只有他母親嗎?」
「哦,我不知道。一個人不可能事先知道,是不是?他只可能根據事實來判斷。你的情況我剛知道一點點,實際上還是一無所知,所以我對你的事極感興趣,很希望能聽你講講。如果你認為自己的看法是對的,那就行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覺得自己有把握斷定,這樣下去不行。」
「我想我只是在與你相識后才變得更強!」斯特瑞塞勇敢地回答道。
他倆沉默了一會兒,但她對烏勒特產品之謎仍然抱有濃厚的興趣,因此再次打破沉默:「你說它『有點可笑』?是晾衣服的夾子,是重碳酸鉀,還是鞋油?」
他考慮了一下她說的話,又變得嚴肅起來。
對這憤憤不平,她暫時置之不理。「這是哪一類的評論刊物?」
「是的,她的確相當能幹。」
「你也是這樣?」
「哦,他周圍的環境……」斯特瑞塞真的感到此刻他對這個問題的認識要比三小時之前深。
「哦,」斯特瑞塞笑著說,「覺得它骯髒?好像不是這麼回事吧。他很高興拿從中賺來的錢,他的一切都建立在金錢之上。他對此深為感激,我是指他母親給他的生活補貼。她當然可以停止給他補貼,然而即使這樣,不幸的是,他也擁有獨立的生活來源——他的外祖父遺留給他的錢。」
這一次他聽見了。「哦,多得不得了,可是問題也就出在這上面。公司里有巨額資產,查德可以自由動用。如果他振作起來,離開這裏回家,他就能分得大筆財產。」
此時服務員回來了,他倆一起往前走去,他乘機撇下話題。他倆沿街走了數步,在街燈的燈光中他把她扶進一輛四輪馬車,在關車門之前,她問他服務員九九藏書是否也為他叫了一輛馬車,他回答道:「你不要我同你一起走?」
他覺得這場戲和他鄰座裸|露的手肘一同深入他的心中。這位鄰座是一個個子高大、袒胸露臂、模樣漂亮的紅髮女子,她正同側邊的一位紳士交談。斯特瑞塞間或能聽到她發出的一些雙音節詞,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不知她議論的究竟為何物。遵循同一規律,他也認識了舞檯燈下那富有生命的英國生活。他有時感到迷惑不解,弄不清楚到底演員真實些,還是觀眾真實些。這樣的質疑每次都以更深的感觸和體會而告終。不管他怎樣看待自己的工作,他打交道的對象都是各種「人物類型」。他身邊的那些人與烏勒特的那些類型迥然不同,因為他覺得烏勒特人只分為男女兩類,即使有些個體差異,也只有兩類。這兒的人則不一樣,除了個性及性別的差異外,他們還打上來自外界的深深的印記。他觀察這些印記,宛如觀察放在桌上的玻璃匣子中的一枚枚勳章,銅質的金質的各不相同。舞台上碰巧有個身穿黃衣的壞女人。受她的驅使,一位老是身穿晚禮服的天性愉快但意志薄弱的英俊青年做出種種可怕的壞事。總的說來,斯特瑞塞並不怕這黃衣女人,但他卻發覺自己對那位受害者懷著同情感,這使他微微感到不安。他提醒自己,他此次來,對查德·紐瑟姆可不能太仁慈,或者說壓根兒就不能仁慈。查德也老是會穿晚禮服嗎?他多少希望他如此,因為這會使那青年人更聽話一些。他還想是否可以用他的武器來同他戰鬥,因此他也該穿上晚禮服(這想法幾乎使他大吃一驚)。至少對他來說,舞台上的那位年輕人要比查德容易對付得多。
他的動作表示他很吃驚。「當然我們這樣認為。難道你不認為是這樣?」
「哦,是的,可以這樣說,我也有許多需要操心的事。」
「獲得許多好處。」斯特瑞塞對此了如指掌。
「你的意思是說她是一位病弱的美國女人嗎?」
「他的恥辱?什麼樣的恥辱?」
「哦,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打心底里知道這一點。」
「我不是已經撩起了最後一道面紗,並把牢房中的一切秘密都告訴了你?這不是信任是什麼?」
「哦,」戈斯特利小姐說道,「根據你所說的,我已經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了!你可以說我的結論未免下得太快、太早,可是我已經向你表明,我的確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她接著說道,「那一家子就只有這位年輕人和那兩位女士嗎?」
「我們正在做不受歡迎的事,或者說只要我們有勇氣,我們就敢做這種不受歡迎的事。」
「只是其他的一些事情?」
「沒有罪的是她,」斯特瑞塞回答道,「我可是罪孽深重。」
「不是的。我是指的封面的色彩,那是一種最可愛的色調。」
「你不願意出賣她?哦,我倒高興你這樣!」說完之後,他還來不及分辯,她又接著說了下去,「她真是個道德上的完人。」
「得啦,我是在說你。」說完之後,她馬上轉到另一個話題上,「你說公司需要人照管,難道紐瑟姆夫人不照管公司的事務嗎?」
「她更受不了?是的,她簡直受不了。不過只要我受得了……」
「你坑害了誰?你作了什麼孽?」
斯特瑞塞四下瞧瞧,好像有點不願意說,此時他看見台上的幕布即將升起,便趁勢說道:「等幕落時再告訴你吧。」可是等到幕落之後,他又說再等一會兒,等到他們離開劇院以後才告訴她。她隔一會兒又重新談到這個話題,這使得他的心思沒有怎麼放在舞台上。他一再找借口緘口不言,她因此懷疑他提到的那產品不是個好東西。她解釋道她的意思是指那產品或許屬於那一類登不得大雅之堂或者荒唐可笑的東西。在這一點上,斯特瑞塞要她完全放心。「難以啟齒?哦,不是的,我們經常談到它。我們對它了如指掌,而且談起來毫無忌諱。它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而且有點可笑的家用物件,它說不上——我該怎麼說呢?它說不上珍貴,更談不上名貴,可是在這個地方,我們身邊的每樣東西都這樣富麗堂皇……」他沒有再說下去。
「肯定不會比這些更低俗吧。」看到他也像她剛才那樣迷惑不解,她似乎有些不高興地說道,「我是指我們周圍這些東西。你覺得它們怎麼樣?」
「那麼你對我了解更深!」
「你傾慕她?」
「我明白了,」她接著說,「以他目前的處境而論,可能發生兩種完全不同的情況。一種情況是他會變得越來越墮落,另一種情況是他會愈來愈有修養。」
「嗨,這正是我推論的起點。」
「是在商務活動時搞陰謀詭計?他是一個老騙子?」
「哦,」她平靜地說,「有修養可以表現為各種各樣的方式。」
「得啦,既然你的條件驅使你行動,別的一切都沒有必要了,」她再次發問,「紐瑟姆夫人有錢嗎?」
「他們家辦企業嗎?」
「對不起,我正是為了自己才這樣做,為了自己我不得不這樣做。只有這樣,我才能在雄心壯志的廢墟與失望和失敗的垃圾堆中,勉強拼湊一個見得人的自我。」
「我的老天爺,真是完了!那麼你能不能談一談那已經去世的紐瑟姆先生?」
斯特瑞塞沒有表態,他只是說:「他毫無疑問將能得到一大筆財產。他正處於十字路口,現在正是他回來干一番事業的時候,再晚一點回來就不行了。」
他看了她一眼,不禁哈哈大笑。「你本人就很有修養!」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使他感到不知所措,但他很快就鎮定下來。「紐瑟姆夫人長得很漂亮,不過她畢竟已經不是年輕姑娘,而是有著28歲的兒子和30歲女兒的母親了。她結婚結得很早。」
她露出詫異之色,隨後又變得一本正經,彷彿試圖使古怪的事情變得能夠接受。「他的侄女?」
「哦,這當然太糟糕了。」她停頓了一下,像是要強調她所說的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可是末了她卻改變了調子,「她的生活很不錯吧?」
「他是哪種類型、哪種性格的人?」她趁斯特瑞塞暫時沉默時繼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