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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他聽她這樣說,不禁笑了起來。「哦,我並不是說純潔到那種程度。難道你認為只有在她不自由時,才能用純潔這個詞嗎?」
他的奇想看來很合她口味。「那麼到底是誰搞的騙局?」
「好女人?」她笑了起來,雙臂舉得老高。「我該說她是極其優秀的女人。」
查德在此之後的行為也使人覺得他所說的是真實情況。對他母親派來的特使,他顯得殷勤備至。儘管如此,這位特使與其他人的關係並未因此而淡化。斯特瑞塞握著筆,坐在自己的房間里給紐瑟姆夫人寫信的次數有所減少,但每封信的內容卻比以前豐富。由於他得把一些時間花在同瑪麗亞·戈斯特利小姐的交往上,所以他寫信間斷的次數較多。他與戈斯特利小姐打交道的方式有所不同,但就誠摯和投入的程度而言,兩者不相上下。他完全可以說,他真的感到有好些事需要講,對於他目前所處的奇特的雙重關係,他有了更深的認識,並且更不在乎。他曾詳細地對紐瑟姆夫人講過他那挺有用處的朋友,但他開始一再想象查德為其母親重新拿起那久已不用的筆給他母親寫信的樣子,並且覺得查德的報道可能會更翔實。他明白查德要是在信中談到有關他的事,那麼斯特瑞塞和戈斯特利小姐必然是特別重要的角色。查德的報告與他的報告的最大差異很可能在於前者會誇大他與戈斯特利小姐的交往中的輕率因素。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坦誠地向這個年輕人講明他和戈斯特利小姐之間的有趣關係的實質,並如實地一一羅列事實。他把這些事實稱為「整個故事」,口氣聽起來既懇切,又令人愉快。他還覺得如果自己能夠一直做到一本正經,那麼他把這種關係說成是有趣的也未嘗不可。他甚至還誇張地描述他第一次與這位妙不可言的女士見面時那毫不拘束的情景,並因此而沾沾自喜。他毫不隱晦地講明他倆初次相識時的荒唐情形——幾乎是在大街上建立的友誼關係。他的最大的靈感是把仗打到敵人的本土去這一想法,他還因為敵人的無知而頗感驚異。
「足夠大到做什麼?」
他有所保留地同意這句話。「假如她們是波蘭人的話,我想我會介意的。」他想了一下,「也許這會叫人高興的。」
「這樣說來他真的面目一新了?」
「一個女人。這一類或那一類女人。反正二者必居其一。」
她又笑道:「是的,甚至當男人也是好男人時也是如此!在處理這一類事情時,」她解釋道,神情變得嚴肅起來,「要謹慎一點,以免暴露過多。在這裏最忌諱的是突然顯示不自然的善良。」
「嗨,她們之間一定有很深的瓜葛,從一開始到現在,甚至在我到此地之前。」
小彼爾漢姆瞧著他。「因為這是純潔的戀情。」
斯特瑞塞此時幾乎明白了這一切,並且有親身經歷的感覺。「她幫了他那麼多忙,他還想這樣干?」
處於沉思之中的小彼爾漢姆用一種父親般的親切目光瞧著他。「你不喜歡這個地方嗎?」
她說這話時的特殊語調使他停了下來並長時間地注視她。「我之所以十分耐心並想方設法使你同他見面,不正是為了使你能回答這個問題嗎?我今天到這裏來,不正是為了聽聽你的意見嗎?你覺得他願不願意回去?」
他頹然往沙發上一坐,她站在他身旁,最後說道:「你來此地不就是為了把一切弄清楚嗎?」
她又停頓了一會兒,此時他又在地毯上走了一個來回。「如果你不小心,你就會把她也弄來。」
「那麼你認為小彼爾漢姆在撒謊?」
「不相信他們之間感情的性質,不相信這種感情是純潔的。」
他的同伴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看來明白他的意思。「你指的是誰?」
「她們渴望見到你?」戈斯特利小姐問道。
聽他這樣說,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因為他的短視而表現出從未有過的沮喪。她甚至因此而稍微停頓了一下,隨後以略帶憐憫的口氣說道:「猜呀!」
「嗨,你瞧,」斯特瑞塞大聲說道,「這正是我想要弄清楚的。你剛才談到你那熟悉的但已變得難以辨認的書。喂,那麼誰是編者?」
這句話有效地解決了問題,並使得斯特瑞塞能暫時過上幾天好日子。然而必須說明的是,由於他有搖動生命給予他的經驗之酒的酒瓶的積習,因此像以往一樣,他不久就嘗到了從瓶底泛起來的酒渣的味道。換言之,他已經通過想象體會到小彼爾漢姆所談的話的意思,並因此在下次與瑪麗亞·戈斯特利見面時有了充分的談話之資。由於某個新的情況,他決定很快同她見面,他感到必須把這情況告訴她,一天也不能耽誤。「昨晚我告訴查德,」他立即開口說道,「我必須告訴那邊的人我們動身返家的確切日期,至少得讓她們知道我動身的日期。如果他不給我一個確定的答覆,那麼我就會有失職責,我的處境也就會變得不妙。我把這些都告訴了他,你猜他怎樣回答我?」這一次戈斯特利小姐說她不知道,因此他又說:「嗨,他說他有兩位特殊的朋友,兩位女士,是兩母女。她們出去了一段時間,即將返回巴黎。他希望我能見到她倆,同她們認識並喜歡上她們。他要求我,在他有機會同她們再見一面之前,不要把我同他的事弄到非解決不可的地步。」斯特瑞塞接著又自問自答:「他是不是想用這種方法溜走?這就是我們到達此地之前他必須到南方去見的人。她們是他最好的朋友,她們也比其他任何人更關心他。同他的友誼僅次於他同她們的友誼,因此他認為他有一千種理由讓我們愉快地見面。他直到現在才提起這個問題,這是因為她們何時回來還難以確定,事實上現在看來有點不大可能。然而他明確地表示,她們很想同我交朋友,因此將儘力克服一切困難。這話不知道你相信不?」
「嗯,如果她竭力勸女兒嫁給他,還有什麼能使他更喜歡這位母親?只是,」斯特瑞塞大聲說道,「為什麼女兒不同意嫁給他?」
他還沒有能使烏勒特人接受這一事實,即像這樣的經歷,這樣放蕩不羈的年輕人的生活,在某方面也還自有其道理。眼前這個例子表明,善於社交的人可以避免引起非議,但他至少得準備好一篇聲明,以應付可能對他發起的尖銳指責。這指責在九九藏書那邊乾燥而稀薄的空氣中震響,其清晰的程度有如報紙專欄上那引人注目的標題,在他寫信時似乎傳入他耳中。「他說他沒有女人!」他可以聽見紐瑟姆夫人對波科克夫人這樣說道。他也可以看到,在波科克夫人的身上集中了雜誌讀者們的反應。他也可以看到,這位年紀較輕的女士滿臉認真,一副全神貫注的樣子,並聽到她那充滿懷疑、並猶豫了一下才說出來的「那麼在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還聽到那母親明確的決定:「當然可以有種種安排,就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在把信交出去后,斯特瑞塞把整個情況考慮了一遍。在想象的情景之中,他把目光集中在那女人身上。他深信波科克夫人將藉此機會再次強調她的看法,即斯特瑞塞先生在本質上是一位毫無能力的人。在他還未啟程之前,他就覺得她在盯著他,她臉上的表情明擺著她不相信他能尋到那女人。她充其量只有一點兒相信他具有尋找女人的本事,難道不是這樣的嗎?她甚至可能認為不是他找到她母親,而是她母親找的他。波科克夫人以批評的眼光來看待她母親個人做出的判斷。她認為整個事件表明,是她的母親找到的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之所以擁有沒有人敢於挑戰的地位,總的說來應歸功於紐瑟姆夫人,因為她的新穎的觀點烏勒特人不會不接受。但是斯特瑞塞深知波科克夫人是如何迫不及待地想闡明她對他的計劃的看法。簡單說來,她的意思就是,只要讓她自由行動,她不久就能找到那個女人。
小彼爾漢姆稍待片刻,斯特瑞塞憑感覺知道他了解情況,但不知道他會說些什麼。「他希望能夠自由。你知道,扮演這麼好的角色,他不太習慣。」這位年輕人解釋得清清楚楚。
「嗨,同查德結婚呀!你知道,這或許是她們所希望的。假如查德也希望如此,小彼爾漢姆也這樣想,而且甚至我們在不得已的時候也只好遷就,只要她不阻止他歸國,那麼事情還可以談得上順利。」
彷彿認為同侍者的交流是一個信號似的,小彼爾漢姆站了起來,並側著身從桌子和長沙發椅之間走過去。一分鐘之後,他們已經離開了那個地方,那位心滿意足的侍者站在打開的房門邊伺候。斯特瑞塞把他同伴的動作理解為一種暗示,即一旦他們走到無人處他便可以回答自己的問題。他們在外面走了幾步並轉過一個街角,斯特瑞塞再次提問:「如果他人好,為什麼他不自由?」
「想同她結婚?」
「嗨,為她們,為ces dames。他一直在觀察你,研究你,而且喜歡上你,他認為她們也會喜歡你的。親愛的先生,這是對你最大的尊敬,因為我相信她們是很挑剔的。你來這兒尋求成功。嗨,」她高興地說道,「你已經成功了!」
戈斯特利小姐覺得他的猜想挺有意思。「那麼她是一位寡婦了?」
「哦,」她回答道,「如果你以為你可以撒手不管……」
斯特瑞塞也認識到這一點,然而另一方面,他那敏銳的認識能力使他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你說的對。不過要是我越了解他,我就越覺得他好,那又該怎麼辦?」
「這樣做?為了什麼?」
斯特瑞塞說道:「你現在在說那些不好的人。」
「也許問題並不嚴重,可能還挺輕鬆呢。不過不管怎樣,說得上不同尋常,哦,」斯特瑞塞不得不承認道,「我一點兒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在小彼爾漢姆把情況告訴我們之後,我覺得有些事就不必再追問下去了,比如說她們的名字。」
「你的意思是不是說,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那樣認為他是一位『合格』的年輕人?我難道會落到這般田地?」他表情嚴肅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極力想弄明白。「可是,」他接著又說,「他母親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他能結婚,如果成家能幫助他立業的話。結婚必定對他的事業有幫助,難道不是這樣的嗎?」他把話說到底,「她們肯定希望他發家致富。任何與他結婚的姑娘都會對他的事業感興趣,都會鼓勵他不要錯失良機。如果他失去機會,至少對她也沒有什麼好處。」
此時雙方都沒有說話,像是在進行無聲的交流。「他真的自由嗎?」斯特瑞塞納悶地問道,「那麼他又是怎樣安排他的生活的呢?」
斯特瑞塞躊躇了一下。「那麼根據你說的,我可不可以認為他是個好人?」
她也有所悟。「這完全可能。可是他不承認她的存在,並不完全出於對她的考慮。這裏面有個問題,」她把它挑明,「他想使她消失。」
「不相信什麼?」
「在包廂里,是不是?」他不解地問道。
「太好了。你看你的確介意。」這個轉變使她變得高興。
「嗯,肯定能知道。」
斯特瑞塞顯然越來越明白這一點,不過這也使他明白了其他一些事情。「可是我們不正是需要通過他來認識她嗎?」
她說話的態度吸引了他。「那麼你一直都知道?」
斯特瑞塞似乎對這種說法不以為然,但他仍然接受了。「這樣說來,這就是這種感情(如果是針對她的話)之所以純潔的原因。」
「那麼就讓我們希望事情會是這樣的吧。」但是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她又進一步考慮這個問題。「如果女兒的年齡合適,那麼母親的年齡當然就不行了。我是指對純潔的戀情而言。如果女兒的歲數是二十(她不可能更小),那麼母親至少有四十歲。因此當母親的只有出局,因為她對他來說年齡未免太大了。」
「你這是在說我!」戈斯特利小姐說道。她又迅速地闡明了她的觀點:「我以為我認為,或者她們在烏勒特認為,壞女人就應該是這樣。」她動了肝火。「與表面現象相反,壞女人看起來壞,實質上卻可能不壞,這是我們得承認的奇迹。像這樣的女人不是奇迹又是什麼?」
他臉色幾乎變白。「還要進一步調查?」
斯特瑞塞脫口說出這句話,小彼爾漢姆聽后變得更加審慎。「像查德這樣的人太少見!」他的話頗有啟發意義,他又補充說道,「他的變化太大。」
斯特瑞塞可以理解,可是這仍然有點……
「那麼他為什麼又要否認read.99csw.com這一點呢?」
「我還沒有哩。」她微笑著說道。
一天,查德在邁榭比大街請為數不多的幾個人喝茶,其中包括那個並非默默無聞的巴拉斯小姐。斯特瑞塞出來時碰見那位他在給紐瑟姆夫人的信中稱之為小小藝術家的熟人,並同他一道前往。他有充分的理由把這個人稱為另一半,因為根據他細緻的觀察,此人是查德生活中唯一的密友。這天下午,小彼爾漢姆與斯特瑞塞並不同路,但他還是慨然與他同行。不幸的是,天開始下起雨來,他們只好匆匆走進一家咖啡店避雨,並坐下來交談,這也算得上他為人忠厚的表現。同查德一起時,他還從來沒有像剛過去的一小時那樣忙碌。他和巴拉斯小姐交談了一陣,後者責怪他沒有去看她。最絕的是他還想到一個好辦法,使韋馬希緊張的神經得以放鬆。韋馬希同那位小姐言談甚歡,看來他很快就懂得如何討她歡心。斯特瑞塞看到這種情況,覺得十分有趣,便放手讓他去取樂。即使不問她,那位小姐的用意也十分明顯。她是想幫他應付這個極大的累贅,而且儘管那是不可能的事,她還是想給她的朋友造成那麼一個印象,即她和韋馬希之間可能發展某種關係,他的神聖的憤怒也因此會有所減少。那位小姐的用意不是這個,又是什麼?這種關係只起著裝飾作用,斯特瑞塞覺得它形成於裙子的荷葉邊和羽飾之間,形成於深藍色圍墊的雙座馬車之中,並隨著馬車飛馳而去。他從來沒有飛馳而去,至少沒有坐在雙人馬車裡,或者坐在穿號衣的馬車夫後面。他曾同戈斯特利小姐一同乘坐出租馬車,也有幾次與波科克夫人一起乘坐無蓋雙輪馬車,他還同紐瑟姆夫人同乘四座馬車,有時到山裡去時,則同乘平板馬車。然而他朋友真正的奇遇卻超越了他個人的經驗。他此刻很快就向他的同伴表明,他身為總督察,剛才這奇特的經歷使自己深感經驗不足。
戈斯特利小姐瞧了他一眼,然後粲然一笑。「他不像你想的那樣好!」
可是開始時她只是覺得有趣而已。「你說有兩個?要是這愛慕之情是針對兩個人的,我認為幾乎可以肯定是純潔的。」
斯特瑞塞笑出聲來,因為他覺得這語調實在滑稽。他說道:「那又有什麼相干?唯一能使我感到喜歡的是我覺得我在促使他走。」他竭力表明他只是希望能夠弄明白。「這個傢伙誠實嗎?」
「除了我親眼見到的外我一無所知。我感到納悶的是,」她不耐煩地說,「你居然沒有看出個門道。同他一起在那兒就已經足夠了。」
斯特瑞塞此時抱著越來越大的希望想道:「我們應當一次解決一個問題。」可是他說的卻與想的一致。「是不是有那樣一個女人?我的意思是說一個真的令他生畏,而且能隨心所欲地支配他的女人?」
他耐心地聽她講,然後突然轉身走開。她的房間里有許多可供他觀賞的好東西,這對他倒挺方便。他仔細地觀看兩三樣東西,然而不久之後他說的話卻與它們毫無關係,「你不相信!」
「哦,這隻是表面現象。」
她稍待片刻。「這位小姐可能覺得她受不了這些。她也許會覺得這樣代價太高,她也可能會反覆斟酌。」
他至少還有勇氣接受他同伴的推理方式。「因為那樣的話,我就會喜歡她?」在他的想象中,他似乎覺得自己已經這樣了,儘管他也馬上看出這與他的希望完全不一致。「可是難道這就是我到此地來的目的嗎?」
可是看來她並沒有理解他的意思。「既然她是自由之身,那麼她何必保持那種純潔的關係呢?要知道她又不受任何條件的限制。」
「哦,可是我說過查德會回去的。」
半個小時就這樣過去了,斯特瑞塞付了賬,侍者此時正在數找補的零錢。我們的朋友把找的錢的一部分給了他,在大聲表示感謝之後,侍者退去。「你給得太多了。」小彼爾漢姆友善地說。
他從來就認為這是最高級的戰爭藝術,因此就更有理由採取這種方式作戰,尤其因為他的記憶中還沒有使用這種方式作戰的記錄。據說每個人都認識戈斯特利小姐,為什麼查德竟然不認識她?要想不認識她是很困難而且不可能的事。斯特瑞塞不禁問查德,為什麼他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查德卻不這樣認為,並要求查德提出相反的依據。他說這番話的語調頗為有效,因為查德似乎承認聽到過她的大名,但不幸的是無緣結交。查德同時還強調,自己那些所謂的社會關係並不像斯特瑞塞想象的那樣廣泛,包括日益增多的美國同胞。查德暗示他越來越傾向於另外一種擇友原則,即很少與那些生活在「聚居地」的人來往。當前他的興趣肯定不在這裏。查德認為他的興趣很廣,斯特瑞塞經觀察后也得出相同的結論。他不知道這興趣到底有多廣,但願他不要知道得太快!因為查德喜歡的東西委實太多,他感到頗不理解。查德首先喜歡的是他未來的繼父,這倒是斯特瑞塞未曾料到的,因為他原先想得最多的是如何對付查德對自己的仇恨。他未曾料到這個小夥子的實際態度竟會比他所想象的更麻煩,因為這使他不能斷定查德到底有多麼討厭他,以便確定是否已經做出足夠的努力。斯特瑞塞認為這是了解自己是否做得徹底的唯一辦法。如果查德認為他的態度是不真誠的,僅僅是他爭取時間的手段,那麼毫不聲張地結束所有事情就是最好的辦法。
「你得把它弄個水落石出。」
在巴黎閑逛,去觀看什麼景物或尋訪什麼勝地,是不可避免而且順理成章的事。客人們到溫馨的家裡拜訪,在四樓的房間里作妙語連珠的長談,直到夜深。屋子裡飄著煙草的煙霧和美妙的音樂聲,夾雜著若干種語言的說話聲,這一切與早晨和下午的聚會在實質上並無區別。斯特瑞塞背靠著椅子,抽著煙,不得不承認即使是在最活躍的時候,這種聚會也一點不像吵鬧的場面。這些聚會以討論居多,有生以來,斯特瑞塞從未聽到人們對如此多的論題發表如此豐富的見解。烏勒特人也發表自己的見解,但它們大都集中在三四個話題上。在烏勒特,人們把不同的見解加以比較,儘管見解不多,無疑也十分深刻,但人們說出這些看法時卻顯得很平靜,甚至可以說得上羞於發表自己的九九藏書見解。然而邁榭比大街上的人卻堅信自己的看法,而且一直勇於發表這些看法。他們似乎經常故意別出心裁,發表自己獨特的見解,以避免使討論變得和氣一團,毫無滋味。烏勒特人從來不這樣,儘管斯特瑞塞記得自己也曾情不自禁地這樣做過,然而他當時卻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現在他明白了,他只是想促使這些討論朝深層次發展。
「很有可能。可是我們對她的情況一無所知!」斯特瑞塞說道,「她也許歲數足夠大。」
「我認為對此負責的應是支配人的命運。我的意思是說,在這些自然力的控制下,人是無能為力的。我所有的只是可憐的自己,以及微不足道的人的本領。仰賴那些離奇玄妙的力量,是有違遊戲規則的,必須用全部精力對付它,追蹤它。難道你竟然不明白?」他表情怪怪的,好像是在自我表白,「一個人當然希望享受如此稀有的東西。就把它稱為生命吧,」他一邊思索,一邊說話,「稱它為令人吃驚的可憐的親愛的老生命吧。什麼東西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即它可以使所有的人驚呆,或者至少能使人目不轉睛地瞧著它。該死!這就是一個人看到的,或者一個人能夠看到的。」
可是她仍然堅持她的觀點。「我希望她們把她送到我這兒來!」
「可是最低限度你指的是好女人。」
戈斯特利小姐咬了咬嘴唇。「你看得十分清楚。」
彼爾漢姆隨即答道:「你以前從未問過我這個問題,你真是太好了。」
她考慮了一下,說道:「在他那個年齡,他肯定更喜歡女兒。」
「嗯,可以的。你看見的是他的方式,如果他不太坦率,你得原諒他。在巴黎,像這樣欠別人的情是為大家默認的。」
斯特瑞塞同時在仔細思考。「那麼他的坦誠的性格到哪裡去了?」
「沒有,我沒有忘記瑪米,」她微笑了,「毫無疑問,瑪米的優點簡直說不完。瑪米這女孩子我挺瞧得起!」她直率地說道。
他認真思考她的話。「因為這女人就是事實本身?」
「你說的那個傢伙就是查德,對不對?」小彼爾漢姆問道。
每一次這樣討論問題時,斯特瑞塞都覺得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落在一個深井裡。他得等上一會兒才能聽見微弱的濺水聲。「如果紐瑟姆先生準備同這位年輕小姐結婚,他為什麼沒有辦手續?為什麼他沒有同你談他的婚事?這真叫我弄不懂。如果他想同她結婚,而且又與她們的關係很好,他為什麼又說他『自由』呢?」
「我看得出來?」斯特瑞塞瞅了他一眼。「我向來以為我看見的是相反的情況——一個達到平衡並保持平衡的絕佳的範例。」
「你這樣區分不同的人,我挺高興,」她說,「但是你是否因此希望我向你提出我能提出的最明智的建議?不要根據她本人的情況來認識、判斷她,你根本不該這樣做。你只能從查德的角度來認識、判斷她。」
「對她們的國籍,是美國人、法國人、英國人,還是波蘭人,也一點沒有興趣?」
他一直忘不了這些話,這些具有警告性質的話將來對他大有裨益。儘管他想從這些話中得到幫助,可是每次與查德見面之後,他的想法都落了空。他問自己到底是什麼力量使自己遭到挫敗,難道這不是那一再出現的感覺,即查德的確如他想象的那樣好?他覺得自從自己認為查德並不那樣壞之後,他就只可能那樣好。一連好幾天,每當他與查德見面時,在這種思想的直接影響下,會感到腦子裡只有這唯一的想法。我們的朋友認為,是兩三件我們還未曾說到的事情造成了這樣的結果。韋馬希本人這次也被捲入漩渦,這個漩渦暫時地,但卻完全地吞沒了他。斯特瑞塞覺得自己像個正在下沉的人,撞到他有如撞到一個水下的物體。他們被捲入無底深淵,查德的所作所為造成了這無底深淵。斯特瑞塞感到他們好像在深水裡迎面撞過,就像沉默的魚一樣圓睜著毫無個性的眼睛。給他倆提供機會的是韋馬希。斯特瑞塞感到他的體內顯然有不安的感覺,他記得小時候讀書的時候,每當家裡的人到學校來看表演時,就有類似的不好意思的感覺。在陌生人面前他可以表演,但在家裡人面前卻不行。相比之下,韋馬希可以算是家裡人。他彷彿聽見他說:「開始表演!」然後便可以好好地聽一下家裡人的認真的評論。他已經開始表演了,而且在盡心儘力地表演。查德此時已經非常了解他要些什麼。在他毫不隱瞞地說出一切之後,他的同游者還能指望他會大發其火么?說來說去,可憐的韋馬希想說的是——「我曾經給你講過,你將失去你那不朽的靈魂!」同樣顯而易見的是,斯特瑞塞也有棘手的事需要處理,而且既然他們必須尋根究底,那麼他觀察查德就沒有什麼不好,正如查德觀察他也說不上不好一樣。他尋根究底是出於職責,如果說他這樣做比韋馬希壞,那麼到底壞在哪兒?因為他不需要停止抵抗和拒絕,也不需要以這種方式同敵人談判。
「瑪米?」
他衝口而出:「哦,是的!」
斯特瑞塞又踱了一會兒步。「她真的可愛極了,你知道。她比這兒的所有姑娘都要漂亮得多。」
她只得承認這的確不是他到這兒來的目的。可是還有其他一些事情。「不要有所決定。這事牽涉的事情很多。你還沒完全了解他。」
「肯定能知道什麼?」
他聽出了她的語調,便在她面前停了下來。他明白這並不表明她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而只是短暫的極端的窘迫的表現。儘管如此,他還是大聲說道:「你肯定沒有忘記瑪米吧?」
「即使那女人是好女人?」
「我的想法正是基於此。」她也像她的朋友那樣沉思了一會兒,「我真想指導指導她。」
「哦,我簡直不稱職。」
斯特瑞塞也同樣感到納悶。「也許那女孩子不喜歡他。」
他的同伴也像他一樣停頓了一下,但在答話時卻頗為乾脆,儘管聲音不高。「可以。」
「那麼為什麼他又感到不自由?他對我發誓說他自由,可是同時又不以任何方式證明這一點,當然話又說回來,他對我的確很好。他那樣子實在和不自由沒有什麼兩樣。我剛才之所以向你提這個問題,是因為我覺得他待人接物的方式頗為奇特。他好像並未做出任何讓步,他的read.99csw•com目的是想把我留在這兒,並給我樹立一個壞榜樣。」
他感到了這一絲憐憫,並因此而變得面紅耳赤。在他倆等對方開口那段時間,他仍產生了分歧。「你同他只待了一個小時,就了解他這麼多,是不是?真是好極了。我還不至於傻到連你也不了解,或者在某種程度上對他毫不了解的地步。他是按照他的意願來行事的,在這一點上我們毫無爭議。他最喜歡的是什麼,對此我們也同樣意見一致,可是我現在談的卻不是,」他合情合理地解釋道,「不是他現在還在來往的那位壞女人。我談的是目前情況下,那個可能會保持中立立場,而且十分重要的人。」
「如果她們知道你,她們當然會這樣做。」他回答道。
顯然他覺得這想法挺有意思,但最終還是表示反對:「哦,當你處於這種狂熱之中時,最好別去找她!我非常需要你,你可不能離開我。」
「與同女兒的關係相比?」
在把戈斯特利小姐介紹給查德之後,他感到她懷有過多的戒心,簡直有點不自然。他還感到從一開始起,他就不能從她那裡搞到他需要的東西,至於說他在這個特殊時刻需要些什麼,他卻說不出個所以然。就像她常說的那樣,他只能tout bêtement問她:「你喜不喜歡他?」而這並不能搞清楚或解決任何問題。他實際上一點也沒有必要大量搜集有利於這個年輕人的證據,這得歸功於他的感覺。他一次又一次敲她的門,使她知道有關查德的最新消息,儘管這些消息也許不十分有趣,但根本說來還算得上奇迹。他整個人徹底改變了,這個變化如此顯著,以至於聰明的觀察家覺得它來得太突然,難以置信。「這是一個陰謀,」他宣稱,「其中包含許多隱而不現的東西。」他浮想聯翩。「這是一個騙局。」他說。
「他到底在玩什麼遊戲?」他隨即表明,他指的不是那位在全神貫注地玩多米諾骨牌的胖紳士,他剛把視線轉移到他身上,他指的是一個鐘頭以前那位主人家。此時他坐在鋪著天鵝絨的凳子上,完全不管自己過去說過的話,隨心所欲地評論這位主人家,幾乎到了有欠考慮的程度。「他在什麼地方才會原形畢露?」
戈斯特利小姐改變了話題。「的確如此,你的推理完全正確!但在另一方面,這裏面也包括親愛的老烏勒特的因素。」
「嗨,我的意思是其中有一場鬥爭,而且他隱瞞了其中的一部分。不要慌,這是避免讓你將來會為之後悔的唯一辦法。以後你就會明白了。他真的想甩掉她。」
十天以來,斯特瑞塞反覆和查德懇談,告訴他所有他想知道的事,使他掌握所有的事實和數字,這樣下來的結果大概就是如此。查德從來沒有打斷對方,插上一分鐘的話,他的舉止、表情和說話的方式都表明他內心沉重,甚至有點憂鬱,儘管如此,他基本上還說得上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他沒有承認他同意對方的要求,可是卻提出了若干相當聰明的問題,有時令對方猝不及防地暴露出自己的無知。通過這些手段,查德表明家鄉人對他潛在能力的估計並不過高,並且說明他正力圖過一種光明正大的生活。他一邊描述這種生活圖景,一邊來回走動,並在停下來時友好地握住斯特瑞塞的手臂。他反覆觀看它,從左邊看看,又從右邊看看,並帶有品評意味地點一點頭。他以品評的姿態抽著香煙,與他的同伴評論這一部分或那一部分。斯特瑞塞有時很需要緩一口氣,於是便重複他曾經說過的話。不容忽視的是查德有他的一套,問題關鍵在於他到底要幹什麼。他那一套使得斯特瑞塞覺得再也不好問涉及鄙俗的問題,但這並不重要,因為除了他提出的問題之外,所有其他問題都已擱置不議。查德說他完全自由,這回答已經足夠,而且並不滑稽的是這自由之身竟然行動困難。他那改變的狀況、他那可愛的家、他那些美麗的東西、他那隨意的談吐、他對斯特瑞塞永不滿足的興趣,或者一言以蔽之,對他的奉迎,所有這些事實如果不表明他的自由,又表明了什麼?他使他的客人感到,在這些優美的形式之下隱藏著他的犧牲,這也是那位客人暗自感到狼狽的主要原因。在這段時間里,斯特瑞塞一再痛切地感到有必要修改自己的計劃,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正把悔恨的目光投向那影響力的化身,那明確的對手。那對手曾以她的方式使他大感失望。他在紐瑟姆夫人的鼓勵下,曾根據她的具體存在這一他喜歡的理論行事。他私下曾有兩次明確表示,他希望她能走出來並找到他。
「可是他願不願意呢?」戈斯特利小姐問道。
「是的,」斯特瑞塞說道,「當然啰,她們懷著純潔的愛慕之情。」在同小彼爾漢姆交談的次日他就去看她,他已經把這事告訴了她,而且他倆還在一起探討這新發現的意義。她幫助他弄清楚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而這一點小彼爾漢姆並未詳加說明。斯特瑞塞十分意外地獲悉,查德有一位心愛的人,但他並未進一步詢問有關她的情況。斯特瑞塞對此有一種難以擺脫的顧慮,因為他覺得這是一個十分敏感的問題。他根據自尊原則,盡量不讓查德說出她的名字,並希望藉此表明查德的純潔戀情與他沒有什麼相干。從一開始起,他就不願意過多地考慮查德的尊嚴,但這並不等於在該照顧他的尊嚴時絲毫不加以理會。他經常在想,他要做到何種程度才不會被查德認為是出於他一己的私利。所以他認為只要有可能,就應該盡量不表現出自己是在干預。當然同時也不剝奪他感到驚訝的權利,只不過他得在把這驚訝理出個頭緒之後才能告訴別人。經過這個過程以後,他告訴戈斯特利小姐,儘管她也許會像他一樣,在開始時感到十分驚訝,但只要略加思索,她就會同意他的意見,認為他所敘述的事情與真實情況並沒有什麼兩樣。一切跡象表明,查德最大的變化莫過於純潔的戀情。他倆一直在探索解開那變化之謎的「暗碼」(就像法國人常說的那樣),小彼爾漢姆的直言相告儘管來得很晚,但還是管用。事實上在略微停頓之後,她告訴斯特瑞read•99csw•com塞,她越想就越覺得它管用。但她這番話的分量並不足以使他在分手前不對她的誠意產生懷疑。難道她真的認為這戀情是潔白無瑕的嗎?他再次對她提出這個問題,以便確切地知道她的看法。
「不,他不願意,」她終於發話,「他並不自由。」
「嗯,」小彼爾漢姆過了一會兒回答道,「我不敢說他天性就有這麼善良,這麼好。這就像你喜歡的一部舊書的新版本,在經過修訂和增補之後,變得更加適合今天的情況,然而不再完全是你過去熟悉和熱愛的那個東西。」他接著說,「儘管如此,無論如何,我並不認為他在玩遊戲,就像你所說的那樣。我相信他真的想回去干一番事業。他有這個能力,而且他將因此取得更大的進步,進一步擴展他的心胸。」小彼爾漢姆繼續說,「他將不會是那令人愉快的且經常翻閱的舊書。當然我這個人糟透了。假如這世界上的東西全是我喜歡的,恐怕這個世界就會變成一個荒誕的世界。我敢說我應該回家去經商,可是我寧願死也不願這樣。我下定決心不幹對我說來是輕而易舉的事。我也十分清楚我為什麼會這樣,而且可以在任何人面前為自己有力地辯護。」他最後說道,「儘管如此,我向你保證我沒有說過一句反對他回去的話,我是指對查德。我覺得這是他的最佳選擇。你看得出來他並不快活。」
「我對她們的國籍沒有一丁點兒興趣,」他微笑著說,「假如她們是波蘭人,那也不錯。」
「嗯,正如我們所說的那樣,他在掙扎,在想法掙脫,在力求表現自己。你知道,我們應該支持他的坦誠的那一面。但他已經明白你會這樣做。」戈斯特利小姐這樣說。
斯特瑞塞又停了下來,想了一下,然後提出反對意見。「你這樣想嗎?你以為會有對他來說太老的女人嗎?我有八十歲,但我還年輕得很。」他接著又說,「也許那姑娘還不到二十。也許她只有十歲,可是卻十分可愛,因此查德很喜歡同她交往。也許她才五歲。也許那位母親才二十五歲,是一位挺迷人的年輕寡婦。」
「瞧?」他呻|吟般地回答道,「難道我們還沒有瞧夠嗎?」
「我一點也不知道!」儘管這又是一句意義晦澀的話,他們彼此還是交換了一下眼光,這是他們迄今時間最長的一次對視。接著需要做的事便是解釋,事實也果然如此。「我只是把我感覺到的告訴了你,我覺得他有某種原因。」
斯特瑞塞的腦子裡邊也在想這個問題,他回答道:「也許他同她母親的關係很好。」
戈斯特利小姐想了一下。「因為她太好了,因而難以使人承認。你難道沒有看出,」她繼續說道,「可以通過她來認識他嗎?」
「嗯,什麼?」她在他緘默時追問他。
他又在她面前停了下來,但隨即又走動起來。「就像你說的那樣,在我辦完事之後,她們就會把她送來的。」隨後他表達了他最想表達的看法,「這似乎是在此刻揭穿他的把戲。他想把我留在這裏,這就是他干這一切的目的。」
他的議題從來不會使人覺得索然無味。「你寫給那邊的信就談的是這些事嗎?」
戈斯特利小姐發揮她的想象力。「也許她不是一個寡婦。」
斯特瑞塞感到十分詫異。「使她『消失』?」
「他的進步?哦,是的,我想每個人都看得出來。不過我不敢肯定,」小彼爾漢姆說,「我不喜歡他從前那個樣子。」
小彼爾漢姆沉默地瞧著前方,過了一會兒才說:「他應該結婚。結了婚就好了。他也想結婚。」
她的笑聲一瞬間使他變得憂鬱起來。「我並不認為我會撒手不管。我只是想我得喘息五分鐘。我敢說我充其量只能繼續進行而已。」他倆對視了一下,一會兒之後他的情緒轉好了。「儘管如此,我對她們的姓名還是絲毫不感興趣。」
「那麼他為什麼又要對你談到她們?」
「恐怕我看得沒有你那麼清楚。」他又繼續說,「你是不是在假裝糊塗?」
「哦,是的,」他沉思地說道,「這裏面包括親愛的老烏勒特的因素。」
這些都只不過是一些間或產生的回憶,總的說來,要是他感到精神緊張,那必然是因為他想要和別人激烈交鋒。當他問自己是否可能會同別人發生爭吵時,他幾乎處於希望能挑起事端的狀態。要是僅僅為了緩解緊張情緒而挑起事端,那未免過於荒唐。當初有人邀請他去吃一頓飯時,他顯得躊躇不決,有點拿架子,這種表現已經相當荒唐可笑,不管怎樣,查德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傢伙?斯特瑞塞有機會去尋根究底,但他得小心謹慎地去做,或者說幾天之前,他曾仔細考慮過自己在開始時那些生硬的做法。然而一旦發現自己被別人注意,他便把回憶收了起來,一如處理一件違禁的物品。紐瑟姆夫人在信中也談到它,有時候她的話使他不禁大呼她說得太過火。他當然馬上就變得面紅耳赤,然而這並不是因為事情的原因,而是因為解釋的方式。他很快認識到,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很快地學會像他那樣不溫不火地處理問題。如果她想要事情處理得十分恰當,她就得考慮大西洋、郵政總局以及地球那過於彎曲的弧線等因素。
過了一會兒她才回答:「那麼她們是誰?問題竟然會這麼嚴重。」
「哦,我總是給得太多!」斯特瑞塞無可奈何地嘆息道。他好像急於想結束對自己的思考,便繼續說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他為什麼不自由?」
可是她為自己辯護。「我並沒有裝出對此事有所了解的樣子。什麼都是可能的。我們得走著瞧。」
「哦,」戈斯特利小姐說,「也許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樣器重他。」
「你也看出來了?」
「她們不知道我嗎?根據你所說的,我想你向她們談起過我,是吧?」
在討論這些事時,斯特瑞塞總是安靜不下來,他不知不覺又轉了一圈。「這都取決於她是誰,她得證明自己有能力應付親愛的老烏勒特,而瑪米恰恰就有這方面的長處。」
「哦,那是另外一回事。」一時間他什麼也沒有說,她馬上接著說下去,「不管怎樣,我敢說你對紐瑟姆先生的小計劃的看法是正確的。他一直在試你,並把你的情況告訴那些朋友。」
斯特瑞塞接受這個觀點,但他也有他的看法。「或許他正處於不知道更愛母親還是更愛女兒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