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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像通常一樣,查德對他表示歡迎,既親切又恭敬,其分寸掌握得恰到好處。在他表示希望能留他在此住宿之後,斯特瑞塞便完全掌握了(可以說是)弄清楚最近發生的情況的關鍵。如果說他剛才認為自己衰老,那麼一眼看見他時就覺得他更老,他留他在此住宿,正是因為他衰老而又疲乏。絕不能說這房屋的主人對他不好,如果主人確實能把他留住,也許還要做更徹底的準備工作。事實上我們的朋友有這樣一個印象:稍加鼓勵,查德就會提議他無限期地住在這裏。這印象似乎與他自己覺得的一種可能性相吻合。德·維奧內夫人也希望他留下,這不就是令人歡喜的吻合嗎?他可以住在他的年輕主人的客房裡,度過餘下的日子,而且還可以拖延下去,並由他的年輕主人支付他的花費。為此他感動萬分,流露出空前強烈的符合邏輯的面部表情。然而奇怪的是,他突然產生了這樣一個想法(這想法在頭腦里持續了一分鐘之久):他在做戲,但是因為他只能做戲,他必然前後矛盾。他所服從的內在力量真正團結在一起的跡象是,因為總是沒有另外的事業,所以他應該加強防守以促進這善良的事業。這些就是在最初幾分鐘時間里陸續出現在他頭腦里的一些想法。然而一旦他提到他來訪的目的之後,這些想法幾乎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他是來道別的,但那只是部分目的,所以從查德接受了他的道別之時起,已經有所肯定的事便讓位於其他事。他開始談到餘下待辦的事情。「你知道,你如果拋棄她,那麼你就是一個畜生,犯了最令人不能容忍的罪行。」
「是的,影響特別大,確實遠遠超過了人們的設想。當然我的意思是,必須把它製作成在我們這個突飛猛進的時代里它能被製作成的樣子。我已經有所了解,雖然與你第一個晚上向我描述的差不多,你當時的描述生動極了。那是一種藝術,就像一切藝術那樣永無止境。」好像是為了開玩笑,又好像是因為他的朋友的面部表情使他覺得好笑,他繼續說道,「自然必須有一位能手來掌握。必須由恰當的人來負責。有了恰當的人來操作,其前景將不可估量。」斯特瑞塞仔細看著他,彷彿他在人行道上無緣無故地跳起花式舞步來。「你認為根據你的想法你自己就是恰當的人?」
然後他又停頓了片刻,什麼也不說了。他把視線移開,兩眼透過窗戶凝視著外面黑暗的夜空。「我將從銀行打聽到她們現在把她們的信件轉往何處,因此我的信她們很快就會收到。到了早晨我就要寫下我最後要說的話,她們會把它看成是我的最後通牒。」當他的兩眼重新轉向他的同伴時,他臉上的表情充分說明,他懂得他所說的「她們」指的是誰。他好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繼續說道:「當然我必須首先要證明我將要做的事是正當的。」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那麼你為什麼要提這事呢?」
查德露出吃驚的神情。「是什麼使你認為我能夠……」
「如果一個人想依靠他的積蓄來生活呢?」然而說完這話后這年輕人見他的朋友對他的笑話反應冷淡,便把它隨便拋開了。「我當然晝夜不忘她對我的恩惠。多虧了她,我才有了一切。我以名譽做擔保,」他坦率地說道,「我對九_九_藏_書她一點也沒有感到厭倦。」聽了這話之後斯特瑞塞只是注視著他。青春能表現自己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令人稱奇。他沒有惡意,雖然他有能力作惡。然而當他說「厭倦」她這句話時,幾乎就像是說厭倦烤羊肉當晚餐。「她從來不曾有片刻時間使我感到厭倦,也從來不像最聰明的女人那樣時而缺乏機智。她從來不曾談到她的機智(而她們有時卻要談這一點),但她總是十分機智。」他寬厚地提出他的看法,「她從來不曾像最近這一次那樣表現得那麼機智。」然後他又謹慎地補充道,「她從來就不是我可以稱為累贅的人。」
這句話含有愉快的諷刺意味,但是他的客人卻毫不理會,因為他心有所思,不願離開話題。「如果我過去感到需要多餘的時間——她們仍然在這兒的時間,」他繼續解釋道,「那麼現在我才知道為什麼需要。」
「她沒有取代,」查德回答道,「薩拉當然已經就位,但是從一開始我就看出,她的位置絕不是你那個位置。我們當中沒有哪一個會取代你的位置。這是不可能的。」
查德表示懷疑,但頗覺有趣。「那麼是誰呢?」
「哼,讓它賺的錢見鬼去吧!」斯特瑞塞說。他見這年輕人臉上的呆笑似乎變得更加奇怪,於是又說,「你有了它賺的錢可以把你的朋友放棄了吧?」
「她已經消除了你的疑慮嗎?」查德心裏「當然」很明白!這甚至使他沉默了片刻,但是他又說,「她一定令人讚嘆不已。」
「我希望這是我對你說的最後一句話,」斯特瑞塞說道,「你知道,我不能再多說,而且我也不知道,除了我已經做到的以外,我還能再做些什麼。」
「啊,是的——向她道別。如果我懷疑我對你講的話是否真實……」
「兩個?」查德睜大眼睛並且高聲笑道,「啊,做這樣的事,我相信只能有一個人!所以證明你真是太好了。」他又說,「無論如何,最糟糕的是失去你。」
查德面帶微笑地看著他。「你當然知道別的義務,是嗎?因為正是你把它們指出來的。」
查德繼續保持他那怪模怪樣的漂亮笑容和其他表情。「你這樣嚴肅,不夠友愛吧,我不是已向你充分表示你對我有多麼重要嗎?我過去和現在所做的一切是什麼?不就是對她忠誠到底,死不變心嗎?」他心平氣和地解釋道,「唯一的問題是,堅守忠誠時,一個人不得不看清楚死神從哪兒進來。不過別為那感到害怕。」他繼續發揮道,「用腳踢賄賂物時『估量』一下它的大小,同伴一定會感到愉快。」
「然後離開她?」
「你已經證明得很充分了!」
斯特瑞塞感到有一點發暈,但他強打起精神把注意力集中起來。「喔,是的,毫無疑問,有你這些天賦,你和你父親有很多共同之處。當今之時,廣告顯然是貿易的訣竅。如果你專心致志,完全可能大有作為。你母親要求你專心致志,這正是她最有力的看法。」
斯特瑞塞並不想了解更多的事,他只想說明他的問題有道理。「當然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不過我希望這一次你並不是為我而去。」
他不願再拖延儘快與查德重新互通消息的事。我們剛才已經知道,他對戈斯特利小姐講,他想向她打聽這年輕人是否https://read.99csw.com不在巴黎。而促使他立即行動起來的原因不僅在於已經得知查德確實不在巴黎的消息,而且在於需要使他的行動符合另一個目的——他已向她描述過的他極想離去的動機。如果他要離去是因為他留在這兒所牽涉的一些關係,那麼從繼續逗留這個角度來看,他對這些關係的冷淡態度就顯得十分迂腐。他必須兩件事都做:必須見查德,但也必須離去,他越是考慮這兩項任務中的前者,就越感到要堅持後者。當他坐在一家清靜的小咖啡館裏面時,這兩件事都引起他深刻的思索。他是在離開瑪麗亞的閣樓之後隨意走進這家咖啡館的。使他未能與瑪麗亞外出共進晚餐的那一場雨已經停了。但此時他仍然感到這個傍晚的計劃好像是被打亂了,儘管不可能完全是被這場雨打亂的。他離開咖啡館時還不算很晚,無論如何也還不能直接就回去睡覺。於是在回家的路上他在邁榭比大街周圍繞了一個大圈。最初出現但對他產生了最大影響的一件小事,總是浮現在他的腦海里。這件事就是,在他第一次拜訪此地時,小彼爾漢姆出現在神秘的四樓陽台上,並影響了他當時對前途如何的感覺。他回憶起他當時如何觀看、等待,以及那陌生青年男子如何認出他來,促成了當時的氣氛,引他隨即上去。這些事為他直接向前邁出一步鋪平了道路。自那以後他有幾次經過這所房屋,但都沒有進去。不過每當他從它旁邊走過時,他都會感覺到它當時給他留下的印象。今晚當他走近它時,他突然停下來,彷彿他的最後一天十分奇怪地與他第一天的情形一樣。查德的公寓房間窗戶向陽台開著,其中有兩扇正亮著燈光,從裏面走出一個人來,他的姿態與小彼爾漢姆一樣。他能看見這人的香煙頭髮出的火光,這人靠在欄杆上俯視著他。然而這並未表明他年輕的朋友已重新出現。不過在這並不太黑的夜晚,這人卻很快顯現出查德那壯大的身影。所以當他走到街中招呼時,他很容易地引起了查德的注意,於是從空中立即傳來了似乎充滿著歡樂的聲音——這正是查德招呼他上去的聲音。
他們分手時查德回答說:「喔,你令人激動。」
「我那時像一個討厭的傻瓜,不是嗎?」
查德一直微笑不停,然而斯特瑞塞的表情卻有些冷漠。「在這之前別離開她。當你已經得到能夠得到的一切時,」他有些嚴厲地補充道,「我並不是說那就是恰當的時候到了。不過由於從這樣一個女子那裡,你總是有什麼東西需要得到,所以我這番話並不是對不起她。」查德讓他繼續說下去,對他畢恭畢敬,不過對那尖銳的語氣卻流露出好奇的神情。「你知道,我還記得你過去的樣子。」
「是的,大部分,而且是我盡最大的能力指出的。但不是全部——從你姐姐取代我之時起。」
查德的目光更加銳利,好像在估計他受到懷疑的可能性有多大。「我不知道是什麼使你認為我對她感到厭倦。」
查德似乎在考慮他是如何被造就成這樣的,因此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結論是贊成這個觀點。「你從來不需要任何人改善你。從來沒有任何人有資格這麼做。他們辦不到。」這年輕人說道。
在這安靜肅穆的時刻,在充滿了她的read.99csw•com影響的地方說這番話,就是他餘下要辦的事。一旦他聽見自己說完了這番話,他立即感到他要說的話過去從未說出口。這就立即使他目前的拜訪顯得理由充足。而其結果是,他因此能利用我們稱之為關鍵的東西。查德一點也不顯得尷尬,自從他們在鄉下相遇之後,他卻一直為他而感到煩惱。他為他的安適而擔心,並且滿腹疑慮。他好像只是為了他而感到不安,於是主動外出以減輕他的煩惱,使他盡量放鬆(如果不是使他振作起來的話)。見他筋疲力盡,他便興高采烈地出來迎接他,因此斯特瑞塞立即看出,他一定會始終充滿信心。這就是來客在那兒時兩人之間的情形。他發現不僅不必重提業已過去的舊事,而且他的主人對一切都熱情地表示贊同。看來對他說他會變成一個畜生那句話,不可能太過分。「啊,當然啦!——如果我做出那樣的事,我希望你相信我說的是心裡話。」
斯特瑞塞沒有花時間說他會是什麼,顯然那會使他們離開話題太遠。然而如果沒有其他任何話可說而只有重複說過的話,那麼重複就不算是錯誤。「多虧了她,你才有了一切。你欠她的比她欠你的多得多。換句話說,你對她負有義務,而且是最明確的義務。我不知道有什麼別的義務能比這更重要,雖然別的義務也擺在你面前。」
他們面對面站在街燈下,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面那個晚上那樣。斯特瑞塞看上去毫無表情。「你的意思是,能影響做廣告的商品的銷售?」
「害怕做錯事。我的意思是在我看不見時。」在查德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之前,他又接著說,「當然,」他大笑道,「我這個人有些稀奇古怪。」
查德已經解開了他的輕便上裝,並把兩手的拇指插入背心的袖孔,其餘的手指則上下扇動。「嗨,當你初次出來時,除了你自己以外,他們把我當成什麼樣的人?」
斯特瑞塞已開始打算告辭,但當他聽見這話時卻停下來說道:「你害怕嗎?」
他的朋友遲疑了片刻。「請原諒。有人已經這麼做了。」
「好。那麼你看,我開始踢了!」查德猛力一踢,把那假想的目標送入了空中。於是他們好像又一次拋開了這個問題,重新回到真正與他相關的事情上來。「明天我當然要與你見面。」然而斯特瑞塞幾乎沒有留心聽這個打算。他頭腦中的印象仍然是那毫不相關的號笛舞或快步舞——並不因為那模擬的踢腿動作而變得淡漠。「你煩躁不安。」
斯特瑞塞也不大知道,因為對於富於想象的頭腦來說,這樣的印象太精微,太漂浮不定,難以當即說明其理由。然而就在他的主人暗指是一種可以想見的動機時,他感到有一點兒不祥的預兆。「我覺得她還能為你做很多事,而這些她都還沒有做。與她在一起,至少到她做完的時候。」
「只因為那是我們最初討論的一部分。那麼就在我們剛開始的地方結束吧。我的興趣是純理論的。無論如何,事實——關於可能性的事實,就是這樣。我的意思是,它可以賺錢。」
「這並不是勸你不走的問題,」斯特瑞塞說道,「而是絕對阻止你走,如果可能,甚至阻止你考慮這事。因此我要以你奉為神聖的一切來向你懇求。」
斯特瑞塞向他微微一笑。「女人們。」
「喔,https://read•99csw•com如果你所要的只是可踢的東西,那麼這賄賂物一定大得出奇。」
斯特瑞塞與他目光相遇,心中思緒萬千。是什麼使他在旅行歸來之後,在這深更半夜,仍顯得這樣青春煥發呢?斯特瑞塞很快就知道是什麼——是這個事實:他又比德·維奧內夫人年輕了。他自己沒有立即說出他的想法,卻說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件事:「你確實去了很遠的地方?」
有片刻時間斯特瑞塞什麼也沒有說。然後他帶著更加冷漠的表情嚴肅地說道:「嘿,如果你對不起她……」
斯特瑞塞對這問題的答覆是,這正是他來這裏所要了解的一種意向。「你知道,即使會妨礙你,我也要有一個明確的理由才來見你。」
「是的,我們幹了這一切蠢事,都是因為你把我們寵壞了!」查德的過分強調可能使這句話顯得太隨便了,但是十分明顯,它充滿了安慰之意,且表達了反對疑慮和主動執行諾言的願望。他在門廳口拿起一頂帽子,同他的朋友一道出來,抓住他的手臂,親切地扶他下樓梯,如果沒有完全把他當成一個年邁體衰的老人,那也像是對待一個應該細心照料的高尚的怪人。他一直陪他走過一個又一個街道拐角。「你不用告訴我,你不用告訴我!」當他們一道前行時,他又一次表示希望斯特瑞塞放心。而在分手時的友好氣氛中,斯特瑞塞最終不必告訴他的,卻是有關他想知道的任何東西。查德確實突然感覺到他完全知道,他一一記錄下了他的誓言。他們一直想著這件事而慢慢前行,就像他們第一次會面的那個晚上他慢慢走到斯特瑞塞的旅館那樣。此時斯特瑞塞盡量吸收他能得到的一切,因為他已經給出他不得不給予的一切。他已經山窮水盡,好像花光了口袋裡最後一枚硬幣。然而在他們分手之前,查德覺得有一件事似乎需要商討一下。正如他說的那樣,他的同伴不必告訴他,但是他自己可以提出:他已經得到有關廣告藝術的一些消息。他突然提出這事,使斯特瑞塞感到納悶,不知是否因為他這重新恢復的興趣他才到英國去了一趟,並且有了奇怪的結果。總之他似乎一直在深入研究這個問題,而且已經獲得了啟示。科學經營的廣告業已表明它是一股巨大的新力量。「你知道,它確實有效力。」
查德明白這話的意思。「啊,是的,為了使我們在可能的情況下造成一個更好的印象。」他站在那裡快樂地傾吐他的全部心思,「我很高興你感覺到我們已經成功了。」
「唉,當然,」斯特瑞塞嘆息道,「這我也知道。我相信你說的對。我想,在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異乎尋常地嚴肅。而我就是這樣,」他又嘆了一口氣,好像對這樣的情況非常厭倦,「我是被造就成這樣的。」
這回答脫口而出,好像他按了一下彈簧。如此迅速的反應甚至使他感到畏縮,所以過了片刻他才能答話。「你那時的樣子似乎當然不值得你給我招來這一切麻煩。你改進很大。你的價值已經增大了四倍。」
不知怎的,在斯特瑞塞看來,這個年輕人以這種姿勢出現,表明他曾離家外出,而且默不作聲,正如戈斯特利小姐所說的那樣。此時電梯已經停開,我們的朋友在每一個樓梯間的平台上喘氣,思索這事的含義。他已經外出一周,到九九藏書很遠的地方,而且是獨自一人;但他比從前更急於回來,斯特瑞塞的到來使他驚奇,這種態度表明,他返回巴黎不僅僅是歸來而已,顯然是有意識的投降。一小時之前他才從倫敦、盧塞恩、霍姆堡或不管哪一個地方回來(雖然樓梯上這位來訪者發揮其想象,很想一一列舉出所有那些可能的地名)。他洗了一個澡,與巴蒂斯特交談了一會兒,吃了一頓精美的法國冷餐(燈光下仍然可見剩下的純粹巴黎風味的食品),然後又走到陽台上吸煙。當斯特瑞塞走過來時,可以說他正在重新開始他的新生活。他的生活,他的生活!斯特瑞塞在最後一段樓梯上又停了下來,最後一次氣喘吁吁地思考:查德的生活與查德母親的使者有什麼關係呢?竟然弄得他在這深更半夜吃力地爬人家的樓梯,在這大熱天里遲遲不能上床睡覺,並且把那簡單、精妙、方便、始終如一的東西(已經同他一起經歷了他自己生命的歲月)改造得面目全非。他為什麼應該關心查德要加以鞏固的這種令人愉快的習慣和方法:在陽台上吸煙,以涼拌菜為晚飯,感到他的特殊條件已令人滿意地自行確立,在比較和對比之中恢複信心?這樣一個問題根本沒有答案,只是他實際上仍然在探尋,也許他從來不曾有現在這麼多的認識。這使他感到自己的衰老。明天他要去買火車票,無疑他會感到更加衰老。然而與此同時他卻為了查德的生活,在沒有電梯可乘的情況下,半夜裡爬了四段樓梯,包括閣樓在內。這年輕人已打發巴蒂斯特歇息去了,此時他聽見斯特瑞塞上樓的聲音,於是便站在門口,所以斯特瑞塞能完全清楚地看見站在他面前的查德——使他吃力地爬上四樓后仍氣喘吁吁的原因。
「不是因為確實太麻煩你而深感慚愧嗎?我親愛的朋友,」查德大笑道,「有什麼事我不願為你做呢?」
「我到英國去了一趟。」查德立即高興地說道,但他沒有進一步講他旅行的事,只說了這樣一句話,「有時一個人應該出去走一走。」
查德繼續擺弄他的手指,顯出有一點泄氣的樣子。「唉,我母親的事我們已經談過了!」
查德愚笨地以為這是一個直接的暗示。「你已經見過她了?」
「她是這樣。」斯特瑞塞坦率地承認道。所有這些話都指的是上一周那件事所引起的一些情況。他們似乎要對這些進行回顧。這表現在查德接著所說的那番話里。「我一直不知道你真正的想法是什麼。我過去根本不知道,因為任何有關你的事似乎都有可能發生。不過當然——當然……不是因為慌亂不安,而是因為充滿了感情。」他停頓了片刻,然後又接著說道,「畢竟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我當初對你說的話是不得不說的。關於這樣一些事情,只有一種辦法,不是嗎?但是,」他微笑著說出了他最後的看法,「我知道這不要緊。」
「我就是畜生,是嗎?」
「喔,難道那還不夠嗎?」
「害怕?」
他像一個站在黑板前面的教師一樣態度嚴肅,口齒清楚,而查德則繼續面對著他,就像是一個聰明的學生。「你希望全部事情已經結束。」
「你不僅可能成為我所說的畜生,」他的同伴繼續說道,「而且會成為十惡不赦的罪人。」
查德大胆地開玩笑說,但斯特瑞塞卻仍然毫無表情。「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