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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飛禽

第五章 飛禽

佛殿上有頻伽鳥二枚。營巢梁棟間,大如鵯鵊,毛羽紺翠。其聲清越如擊玉,每歲生子必引去,不知所之

飛逐銀色的波濤。
在唐代,有些猛禽也被直觀地作為勇敢的象徵。在武后統治時代,幾組侍衛將軍的紫羅衫上都飾有獅、虎、豹以及鷹、鶻等生性兇悍的禽獸形象。鷹在唐朝的醫藥中的用法,也表明了唐朝人的頭腦中以鷹象徵勇敢的觀念。鷹在唐代的藥用方法,說明了同一觀念的原始形態:吃鷹肉,能夠主治「野狐邪魅」;將鷹爪燒成灰水服,也可以治療「狐魅」(還可以治療「五痔」)。甚至將鷹糞燒成灰,調入一匙酒中,就成了一劑主治「邪惡」的解毒藥——不過絕對不能告訴患者,這是一種什麼葯。鷹是動物世界的恐怖者,它那兇猛的而且是半異域的稟性,就這樣傳遞給了患者,給了他以戰勝鬼魅和邪惡的力量。
皇宮中的大鷹坊緊鄰狗坊,鷹坊里養著四種獵鷹。最稀有、最顯貴,同時也使人印象最深的是雕,尤其是金雕。最高雅、最具有貴族派頭的是黑眼睛、長翅膀的鶻——即捕捉蒼鷺和其他大型獵鳥的獵隼,以及捕捉野鴨和其他水禽的游隼。而特別受到珍視的是白色的「格陵蘭」鶻,唐太宗本人就有這樣一隻白鶻,他還為它起了叫「將軍」的名字。此外,鶻類中還有一種從東北地區傳入的上等的鶻,這就是「霜雕」。有一首詩歌這樣描寫霜雕:
隴川有戍卒,戍卒亦不閑。

鸚鵡

金燦燦,銀熠熠——
從一位九世紀的學者撰寫的一篇有關鷹鶻的簡短論述中,我們可以了解到唐朝人對本土出產的鷹的分類方法——我們這本書之所以能夠寫成,在很大程度上也要感謝這位學者——他就是段成式,其實段成式本人就是一位業餘的養鷹愛好者。段成式記述了好幾種唐朝的鷹,而且提供了這些鷹的品種名稱。這些名稱主要是以顏色來命名的,但是有些也以出生地來命名。其中有「白兔鷹」(這是一種第一流的獵鷹)、「爛雄黃」「赤斑唐」「荊窠白」(出自陝西省北部的沙漠中)、「房山白」(生於河北東北部的白楊樹上)、「土黃」(生於北方的柞櫟樹上)以及「白皂驪」等
與通用的名稱相比,「越鳥」是一種更具有象徵意義,也更有文學意味的稱謂。「peacock」一般被稱作「孔雀」,「孔雀」是一個很古老的名稱,就如同它自身也十分古老一樣,「孔雀」這種稱呼也頗有幾分神秘的味道。我們也許會因而記起希臘人將鴕鳥稱作「利比亞雀」(Libyan sparrow)或「阿拉比亞雀」(Arabian sparrow),特別是他們還將鴕鳥稱作「雀駝」(sparrow camel),而在拉丁語中則將鴕鳥稱為「海外雀」(overseas sparrow)。這些名稱似乎都是用雅正的詞語來稱呼俚俗名稱的。根據古代漢語的慣例,「孔」字的意思可以訓為「大」,但是我們還不能斷定這種語源學的解釋是否有充足的根據。如果「孔」字果真可以理解為「大」的話,則對於如此光彩奪目的飛禽而言,「大雀」這個名稱不僅很不相稱,而且顯得很滑稽。
今此隴民屬,每歲啼漣漣
在唐朝諸君主的統治之下,這種娛樂活動繼續盛行不衰,尤其是當一些精力充沛的統治者在位時,這種風氣就更其熾盛。例如唐太宗和唐玄宗就是醉心於放鷹走狗的典範。但是傳統道德認為這是一種輕薄無聊的行為,所以當一位競競業業的統治者恪守傳統道德規範時,就會是另外一種情形。七世紀時,唐高宗曾下詔禁止進貢鷹鶻;八世紀時,唐德宗在罷梨園伶人的同時,也放走了朝廷豢養的鷹鶻;而在九世紀,唐僖宗又效法高宗,罷貢鷹鶻,以表明他繼位后施行的德政
由此可知,我們所討論的這種神秘的鳥與中國常見的卷尾科鳴禽是非常相像的。卷尾科鳴禽長著帶有金屬光澤的羽毛——但是它的羽毛是黑色的,而張邦基說的頻伽鳥的羽毛是深藍色的。而且卷尾科鳴禽還有格外高亢而清越的嗓音。在印度群島和印度有類似的這種鳥嗎?有,它就是鳳卷尾。這種鳥還有一種更加眾所周知(也更通俗)的名稱,叫作「大盤尾卷尾」。爪哇種「美鳳卷尾」(Dicrurus paradiseus formosus)長著光亮鮮華,略顯紫黑色的羽尾,修長而呈彎曲狀的外側尾羽,而且「能夠發出一連串悅耳動聽的囀鳴聲和音調,具有很強的模仿能力」。而印度種的卷尾則據說「或許是東方最好的鳴禽」

從古代起,中國人就已經有了本土出產的鸚鵡。這些鸚鵡棲息在古代的商道附近,即位於今陝西、甘肅交界處的隴山之中。這些古代的鳥因為具有說話的能力,所以有時又被稱作「西域神鳥」,隴山裡的鸚鵡大多數是一種紫胸的綠色長尾小鸚鵡,這種鸚鵡又被稱作德比安長尾小鸚鵡,現在它是四川、雲南以及西藏東部的土生鸚鵡,但是在北緯30度以北已經見不到這種鳥的蹤跡了。遺憾的是,在中世紀時,當地鸚鵡聚生之地不斷https://read•99csw•com遭受劫掠,被捕捉為籠鳥,因而這一品種以後便瀕於滅絕了。九世紀時,皮日休寫了一首哀憐隴山居民的詩歌:他們冒著生命危險,捕捉作為「土貢」獻往朝廷「金台」的隴山鸚鵡。詩歌中寫道:

窮危又極嶮,其山猶不全。


正翮摶風超紫塞,立冬幾夜宿陽台。
在古代,即漢代之前,中國人所知道的孔雀只有印度孔雀。根據一則傳說記載,某個現在還不能確定的西方國家曾經向周朝的第二個國王貢獻過這種美麗的鳥,這件事發生在大約公元前一千年初期。這則傳說雖然未必全然可信,但毫無疑問的是,到了漢朝時,中國人就已經認為孔雀主要是一種西方的鳥,孔雀的家園位於克什米爾和安息王的疆域的某地。然而漢朝人對於孔雀的了解也只是限於傳聞,這些傳聞可能是由過往的行人帶來的。正是在這一時期,即在世界另一端的義大利,正將孔雀飼養在林木蔥蘢的小島上,而且這種鳥已經成了他們餐桌上的珍饈美味。但是不久之後,現代中國南方的熱帶地區就得到了開發,中國人在南方發現了印度支那的綠孔雀。到了三世紀時,這種披著綠色和金色的金屬光澤的美麗的生靈,就與香葯、珠寶、象牙以及鸚鵡一起被帶進了中國的內地,而對這種神奇的鳥的需求也隨之迅速增長起來。吳永安五年(262),南方的吳國派遣了一位官員前往交趾徵調三千隻孔雀。這次徵發再加上交趾的地方官的類似的掠奪行為,導致了一次起義,吳國派出的徵發使節也在次年被殺害了
胡為輕人命,奉此玩好端。
孔雀,交趾、雷、羅諸州甚多。生高山喬木之上。大如雁;高三、四尺,不減于鶴。細頸隆背,頭裁三毛,長寸許。數十群飛,棲游岡陵,晨則鳴聲相和,其聲曰「都護」。雌者尾短,無金翠。雄者三年尾尚小,五年乃長二三尺。夏則脫毛,至春復生。自背至尾,有圓文,五色金翠,相繞如錢。自愛其尾,山棲必先擇置尾之地。雨則尾重不能高飛,南人因往捕之。或暗伺其過,生斷其尾,以為方物。若回顧,則金翠頓減矣。山人養其雛為媒。或探其卵,飼以豬腸生菜之屬。聞人拍手歌舞則舞。其性妒,見采服者必啄之

正如我們所熟知的那樣,雉對於自己美麗的倒影是很有些自我陶醉的,但是在這首絕句中,它卻在紅色、蒼色的「錦」鴕鳥面前自慚形穢了。「錦」字最初的確是形容雉的一個字——金色的雉有時被稱作山雞,而有時則像這首詩中形容的那樣,因為它彩色光亮的羽毛而被稱為「錦雞」。李白在這裏所寫的,是他親眼見到而非僅僅得自傳聞的鴕鳥呢?還是這裏僅僅是喻指一位才華橫溢的文人呢?
我的羽毛碧翠光鮮,
但是隨著唐朝移民日漸熟悉嶺南熱帶環境,他們發現在唐朝本土的孔雀實際上同在印度支那的一樣多,所以到了唐代,孔雀就開始從雷州半島的羅州和雷州,與斑竹、鸚鵡以及白銀一起作為年貢被源源不斷地送往長安。作為公認的南方的象徵,孔雀在唐朝人的心目中成了「越鳥」——在公元十世紀時,養鳥行家李昉也確實是將孔雀稱作「南客」。這些南客在北方的苑囿里神氣活現地炫耀著它們那閃閃發光的羽毛:
再就是鷂。這是一種體形小的短翅鷹屬飛禽,人們喜歡用它獵取鵪鶉和其他一些生活在樹木繁茂地區的小鳥。最後一種,同時也是最常見的是蒼鷹,蒼鷹的眼睛是黃色的,身材較大,而且像鷂一樣是森林中的獵手,主要捕捉雉、兔等傳統的獵物。有一種從東北地區傳來的白色的蒼鷹,是價值最昂貴的蒼鷹,但還有一種黑色的蒼鷹也很寶貴。杜甫曾經寫過兩首詩描寫黑色和白色的蒼鷹,其中第二首這樣寫道:
吐火羅貢獻的那隻美麗的鴕鳥,由唐高宗在太宗墓前獻給了其光榮的祖先的英靈,而在高宗的墓前,至今還立著這隻鴕鳥的石像。此外在睿宗的墓前也立著一尊鴕鳥像,我們雖然還不知道這隻鴕鳥的來源,但是這隻鴕鳥與其他的那些鴕鳥的形象一樣栩栩如生,顯然也是以活的鴕鳥作為模特而雕造出來的。


綠眼胡鷹踏錦鞲,五花驄馬白貂裘。
比這些鸚鵡更引人注意的是一種「首有十紅毛,齊于翅」的白鸚鵡,這種鸚鵡必定是塞蘭和安波那出產的,長著玫瑰色鳥冠的白鸚,它們是遠隔重洋的一個島國的貢禮。這個島國距離廣州有五個月的路程,它很可能是摩鹿伽群島中的一個島。這個國家的使臣帶來了婆律膏、白鸚鵡,「仍請馬及銅釧,詔並許之」九_九_藏_書
在唐朝人的心目中,獵鷹與基本方位具有一定的關係,這種關係帶有強烈的人為的和傳統的色彩。有時獵鷹與「西方」有關——「西方」為「秋」,而秋季則正是「獵鷹離開其北方的巢穴,經由中國平原向南方遷徙的季節」。實際上獵鷹與北方的關係要直接得多——北方是鷹隼的家園,而且也是將獵鷹帶到唐朝境內的胡人的故鄉。
將命提雕籠,直到金台前。


但是從唐朝統治的第三個世紀起,唐朝西北和南方地區的長尾小鸚鵡卻遇到了一個耀眼奪目的有力競爭對手。有錢的玩鳥人或達官貴人都對這種鳥寵愛有加,西北和南方的長尾小鸚鵡則受到了冷遇。這種新出現的鳥就是印度支那和印度尼西亞的鸚鵡。這些光彩奪目的鳥兒或者由熱帶的大國作為獻給唐朝皇帝的貢禮,或者由遠航的水手和商人從地球的盡頭帶進(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輕易地捉到鸚鵡)唐朝的境內。這個事例生動地證明,與本土的出產相比,來自遠國絕域的物品往往更加為人誇飾:
漢皇無事須遊獵,雪亂爭飛錦臂鞲
我的被拴住的潔凈的腳爪——

毫無疑問,有大量獵鷹來自唐朝疆界以外,其中最優秀的獵鷹中有不少是作為貢品獻給皇帝的。咸通七年(866),獨立的沙州節度使張義潮進「青骹鷹四聯,吐蕃女子二人,馬四匹」;開元三年(715),東夷君長貢獻白鷹兩隻;八世紀時,緊靠朝鮮半島的渤海部落貢獻了許多鷹、鶻。詩人竇鞏在詩歌中描述了位於朝鮮半島的新羅貢獻的一隻稀有的獵禽:
在上文中,我們已經提到了由林邑貢獻的白鸚鵡(但是白鸚鵡並不是林邑的土產,它肯定是在印度尼西亞的最邊遠的地區捕獲的)。由於這隻鸚鵡「精誠辯慧,善於應答」。於是「太宗憫之,並付其使,令放歸林藪」。這隻白鸚鵡與另外一隻一同貢獻的五色鸚鵡,當時都由閻立本畫了下來。宋代批評家周密稱他本人家裡就收藏了這幅畫。據周密本人記載:

倪若水或許是一位故作莊重的說教者——作為中世紀中國守舊者的論調,他的觀點簡直是太典型了——但是真正促使唐玄宗放棄捕鳥的原因,可能是這次大規模捕鳥探險引起的騷擾。唐玄宗是一位性情中人,儘管喜歡奢華,但基於人道的目的提出的要求,他還是樂於聽從的,這也正是唐玄宗的性格特點。
我的彎彎的小嘴,我的精靈的小眼,
黑鷹不省人間有,度海疑從北極來。

山雞羞淥水,不敢照摶衣

另外一隻在繪畫中留傳下來的白鸚鵡是楊貴妃的寵物「雪衣女」。根據一則廣為流傳的軼事記載,當唐玄宗在「雙陸」中快要輸的時候,貴妃就使雪衣女飛入局中,「鼓翼以亂之」,從而避免天子將要遇到的窘境。這個動人的場景(另一次發生在康國的猧子身上)是由周昉大師畫下來的
彼毛不自珍,彼舌不自言。

唐朝的花園和苑囿中蓄養著各種各樣稀奇罕見的或者是嬌媚可愛的飛禽。唐朝皇室的收藏家們有的是無限的財富,他們可以收集到數量眾多而且價值昂貴的飛禽,供自己和朝臣們賞玩。天資聰穎、性情好動的唐玄宗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開元四年(716),玄宗曾專門派遣宦官前往長江以南地區搜羅禽鳥,據史書記載:
約翰·斯克爾頓的《說話吧,鸚鵡》中的主人公就是如此。唐朝外來的長尾小鸚鵡很可能也是如此。「紅鸚鵡」也在這時來到了唐朝的境內,這些紅鸚鵡肯定是稀有的猩猩鸚鵡和華萊士線——這條線將太平洋的兩個大的動物群系區別開來——以東的澳大拉西亞紅鸚鵡。至於中國文學作品中出現的「白鸚鵡」,則肯定是來自遙遠的九譯絕域的「cockatoos」(白鸚)。
鳥兒翱翔,婉轉高歌——
中世紀時,中國人就已經掌握了捕捉和訓練獵鷹的技藝,在這方面,他們並不是非得依靠外來的行家裡手不可。當幼鷹移棲時,他們利用鴿子來進行偵察,然後使用囮子和精緻的獵網捕捉幼鷹。為了使獵網的顏色與土地的顏色一致,他們在網上塗染上了黃檗和杼汁——這種汁液還具有防止蠹蟲的功能。而對付更容易馴服的雛鷹,辦法就簡單多了——只要將尚未離巢的雛鷹從它們棲息的楊樹或櫟樹上的鷹巢中捉出來即可。不管是幼鷹還是雛鷹,都要被裝上玉、金或者其他雕鏤金屬做成的尾鈴,而鷂子則佩戴著刺繡的項圈。所有獵禽都配有皮革、青絲或「雲錦」的腳帶,帶有玉旋軸的皮帶、鍍金的棲木以及雕繪而成的鷹籠

唱著美妙的歌。
九世紀時房千里寫的《南方異物志》,是一部有關中國南方地理和博物學的重要論著,遺憾的是,這本書現在已經散佚,只是有一些片段在其他的書籍中保留了下來。其中有一段記載可以作為唐人對孔雀的傳說的概述:
越鳥從南來,胡鷹亦北渡
「人又養其雛為媒,旁施綱罟。捕野孔雀,伺其飛下,則牽網橫掩之。」不管是野生的孔雀,還是馴養的孔雀,對於這些南方人來說,這種鳥除了能夠供應羽毛貿易之外,還有其他的用途。就像羅馬講究飲食的人一樣,南方人也吃孔雀肉,但是他們不是將孔雀肉作為珍饈美餚來食用,而是「或遺人以充口腹,或殺之以為脯臘」。孔雀肉對「解藥毒、蠱毒」有顯著的療效,而且孔雀血也是一種被稱作「蠱」的劇毒藥的解毒良藥read.99csw.com

孔雀

對我們來說,李白筆下的鴕鳥也是一個難解之謎:
看,揭開了——

縱令啄解絲絛結,未得人呼不敢飛
隴山千萬仞,鸚鵡巢其巔。

頻伽鳥

佛教文學,特別是孔雀王概念的出現,大大豐富了對孔雀的形象化描寫:求法僧玄奘曾經講過這樣一個故事,說「如來在昔為孔雀王,與其群而至此(即烏仗那國),熱渴所逼,求水不獲。孔雀王以嘴啄崖,湧泉流注,今遂為池,飲沐愈疾。石上猶有孔雀遺迹」。而且當時有一首紀念神聖的孔雀王的驃國樂曲也傳到了唐朝。另一位孔雀神是「大孔雀明王」,這是在真言密宗中很受歡迎的一位女神。在中國,她具有興雲布雨、祛病驅鬼的法力;有時她變作男身,這個強有力的神靈,被表現為坐在孔雀背上的一朵蓮花之上。在唐代有許多皈敬她的漢譯經典,我們能夠見到的有一種是著名的義凈的譯本,而另一種則是由不空翻譯的。表現孔雀王的文藝作品並不僅僅限於佛教文學,像閻立本、吳道子這樣著名的大畫家也都創作過孔雀明王的畫像。
朝鮮半島與東夷之地是優良的鷹鶻的主要供給來源;其次,鷹鶻來源於蒙古與突厥斯坦。但是我們也不能忽視唐朝北方本土出產的鷹。特別是位於今陝西省境內的代北地區,一直被認為是名鷹的產地。位於渭水與黃河交匯處,即今陝西省東部的華州出產的鷂和烏鶻,必定是最上等的獵禽,因為朝廷曾要求華州的鷂、烏鶻作為土貢進獻
御馬新騎禁苑秋,白鷹來自海東頭。
我的脖頸就像那富麗華貴的寶石環,
百禽不得一,十人九死焉。
在佛教的文學作品中,經常提到頻伽鳥和它那悅耳動聽的歌喉。頻伽鳥這位神奇的歌手之所以在佛教文學中出現,並不是由於它自身的緣故,而是因為它是佛陀及其聲音的定型。它會告知天下眾生形色世界一切皆苦,人生無常的偉大真理。傑出的佛教詞彙編纂者慧琳曾經描繪過這種鳥。他寫道:「此鳥本出雪山,在殼中能鳴,其音和雅,聽者無厭也。」

虞羅自各虛施巧,春雁同歸必見猜。
呵,我是侍奉女王的寵玩。

鷹、鶻、雕又是唐朝的詩歌中經常被描寫的對象,詩歌一般都使用了象徵性的手法——「同西洋詩一樣,漢文詩也多使用明喻和暗喻的手法來表現鷹,例如『嘴利吳戟,目類星明』『流星曜景,奔電飛光』『擒狡兔于平原,截鵠鸞于河渚』。鷹又是一種殘忍的食肉動物,所以詩歌中多以格言警句來描繪它們的形象」。詩人章孝標即將馴化的獵鷹作為一種陷於桎梏中的勇敢、自由精神的象徵:

鷹與鶻

晨曦微紅,光芒閃爍,
我的纖巧的小腿,
雖然「紅鸚鵡」在唐代之前就已經輸入了中國,但是在流傳下來的有關的唐朝文獻中,我們還沒有發現將紅鸚鵡作為貢品的記載。可是在開元八年(720),「南天竺」的使臣曾經向唐玄宗貢獻過一隻「五色能言」的鸚鵡。文獻中關於這位使臣的記載是比較詳細的。據說是因為大食、吐蕃的大量暴行,這位使臣來到了唐朝,乞求唐朝皇帝出師征討大食和吐蕃。這位使臣顯然是個非常機敏的人,他對玄宗說,「蕃夷唯以袍帶為寵」,於是玄宗就賜給了他「錦袍、金革帶」等物。在此之前,即在上一個世紀,林邑國曾經向太宗朝貢獻過一隻五色鸚鵡,「太宗異之,詔太子右庶子李百葯為之賦」。這隻五色鸚鵡與另外一隻一起送來的白鸚鵡屢屢訴說寒冷難耐,為此太宗特意下詔,將這聰明的鳥釋放,送回了本國。永徽六年(655),位於馬來半島的一個盛產大象的山國也向唐朝貢獻過一隻五色鸚鵡。八世紀時,貢獻過鸚鵡的國家還有尸利佛誓、吐火羅——這次是由吐火羅大酋「摩羅」代表其鄰國訶毗鄰貢獻的。九世紀初年,訶陵國也曾經兩次向唐朝貢獻鸚鵡。偉大的唐玄宗本人就有一隻色彩艷麗、聰慧能言的鸚鵡,這隻鸚鵡一直是玄宗心愛的寵物。張說在獻給唐玄宗的表文中,甚至認為這隻鳥就是傳說中預示吉祥的「時樂鳥」。在一本古代的圖冊中,表現了時樂鳥的形象特徵:這是一種「丹首、紅臆、朱冠、綠翼」的鳥


羽翼光輝閃爍。
萬里寒風祗一日,金眸玉爪不凡材
從公元前三世紀以來,放鷹打獵就已經為中國人所熟知。據說,當李斯丞相將要被處死時,就曾經談到過他所珍愛的一隻灰色的蒼鷹。自那以後,這種消遣在中國北方就越發受到人們的喜愛,五、六世紀時,在「胡人」統治著的中國北部地區,漢文化中深深地滲入了北方草原和森林地區的風俗與藝術,放鷹走狗也更加普遍,六世紀的北齊更其如此read.99csw•com
東方的帷幕,
——克里斯蒂娜·羅塞蒂《極樂鳥》

截海上雲鷹,橫空下霜雕
秋浦錦鴕鳥,人間天上稀。

鴕鳥

飛來了,飛來了,

蚩蚩隴之民,懸度如登天。

往來三市人不識,倒把金鞭上酒樓
我們發現,這種神鳥在遠東宗教藝術中的意義是很不明確的,它與「kinnara」(真達羅)混淆了起來,而頻伽鳥與「kinnara」本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在一首來源於印度,被稱作「伽陵頻伽」的唐朝舞蹈中,曾經表現過頻伽鳥的形象(在上文中已經談到),至今頻伽鳥的形象在日本還是由身著雙翼的男僮扮演。人們或許會猜想,作為一種純粹存在於宗教隱喻和圖像中的禽鳥,要想在現實世界中找到它們是徒勞無益的。然而事實卻證明這種看法是錯誤的,因為在八世紀初年,一位來自訶陵國的使臣向唐朝皇帝貢獻了鸚鵡、若干名僧祇童、許多異香,此外還有一隻頻伽鳥。那麼這隻印度尼西亞鳥究竟是什麼樣的呢?要想明白這一點,我們首先必須找到一種原產於印度和印度尼西亞的鳥,而這種鳥還應該具有嘹亮、悅耳的歌喉。要滿足這些條件簡直太容易了,因為在這些條件中允許有具體的和品種的差異,在這兩個地區有許多共有的鳥,而其中不少聲音都很動聽。十二世紀的一位中國學者的記載幫助我們縮小了這個範圍。張邦基在描述浙江的一座佛寺時說:

空中覘其巢,墮者爭紛然。
基於同樣的理由,「回鶻」的意思就是「捷鷙猶鶻」。唐朝還有「豹則虎之弟,鷹則鷂之兄」的說法,唐朝的一位官員「以剛摯為治」,由此也就得到了「皂雕」的稱號
在唐朝,沒有別的動物能夠像鴕鳥那樣更使人感到驚嘆不止,而且也沒有比鴕鳥更為罕見的動物了。七世紀時來到唐朝的只有兩隻鴕鳥。在此之前,中國人通過傳聞對這種形體巨大的鳥已經有所了解,因為早在漢和帝永元十三年(101),安息國就已經貢獻過一隻鴕鳥。毫無疑問,它們就是吐火羅種的鴕鳥。吐火羅種鴕鳥與生長在敘利亞和阿拉伯沙漠,直到1941年才滅絕的那種鴕鳥很相似。成年雄鴕鳥的頭部和頸部呈紅色或粉紅色,通體羽毛光滑而略顯蒼色,尾部和翅膀上長著白色的羽毛。波斯人將這種鳥稱作「ushtur murgh」(駱駝鳥),這個名稱被譯成了漢文,成了中世紀遠東地區對於鴕鳥的俗稱,從而取代了早先使我們聯想起鴕鳥的希臘和拉丁名稱的「條枝大爵」。但是鴕鳥的古名在唐代並沒有完全絕跡。據武德三年(620)有關西突厥的一位使臣的記載說,這位使臣貢獻了一隻「條枝巨鳥」。而最有名的則是永徽元年(650)由吐火羅貢獻的一隻鴕鳥。唐朝的有關史料中大量地記載了這隻鴕鳥的情況,它具有很強的奔跑能力,可以「鼓翅而行,日三百里」,而且能夠「食銅、鐵也」。最後提到的這種食銅嚼鐵的能力,使唐朝人選擇鴕鳥糞入葯,並聲稱「人誤吞鐵、石入腹,食之立消」

一般來說,在有關鸚鵡的口頭傳說中,有一種古老的說法,認為撫摩鸚鵡會導致一種致命的疾病,其實這種病就是鸚鵡熱,它是通過污染了鸚鵡糞便的粉塵進入人的肺部而引起的。有不少廣為流傳的故事,內容是說主人將鸚鵡作為密探,監視家裡的僕人和紅杏出牆的妻子。這種故事很可能來源於印度。最後,鸚鵡又象徵籠子里的智慧——雖稱乖巧,卻非明睿。不過「當鸚鵡象徵著為丈夫的利益而犧牲自己利益的新娘,或者是為了主人的利益而犧牲個人利益的僕人時,犧牲自由或許就是無償的或是出於利他的目的。從另一方面來說,美麗的羽衣——這是其主人的自負的根源——會使它被捕捉,被禁閉,而這也正是它的大不幸」
這是一首李白的詩歌。詩歌中形象地說明了唐朝人對於鷹與北方的關係的看法。詩人薛逢也寫過一首反映少年俠士的七言絕句。在這首詩歌中,「胡」(北方或西方的野蠻人)鷹長著綠色的眼睛(這種說法好像有一點太隨意,與鶻的黑色的眼睛相比較,鷹的眼睛實際上應該是黃色的),以此來暗示胡人那蠻橫無情的綠眼或藍眼。在這首詩歌中,薛逢還將綠眼胡鷹與外來的五花驄馬以及白貂裘相提並論:
金剛鸚鵡抖動鮮紅的羽毛,
遙想平原兔正肥,千回礪吻振毛衣。
房千里記載的,孔雀會隨著音樂起舞的癖性,特別值得引起我們的注意。在中世紀的文學中,這是一個永恆的主題。早在公元三世紀初年,在史書中就已經出現了這樣的記載,據說當時有一隻西域貢獻的孔雀,善「解人語,彈指應聲起舞」。根據另外一則傳說記載,當雉(或者是鳳凰,這兩種飛禽差不多是相同的)見到自己在鏡子中的影子時,它們也會欣然起舞。被自己的形象所陶醉的,翩翩起舞的孔雀在西方往往是用來形容類似「vain as a peacock」(像孔雀一樣愛慕虛榮)的陳詞濫調,在中古漢語中,也有與此類似的用法。八世紀末年,新羅國貢孔雀,由偉大的寫實畫家邊鸞為這隻孔雀寫|真,「鸞于賁飾彩翠之外,得婆娑之態度,若應節奏」。這位著名的藝術家後來離開了宮廷,成了一位流浪畫家,他另外還創作了不少表現孔雀的作品,其中有許多一直保留到了宋代。在徽宗皇帝的收藏目錄中,收錄了他畫的《芭蕉孔雀圖》《牡丹孔雀圖》以及其他許多畫作https://read.99csw.com
吾聞古聖王,珍禽皆舍旃。
余家舊藏《林邑進鸚鵡圖》,蓋唐貞觀中經獻太宗。以其思歸,並二女送還國。乃閻立本真跡也
這些金翠閃爍的鳥兒的性生活,也使南方人著迷。一位研究南方的珍奇異物的唐代學者指出:「孔雀不匹,以音影相接而孕。」以太(ether)的活動似乎在孔雀性|交時產生了特殊的影響。因為如果雌孔雀在下風鳴叫,而雄孔雀在上風鳴叫,則(據說)雌孔雀就會懷孕。段成式引用的可靠的佛典中記載,孔雀也會因為雷聲而孕。另外,據說孔雀還能與毒蛇交媾
從唐朝統治的第二個世紀起,新品種的鸚鵡,即「南鳥」(象徵與孔雀同類的鳥)就開始在唐朝北方地區出現了。這些鸚鵡是從唐朝新開發的嶺南、交趾地區送來的。這時候在唐朝本土的雷州半島和廣東西部地區,人們也可以見到玫瑰色環紋鸚鵡、紅胸鸚鵡以及藍頭(或花頭)鸚鵡。這些鸚鵡的外貌就像它們的名字一樣美麗動人。如同孔雀一樣,這些艷麗的小鳥為當地的土著人提供了一種不經常的食物,但是與那些被婆羅門作為高貴、神聖的食物的印度鸚鵡,或者是那些被人們帶到了羅馬,最後連同烤火烈鳥一起被埃拉加巴盧斯那樣的真正稱得上是風雅、奢侈的美食家吃掉的鸚鵡相比,唐朝南方的鸚鵡之所以被食用,只是因為一個不值一提的理由:即它們在當地太多了。但是也有一些鸚鵡被送進了北方的玩鳥人的鳥籠里和庭園裡,這些「南鳥」在這裏與人們熟悉的隴山的鸚鵡比美爭寵。當時在北方必定還有許多地道的隴山鸚鵡,因為即使到了十世紀時,在李昉的庭園裡的鸚鵡還被稱作「隴客」
搖動金翠尾,飛舞碧梧桐
上嘗遣宦官詣江南取鵁鶄、鸂鷘等,欲置苑中,使者所至煩擾。道過汴州,倪若水上言:「今農桑方急,而羅捕禽鳥以供園池之玩,遠自江、嶺,水陸傳送,食以粱肉。道路觀者,皆不以陛下賤人而貴鳥乎!陛下方當以鳳凰為凡鳥,麒麟為凡獸,況鵁鶄、鸂鷘,曷足貴哉?」上手敕謝若水,賜帛四十段,縱散其鳥
玄宗朝有一位王子養了一隻赤鷹,另一位皇室青年也養了一隻黃鷹,兩隻鷹正好是一對,被宮廷里的養鷹人稱作「決雲兒」
唐朝時人們已經開始利用飛禽來做一些有益的工作——比如以鷹為狩獵者,用信鴿來當信使等;另外,飛禽的肉可以食用,飛禽還可以入葯,當然唐朝人最主要地還是將飛禽作為觀賞的對象。就觀賞而言,色彩斑斕、體形更大、更美麗的飛禽,自然最受人們的青睞;而從遠國絕域來的飛禽亦特別受人們的讚賞,因為它們更能激發人們的想象力。因此,正如我們將要看到的那樣,外來的禽鳥自然而然地出現在了當時的文學作品之中,而且在藝術品中也得到了表現:例如閻立本就曾經畫過一幅《春苑異鳥圖》,遺憾的是,這幅作品沒有流傳下來。
所有的條件都滿足了。這種美麗的鳥長著閃爍著藍色光澤的鮮亮的羽毛,在山林之中宛轉鳴叫,它美麗動人,勇敢無畏,它的歌喉成了佛陀覺者說法的象徵;而這種鳥十二世紀時流入浙江的一隻印度尼西亞亞種或雲南亞種與印度種的卷尾並無二致。這種鳥曾經使張邦基感到驚嘆不止,而訶陵王則將這種美麗的鳳卷尾作為一種天生的奇物和忠誠的象徵送到了長安
不管是出自唐朝本土,還是產於邊荒絕域,鷹鶻都是唐朝畫家喜歡表現的題材。據說唐太宗的弟弟李元昌就是一位比閻立本和閻立德還要優秀的鷹鳥畫家。在唐玄宗統治的黃金時代,也出現了許多畫鷹的大畫家。在他們當中,名氣最大的當屬姜皎(這位畫家本人還是荒淫無度的玄宗皇帝的幸臣),杜甫曾經專門為姜皎畫的一隻「角鷹」寫過一首詩歌——所謂「角鷹」,實際上可能就是「鷹雕」或者「冠雕」,也就是見於波斯養鷹人手冊中的「Shāh-bāz」

以上詩句引自查特頓寫的《非洲之歌》,這首詩反映了異國他鄉所具有的永恆光彩——但是金剛鸚鵡並不是非洲鳥,而是美洲鳥,直到現代,這種鳥才被東半球所知。由航海家和使臣帶進唐朝境內的鸚鵡是長尾小鸚鵡的一種新品種,即猩猩鸚鵡和白鸚。
猩猩鸚鵡和白鸚在唐代被稱作「五色鸚鵡」,這兩種鳥在當時因美麗最負盛名。正是由於同樣的原因,在中世紀的印度也將摩鹿伽的猩猩鸚鵡稱作「pañcavarṇgini」(五色鸚鵡),這種鸚鵡通身都閃爍著五彩繽紛的顏色。甚至漢語中的「五色鸚鵡」這個詞,也有可能是從印度翻譯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