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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北宋後期的詩詞創作 第一節 黃庭堅與「江西詩派」

第四章 北宋後期的詩詞創作

活躍在北宋後期詩壇的詩人大多是蘇軾的門人或友人,不過,蘇氏對他們的影響主要限於創作態度和藝術眼界,而不是詩詞風格或寫作技巧。他那「行於所當行,常止於所不可不止」的創作方式,叫那些比他才氣褊狹的門人無可措手,而他厭惡強行「使人同己」的寬容大度,則又激勵了門人充分發展自己的創作個性,因此,這時的詩詞創作異彩紛呈,黃庭堅、張耒、晁補之、秦觀、賀鑄、陳師道、周邦彥各不相襲。其中,最重要的作家是黃庭堅與周邦彥。黃詩盡宋詩之變,並成為江西詩派的奠基者;周詞上集唐五代至北宋詞藝之大成,下開格律詞派。黃詩周詞同為宋代詩詞發展的轉捩點,過去一任性情驅使的詩詞創作,逐漸讓位於全由技巧的研練、思索與安排。
北宋後期詩壇上是江西詩派的天下,黃庭堅雖出蘇軾之門,其詩歌主張和詩歌創作都不同於蘇軾,其詩歌和詩論的突出特點就是尋求詩歌語言的「陌生化」。為了避免語言的熟滑庸腐,他破棄聲律,顛倒平仄,押險韻,造硬語,以使詩語夭矯生新,形成一種奇崛拗峭的詩風。他生前就有一大批追隨者,並逐漸形成影響深遠的江西詩派。
秦觀將婉約詞提高到一個新的高度,其藝術特點是筆輕、語麗、情柔。賀鑄的《東山詞》中雖不乏風雲豪氣,但更多的還是寫兒女柔情,詞風仍以婉約為主。
周邦彥集唐五代至北宋詞藝之大成,唐宋詞法「至此大備」,被前人譽為「詞中老杜」。這種藝術上的集大成主要表現在:結構的細密曲折,語言的典雅渾成,音調的和諧優美。

第一節 黃庭堅與「江西詩派」

從肯定的意義上說,這段話主張大量積累融匯前人的語言,並在此基礎上推陳出新。語言具有相對的穩定性,學習古人的語言是積累豐富自身詞彙的重要渠道之一,取古人的陳言入自己的翰墨,只要不簡單抄襲而是活用變化,也不失為繼承文學遺產的一種手段。任何詩人不可能憑空自造一套語彙,因而,從這種意義上看,「點鐵成金」無可厚非。由此出發,他強調作詩必須讀書「精博」「長袖善舞,多錢善賈」(《與王觀復書》),又告訴別人說:「要讀《左氏》《前漢》精密,其佳句善字,皆當經心,略知某處可用,則下筆時源源而來矣。」(《答曹荀龍》)運用古人的警言、「佳句」、「善字」來給自己的作品增色生輝,這在理論和創作上都說得過去。「成金」並沒有什麼不好,問題是如何「點鐵」,這就引申出了「換骨奪胎」說。惠洪《冷齋夜話》卷一載:「山谷雲:詩意無窮,而人之才有限,以有限之才追無窮之意,雖淵明、少陵不得工也。然不易其意而造其語,謂之換骨法;窺入其意而形容之,謂之奪胎法。」所謂換骨法,就是用自己的語言表達前人的詩意,也就是與前人的詩歌意同而語異,如他的《寄家》詩:「近別幾日客愁生,固知遠別難為情。夢回官燭不盈把,猶聽嬌兒索乳聲。」詩的后句就本于韓愈《此日足可惜一首贈張籍》:「驕女未絕乳,念之不能忘。忽如在我前,耳若聞啼聲。」黃詩把韓詩的四句濃縮在最後一句里,襲其詩意而異其詩語。奪胎法就是點竄前人詩句或採用前人詩意而稍加變化,使之與自己的詩境融合,如他的《夜發分寧寄杜澗叟》:
世事相違每如此,好懷百歲幾回開?
兒女已在眼,眉目略不省。
——《雨中登岳陽樓望君山二首》其二
連空春雪明如洗,忽憶江清水見沙。
去遠即相忘,歸近不可忍。
半生憂患里,一夢有無中。

黃庭堅于宋英宗治平四年(1067)登進士第,不久任汝州葉縣縣尉,神宗熙寧五年(1072)任北京國子監教授。元豐三年(1080)出知吉州太和縣,赴任途中游三祖山上的山谷寺,因喜其勝境,便自號為山穀道人。哲宗元祐元年(1086)以秘書省校書郎為《神宗實錄》檢討官,遷著作佐郎。這期間,蘇軾兄弟為朝廷清要,他與張耒、晁補之等在蘇軾周圍往返唱酬。紹聖元年(1094)以修實錄不實的罪名外貶涪州別駕,因而又自號涪翁。宋徽宗崇寧二年(1103)再謫宜州,兩年後卒于宜州貶所。
他對宋代詩壇的影響之大無人可及,北宋末期和南宋都在他的籠罩之下,劉克莊在《劉后村詩話》中稱他是「本朝詩家九_九_藏_書宗祖」,連高才如蘇軾也寫過「效庭堅體」,陸遊這樣的大詩人早年也是他詩歌的愛好者和效仿者。生前,他周圍就有一大批追隨者,死後不久呂本中就提出了「江西詩派」的名稱,並把他尊為江西詩派之祖,還曾作《江西詩社宗派圖》,原書已佚,《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四十八載:「呂居仁近時以詩得名,自言傳衣江西,嘗作《宗派圖》,自豫章以降,列陳師道、潘大臨、謝逸、洪芻、饒節、僧祖可、徐俯、洪朋、林敏修、洪炎、汪革、李錞、韓駒、李彭、晁沖之、江端本、楊符、謝薖、夏傀、林敏功、潘大觀、何覬、王直方、僧善權、高荷,合二十五人以為法嗣,謂其源流皆出豫章也。」這二十五人中江西籍作家只有十一人,主要是由於創始人是江西籍所以才命名為江西詩派。南宋程叔達編有《江西宗派詩集》一百一十五卷,曾鞏的族侄曾紘編有《江西續宗派詩集》兩卷。楊萬里在《江西宗派詩序》中說:「江西宗派詩者,詩江西也,人非皆江西也。」

陽關一曲水東流,燈火旌陽一釣舟。
白髮齊生如有種,青山好去坐無錢。
歲晚身何托?燈前客未空。
其次是運用拗格和喜押險韻。黃庭堅最忌的是詩語卑弱庸俗,主張「寧律不諧,而不使句弱;用字不工,不使語俗」(《題意可詩后》),他自己寫詩大量使用拗句拗律。拗律就是破壞規定的平仄格式,拗句就是打亂正常的語法順序,或者省去一些句子成分。如《題落星寺嵐漪軒》其三:
列入江西詩派的詩人,其創作態度和方法與黃庭堅十分接近或大體一致。宋末元初的方回在《瀛奎律髓》卷二十六說:「古今詩人,當以老杜、山谷、後山、簡齋四家為一祖三宗。」一祖就是江西派詩人尊為典範的杜甫,三宗指黃庭堅、陳師道、陳與義。這一提法進一步明確了該詩派的淵源、承傳與代表作家。北宋末年江西詩派的前期詩人中以陳師道為代表,南宋時期詩人中以陳與義為代表。
風回共作婆娑舞,天巧能開頃刻花。
煙沙篁竹江南岸,輸與鸕鶿取次眠。
詩的后二句就是從歐陽修《別滁》的后二句化出的:「我亦且如常日醉,莫教弦管作離聲。」這就由對前人的借鑒變成了對前人的借用,由陶冶古今的艱苦勞作變成了偷懶取巧的小聰明。王若虛曾尖銳地指出:「魯直論詩,有奪胎換骨、點鐵成金之喻,世以為名言,以予觀之,特剽竊之黠者耳。」(《滹南詩話》)
首先,是那著名的「點鐵成金」「脫胎換骨」法。「點鐵成金」說見於他的《答洪駒父書》:
舞陽去葉才百里,賤子與公俱少年。
頷聯「舞陽去葉才百里,賤子九-九-藏-書與公俱少年」,出句第六字應用平聲,可「百里」這一客觀事實又不便改動,只得保留仄聲「百」字,於是對句當用仄聲的第五字改用平聲「俱」字以救上句之拗。詩人在這些地方煞費苦心,以獲得一種拗折的聲調。他詩中拗句的例子就更多,如:「風雨極知雞自曉,雪霜寧與菌爭年」(《再次韻寄子由》),「心猶未死杯中物,春不能朱鏡里顏」(《次韻柳通叟寄王文通》)。為了追求奇險的藝術效果,他有意押險韻,如《子瞻詩句妙一世,乃雲效庭堅體,蓋退之戲效孟郊、樊宗師之比,以文滑稽耳,恐後生不解,故次韻道之》押「降」「扛」「雙」「龐」一類的險韻。他通過這些技巧上的功夫,的確收到了矯滑熟避平庸的功效,他的詩歌語言也因之而拗峭生新、挺拔健舉。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傳書謝不能。

可惜不當湖水面,銀山堆里看青山。

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蘄三折肱。
宴寢清香與世隔,畫圖妙絕無人知。
發短愁催白,顏衰酒借紅。

了知不是夢,忽忽心未穩。
未到江南先一笑,岳陽樓上對君山。

想得讀書頭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


——《除夜對酒贈少章》
蜂房各自開戶牖,處處煮茶藤一枝。
陳與義的詩歌創作留待下章論及。
——《雨中登岳陽樓望君山二首》其一
詩中八句的平仄都不合律,頸聯「宴寢清香與世隔,畫圖妙絕無人知」,出句連用三仄聲收尾,對句也相應地連用三平聲作結。又如另一首名詩《次韻裴仲謀同年》:
陳師道終身與貧窮作伴,有時貧困到寄食求衣的程度。為人耿介孤直,不願與世沉浮隨人俯仰,一生的寄託和追求就在文學辭章,特別是「少好之,老而不厭」的詩歌創作,所以他寫詩的態度十分嚴肅認真,據說每一詩成就「揭之壁間,坐卧哦詠,有竄易至月十日乃定,有終不如意者,則棄去之」(徐度《卻掃編》卷中)。他的精神生活談不上豐富,個人的興趣也比較狹窄,藝術上屬於偏至之才。詩歌的主要內容是咀嚼貧困,並回味貧困中夫婦、父子、師友等人情的溫暖,對自己所親歷的生活體驗深至,長於用樸素的字句抒九_九_藏_書真摯的情懷:
——《寄黃幾復》
幸好他的詩論並沒有使他作繭自縛,在創作實踐中他仍不失為一個藝術上獨樹一幟的優秀詩人。在句法韻律和布局謀篇上刻意出奇,形成了他自己特有的藝術風貌;抒情寫意透過數層,深折而透闢;鍊句琢字一洗腥腴,老辣而蒼勁;押韻造語盡棄平熟,拗峭而奇險。蘇軾譽其詩「格韻高絕,盤飧盡廢」(蘇軾《書黃魯直詩后二首》其二)。
滿川風雨獨憑欄,綰結湘娥十二鬟。

落星開士深結屋,龍閣老翁來賦詩。
黃庭堅追求藝術上的戛戛獨造,創作上從不俯仰隨人,雖然是「蘇門四學士」之一,但「山谷詩每與東坡相抗」(王若虛《滹南遺老集》卷四十五),他自己也強調「隨人作計終後人,自成一家始逼真」(《以右軍書數種贈邱十四》)。他詩歌和詩論的突出特點就是尋求詩歌語言的「陌生化」,破棄聲律,顛倒平仄,押險韻,搜僻典,造硬語,無非是要力避語言熟滑庸腐的套數,使詩語夭矯生新,形成一種奇崛、拗峭的詩風,以立異求奇來新人耳目。他是通過什麼途徑來實現這一目的的呢?
——《絕句四首》其四

最後是用奇字僻典,造語奇崛瘦硬。由於黃庭堅學識廣博,有本錢「資書以為詩」,求奇的趣尚又使他拋開人們習見的典故字面,揀那些生冷的字和偏僻的典入詩,典故的來源從經史一直到小說,從遠古一直到近代,從儒家一直到釋道,讀他的詩就像在滿是石頭的路上行車,要不時停下來掃清這些故典的障礙。學識的廣博反而造成他詩語的偏狹,追求生新卻落得了生澀。不過,他的詩歌語言的確有別開生面的地方,許多詩句文氣跌宕、硬語盤空。如「清坐一番春雨歇,相思千里夕陽殘」(《和答登封王晦之登樓見寄》),「詩酒一言談笑隔,江山千里夢魂通」(《夏日夢伯兄寄江南》),「管城子無食肉相,孔方兄有絕交書」(《戲呈孔毅父》),它們別具傲兀奇崛之趣。
他的集中各體詩都有佳構。七古《次韻子瞻題郭熙畫秋山》命意曲折,行文于排奡中見妥帖,處處以逆筆作頓宕勾勒,既跌宕恣肆又法度謹嚴。《書磨崖碑后》更是大氣包舉,宏肆的議論出之以高峻的聲調,用筆縱橫捭闔又意脈流貫,前人認為其筆法絕似司馬遷的《史記》。當然,他更拿手的還是近體詩,如:
自作語最難。老杜作詩,退之作文,無一字無來處,蓋後人讀書少,故謂韓、杜自作此語耳。古之能為文章者,真能陶冶萬物,雖取古人之陳言入于翰墨,如靈丹一粒,點鐵成金也。
投荒萬死鬢毛斑,生入瞿塘灧澦關。
雖然他對王安石個人十分崇敬,認為他是「視富貴如浮雲」的「一世之偉人」九九藏書(《跋王荊公禪簡》),對王安石的經學造詣也傾心折服,稱其「妙處端不朽」(《奉和文潛贈無咎篇末多見及以既見君子云胡不喜為韻》其七),對變法的態度也比較客觀,舊黨後來全部廢棄新法時他還深為惋惜,但作為蘇軾的門人,他在政治上與蘇軾一直共沉浮,一生從未官居要職卻頻遭打擊與壓抑。所幸的是,他在政壇上雖屢經貶斥,在詩壇上卻備受推崇,其詩最後與蘇軾並稱「蘇黃」,並以鮮明的詩風和系統的詩論,吸引了一大批崇拜者和模仿者,形成後來影響深遠的江西詩派。


從總體上看,黃庭堅的詩論雖然主張寫詩要自成一家,但它強調的是舊料翻新而不是真正的藝術創造,它只注意到了「左準繩右規矩」(《跋書柳子厚詩》)的詩法,而忽略了詩歌創作是一種藝術創造的本質特徵,在一定程度上把詩當作了一種工藝,因而其詩論不可避免地帶有匠氣。儘管他在避免詩句滑熟上提供了一些有益的法門,但沒有抓住詩歌創作的核心:詩語的生新來源於詩人感受和體驗方式的更新。
書當快意讀易盡,客有可人期不來。
——《示三子》

陳師道(1053—1102),字履常,一字無己,號後山居士,徐州彭城(今江蘇徐州市)人。早年從曾鞏學為文,后從蘇軾游,成為「蘇門六學士」之一。陳師道對黃庭堅的詩歌傾慕不已,他們雖然同出蘇門,但他在《贈魯直》一詩中說:「陳詩傳筆意,願立弟子行。」由此可以想見他自己的詩歌創作受黃庭堅的影響之深。

這些詩不管是寫景物還是抒情懷,無不曲盡其妙。采《左傳》《史記》中的典故和語言入詩不但不流於晦澀,反而給近體詩平添了許多古樸的風味,如《寄黃幾復》;「移太白歌行於律詩」(轉引自方東樹《續昭昧詹言》卷七),開合頓挫又一氣盤旋,如《登快閣》;以挺拔的文辭寫雄奇的境界,極遷想妙得之觀,如《雨中登岳陽樓望君山》二首。他有些詠物詩既洗凈陳言又平易曉暢,如《詠雪奉呈廣平公》:
黃庭堅(1045—1105),字魯直,號山穀道人,晚年又號涪翁,洪州分寧(今江西修水)人。他出身於書香門第,父親黃庶是專學杜甫、韓愈的詩人,兩位岳父孫覺和謝景初也是飽學之士,謝景初寫詩同樣崇尚杜甫。他的舅父李常是詩人兼藏書家。他從少年起就博覽群書,除熟讀儒家經典外,還廣泛涉獵老莊著作、釋道經典、稗史小說。良好的家庭環境和個人的勤奮好學造就了他的多才多藝,成為一代著名的詩人、詞人和書法家。
此詩寫春雪真是形神兼備,由聽覺(「夜聽」)而視覺(「曉看」)而觸覺(「寒至骨」),從多種角度寫盡了春雪的意態,難怪蘇軾對此詩「極口稱重」了,並說三四句「正是佳處」。
朱弦已為佳人絕,青眼聊因美酒橫。
喜極不得語,淚盡方一哂。read.99csw.com

綜觀黃庭堅的詩歌創作,他是一個文雅淵博的學者型詩人,對語言形式美十分敏感,憑藝術上的獨創得以與蘇軾齊名,但他既沒有蘇軾那種飄逸迷人的個性,也沒有蘇軾那種大江奔涌的才情,更沒有蘇軾那種對生活與生命細膩的感受與深微的透悟。為了在創作上自成一家,他不惜在藝術技巧上走偏鋒,因而缺乏蘇軾那種包羅萬匯的大家氣度。雖然他一生四處顛簸,有不少機會接觸下層社會,可是除《流民嘆》《送范德孺知慶州》等極少數篇章反映人民生活和社會的緊迫問題以外,他的體驗和感受範圍沒有超出他所交往的社交圈子,社會生活的許多方面沒有進入他的視野,他的詩歌大部分是與朋友知己之間的次韻相酬或題詩品畫。他學習杜甫只在語言上剝落浮華削膚存液,失去了杜甫那種博大渾厚的氣象;他「死力造句,專在句上弄遠,成篇之後,意境皆不甚遠」(方東樹《昭昧詹言》卷十二),有時甚至弄得乾澀枯窘。當然,這隻是把黃庭堅作為一個影響一代詩風的大師來要求時才暴露的某些不足,這種種缺陷並不足以否定他是一位富於奇才奇思奇氣的傑出詩人。
交蓋春風汝水邊,客床相對卧僧氈。
正使盡情寒至骨,不妨桃李用年華。
小雨藏山客坐久,長江接天帆到遲。
落木千山天遠大,澄江一道月分明。


我歌君起舞,潦倒略相同。
我自只如常日醉,滿川風月替人愁。
這些詩筆力簡勁,運思巉刻,樸實古拙中寓清新奇峭,很能代表他的藝術個性。如「兒女已在眼,眉目略不省。喜極不得語,淚盡方一哂」,寫久別歸家見到兒女后喜極而泣,真可謂「曲盡人情」。「半生憂患里,一夢有無中」概括自己一生的艱辛,「書當快意讀易盡,客有可人期不來」,更寫盡了失落與遺憾。字字都簡潔瘦勁,句句都奇特生新。他學黃庭堅而能與黃庭堅齊名,藝術上二人各有其至處,但總的成就和影響不及黃庭堅。
——《登快閣》

夜聽疏疏還密密,曉看整整復斜斜。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痴兒了卻公家事,快閣東西倚晚晴。
萬里歸船弄長笛,此心吾與白鷗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