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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陸遊與「中興詩人」 第一節 陸遊的時代與經歷

第六章 陸遊與「中興詩人」

中興詩人中陸遊、范成大、楊萬里都是從江西詩派入手的,但在漫長的創作道路上又都逐漸擺脫了江西詩派的束縛,由在句法字法里討生活轉而直接面向廣闊的社會生活,由迷信「無一字無來處」轉而徹悟「紙上得來終覺淺」,最後完全衝破江西詩派的藩籬,形成了各自獨特的藝術風貌,創造了宋詩的又一度繁榮。尤、蕭二人存詩既少藝術亦平,這裏只闡述陸、范、楊的詩詞創作。
在陸遊近萬首詩中,強烈的愛國主義精神像一根主線貫穿始終,對金用兵的撕心裂肝的呼號,對賣國賊義正詞嚴的聲討,對朝廷屈膝求和的憤怒指責,對南北分裂的痛苦焦灼,對祖國統一的殷切期盼,是放翁詩歌最激動人心的主題;取材廣泛而又創意新穎,富於鮮明的時代氣息而又具有濃郁的浪漫色彩,是放翁詩藝術上的突出特點。《放翁詞》的風格豐富多樣,有「激昂慷慨者」,有「飄逸高妙者」,有「流麗綿密者」。
真正給范成大帶來盛譽的是他的田園詩,《四時田園雜興》真切地反映了農民勞動、農家風俗、農村景物和農民的喜怒哀樂,散發出泥土的氣息,也洋溢著濃郁的詩情,在我國古代的田園詩中具有里程碑的意義。
楊萬里的詩歌具有鮮明的藝術個性,它們最突出的特點是機智、詼諧和幽默,以及語言的活潑輕快生動自然,因而形成了他那獨具一格的詩風——誠齋體。
陸遊是繼蘇軾之後的又一座宋詩高峰,他與尤袤(或蕭德藻)、范成大、楊萬里並稱為「中興四大詩人」。在南宋前期抗金鬥爭的烽火中,中興詩人——尤其是陸遊——的詩歌匯聚了民族的痛苦、憤怒、憂慮與期盼,深刻地揭示了我們這個民族堅強不屈的靈魂;同時,在他們遭到投降派排擠后的賦閑期間,山水田園成了他們心靈最好的慰藉。因此,山水田園的清音一直伴隨著抗金鬥爭的吶喊,如范成大對田園風俗的陶醉、楊萬里對自然山水的親近、陸遊晚年對山水田園的流連。當然,抗金鬥爭的吶喊始終是這一時期詩歌的主旋律。

第一節 陸遊的時代與經歷

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陸遊(1125—1210),字務觀,號放翁,越州山陰(今浙江紹興市)人。他出生於一個文化氣氛濃厚的仕宦家庭,祖父陸佃和父親陸宰都有經學或文學方面的著作行世,他家「收書之富,獨稱江浙」(《跋京本家語》)。他出生后兩年國家就遭受「靖康之恥」,從小隨父親一道四處逃難,《三山杜門作歌》中說:「我生學步逢喪亂。」幼小的心靈很早https://read•99csw•com就從父輩那兒受到愛國主義的熏陶,父親和他的朋友們「相與言及國事,或裂眥嚼齒,或流涕痛哭,人人自期以殺身翊戴王室」(《跋傅給事帖》)。民族的深重災難與愛國志士的熱血深深感染了他,因此他很小就立下了殺敵報國的宏願。書香門第的家庭環境使他從小便養成了濃厚的文學興趣。二十九歲赴臨安考進士,取第一。后因秦檜孫子只列第二,招致這位奸相的忌恨,次年禮部複試時被黜落,直到三十八歲時才由孝宗賜進士出身。read.99csw.com
淳熙二年(1175)范成大鎮蜀,陸遊被邀擔任帥府參議官。他與范成大本是友情很深的文字之交,因而不必拘上下僚屬的禮法,后被同僚譏為恃酒頹放,他索性自號為「放翁」。川陝九年是他詩歌創作最旺盛勃發的時期。
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

乾道六年(1170)陸遊出任夔州通判,一路上他飽覽了大江兩岸的名勝,憑弔了屈原、李白、杜甫等詩人的遺迹九_九_藏_書,並將沿途見聞寫成《入蜀記》。兩年任滿,陸遊應川陝宣撫使王炎之邀入幕襄理軍務,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身臨前線的機會,他身著戎裝往來於南鄭前線。鐵馬秋風的生活激發了他的愛國豪情,也把他的人生和創作帶入了新的境地,他在《九月一日夜讀詩稿有感,走筆作歌》中說:「我昔學詩未有得,殘餘未免從人乞。力孱氣餒心自知,妄取虛名有慚色。」「四十從戎駐南鄭」才使他悟到了「詩家三昧」。由於川陝之行是他創作成熟的關鍵,後來他將自己的詩、文集分別九_九_藏_書名為《劍南詩稿》和《渭南文集》。可惜不到一年王炎就調離川陝,陸遊改除成都府路安撫司參議官,他怏怏不樂地離開了前線。
趙翼認為「放翁詩凡三變」:入川之前宗江西詩派,「雖挫籠萬有,窮極工巧,而仍歸雅正,不落纖佻,此初境也」;「自從戎巴、蜀而境界又一變」,擺脫江西詩派的束縛后詩風宏肆奔放;「及乎晚年,則又造平淡,並從前求工見好之意亦盡消除,所謂『詩到無人愛處工』者,劉后村謂其『皮毛落盡』矣,此又詩之一變也」(《甌北詩話》卷六)。這種分期比較準確地https://read•99csw•com勾畫了詩人的創作歷程。
離蜀東歸后,他先後在福建、江西、浙江等地做地方官,后因他將抗金主張寫進詩歌中,被議和派以「嘲詠風月」的罪名免職。此後他在山陰故鄉度著安寧簡樸的晚年,有時身雜老農間飲酒談心,有時騎著驢去附近村子為人施藥治病,有時自己參加一點勞動,這時他的生活和心境比較接近陶淵明,詩風也趨於閑適平淡,不過,至死他還念念不忘祖國的統一。嘉定三年(1210)年底,八十六歲的詩人抱著「死前恨不見中原」(《太息》)的隱痛與世長辭,臨終的絕筆《示兒》催人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