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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心」與「委運」 三

「委心」與「委運」

陶淵明高於魏晉名士的地方是他並沒有將生命本性等同於動物性,因而也沒有像他們那樣由委心墮入縱慾。他所謂「質性自然」中的「自然」是指未被世俗污染扭曲的生命真性,「委心」只是要坦懷任意,「委運」只是要適性自然,本質上是一種回歸生命真性的形而上衝動。他的「肆志」並不是像有些魏晉名士那樣「去巾幘,脫衣服,露醜惡,同禽獸」read•99csw.com,使陶淵明「委心」「稱心」的東西,不外乎種豆于南山之下,獲稻于西田之中,佳日則登高賦詩,有酒便與鄰共酌,就像深淵的游魚自由自在,天空的飛鳥任意西東,不必周旋應對,不必掩飾矯情。他「委心」和「委運」的存在方式所展露的便是這種盡情坦露真性的生命境界。
原刊《北京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2年第1期
陶淵明「委心」與「委運」的存在方式,與魏晉「達自然之性,暢萬物之情」的人格理想一脈相承。魏晉名士受盡名教的桎梏拘系,見慣了許多士人的虛偽矯情,十分厭惡禮法之士「外厲貞素談,戶內滅芬芳」的醜態,渴望坦露「任實之情」和暢達自然之性。嵇康認為不論是「堯舜之君世」還是「許由之岩棲」,只要他們各自「能遂其志」都無可指責,「故君子百行,殊途而同致,循性而動,各附所安」。事實上他已把委心循性當作「君子百行」人生選擇的準繩,他自己「不涉經學」「不喜作書」「不喜弔喪」「不喜俗人」「卧喜晚起」「心不耐煩」「輕肆直言」,無一不是依「循性而動」這一準則處事為人。魏晉名士們不僅不堪忍受名教的束縛,而且要求拋棄一切外在於生命的功利目的,一切都為了生命的適意與稱情。如《世說新語·鑒識》載:「張季鷹辟齊王東曹掾,在洛陽見秋風起,因思吳中菰菜羹、鱸魚膾,曰:『人生貴得適意爾,何能羈宦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駕便歸。」不過此時不少名士將「自然」等同於人的感性|欲求,認為「好榮惡辱,好逸惡勞,皆生於自然」,假如不能「燕婉娛心,榮華悅志,服饗滋味,以宣五情,納御聲色,以達性氣」,就是「不本天理」,就是「悖情失性」。從理論上肯定「人性以從欲為歡」,在生活上就會滑向縱慾。九九藏書九*九*藏*書九-九-藏-書九九藏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