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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與激情的交融 一

理性與激情的交融

——論聞一多的學術個性
兼詩人與學者於一身的聞一多,不僅在詩壇上留下了他那別具風味的歌吟,而且在學術界也留下了他深深的腳印。他在短短十幾年的學者生涯中取得的學術成就令人驚嘆,而他逐漸形成的學術個性同樣叫人著迷。本文不擬也不能全面評價他的學術成就,只試圖通過闡述其詩歌研究的目的、方法與特徵,勾勒出他既有清代樸學家的淵博嚴謹又富於現代詩人的想象激|情這一獨特的學術個性。

這些議論雖針對《詩經》而發,但揭示了聞一多詮釋所有詩歌的企求和目的。聞先生不僅是「用『詩』的眼光讀《詩經》」,而且是在「用『詩』的眼光讀」所有的詩歌;何止是通過詮釋《詩經》來「求真求美」,他全部詩歌研究又何嘗不是在「求真求美」呢?
「用『詩』的眼光讀詩」,其次主張必須將詩作為一種審美對象,絕不能將它「做了政治的課本」,用解詩來比附政治;也不能把詩當作理學講章,借說詩來宣講聖賢道理,這樣會完全歪曲詩的本來面目;同時也不能像現代人那樣把詩作為歷史觀的註腳,通過解詩來宣傳社會歷史觀。總之,應該把詩作為詩來讀。
「用『詩』的眼光讀詩」,首先要求詩歌研究者不僅必須具有冷靜的理性判斷,還必須具備詩人的眼光,九-九-藏-書必須對詩具有細膩的感受能力,這樣才能分辨各種詩歌風格上的細微差異;詩歌研究者不僅要有高度的理論修養,而且自身還必須具有「詩意」,這樣才能與古代詩人「相遇」和交流。只有先具備「『詩』的眼光」才可能「用『詩』的眼光」來研究古代的詩歌,才可能準確地把握古代詩歌藝術的真與美。
朱自清先生稱聞一多「學者中藏著詩人」,一語道出了他理性與激|情交融這一學術個性的特點。這一特點首先表現在他闡釋詩歌的目的中——既求真也求美。九*九*藏*書
聞一多認為《詩經》不只是確立了抒情詩作為「我國文學的正統類型」,而且也深刻地影響了我們民族的文化品格,「詩似乎也沒有在第二個國度里,像它在這裏發揮過那樣大的社會功能。在我們這裏,一出世,它就是宗教,是政治,是教育,是社交,它是全面的生活。維繫封建精神的是禮樂,闡發禮樂意義的是詩,所以詩支持了那整個封建時代的文化。此後,在不變的主流中,文化隨著時代的進行,在細節上曾多少發生過一些不同的花樣。詩,它一方面對主流盡著傳統的呵護的職責,一方面仍給那些新花樣忠心的服務。最顯著的例子是唐朝。那是一個最發達的時期,也是詩與生活拉攏得最緊的一個時期」。 就《詩經》而言,它在我們民族傳統的精神生活中只在較少的意義上才是審美的對象,而更主要的功能則是在扮演意識形態的角色,所以對《詩經》的詮釋也往往不是探求其美學價值,主要是借解《詩經》來論政治,講倫理,施教化。孔子便是對《詩經》有意誤讀的始作俑者,如他對《詩經·衛風·淇奧》中「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闡釋(《論語·學而》),對《詩經·衛風·碩人》中「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講解(《論語·八佾》),對「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的批評(《論語·子路》),都不是詮釋詩而是「使用」詩——通過詩來進行道德說教,這對後來《詩經》和其他的詩歌詮釋的影響至為深遠。聞一多在《匡齋尺牘》中說:「漢人功利觀念太深,把《三百篇》做了政治的課本;宋人稍好點,又拉著道學不放手——一股頭巾氣;清人較為客觀,但訓詁不是詩;近人囊中滿是科學方法,真厲害。無奈歷史——唯物史觀的與非唯物史觀的,離詩還是很遠。明明一部歌謠集,為什麼沒人認真地把它當文藝看呢?」與古人以說詩「求善」不同,聞一多提出自己要「用《詩經》時代的眼光讀《詩經》」,還強調要「用詩的眼光讀《詩經》」,並說自己詮釋《詩經》的目的是為了「求真」與「求美」。https://read.99csw•comread•99csw.com九九藏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