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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中國詩的現代化」到「現代詩的中國化」 三

從「中國詩的現代化」到「現代詩的中國化」

最後,他論及詩人對待生活與生命的態度。在這點上他十分欣賞美國詩人佛洛斯特(Robert Frost):「『情人的爭吵』最能說明佛洛斯特對生活的態度:他是熱愛生活的,但同時他也不滿意生活,不過那種不滿意究竟只能算是情人的苛求,不是仇人的憎恨。」人必須要有某種意義和價值作為自己生命的支點,「無論外在多麼混亂、痛苦,一個人如果要活下去,仍然需要價值和意義」。余光中的情懷近於悲壯:「人生原多悲哀,寫人生,往往也就是在寫生之悲哀。可是悲哀儘管悲哀,並不就等於自憐自棄,向命運投降。」從古至今的詩壇大師「沒有一個不是肯定生之意義的」,「混亂屬於時代,但信仰屬於個人」。他認為中國現代詩人應將尋找生命的「意義」作為自己創作「最嚴肅的主題」。read.99csw•com
其次,他闡明了詩人與時代的關係。他認為中國1949年前後的詩人「大都面臨一個共同的困境:早年難以擺脫低迷的自我,中年又難以接受嚴厲的現實,在個人與集體的兩極之間,既無橋樑可通,又苦無兩全之計。……從徐志摩、郭沫若到何其芳、卞之琳,中國的新詩人往往從一個極端跳到另一個極端」。他認為一個詩人要投身於時代的洪流之中,與時代的脈搏一起跳動,但又不能被時代的洪流所淹沒,讓自己被大眾削平為類的平均數,成為沒有獨特個性的「常人」。「真正的大詩人一面投入生活,一面又能保全個性,自有兩全之計。」余先生還說「一個大詩人應該超越」「而不僅止於反映他的時代」,成為新時代的報春鳥。九九藏書九-九-藏-書
余光中先生的詩論既有詩人的敏銳直覺,也有學者的縝密分析,他將創造和繁榮「中國化的現代詩」作為自己畢生的使命,從少至老都念茲在茲,中國現代詩成長的年輪必將融進他的藝術經驗和理論智慧,中國未來的李白和杜甫們必將仰承他的餘韻流風。
2001年第2期
首先他論述了中國現代詩人應有的精神結構。十八世紀的西方詩人「抑激|情而揚理性,十九世紀的詩人則反過來,抑知而縱情。於是作者的感性便分裂而不得調和」,「主知的古典,重情的浪漫,原是『藝術人格』的兩大傾向。抑知縱情,固然導致感傷,過分壓抑情感,也會導致枯澀與呆板,終至了無生氣」。余光中認為詩人的精神結構應保持統一完整,情與理應達致和諧平衡,既不能使理過於強大而壓抑了情感的抒發,致使詩歌僵硬寡情;也不可讓情過於放縱而導致非理性。今天「中國的新詩面臨空前的危機」,就是由於詩人們跟著西方人起鬨,「反理性,反價值,反美感,以至於反社會,反文化」,這些文化「虛無主義者」聲言「要表現赤|裸裸的人性,可是他們表現的人性實在接近於獸|性」。他認為「詩人的生活,主要是內在的生活;詩人的熱情,主要是感性和知性的成熟,以及兩者的適度融和」,這樣,詩歌就會「充溢著智慧,但是不喋喋說教;充溢著感情,但是不耽於自戀;富於感官經驗,但是不放縱感受」。read.99csw•com九_九_藏_書
上節我們闡述了余光中詩論中有關「現代詩中國化」的特徵、途徑和步驟,下面再看看他就「現代詩中國化」的主觀條件所做的理論思考。
原刊《華中師範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