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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only put down what I saw」

「I only put down what I saw」

黑奴湯姆叔叔的主人為了還債把他賣掉,先賣給紐奧良的一家善良人家,女兒Eva對湯姆很好,可惜不久父女都死了。湯姆又給賣到一位種棉花的壞人家裡,終於給這個主人活活打死。Annie Fields寫的斯陀夫人傳記The Life and Letters of Harriet Beecher Stowe里說,斯陀夫人不承認她「寫」這本書,堅持說她只記下了她「看到」的一切(「I only p九-九-藏-書ut down what I saw」)。其實,她真的沒有去過壓迫奴隸罪行猖獗的南部。可是她的腦海中不斷出現一幕一幕的故事,逼她一節一節寫下來。她說,寫完依娃死了,她傷心透頂,兩個星期寫不出一個字。她知道湯姆遲早要死於非命,可是不知道到底會怎麼死。有一天,她和斯陀先生拖著疲倦不堪的身子回家吃晚飯。飯後斯陀先生倒頭就睡。她忽然看到湯姆是怎麼死的:那個read.99csw.com殘暴的主人終於下了毒手。她一口氣寫下這個情景,九頁稿紙寫得滿滿的,一字不改。這時候,斯陀先生醒了,問她為什麼不歇一歇,她說她剛寫完一節稿子。於是,她念給他聽,一邊念一邊流淚。斯陀先生也哭了,他拚命啜泣,拚命抽噎,整張床都跟著搖晃。聽完后他跳下床說:「成!我認為一定成了!」(「Do! I should think it would do!」)
十九世紀美國小說家斯陀夫九九藏書人(Harriet Beecher Stowe)的成名小說Uncle Tom's Cabin (湯姆叔叔的小屋)一八五二年出版第一天就賣掉三千本,一年之內在美國銷了三十萬本。她兒子回憶說:這位窮教授的妻子幾乎一夜之間成了全世界最多人議論的女人。小說寫黑人奴隸與白人奴隸主鬥爭的故事,揭露美洲買賣黑奴和種族壓迫的罪行。一九零七年中國的曾孝谷改編成話劇,叫《黑奴籲天錄》,由中國留日學生新劇團春九_九_藏_書柳社在東京演出。一九五九年歐陽予倩又根據小說重新改編,劇名叫《黑奴恨》。
斯陀夫人在世的年代,美國黑奴慘案屢見不鮮;白人的偏見根深蒂固,凄涼的冤情一傳再傳,斯陀夫人雖然沒有親眼見過湯姆叔叔的遭遇,腦海中多年累積的陰影早就化成惻隱的意識,終於逼她記下了她心中看到的一切。那天讀了《明報》副刊記者馬靄媛寫的《保釣好漢夢碎「龍鳳號」》,我突然想到文字反映真實情況的動人之處,想到文學創作與新聞報道的界線九*九*藏*書,想到斯陀夫人這本有血有淚的紀錄。保釣行動所宣示的民族情操在傳播媒體的聚光燈照明圈中展現出最燦爛的景觀,燭光搖影,淚海揚波,傳媒世代相傳的守則面臨了嚴酷的考驗。這個時候,「搶灘壯舉外一章」這樣的報道,瞬間成了愛國陣痛的鎮靜劑,讓人在不可避免的陣痛期間恢復神志,皺眉期待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愛國結晶的誕生。「事情從來都是可笑的」,馬靄媛說;接下來的一句應該是:「I only put down what I sa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