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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薩迪與將軍 第十四章

第四部 薩迪與將軍

第十四章

喬治:
「這個地方嗎?我猜六個星期吧。哈里以為他能在蒙哥馬利—沃德百貨公司倉庫找到活兒,但是他們不招人。所以他去了萬寶盛華人力資源公司。你明白嗎?」
「五十塊錢一個月。」
「你想要一台小型無線收聽設備?好吧。我有很多,在你左邊的玻璃盒子里。它們叫晶體管收音機。牌子有摩托羅拉和通用,但是日本製造的質量最好。」他嘟起下嘴唇,把一縷頭髮從額頭上吹開。「這不是當頭一棒嗎?十五年前,我們將他們的兩個城市炸成放射性塵埃,將他們打敗,但他們死了嗎?沒有!他們藏在洞里,等著灰塵落下來,然後爬出來,拿起電路板和烙鐵,而非日本南部機關槍。到一九八五年,他們會擁有全世界。至少我居住的地方會是他們的。」
他打開印著日文的紙板盒,取出一台盤式錄音機。體積比薩迪的雲斯頓牌香煙包大一點,但沒大多少。
「現在推我,提醒我往左還是往右。」
「得過幾天。」
「兩個就夠了。多少錢?」
「你會跳搖擺舞嗎?」我的聲音蓋過音樂聲。我明知道她會。也知道她想跳。
我想起米米女士曾把我比作《地球停轉之日》里的外星訪客。「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吉姆有點驚訝,然後露出橄欖球英雄的那懶散笑容。「你好,安伯森先生。」

2

我算了算從約迪到達拉斯的距離,然後說:「再加二十塊,開到七點。我最快也要那個時候才到。怎麼樣?」
我們一起跳,她像芭蕾舞|女那樣跳起,旋轉。
「我也是,」文斯說,「真的。」他畫了個十字,咧嘴笑了。有些人就是這德性。這個世界也許需要一幫聰明人,讓世界更有生氣,誰知道呢?
你有這種經歷嗎?你晚上在外面看見雲彩的邊緣被照成明亮的金色時,就知道月亮一兩秒鐘后就會出來。我站在縐紗綵帶輕舞飛揚的德諾姆體育館里時,就是這種感覺。我知道他要放什麼歌,我知道我們會隨歌起舞,我知道我們會怎麼跳。緊接著,音樂前奏開始:
「很久,如果你認為我們的關係是婚姻的話。」她笑了。是艾維·坦普爾頓的那種笑,既幽默又絕望。「對我來說,很久是指四年多。六月學校放假以後,我準備去里諾做一趟謹慎的旅行。我想找份暑期工作,當個服務員什麼的。要得到州民身份,最低居住時間是六個星期。這意味著到七月下旬或者八月上旬我就能……我習慣開玩笑說……像打死一匹斷腿的馬一樣搞定這件事。」
「不,先生。」簡直就是低語。
她的頭不見了。我等著。羅塞特這次把球踢得很高,但球撞到房子之前,被我用手掌接住了。
「對。」
「沒什麼。」我說。可能沒什麼。坦普爾頓根本不是什麼罕見的姓氏。當然,一個人只要儘力,可以說服自己相信任何事。我此刻的言行正在證明這一點。
「這類東西可不便宜。一對要一百四十塊。最低價。必須現金支付。」他的口氣中帶著遺憾,彷彿是說,我們剛才做了個美妙的電子技術夢,現在夢該結束了。
「不會,當然不會!」他用兩根手指蓋住嘴唇。
「謝謝。你得多帶點電線。我如果需要裝得近,線就短點兒;我要是不得不藏在櫥櫃里或者牆的另一邊,線就得長點兒。」
「所以,你幫不了我?」
「有,兩個。一個是好的,一個是壞的。我不會待在這兒的,我要是待在這兒,那就是他媽的見鬼了!他說什麼不想搬回莫澤爾,跟我媽媽一起住,但不至於那麼糟吧。我不會待在這兒的。你聞到這地方的氣味了嗎?」
「嗨,薩迪。你還沒給我機會謝謝你給了我這段快樂的時光。舞會當中,還有舞會之後。」
「你們的婚姻維持了多久?」
我走開了。我很高興自己逗笑了她,不過,即便三年過去了,我還是很容易忘記有點下流的笑話在以前這個時代會產生多大效果。
「我會的。還有別的問題嗎?」
「不準用手,你這個骯髒的老王八蛋,」她說,「要罰球!」
「非常感謝,喬治。」
我期待他說「因為我會保守秘密」,但他沒這樣說。「我還是個孩子時,總以為聖誕頌歌是在唱我。腦子有點卡住了。」
「把這些電線連到這裏。把底座部分裝在燈里,錄音機放在辦公桌抽屜里,或者放在你妻子的短褲中。或者在牆上鑽個小洞,把它裝在廁所里。」
「不是。我每個月多付三美元五十美分,這寶貝完全歸我一個人用。」
「有人打架嗎?」她的聲音聽起來恐懼,但也帶著興趣。
在大部分時間里,教師們忍著沒有流淚,然後邁克打動了他們。邁克冷靜、誠摯地朗誦著箴言第三十一章。此後,放映幻燈片時,教師們聽著極其傷感的音樂《西城故事》,也哭了。我發現波爾曼教練很有趣。眼淚從他漲紅的臉上流下,高聲的哭泣從他寬大的胸膛中傳出來。德諾姆橄欖球隊的領袖讓我想起大家第二喜歡的卡通鴨子,鴨寶寶休易。
「你們幾個下次不會得到我的原諒了,今天晚上算你們走運。你們今天晚上得到的是寶貴的建議:別糟蹋了自己的前途。不能因為一年後你們甚至不會記得的學校舞會喝一品脫五星威士忌而自毀前程。你們明白嗎?」
「很舊的?」
「喬治,是我。」她的聲音鎮靜,但含糊不清。她哭過,哭得很厲害。我聽得出來。
——薩迪(這就是麻煩所在)
我的右手被輕輕地推了一下,她的這個動作彷彿是應我意念的召喚,如期而至。她像螺旋槳一樣轉回去,秀髮飄飄,在燈光下一會兒閃著紅光,一會兒閃著藍光。我聽到好幾個女生在喘氣。我抓住薩迪,以一隻腳跟支撐身體,彎下身,薩迪俯在我的胳膊上。我不停祈禱她別把我的膝蓋弄骨折。

4

「你不是這一帶的。聽口音像北方人。」
「你開什麼玩笑?我當然能。沉默的邁克·麥凱克倫總是樂意滿足顧客在電子方面的需求。但是得花錢。」
有時候,我們生九_九_藏_書活的這個世界真是奇怪。
「很好。我會帶個奶油蛋糕什麼的。」
「我也很開心。我很久沒跳舞了。我真害怕告訴你,我是跟誰學了這舞蹈。
我掏出錢包,拿出一張五塊的。「別問問題,我來問。」
「我會幫你帶瓶香檳,如果你需要的話,」她沉思片刻,「不,不能花我的工資。就一瓶科達克酒吧。」
「只是場錄音舞會。沒有樂隊。這很好。」
「現場樂隊會帶來問題。我有次參加一場舞會,推銷員在休息時賣了些啤酒。那真是一次令我難忘的經歷。」
「我猜我也許會被罰退出校隊一年,」他說,「就是這樣。」
是在里斯本高中,二〇〇九年。但我告訴她是的,在佛羅里達。我還告訴她,我很高興陪她去舞會。
「我能等,」我說,但我立即就懷疑這話不是真的。因為演員們已經聚集在舞台兩側,演出即將開始。到一九六二年六月,李·哈維·奧斯瓦爾德會回到美國,先跟羅伯特一家住在一起,然後跟媽媽住。到八月,他會來到沃斯堡的梅賽德斯街,在附近的萊斯利焊接廠上班,組裝鋁窗和防風門。
「想讓我跟你一起去嗎?」
「我不會的,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我看著他們,「你們明年到了大學,可以找到很多地方喝酒。但在我們學校不行。聽到了嗎?」

7

「對。」
「是七點半開始嗎?」我其實知道時間。學校里到處都貼著海報。
「跳吧,鄧希爾女士,」一個女生喊道,「我們要看。」這個女孩的兩個朋友將薩迪推向我。
她猶豫一下。我又旋轉一圈,伸出雙手。我們朝舞場走去時,孩子們一陣歡呼,讓開地方。我把薩迪拉向我。她遲疑片刻之後,開始向左旋轉,然後向右旋轉。A字形無袖連衣裙讓她能輕鬆換腳。我們跳的正是住在溝里的里奇和住在堤上的貝維一九五八年秋天學跳的林迪舞變化動作。「喧鬧起來」。當然是的。因為過去是個和諧的整體。
這位六十年代電子產品導購再次露面時,一隻手裡拿著一個外觀奇怪的裝置,另一隻手拿著一個小紙板盒。盒子上印著日文。裝置看起來像是給少婦用的模擬陰|莖,安裝在黑色的塑料圓盤上。圓盤有三英寸厚,直徑跟二角五分硬幣差不多,一團電線從圓盤裡伸出來。他把這玩意放在櫃檯上。
但是她沒有這麼說。她什麼都沒說。她的頭髮披在肩上。她只是看著我。連衣裙裏面,牛津紡襯衫上面的兩個扣子沒有扣。耳環閃閃發光。我們湊到一起,一開始有些遲疑,然後緊緊抱在一起。親吻,但又不止是親吻。就像是飢餓時吃東西,或者口渴時喝水。我能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還有香水下面的汗味。我能嘗到她的嘴唇和舌頭上煙草的味道,很淡,但很刺|激。她的手指從我的頭髮間滑落(一隻小手指在我的耳朵上搔癢,讓我的耳朵一陣酥麻),然後扣住我的背。她的拇指在移動,移動,撫摸我後頸光滑的皮膚。在我的另一個生命中,後頸被長發蓋住。我的手伸進她的衣服,撫摸她豐|滿的乳|房。她低聲說:「噢,謝謝你,我想我受不了了。」
「就是屎。不是貓屎,狗屎,是人屎。跟黑人一起工作是一回事,但像黑人那樣生活?不。問完了嗎?」
「五點。」
「艾維·坦普爾頓。」
「不,你不會忘記。因為你要是忘了,我就去找你丈夫說。這件事對我很重要。你叫什麼名字?」
「那進去吧。喝點果汁,把你們的滿嘴酒氣漱乾淨。」
我在假期期間開車去了達拉斯。很多商店都開著,我的第一站是格林維爾大道上的一家當鋪。我告訴櫃檯後面那個身材矮小的男人,我想買他手裡最便宜的結婚戒指。我從店裡走出來,左手第三根手指上戴著八元的金戒指(至少看起來是金的)。然後我開車到市中心中央大街下半段的一處地方,我是在達拉斯的黃頁上搜索到這個地方的:沉默的邁克衛星電子產品店。在那裡,一位穿著整齊、身材矮小的男人接待了我。他戴著角質架眼鏡,衣服上掛著一枚既古怪又前衛的徽章,徽章上面寫著「別相信任何人」。
「沒有人會在這兒住很久,對吧?」
「有傢具嗎?」
她靠到牆上,笑到眼角閃著淚光。「滾吧,喬治,你真下流。」
他們走了。我等了一會兒,遠遠地跟在後面。我低著頭,雙手深深地插在褲兜里,陷入深思。在我們學校不行,我說的是「我們學校」。
我把車停在二七〇三號門口,李無法忍受瑪格麗特·奧斯瓦爾德讓人窒息的愛之後,就會帶著妻子和女兒搬到這裏住。兩塊混凝土板通向一塊油污的地面。要是在城市更富庶的地方,這個地方肯定會變成車庫。一塊可能被當作草坪的荒地上長滿雜草,散放著便宜的塑料玩具。一個穿著破爛粉色短褲的女孩正對著房子牆壁不停地踢足球,球每次擊中木頭牆板,她就高喊一聲。
「錄音機總是從電燈線取電嗎?」
這絕對是事實。
「記住了,先生,」邁克說,「對不起。」
我站起來,她跟我同時起來。她從我的胳膊下鑽出來,回到我的懷中。我們在燈光下盡情舞蹈。
「我很願意花這筆錢。把這個撒謊的婊子拽上法庭后,我能省下很多錢。」
音樂接連不斷地放了四十分鐘,我吃了四個紅色天鵝絨紙托蛋糕,靠向薩迪,說:「安德森學監該進行第一輪巡視了,看看場內有沒有人行為不檢。」
一個女人,頭髮卷在巨大的藍色捲髮筒上,嘴裏叼著煙,把頭從窗戶里擠出來,喊道:「羅塞特,你再踢,我就出來把你這個討厭鬼打一頓!」然後那個女人看見了我。「你想幹什麼?你要是來收錢,我可幫不了你。都是我丈夫管。他今天去上班了。」
「那你等一下。我穿衣服。」
歌曲結束,薩克斯低沉的迴響消失,我們回到那永恆的搖滾世界,DJ喜歡稱之為「墓場」。我們走下場地。
「不,嘿嘿,安伯森先生。絕對不。我們還能演陪審團這部戲嗎?因為我們如果能——」
「是,安伯森先生。」
「我能買兩個這種回聲器嗎?」
「薩迪,我很高興跟你一起去。你能幫我帶朵胸花嗎?」
「我想讓你帶點別的。」
「上帝,真過癮,」她說,抓起我的胳膊,往下壓壓,「你真有趣。」
我沒有問為什麼,但朝車走去時,突然九*九*藏*書領悟,笑了起來。
「把它插在牆上嗎?」
「是的,夫人。」
舞會十一點結束,但直到星期天凌晨零點一刻,我才把森利納開上薩迪的車道。監督青少年舞會這項迷人的工作還包括一個沒人會告訴你的部分,那就是音樂結束以後,要保證所有的東西都被收拾好並鎖了起來。
《舞步迴旋》震撼整個體育館。舞會像六十年代早期一般舞會那樣開始,只是女孩跟女孩跳吉特巴舞。穿著低幫皮鞋的腳飛舞著。裙裾搖擺。不過不一會兒,舞池中間就充滿一對對男孩女孩……在快舞部分,至少有《負心的傑克》和《凌晨兩點三刻》這樣更時髦的樂曲。
我的耳朵里滴答一聲,她掛斷了。我脫衣上床,在床上醒著躺了很久,思考了很多問題:時間、愛與死亡。

8

「別開玩笑了!一點都不好笑!」
我十二點四十回到家,從車庫往屋裡走,扭著蛋疼的步子。我剛打開廚房的燈,電話就響了。一九六一年距離來電顯示技術還有四十年,但此時此刻,在我經過這樣一個夜晚之後,打電話給我的只可能是一個人。
我駕車回到約迪,在門上發現一張便條。
「吧噠噠……吧噠噠迪咚……」
我站在正在播放米米女士照片的大屏幕前,將觀察到的這一幕悄悄告訴薩迪。她也哭了,後來不得不下台,走進旁邊的房間里,然後笑容戰勝淚水。她現在安全地站在影子里,責備地看著我……然後對我伸出中指。我認為我是罪有應得。我在想,米米女士是不是仍然認為薩迪和我會相處得極好。
二十幾隻紅色螢火蟲在金屬製品店後面閃爍。我揮揮手,吸煙區的幾個孩子也朝我揮揮手。我把頭伸向木製品店東邊的角落,看到讓我不悅的一幕。邁克·科斯勞、吉姆·拉杜和文斯·諾爾斯擠在那兒,互相傳遞著什麼東西。我一把將那東西搶過來,在他們弄清狀況之前扔到鏈子圍起來的籬笆外面。
沉默的邁克,神聖的邁克。
「吉姆?」
「普通人,」我說,「你再問一遍,我還是這麼說。」
這次,他們異口同聲地說聽到了。
我猜是因為她的婚姻,婚姻已經結束,但其影響還在——這是二十世紀中葉,不是二十一世紀。也有可能是顧慮鄰居。周圍的房子看起來很暗,彷彿已經熟睡,但你說不準。在小鎮上,人們總是樂於談論新來的教師和牧師。我的兩種揣測都不對,但我當時並不知道。
「再給我幾美分,」她說,「我要打長途。」
十月六日,德諾姆獅子隊贏得第五場橄欖球賽,朝著獻給文斯·諾爾斯的全勝賽季前進。文斯在《人鼠之間》中扮演喬治,但他永遠沒有機會在喬治·安伯森版的《十二怒漢》中出演角色了——這一點稍後再說。那是個為期三天的周末的第一天,接下來的星期一是哥倫布日。
「我都有點擔心你了!」薩迪的吼聲蓋過音樂,「外面一切還好嗎?」
「你想不想要錢,女士?」
我想正是在這一刻,我決定永遠不再回未來。
「是的。」

6

「不會忘的。」
格倫·米勒。《喜悅心情》。
他的眼睛一亮,就像E.霍華德·亨特剛剛聽說事情曝光了。「不錯的名字。」
「請你安裝的話得加多少錢?」我看到他一陣驚慌,趕緊解釋,「我不是讓你干黑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只是把竊聽器裝在檯燈里,連在錄音機上——行不行?」
「在錄音舞會上來一瓶,」我說,「我沒指望你們遵守所有紀律,但你們違反紀律時為什麼總是這麼愚蠢?吉米,你被抓住喝酒,被球隊開除了,還會有『阿拉巴馬大學獎學金』嗎?」
「想問幾個問題。」我說。
「當然可以,怎麼稱呼?」
我挑選《十二怒漢》作為秋天要演的戲。既是偶然,也是我故意疏忽,我沒有通知塞繆爾·弗倫奇公司,我想將我們的版本改名為《陪審團》,這樣我就能用些女演員。我會在十月下旬挑選演員,十一月十三日開始排練,屆時獅子隊的最後一場橄欖球常規賽業已結束。我有意讓文斯·諾爾斯出演八號陪審員——堅持己見的傢伙,在電影中由亨利·方達出演——邁克·科斯勞則出演我認為最棒的角色:盛氣凌人、粗暴無禮的三號陪審員。
追思會是在新學年第一天的晚上舉行的。如果用眼淚沾濕的手帕條數來衡量追思會是否成功,我和薩迪組織的活動可謂大獲成功。我肯定孩子們的情緒得到痛快的宣洩,米米女士本人也會喜歡這樣的告別式。「愛挖苦的人往往是穿著盔甲的膽小鬼,」她曾經對我說,「我也一樣。」
舞蹈就是生命。
「你是說林迪舞?」她問道。
我們在回去的路上都沒怎麼說話。唐納德又放了幾首很誘人的爵士樂曲,孩子們也糾纏著讓我們繼續跳,但我們拒絕了。一次記憶很難忘,但兩次記憶可能無法抹掉。這在小鎮上也許不是什麼好事。對我來說,這段記憶已經無法抹掉。我無法停止想象她在我懷裡時我的感覺,以及她在我臉邊急促呼吸的聲音。
「那這玩意怎麼用?」
「或者要是有人在停車場打架怎麼辦?埃倫·多克蒂說,去年,一群來自亨德森高中的男孩搞砸了舞會,兩所學校分別有兩個孩子進了醫院。喬治,你能幫我嗎?求你了!」
「你是沉默的邁克嗎?」
「小姐,」我一邊說一邊拉起她的胳膊,「讓我來教你吧。」
「嗯。」
「先生,我不知道你是從哪個星球來的,你們可能有那樣的裝備,但我們這裏肯定沒有。」
「拿去,再給你一塊。記著點,別忘了。」
「這是麥克風嗎?」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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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佛羅里達嗎?」
「嗯……一百八。」
「你真的沉默寡言嗎?」
「簡單傢具。可以這樣說吧。有張該死的床,一個該死的煤氣爐子,爐子遲早會把我們都害死。我不會讓你進去看的,別指望了。我他媽的都不知道你是誰。」
「先生,這是通往不存在之地路上的一個公交車站。我和布拉蒂·休準備回莫澤爾。哈里如果不跟我們走,我們就自己去。」
我拿起那玩意。「這東西的腳得立在家裡的腳墊上,算什麼回聲器?」
「叫我無名先生吧。」
「我要你的電話號碼幹什麼?我又沒有他媽的電話。沒有達拉斯和沃斯堡的電話交換機。那是他媽的長途。」
「你想幹什麼?」媽媽二十二歲,看起來卻像是五十歲。好幾顆牙都沒有了,黑色的眼睛也褪了色。
「假定沒有人想聽。」我說,告訴他我想要什麼。結果是,我本可以省下八塊錢。因為他根本沒興趣聽我講我所謂的不忠的妻子。我想買的裝備倒是引起了這位老闆的興趣。在這個話題上,他是多話的邁克。
沒有多少孩子能達到《與星共舞》的水平,但他們年輕,有激|情,顯而易見,跳得很瘋狂。看到他們這樣,我很高興。稍後,唐納德·貝林厄姆要是沒想到把燈光調暗一點,我會去調。薩迪開始很緊張,準備好面對亂子。但這些孩子們只是來開心的。沒有從亨德森高中或者其他學校來搗亂的人。她看到這一切,逐漸放鬆下來。
「有。你到底為什麼叫沉默的邁克?」
這一刻,二〇一一年從未顯得如此遙遠。見鬼,傑克·埃平從未顯得如此遙遠。低沉的次中音薩克斯從得克薩斯州腹地一個正在舉辦聚會的體育館里響起。甜蜜的微風將樂聲吹散在夜空中。鼓手擊打著誘人的節奏,吸引人們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邁開舞步。
「來我們這裏教書,」米米曾經說,「你生來就是干這個的。」
「對,觀戰一年。但是你必須有比賽成績才能拿到獎學金。你也一樣,邁克,你會被踢齣戲劇俱樂部。你想這樣嗎?」
還沒有,儘管我希望問完了。我對她厭煩了,也不想再評判她。她是她的時代、她的選擇以及這條臭氣熏天的街的囚犯。我留意到黃色頭巾下面的捲髮筒。肥胖的藍色昆蟲等待孵化。

3

「可以,但線不能超過十英尺,否則聽不清聲音。還有,你用的線越多,東西被人發現的幾率就越大。」
「你叫什麼名字?」
他很震驚,有點害怕了。但我沒有從他臉上看到不服。我想,如果是在達拉斯的校園裡,我看到的肯定是不服。文斯後退一步。邁克站在原地,看起來垂頭喪氣,局促不安。不,不止是局促不安,簡直是羞愧難當。
「很好!」我吼著答道,「這支舞叫什麼?」
「我猜不是。」
「很榮幸。」我說,輕輕揉捏著她的乳|房。
一個英語老師也能明白這一點。
「我們用被歲月塵封的聲音揭開舞會的序幕,一首炫酷至極、堪稱金曲、舉足輕重的搖滾經典,跟著『丹尼與孩子們』的節奏,舞動你的腳步吧!」
「我跟你有什麼好說的?」
我想她很可能還是這麼認為的。
「這雖然不是共用電話線,但我還是不能在電話里說。你會在藥店里買到的東西。但別去約迪藥店。」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她的聲音很低,我非常專心才聽得見。「我二十三歲時做了處|女新娘,現在是二十八歲的離異處|女。果實掛在樹上時間太長了,用我們那兒的話說。尤其是,人們——我媽媽也算一個——以為我四年前就有了蜂飛蝶舞的經驗。我從沒告訴任何人,你如果說出去,我想我會死的。」
「為什麼?」
我有張城市地圖,但還是問了三次路。最後,是位上了年紀的黑人婦女,小零售鋪的店員,給我指對了路。我最終找到地方時,便明白那裡為何那麼難找了。梅賽德斯街盡頭是尚未修好的沙礫路,兩邊擠滿比小佃農的窩棚好不了多少的破爛房屋。街道通向一片巨大但幾乎空著的停車場,風滾草在破爛的瀝青間拂動。停車場外是一家倉庫的空心磚后牆。牆上用白灰寫著十英尺高的字:「蒙哥馬利—沃德百貨公司地塊」,「閑人勿入,違者必究」,以及「警方監控」。
「什麼都不要說,求你了。我要掛電話,往臉上澆點涼水了。感覺臉上火燒火燎的。」
「有沒有檯燈?」
那晚的DJ和主持人是唐納德·貝林厄姆,二年級的學生。他過來時帶著很酷的唱片集,兩隻新秀麗手提箱。在我的授意下(薩迪看起來很疑惑),他把韋伯科牌留聲機和他爸爸的放大器連上學校的公共廣播系統。體育館很大,產生自然的混響。幾聲回蕩的尖叫之後,隆隆的音樂開始播放。唐納德生在約迪,但住在馬里蘭州羅克維爾。他戴著粉邊眼鏡,鏡片很厚,休閑褲的皮帶扣在後面,穿著奇異的鞍脊鞋。真是瘋狂啊。塗著百利髮乳的鮑比·萊德爾鴨屁股髮型下面,滿臉的青春痘。看起來,他得到來自活生生女孩的初吻大約會在年約四十二歲時。他在麥克風前既敏捷又風趣,他的唱片集(他稱之為「唱片堆」和「唐納德·貝林厄姆的聲音圓垛」)外表和聲音一樣,奇酷無比。
「很好。把東西都準備好。」

1

「有沒有?」
「那是自然。」
孩子們看到我們上場,騰出地方,一邊鼓掌一邊喊:「加油,安伯森先生!」「秀給他看看,鄧希爾小姐!」薩迪一邊笑,一邊把馬尾辮紮緊。她的臉上泛起紅暈,顯得異常美麗。她腳跟踩地,拍著手,跟其他女孩一起搖動肩膀,然後向前進入到我的懷裡,眼睛向上看著我的眼睛。我很滿意自己的高個子,能夠讓她仰視。我們像結婚蛋糕上的新娘和新郎一樣旋轉,然後分開。我身子向下沉得很低,在趾尖上旋轉,雙手像艾爾·喬森《保姆》時一樣伸出來。更多掌聲響起,九*九*藏*書並且,女孩們發出披頭士前時代的那種尖叫。我不是在炫耀(好吧,也許有一點),因為我很喜歡跳舞。我很久沒這麼跳了。
「嗯哼。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後面拿點東西。把門上的牌子翻成『關門打烊』,好嗎?我想給你看樣東西,可能不……嗯,可能是合法的,但誰知道呢?沉默的邁克·麥凱克倫是律師嗎?」
這是我和克里斯蒂在星期四晚上舞蹈班學的第一支舞。是成雙成對跳的舞蹈。為了營造氣氛,每對男女從拍手的男人和女人中間的過道扭過去。而我回到體育館里看到的舞姿迥然不同。男孩和女孩們一起跳,在彼此的懷中轉動,好像跳華爾茲,然後分開,最後回到起始位置。他們分開時以腳跟支地,髖部擺向前方,動作既迷人又性感。
我熄滅發動機,轉向她。現在她會說「謝謝你帶我出來」,或者「謝謝你,我今晚過得很開心」之類的話。
「羅塞特,我是怎麼說你張那該死的嘴的!」媽媽走出來,站到門階上。她用黃色薄紗巾蓋住捲髮筒。她看起來像被繭包裹的昆蟲,那種有毒的昆蟲。
「你不知道在老師批評你時要閉上嘴嗎?」
「對,他跟黑人一起幹活。」不過她說的不是「幹活」,是「干話」。「跟黑人一起在路邊幹活,每天九塊錢。他說自己好像回到了西得克薩斯勞教所。」
她聽到這種小學生式玩笑,終於笑了。
「帶什麼?」
「薩迪,你沒必要做你不想做的事。我不是——」
好吧,他是個怪誕又好笑的人。不過,忍耐是種美德。我想要這輛車。
「先生?你怎麼了?你突然頭暈了!」
「我很榮幸,夫人。」
「不完全是——」她停下來,沉默一會兒,再次開口時,聲音里充滿恐懼,「喬治……這是共用電話線嗎?」
「薩迪,除了我們倆不會有人知道的。永遠不會。是他不行嗎?」
「舊貨甩賣或者跳蚤市場上兩毛五一盞的那種。」我在導過一些戲之後——算上我在里斯本高中導演的戲,《人鼠之間》已經是我的第五個戲——對背景布置有了些了解。我最不希望看到的情況是,有人從帶簡單傢具的公寓里偷走裝有竊聽器的檯燈。
「你不明白。不是我不想。這不是我害怕的原因。是因為我從沒做過。」
李和瑪麗娜回到美國后,會住進很多租金便宜的公寓,包括我在奧爾良已經拜訪過的一套。但是,根據阿爾的筆記,我想我只需要注意兩套公寓。一處位於達拉斯西尼利街二一四號。另一處位於沃斯堡,這一處正是我拜訪完沉默的邁克之後要去的地方。
他們全都看向我們兩個,嗯……好吧……
他敲了敲圓盤。「把這個裝進燈座。不是落地燈,除非你想錄下老鼠在踢腳板內跑動的聲音。明白嗎?是檯燈,人們會在檯燈旁說話。」他拂一下電線。「紅線和黃線連接到電燈線,電燈線插在牆上。打開燈,竊聽器才會打開。他們打開燈,嘿,你就能聽到動靜啦。」
「這是個回聲器。就是在達拉斯造的,朋友。如果有人能打敗日本人的子孫,那就是我們。到一九七〇年,在達拉斯,電子業會取代銀行業。記住我說的話吧,」他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指著天說,「上帝保佑得克薩斯。」
我能看出她在盤算。但她沒盤算很久。十美元比她丈夫在得克薩斯的烈日下干一整天活掙的錢還要多。因為萬寶盛華根本不知道節假日付一倍半的加班費。而且丈夫根本不知道這十美元的存在。
他準備好討價還價,但我沒那個時間,也沒那個愛好。我放五張面值二十元的鈔票在櫃檯上,然後說:「我拿到貨再給你餘款。但我事先得試試東西能不能正常工作,怎麼樣?」
「在梅賽德斯街上嗎?」她揮揮煙頭。煙頭指向通往廢棄停車場和巨大倉庫的砂礫路,倉庫裏面裝著她永遠不可能擁有的好東西。煙頭指向擁擠而簡陋的小屋,破爛的空心磚台階,用紙板擋住的破爛窗戶。煙頭指向憤怒的孩子。煙頭指向老舊而銹跡斑斑的福特、哈德遜和斯圖貝克百靈鳥汽車。煙頭指向無情的得克薩斯天空。然後,她發出可怕的笑聲,笑聲既愉快又絕望。
「不是來收錢。」我說。羅塞特大吼著把球踢向我,我用腳邊接住球,輕輕地踢回去,她不再吼叫,露出勉強的微笑。「我只想跟你聊聊。」
我站在泥土和草叢中,聞著屎臭、半熟的石油以及天然氣的氣味。
「我下星期一回來。你什麼時候打烊?」
「對,在美國貨里算不錯的。現在——你看見剩下的兩根電線了嗎?藍色和綠色的?」
空氣中瀰漫著從敖德薩—米德蘭方向傳來的石油味。敞開的窗戶傳出搖滾樂。我聽到多維爾斯,約翰尼·伯內特,李·多爾西,查比·切克……這是在開始的四十碼街道上。女人們在生鏽的旋轉木馬上晾衣服。她們都穿著罩衣,那罩衣很可能是從扎耶爾的馬默斯馬特市場買的。她們看起來都像是懷孕了。一個骯髒的小男孩和一個同樣骯髒的小女孩站在開裂的泥土車道上,看著我開車過去。他們手牽著手,長得太像,肯定是雙胞胎。男孩只穿一隻短襪,拿著一支玩具槍。女孩穿著米老鼠T恤,下面是一塊松垮垮的尿褲。她抱著一個跟她一樣髒的塑料娃娃。兩個光著上身的男人在各自的院子之間踢著球,嘴角都叼著香煙。在他們旁邊,一隻公雞和兩隻渾身污泥的母雞在灰地上啄食,旁邊是條骨瘦如柴的狗,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死了。
薩迪把手伸到背後,扯下橡皮筋,鬆開馬尾辮。笑容依舊,開始扭臀。頭髮平穩地從一邊肩膀晃到另一邊肩膀。
他們走開。女孩扣上羊毛衫,男孩彎著腰走路,青春期男孩的那種步態眾所周知,叫「扭著蛋疼的步子」。
「你們的房租是多少?」
「我剛剛被薩迪·鄧希爾變成薩迪·霍金斯嗎?」我笑著說。想到跟她一起去舞會,我的情緒並不低落。
「首先,我想知道你在這裏住多久了。」
「喬治,對不起,」她說,「我辦不到。我太害怕了。」她的連衣裙被拉到膝蓋上面,吊襪帶、襯裙的邊緣和短褲的花邊露出來。她把裙子脫到膝蓋時停下來。
我看到一對男女在體育館東邊比較隱蔽的地方有逾矩之舉——男的在女的羊毛衫里亂摸,女的顯然要把男的嘴唇吸掉——我拍了拍亂摸的傢伙的肩膀,他們跳開。「舞會之後吧,」我說,「現在,回到體育館去。慢點走。冷靜下read.99csw.com來。喝點潘趣酒。」
他笑了。「那要看是誰想聽我說話。」
「沒有。但是到處都是嘔吐物。真是燦爛啊。」
「薩迪——」
有一小會兒,他看起來很疑惑,然後心領神會的笑容出現在他臉上。「我明白了。真實。」
但我同時在關注一場更重要的演出,弗蘭克·鄧寧事件相比這場演出,就像毫無價值的雜耍短劇。這場演出名為《傑克和李在達拉斯》。演出如果順利,其中的一幕會是悲劇。時機成熟時,我必須準備登場,演出要提前開始。
「好的。」
「你瘋了,先生。」
我把地圖從褲子口袋中拿出來,撕下一小片,然後把我在約迪的電話寫在上面。又掏出五塊錢,遞給她。她看了一眼,但沒有接。
「是的,好吧。走吧。你在出去的路上會撞見我那個小婊子。你幫了我一個忙。」
「你呢,文斯?」
「當然,為什麼不能呢?你的妻子和她的男朋友可以看著它說:『太棒了,我們出去時有人在這裏裝了竊聽器,讓我們來場鬧騰的性|交,然後聊聊私事。』」
「這是最接近你跟我描述的你想要的那種竊聽器的玩意。體積很小,因為沒有真空管,也不使用電池。它用的是家庭用普通交流電。」
「計劃是這樣,斯坦。」我朝門口走去,然後走回來,胳膊靠在晶體管收音機展示柜上,看著他的眼睛。我不敢發誓說他看見的是殺害弗蘭克·鄧寧的那個人,但我也不敢發誓說他沒有看見那個人。「你不會跟人亂說,對吧?」
「教練說服我陪他跳舞!他的原話是這麼說的:『你怎能拒絕參加這個以你的名字命名的舞會?』他上周說的。我像個傻子一樣,同意了。現在他要去艾比利尼,我怎麼辦呢?陪兩百個處於性|飢|渴狀態的十六歲男孩跳扭擺舞和菲利舞嗎?我不要!要是有的男孩帶了啤酒呢?」
「是的,」她的語氣很平淡,「是他。薩凡納克萊頓家族的約翰·克萊頓。『合不來』這個詞很準確。因為他這個人很奇怪。」
她到底是什麼意思?我進屋打電話給她就能弄明白了。
「四個都可以,如果你需要的話。但是要一個星期。」
薩迪·霍金斯舞會由加油俱樂部承辦,準備工作非常出色:體育館的椽子(當然是銀色和金色的)上掛滿飄帶。現場提供大量薑汁汽水、檸檬小脆餅,還有美國未來的家庭主婦們準備的紅色天鵝絨紙托蛋糕。藝術系——很小卻很有獻身精神——貢獻了一份卡通壁畫,上面是不朽的霍金斯小姐本人在多帕奇追逐心儀的單身漢。大部分工作是馬蒂·肖和邁克的女朋友博比·吉爾做的,她們可以理直氣壯地為此而自豪。我不知道她們七八年之後是否還會同樣自豪。那時,第一波婦女解放擁護者開始燒掉乳罩,參加遊行,要求與生俱來的生育權。更不要說寫有「我不是財產」,「女人不需要男人,就像魚不需要自行車」的T恤。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已經下車,朝房子跑去,手在錢包里摸著鑰匙。頭都沒回一下。
「好的,可以。」
「一共多少錢?」
「謝天謝地。但還是不能在電話里說這件事。當然,在阿爾餐館吃叉角羚肉漢堡時說這件事就更不合適了。你能來吃晚飯嗎?我們可以在我的後院里來次小型野餐,五點鐘左右怎麼樣?」
「嗯,」我又說,「我是跟前妻一起學的。我猜你可能是跟與你合不來的丈夫學的。」這不是猜測,實際情況就是這樣。我已經不再對這樣的事感到意外,但我要是跟你說我習慣了這一連串的怪事,我肯定是在撒謊。
我們雙手緊扣,我把她拉到我身邊,然後放回去,兩個人分開。然後,我們就像已經一起練習了幾個月的搭檔(可能是在廢棄的戶外野餐地,跟著放慢的唱片),我們彎腰踢腳,先向左踢,再向右踢。孩子們跳躍著,歡呼著,一邊拍手,一邊在我們周圍磨光的地板上圍成一個圈。
低沉的薩克斯和刺|激的鼓點來自鑽石樂隊。歌曲是他們的《漫步》。孩子們沒有跳這支舞。沒怎麼跳。
「骯髒的狗雜種老王八蛋!」羅塞特尖叫,然後朝蒙哥馬利—沃德百貨公司倉庫方向的梅賽德斯街上跑去,一邊踢球,一邊瘋笑。
我沒來得及回應,唐納德通過公共廣播說:「為了向兩位真正會跳舞的監護人——這在我們學校的歷史上還是第一次——致敬,現在來一首經典老歌。這首歌已從我們的視線中消失,卻被我們銘記在心。一首舉足輕重、我從我老爸的唱片收藏中挑出來的歌曲。我把老爸的唱片拿來,他可不知道。你們誰要是告訴他,我可就慘了。明白嗎,你們這些搖滾樂迷,這是安伯森先生和鄧希爾女士上高中時的音樂!」
「嗯……」
「那要看你問什麼問題。我可不會告訴你我胸罩的罩杯。」
我們熱吻了有五分鐘,愛撫越來越大胆,呼吸越來越急促。汽車擋風玻璃上出現霧氣。然後,她推開我,我看見她的臉已經濕了。上帝啊,她在什麼時候哭的?
「這就對了,」我說,「什麼時候能好?」
我從餐桌後面看到邁克、吉姆和文斯加入男人的一邊。文斯沒怎麼跳——說他跳得像個白人男孩,簡直是對所有白人男孩的侮辱——但吉姆和邁克跳得很有運動員的氣勢,有種不經意的魅力。另一邊的女孩們很快就開始看著他們。
「我想讓你留心潘趣酒盆。哪個男孩要是端著一杯什麼東西靠近它,哪怕是止咳糖漿,我想讓你用電刑或者閹割嚇唬他,你覺得哪個有效便使用哪個。」
「還有一件事。用舊檯燈。很舊的那種。」
「麥迪遜!他們整個月都在室外演奏台上跳!想讓我教你嗎?」
能打個電話給我嗎?需要幫個忙。
「明白了,先生,」他說,「請別告訴我爸爸。」
「省省吧,吉姆。我不是被你迷得神魂顛倒的女生,我也不是你的教練。」
「臨時工嗎?」
「你要是準備搬出去,就打電話給我。我只希望你做這件事。你打電話說:『先生,我是羅塞特的媽媽,我們準備搬走了。』僅此而已。」
博爾曼教練的媽媽住在艾比利尼的一家療養院里,髖部骨折。德諾姆聯合高中的薩迪·霍金斯舞會在這個周六舉行。
我想他們要是沒帶才讓人意外,但覺得最好別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