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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1648—1649年湖南戰局 第三節 濟爾哈朗進軍湖南與何騰蛟被俘殺

第十八章 1648—1649年湖南戰局

第三節 濟爾哈朗進軍湖南與何騰蛟被俘殺

佟圖賴、伊拜部在衡州擊敗明軍,南明總兵陶仰用陣亡。胡一青、周金湯退入廣西全州。佟圖賴乘勝追擊,佔領全州。由於全州是由湖南進入廣西的門戶,直接關係到永曆朝廷的安危,南明將領焦璉等領兵分三路反攻全州,被清多羅順承郡王勒克德渾部援軍擊敗。焦璉等調整兵力后再次反攻全州,濟爾哈朗親自帶領主力往援,明軍不敵,退回桂林。清軍在勒克德渾率領下進攻道州,明將曹志建戰敗,道州失守。曹部雖曾反攻道州,都被清軍擊退。
濟爾哈朗、勒克德渾在重新佔領湖南大部州縣后,還曾派出一支軍隊西入貴州境內。當時明將郝永忠部還沉浸於內訌之中,在黎平府東南的中潮地方包圍遠安伯陳友龍殘部,陳友龍戰敗被殺。清軍的突襲使郝永忠措手不及,被擊敗,清軍佔領黎平府。郝永忠帶領部眾退到廣西慶遠(宜山),又輾轉于貴州獨山一帶。由於欣賞他的何騰蛟已被清軍俘殺,而瞿式耜等人對他恨之入骨,在奏疏中公開稱他為「郝逆」,他在永曆朝廷直接控制區內幾乎沒有容身之地,被迫率領部眾由貴州轉入夔東山區,與劉體純、袁宗第等會合,長期堅持抗清鬥爭。
何騰蛟被俘后堅貞不屈,保持了民族氣節,應當肯定。但縱觀他的一生卻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弘光時期他受制於左良玉,無所作為。隆武時期,他夥同湖北巡撫章曠排擠大順軍余部,收羅一批散兵游勇充當嫡系,又無將將之能,造成劉承胤、曹志建、黃朝宣等割據跋扈的局面。上文說過,隆武帝遇難,他負有九-九-藏-書不可推卸的責任。反攻湖南之役取得節節勝利之際,作為全軍統帥的何騰蛟卻處處私心自用,唆使郝永忠偷襲反正來歸的陳友龍部,挑起明軍自相殘殺,給清軍以喘息之機;又悍然調走圍攻長沙的忠貞營,一手斷送了復湘援贛的戰略大局,卒至以身予敵。南明之不振,用人不當是個重要原因。
清朝滿漢主力北撤以後,留守湖南的兵力大為削弱。九月,南明焦璉部和滇營趙印選、胡一青等部收復廣西全州,該城清方官兵退入湖南永州。十月上旬開始,各路明軍重新活躍起來,恢復湖南失地。永國公曹志建部于初二日攻克永興、初三日收復耒陽。原駐洞口、洪江一帶的鄂國公馬進忠、襄國公王進才移兵南下會合由全州入湘的新寧侯趙印選、興寧侯胡一青部,於十月二十七日攻克武岡(永曆元年改名奉天)活捉清守將楊應元,新寧、城步等縣也隨之收復。十一月初四日王進才部又攻克靖州,清將閻芳譽等逃竄途中溺水而死。收復武岡以後,胡一青部經東安、冷水灘攻永州;曹志建軍向衡陽推進;馬進忠部則進迫寶慶。
南明軍隊對湖南的反攻,引起了清朝湖廣當局的恐慌。清湖廣四川總督羅綉錦上疏朝廷緊急請求增派援兵。攝政王多爾袞批交兵部商議,順治七年(1650)二月,兵部建議調駐守山東濟南的續順公沈永忠率領本部官兵移駐湖南寶慶(邵陽),並將原隨佟圖賴等南征的總兵張國柱、郝效忠二部交其統轄,經朝廷核准後下達。這時,清廷所調定南王孔有德、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仲明的軍隊已分別由遼東南下,孔有德自告奮勇攻取廣西。清廷指示他進入湖南以後,先會同沈永忠軍「力辦湖南之賊,務令銷靖伏莽,地方底定」,再報朝廷批准後進征廣西。在後來的一段時間里,清軍暫時穩定了對湖南的統治,等到孔有德軍攻佔廣西大部分地區以後,留鎮湖南的兵力仍然相當有限,從而埋伏下了大西軍聯明抗清後由貴州東入湖南,清軍一敗塗地的種子。https://read.99csw.com
濟爾哈朗在擒殺何騰蛟以後,利用南明軍隊不戰自潰,分兵大舉進攻。由尚書阿哈尼堪、固山額真劉之源領兵往攻寶慶(邵陽),固山額真佟圖賴、伊拜領兵往攻衡州;當時,堵胤錫同李赤心率領的忠貞營駐于湖南郴州地區,濟爾哈朗親自帶領主力前往征討。忠貞營兵力不敵,戰敗後向南撤退
何騰蛟被俘后,清方勸他投降,他堅決拒絕,正月二十七日被殺害於湘潭流水橋旁一個小坡下。據記載,何騰蛟就義前「惟舉手拍地,呼:『可惜!』兩掌皆碎」。大概他終於認識到由於自己的偏私心理作祟導致全局隳敗,追悔莫及吧。永曆朝廷得到何騰蛟就義的消息,追贈他為中湘王,謚文節。
1649年(順治六年,永曆三年)正月二十日,清軍在濟爾哈朗統率下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就進抵道林市,從活捉的明擺塘兵口中審問得知何騰蛟和馬進忠正在湘潭城內。次日清晨,清軍快速行進,出其不意地包圍了湘潭縣城。馬進忠見清軍勢大,率部南撤,何騰蛟成了無兵之帥。二十一日清軍進入湘潭,何騰蛟被俘。清鄭親王濟爾哈朗下令屠城,湘潭城中的百姓幾乎全被殺光。當時逃到鄉下的文人汪輝記載:清軍從正月二十一日開刀,「屠至二十六日封刀,二十九日方止」,半個月後他進城看到的是一場慘不忍睹的局面:「近前則足軟,欲退又不能。魂飛魄散,心膽懼寒矣。時血跡尚鮮,腥臭逼人,立身無地,有食亦不能下咽。但見屍骨縱橫,慘不可言。……市上人民不止二三十,城中不滿百人,受傷未死者數十人。」康熙初,《湘潭縣誌》收錄的一件碑文也說:「六年正月,萬騎自長潛渡,屠其城,屍墳起,與垣檐平。會守帥提餒卒至,搏屍衣而暴露之,塗藉污濘隘巷間,橫豎比疊;有未亡者欲以面目求死者狀,裹骸還里,此臭皮囊三七日外作鬼畜變相,竟人人似,又哭而置之。」九-九-藏-書
綜上所述可以看出,1648—1649年(順治五年至六年)集中在湖南的南明軍隊有李赤心、高必正統率的忠貞營,馬進忠部、王進才部,滇營趙印選、胡一青部,郝永忠部,陳友龍部,曹志建部,袁宗第、劉體純、牛萬才等部,兵力相當雄厚。只是由於居統帥地位的督師閣部何騰蛟非但駕馭無能,而且挑起內訌,弄得眾心離散,被濟爾哈朗指揮的清軍各個擊破。清軍佔領湖南和廣西全州后,永曆朝廷幾乎已無招架之力。但這時清廷因為姜瓖等領導的山西反清運動尚未平定,京師兵力空虛,多爾袞于順治六年八月間下令濟爾哈朗「班師還京」。永曆朝廷才驚魂稍定。https://read.99csw.com
阿哈尼堪、劉之源部在寶慶擊敗明軍王進才、馬進忠軍,佔領府城邵陽,接著向西進攻黔陽,在該縣的洪江(今黔陽縣南)擊敗袁宗第、劉體純(二隻虎)部,進佔沅州(今芷江)、靖州
何騰蛟下令把圍攻長沙的忠貞營調走以後,自以為可以讓自己節制的勛鎮拿下長沙,攫取首功。然而,他情報不明,不知道清廷所派濟爾哈朗統率的滿、漢大軍正在向湖南推進。清廷接到湖廣總督、巡撫、巡按諸臣連續告急的奏疏,於1648年(順治五年)九月十一日決定任命鄭親王濟爾哈朗為定遠大將軍,「統兵討湖廣逆賊李錦」。十月,濟爾哈朗軍行至山東曹縣,參与鎮壓該地的農民反抗;十二月在湖北安陸府喂馬,休養士卒,準備大舉入湘。何騰蛟對敵情缺乏起碼的了解,加以指揮無能,在忠貞營於十一月十六日撤離長沙后,始終沒有組織成一支進攻長沙的兵力。1649年(順治六年)正月,濟爾哈朗大軍進入湖南,何騰蛟部下諸將如驚弓之鳥,紛紛拉起隊伍就跑。何騰蛟身邊只有馬進忠部少數兵力,自知難以迎敵。他在無可奈何之時,給永曆朝廷上疏奏稱:「湖南千里一空,前恢復諸城一旦盡棄,引罪自劾。」何騰蛟原疏未保存下來,但從南明人士的記載里可以推測他的「引罪自劾」肯定隱瞞了自己把忠貞營調走招致全局敗壞的真象,許多南明官紳又同何騰蛟、瞿式耜沆瀣一氣,對原大順軍改編而成的忠貞營懷有很深的偏見,因此把這段歷史描繪得混亂不堪,全部責任都推到忠貞營和節制該營的堵胤錫頭上。例如,堵胤錫邀請忠貞營入湘,李赤心、高必正應命率部於九月間到達常德,十月二十一日由常德南下;何騰蛟在十一月間給瞿式耜的塘報中還說「本閣部不以恢長為喜,而以忠貞來附為喜」;同年十二月初一日瞿式耜轉奏后奉聖旨還說:「今長、湘凱聞,李赤心、高必正等雄冠諸軍;制輔堵胤錫聯屬各部,以成大捷,朕心嘉悅。」可是,到了王夫之等人的筆下,就變成堵胤錫招忠貞營參加湖南會戰彷彿是一種陰謀,李、高兵進至常德百裡外時堵胤錫才寫信通知馬進忠,「進忠大驚,疑忠貞營之眾旦夕即並己,立命焚廨舍庾積,掠百姓,拔營南走,……進忠去常德,王進才、牛萬財不知所出,遂約劉體淳(純)、張光翠同走衡、寶間。忠貞營至常德,已赤土無莖草,不能留,即尾進忠后,自寧鄉趨湘潭。馬蛟麟徐出收常德,湖北復陷。諸軍蝟集於湘,高必正遣偏師攻長沙,以謝胤錫,不克,亦退湘、衡間,互相疑掣,轉掠千里,胤錫無以制之。騰蛟泛輕舸至湘潭,乃與胤錫議,以南昌求援甚急,胤錫督忠貞營渡湘而東走醴、攸,往援江。而忠貞營徘徊茶、攸間,殊無行意。湘潭陷,騰蛟敗沒,忠貞營奔衡州走郴,為入粵計。胤錫不能令也」。這完全不符合事實。李赤心、高必正率忠貞營入湘作戰,本來是堵胤錫和馬進忠的請求,出兵時還對夔東的留守兵力作了部署,防止湖北清軍乘虛西上。當時清荊州總兵鄭四維依據可靠消息報告:「聞說馬進忠等請虎賊(即李赤心為首的忠貞營,李過綽號一隻虎)往常(德)、澧(州)。仍將譚賊(指譚文、譚詣、譚弘)船隻發上新灘,留王二(即王光泰)、王三(王昌)、姚黃(指搖黃十三家)、朱經略(朱容藩)、王昉生接住施、歸、建始一帶。今(十月)初五日,各賊起營前往常、澧。」王夫之是當時當地人,應當知道事實的真相。他為了掩蓋何騰蛟的過失,竟然編造了一篇馬進忠同忠貞營內訌的神話,渲染得栩栩如生。這種憑個人好惡任意上下其手的史筆,只能把讀者引入歧途。https://read.99c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