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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大為吃驚。我那時只發表了兩三首無價值的詩歌,發表在名不見經傳的基布茲運動雜誌上。(我希望它已經與我可憐的寫詩嘗試一道化作了塵泥。)但是本-古里安一定是看到了。據說他慣於仔細閱讀各種出版的東西:園藝月刊,自然或博弈愛好者雜誌,農業、工程、統計學研究期刊。他的求知慾望沒有止境。
之後,從火山口裡向我迸發出火焰、硫磺和一道道熔岩:「我一生一世都是斯賓諾莎主義者!我從年輕時候起就是一個斯賓諾莎主義者!鎮靜!冷靜!那是整個斯賓諾莎思想的精髓!是他思想的核心!安寧!無論是順境還是逆境,成功還是失敗,一個人的頭腦永遠也不應該失去平和!永遠也不!」
他從椅子上跳下來,好像遭到了槍擊,也讓我站起身來,當他把我推向門口時,推我的身體,就像他的秘書在三刻鐘之前推我一樣——他熱情地說:「聊聊挺好!非常好!你最近在讀什麼書呢?年輕人在讀什麼書?你什麼時候進城,請來看我。只管來,別害怕!」
過了一會兒,他復出水面,一隻手拿著兩隻杯子,另一隻手拿著一瓶廉價水果飲料。他精神飽滿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飲料,接著又給我倒了一杯,宣布說:「喝吧!」
突然,本-古里安在書桌後面嘆了口氣,彷彿巨石投入水中,就連他的白髮也從視野中消失了。
在這間斯巴達式的屋子裡,一個人邁著小碎步迅速踱來踱去,他雙手背在身後,眼睛盯著地板,大腦袋前伸,彷彿要撞什麼東西似的。這個人看上去和本-古里安一模一樣,但是又無論如何也成不了真正的本-古里安。那時,以色列的每個孩子,即使是幼兒園小孩在睡夢中都知道本-古里安的樣子,但因為那時還沒有電視,顯然在我看來,民族之父該是個頭頂雲天的巨人,可是這位冒名頂替者又矮又胖,身高不到五英尺三。
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想做的莫過於「巧妙退出」了,不是二十分鐘以後,而是馬上,立即。一想到上帝自己就在這裏,是他本人,就在灰門後邊,再過一分鐘我就在他的掌控之下,敬畏與恐懼讓我險些昏厥。
一個在克勞斯納家族,在凱里姆亞伯拉罕的所有反左派人士當中長大的孩子,我一向接受的是這樣的教育,猶太人的所有痛苦都應歸咎於本-古里安。在我成長的地方,他被視為惡棍,堪稱左派體制災難的具體化體現。
說著,他平靜下來,面露喜色。
我盡量慢慢喘氣。我肯定是嫉妒卡夫卡《變形記》中的戈里高利了,他自己縮成了一隻甲蟲。血液從手腳涌流到肝臟。
我們每天在收音機,甚至在夢中聽到的富有穿透力的硬邦邦的聲音首先打破了沉寂。全能的人氣哼哼地看了我一眼,說:「怎麼!你為什麼不坐下!坐!」
然而,僅僅過了四天,天堂之門向我敞開:民族之父從高處下來,俯就發表一篇謙恭有禮洋洋洒洒的回復文章,佔據了報紙的幾個顯著欄目,為「那個時代的偉人」進行辯護,抨擊社會渣滓。九-九-藏-書
我迅速坐在書桌旁的椅子上,對著書桌,筆直地坐著,但只是坐在椅子邊,不可能朝後倚了。
「老人,」他開始使用充滿深情的昵稱,從本-古里安五十多歲起人們一般就這麼稱呼他,「你知道,怎麼說呢,這些天熱衷於長篇哲學對話。但是,他的時間,我相信你可以想象,如同金粉一樣。他實際上還在自己處理所有的國事,從戰爭準備到與大國的關係再到郵局工人罷工。你呢,當然過二十分鐘就要借故退出,這樣我們可以搶救一下今天的日程安排。」
但是,奇迹時代剛剛拉開序幕。
之後,他依舊在門窗之間來回走動,並就斯賓諾莎的思想發表了長篇演講。
身後的門關上了,我站在那裡一言不發,背靠著剛從那裡走進來的那扇門,雙膝發抖。大衛王的辦公室非常普通,幾乎沒什麼傢具,比我們在基布茲住的簡易房大不了多少,對面是個窗子,拉著有鄉村氣息的窗帘,給燈光補充了些許日光,窗子兩旁分別放有金屬文件櫃。房間中央是一張玻璃面的大書桌,幾乎佔據了房間的四分之一。書桌上放有三四摞書、雜誌和報紙,各式文件與文件夾,有的打開,有的合上。書桌兩旁,放著兩把帶有官僚氣的灰色金屬椅,那些年你在任何管理部門或軍事辦公室都可以看到這種椅子,椅子下面始終刻有「以色列國有資產」的字樣。房間里再沒有別的椅子。一張囊括整個地中海流域和中東地區、從直布羅陀海峽到波斯灣的巨幅地圖佔據了整整一面牆,從上到下,從一個角落到另一個角落,只有郵票般大小的以色列下面,畫了一條粗線。另一面牆放著三個書架,滿滿當當排著書,好像有人會突然在這裏患上急性讀書狂熱症,刻不容緩。
突然,當我寫下「強硬方式」幾個字時,我可以再次清清楚楚地看到本-古里安抓著廉價水果飲料的杯子,先給他自己倒飲料的情形。杯子也是廉價的,是厚玻璃做的,他堅硬的手指又短又粗,緊緊握住如同手雷的杯子。我驚愕不已,倘若我腳跟錯位,說了一些讓他上火的話,本-古里安可能會把杯子里的飲料潑到我臉上,或者把杯子扔到牆上,或者會攥緊拳頭,把杯子捏碎。他就是那樣令人敬畏地抓住杯子,直至突然笑逐顏開,向我顯示他知道我在嘗試著寫詩,看見我的窘態露出愉快的微笑,有那麼一刻,他的樣子幾乎就像一個性情愉快愛開玩笑的人,剛剛略施小計,現正在詢問:下一個節目呢?
然而,長大成人後,我則是從截然不同的角度,從左派角度來反對本-古里安。我和同read•99csw•com時代的許多左派知識分子一樣,認為他有近似暴君的品性,一想到他在「獨立戰爭」期間對阿拉伯人的強硬方式和報復性的襲擊,我就會不寒而慄。直到最近幾年,我才開始閱讀關於他的一些東西,不知道自己是對還是錯。
突然,再次沒有警示,他的獨白只進行了一半,甚至一個句子只說了一半,就索性不想說了。
突然,他一句話說到半截便停頓下來,我甚至感覺到他的氣流吹在我僵硬的脖子上,但是我不敢左顧右盼。我僵直地坐在那裡,繃緊的膝蓋形成一個直角,臀部和緊張的後背也形成一個直角。本-古里安朝我氣勢洶洶地叫嚷,聲音里沒有一絲問詢之意:「你沒有吃早飯!」
然而,在讓人感到宛如無窮無盡的兩三分鐘持續不斷的沉默里,我還是誠惶誠恐地背靠著門,盡情飽覽這一身材壯實有力的小個子男人那怪異、易受催眠的儀錶,介於堅韌不拔的山村老爺爺和精力旺盛的古代侏儒,他躁動不安、倒背著手不住地來回走動,腦袋前伸,像個攻城槌,陷入沉思,孤高超然,並不勞神做出一絲暗示,說明他意識到某人,某物,一粒浮塵,突然降臨到他的辦公室。大衛·本-古里安那時大約七十五歲,我只有二十歲。
從在本-古里安斯巴達式的辦公室談論斯賓諾莎迄今,已經過去了四十多年。我自那以後見過諸多名人,包括政治領袖,具有吸引力的人物,其中一些展現出巨大的個人魅力,但是沒有人像他那樣在身體外觀和攝人魂魄的意志力上給我留下如此強烈的印象。本-古里安,至少在那天早晨,擁有使人著迷的精力。
「身為斯賓諾莎主義者,我毫不懷疑地對你說,斯賓諾莎思想的精髓可以作如下歸納。人應該永遠保持鎮靜!永遠不應該失去冷靜!其他都是詭辯與釋義。鎮靜!在任何情況下都要保持冷靜!其他——分文不值!」(本-古里安語調古怪,每個詞總是強調最後一個母音,有點像在吼。)
於是我徹夜默默地祈禱降臨災難:戰爭、地震、心臟病發作——無論是他還是我,都沒關係。
同一撥基布茲人,就在兩天前他們想送我去接受某種再教育,因為我出言不遜,現在卻高興得神采飛揚,忙不迭地和我握手,要麼就拍拍我的後背:「呢個,你成了!你流芳百世了!你的英名有朝一日會出現在本-古里安文集的索引里!胡爾達基布茲的名字也會出現在那裡,謝謝你!」
一兩天後,又打來了電話。
我大驚失色,幾乎有些不快。
沉默。民族之父繼續來回踱步,步履又碎又快,像囚禁起來的雄獅,或者是萬萬不可遲到的人。過了無窮無盡長時間,他突然說:「斯賓諾莎!」
本-古里安總理時不時在《達瓦爾》周末增刊上就哲學問題發表冗長的理論性反思。1961年1月,有一次,他發表一篇評論,說明不可能實現人類平等,儘管他們可以達到一定程度九*九*藏*書的博愛。
我咕噥著什麼。
四點半,我第三次擦拭我的鉚釘軍靴,穿上鞋子,牢牢繫緊鞋帶。我穿著熨得平平整整的便裝,卡其布長褲,白襯衣,套頭衫和風衣。我出門走上主路想搭車,竟然奇迹般地搭成了,暈暈乎乎,來到了國防部長辦公室。它不在駭人聽聞、天線林立的國防部大樓里,而是在背後的一個院落里,在一個風光迷人具有田園情調的巴伐利亞式兩層小樓里,小樓紅瓦墁頂,爬滿了青藤,它由一個德國聖殿騎士在19世紀建成,那個聖殿騎士在雅法北部的沙地上建立起一個寧靜的農業聚居區,最後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之際被英國人驅逐出境。
「你是做什麼的呢?你寫詩嗎?啊?」
他沒有等回答。我沒有出聲。
他顯然記憶力驚人,過目不忘。
可是這種情況表明本-古里安喜歡早晨七點鐘之前講述斯賓諾莎。他確實一刻不停地講了幾分鐘。
鑒於我本人捍衛的是基布茲價值,我就給《達瓦爾》撰寫了一個小小的回復,帶著應有的謙恭與尊重,指出本-古里安先生大錯特錯了。我的文章發表時,在基布茲胡爾達引發眾怒。基布茲成員對我的出言不遜大光其火:「你膽敢不同意本-古里安的說法?」
我一口氣把飲料全部喝光。一滴也沒剩。
那個可憐的人立即消失了。
但是總理兼國防部長不再聽我說話了。他那不集中的精神已經轉移。既然他已經一勞永逸,以毀滅性的一擊,解釋了斯賓諾莎思想中的存疑問題,他就開始滿懷激|情地談論其他事由:我們青年人當中的猶太復國主義熱情已經失去,或是希伯來語詩歌,它涉獵了各種危險的嘗試,卻沒有睜開眼睛,歌頌每天在我們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民族復興,希伯來語言的復興,內蓋夫沙漠的再生。
本-古里安不僅把自己當成政治家,而且,也許主要,當成富有獨創性的思想家和精神導師。他自學希臘語,為的是能夠閱讀柏拉圖的原著,涉獵黑格爾和馬克思學說,對佛教和遠東思想感興趣,深入研究斯賓諾莎學說,以至於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斯賓諾莎主義者。(已經當上以色列總理的本-古里安,每逢橫掃牛津那些不錯的書店尋找哲學書時,都於讓頭腦敏銳的哲學家以賽亞·伯林相伴。有一次伯林對我說:「本-古里安煞費苦心,把自己描繪成一個知識分子。這依據的是兩個錯誤,他首先錯誤地相信海姆·魏茲曼是知識分子;其次,他還錯誤地相信傑伯廷斯基是知識分子。」以賽亞·伯九*九*藏*書林就是用這種方式,用一顆聰明的石子,無情地擊中三隻飛鳥。)
與此同時,大衛·本-古里安滋滋喝了三大口,像個渴極了的農民,開始繼續講述斯賓諾莎。
他那兩隻伐木工般強有力的拳頭突然落到桌上的兩隻杯子上,我們二人的玻璃杯蹦起來,驚恐地咣當直響。
他一邊把我,連同我的大頭釘軍鞋和我白色的安息日襯衣推出門外,一邊興高采烈地大喊:「來啊!只管來,我的大門始終向你敞開著。」
他坐在我對面,把兩隻胳膊攤在書桌上,好像要把桌上所有的東西抱在胸前。當他突然樸實、欣喜地微笑時,身上閃爍著令人愜意、暖人肺腑的光,彷彿不但他的臉龐、他的眼睛在微笑,而且連整個拳頭般的身體也放鬆了,和他一同微笑,整個房間也微笑了,甚至斯賓諾莎本人也微笑了。本-古里安的眼睛,從憂鬱的灰變作明亮的藍色,他從上到下仔仔細細打量著我,一點沒有禮貌,好像用自己的手指在感知。他好像有點飄忽不定、躁動不安並令人生畏。他的論證就像拳擊,然而當他沒有警示便突然笑逐顏開時,就好像從一個復讎之神轉變成一個喜氣洋洋的爺爺,煥發出健康的容光與滿足,一股富有誘惑力的熱情從他那裡汩汩而出,那種迷人的氣質持續片刻,像個興高采烈的孩子,帶著永不滿足的好奇。
以賽亞·伯林的冷峻觀察是正確的:本-古里安儘管研讀柏拉圖和斯賓諾莎,但他不是知識分子,與知識分子相距甚遠。我所看到的本-古里安,是一個喜好空想的農民。他身上具有幾分原始的東西,有些不合時宜的東西。他簡單的頭腦幾乎停留在《聖經》時代,他的意志力像一束激光。身為波蘭東部普翁斯克一個猶太小村裡的青年,他顯而易見擁有兩個簡單的想法:猶太人必須在以色列重建自己的故鄉;他是當之無愧領導他們的人。縱觀其一生,他從沒有改變年輕時代的兩大決定,一切都服從於這兩個決定。
他頑皮地眨眨眼睛。彷彿他給我設置了一個頑皮的陷阱,並且在遊戲中獲得勝利。
秘書真是別無選擇,只得輕輕從身後把我推進最為神聖的所在。
這次夜間談話過去了幾年,梅納赫姆·貝京及其黨羽在愛迪生禮堂失去我已經七八年之久,我與大衛·本-古里安見了面。那些年裡,他是政府總理兼國防部長,但許多人把他視為「那個時代的偉人」,以色列國開國元勛,「獨立戰爭」和「西奈戰爭」中的大贏家。敵人恨他,嘲弄圍繞他所進行的個人崇拜,而崇拜者已經將其視為「民族之父」,是奇迹般地將大衛王、猶大·馬加比、喬治·華盛頓、加里波第、猶太人中的丘吉爾乃至上帝的彌賽亞等雲集一身的人物。
直到現在我沒有說一句話。沒有出聲。
風度翩翩的秘書未曾注意到我的身子在抖動,嗓子眼卡住了;他簡要向我布置任務,帶著某種近乎親切的熱情,好像和我一起背著隔壁房間里的神明,read.99csw.com在策劃著什麼。
在演講當中,門猶猶豫豫開了一條縫,秘書怯生生地把腦袋伸進來,微笑,試圖咕噥些什麼,但是受傷的獅子朝他劈頭蓋臉吼道:「出去!別搗亂!你沒看見我正在進行很長時間以來最為有意思的談話之一嗎?你走開!」
他停住說話。他走到窗戶旁邊,突然轉過身來說:「你看過斯賓諾莎的東西嗎?看過,但是也許你並不理解?很少有人了解斯賓諾莎,很少。」
那電話沒有打給我——我們的小房間尚無電話——電話打到了基布茲辦公室。貝拉·皮,一個基布茲老成員那時碰巧在辦公室,她跑來找我,蒼白顫抖,就像一張紙,哆哆嗦嗦,就像剛剛看見眾神的四輪馬車被火舌包圍,她告訴我,就像在頒布臨終遺言:總——理和國防——部長召我明天早晨晉見,六點半整,在特拉維夫國防部長辦公室,與總——理和國防——部長進行私人會晤,應本-古里安個人邀請。她在說總——理和國防——部長時,好像在說「當稱頌的神」。
他是個坦率正直、冷酷無情的人,像多數幻想家一樣,未嘗不考慮代價問題。也許,他一刻也沒有停止考慮,並做出決定:隨它去吧。
「人永遠也不能發脾氣!」這些話如同審判日里的驚雷惡狠狠地向我襲來,「永遠也不!要是你不能看到這一點,就不配被稱作斯賓諾莎主義者!」
在他圓形露天競技場般的禿頂周圍,散落著先知般亂蓬蓬的銀髮,巨大的額頭下面是兩道亂蓬蓬的灰色濃眉,濃眉下是一雙敏銳的灰藍色眼睛,明察秋毫。他長著寬大粗糙的鼻子,一個不知羞恥的醜陋鼻子,一個色迷迷的鼻子,似反猶主義漫畫中的形象。他的嘴唇薄而冷漠,而下巴卻像一個古代水手那樣突出而桀驁不遜。他的皮膚如同生肉一般粗糙紅潤,短脖子下的肩膀寬大有力,胸脯寬闊,敞開的襯衣領口上露出手掌寬的毛茸茸前胸。他恬不知恥凸出的肚子,像海豚的隆峰,似乎顯得很堅硬,彷彿混凝土壘就,但令我困惑的是,所有這些奇景竟以兩條侏儒般的粗腿作結,如果不是褻瀆上帝,可以說那雙腿有些滑稽可笑了。
現在該輪到我蒼白了。首先,我仍然穿著軍裝,我是一個正規軍人,軍隊里的陸軍上士,我險些害怕自己違反了某些規章制度,在報紙專欄上與我的最高統帥進行意識形態爭論。其次,除笨重的鉚釘軍靴,我就沒有一雙鞋,我怎麼去見總——理和國防——部長呢?穿拖鞋嗎?再次,我根本就無法在早晨六點半趕到特拉維夫,胡爾達基布茲的頭班車要等到七點鐘才發車,直到八點半才能趕到中心汽車站。
但是,現在我再也不能玷污斯賓諾莎的名譽了。我保持沉默,就會玷污我所喜歡的哲學家,於是鼓足勇氣,眨眨眼睛,竟然奇迹般地膽敢開口,在全能的上帝面前尖聲尖氣地小聲說道:「確實在斯賓諾莎思想里有冷靜鎮靜的因素,但是把那說成是斯賓諾莎思想的精髓,不對吧?確實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