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了？一塊博物館的珍品？怎麼打碎的？」

「與一切都毫無關係，親愛的，原諒我。」她又說，「你知道，我喜歡男子的裸體雕像。別露出你那幅傻樣。我是說雕像。我有過一個很特別的。它應該是太陽神赫利俄斯（希臘神話中的太陽神——譯者注）。我把它從歐洲的一家博物館里買了出來。我為了得到它真是大費周折，吃盡了苦頭——當然，那不是出售的。我想我當時是愛上它了，愛爾瓦。我把它帶回了家。」

「我想，你只不過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不幸棄兒——正如我常說的。我們過於玩世不恭和憤世嫉俗，我們太過頹廢和墮落了。假如我們完全以一種謙恭的態度回歸到那些樸素的價值觀上來……」

「多米尼克，我親愛的，」他誠摯而關心地說，「https://read.99csw.com我但願我是你的父親。在你童年的時候發生過什麼不幸的事情嗎？」

「倘若你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怎麼辦？」

「唔，一次也沒有。我度過了一個幸福的童年。自由自在，寧靜而美好。沒有任何人給我太多的干擾。喔，對了，我的確常常感覺很無聊。可是我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了。」

「它打碎了。」

「你完全發瘋了嗎？為什麼要打碎它？」

「你想要什麼呢？十全十美嗎？」

「多米尼克，對事物感觸如此強烈可不正常。」

「那就叫做自由嗎？」

「我把它從航標上扔了下去。下面是水泥地面。」

「這反而更糟糕。看著一個人，表面上裝出一副英雄模樣，可是後來卻聽說他常常以看雜耍作為消遣？或read.99csw.com者看見一個男人，他畫出了一幅偉大的油畫，卻得知他常常把時間浪費在陪他所認識的每一個妓|女睡覺上。」

「多米尼克！」

「我選擇我惟一嚮往的東西——那是一個人真正可以允許自己得到的東西。自由，愛爾瓦，是自由。」

「它在哪裡？咱們改變一下花樣，我想看看你喜歡的東西。」

「什麼？」他大惑不解地問。

「看看那些有錢人吧，他們擁有面前的整個世界。觀察他們拿什麼尋開心吧。到時髦一些的非法酒吧里觀察他們吧。那就是你所謂的普通人類。我連碰都不想碰他們。」

「愛爾瓦，你怎麼談論起那些不中用的東西來了？那些話題只能用在你的社論里，而且……」看見他眼睛里的神情，她停住沒有往下說。那眼神看起來九_九_藏_書迷茫，而且有點受傷的樣子。接著她便放聲大笑起來，「我錯了，你的的確確真的相信那一切。如果那真是信仰，或者換上你所做的任何別的事情，噢，愛爾瓦，正因為如此，我才那麼的喜歡你。正因為如此，我現在才又說出今晚我在那個集會上所做的事情來。」

我喜歡男子的裸體雕像

「為了讓誰也無法再看見它。」

「這都什麼跟什麼呀，看你都扯哪兒去了！」

「就像我現在這樣煞有介事地高談闊論啊——而且是與你，一本正經地。與你這樣談論這樣的事情可真好。愛爾瓦，原始人把他們的神像做得跟人很相像，你知道嗎？如果為你做個塑像，那會是什麼樣子呢——如果你脫|光了衣服，腆著你的大肚皮，等等，等等……」

「無物可求，無望可待。無所傍依hｔｔｐs://reａｄ•99csw•ｃoｍ。」

「——否則就什麼都不要。所以，你明白嗎，我一無所求。」

「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是我能感受的惟一方式。否則就根本無法感受。」

「我不會找到我所要的東西的。我會選擇對它視而不見。它會是美好世界的組成部分。如果我選擇看見它，我將不得不與你們其餘的人共同分享，可是我又不願分享。你知道，我從來不再打開我所讀過和深深喜愛過的巨著。一想到別人的眼睛已經讀過它，一想到讀那本書的是怎樣的人，就讓我痛苦。這樣的東西是不可能分享的，不能與那樣的人分享。」

第五部分

「可是，該死！那不是看待這個問題的方式。那並不是整體的體現。在我們最邪惡的人當中也還有一些善的成分。總還是有一些可取的地方。」

「你知道，這件事https://read.99csw.com是如此特別——我是說我們對於一般人的觀念。每當我們在描述某種嚴肅的、重大的見解時，我們總會有某種籠統的、強烈的想象。可是我們對它的了解只限於我們在一生中所認識的人。你看看他們。你知道這樣的事嗎——你覺得哪一件才是重大和莊嚴的呢？沒有什麼是重大的事情——除了在手推車前討價還價的家庭主婦，除了那些在人行道上亂寫髒話的流著口水的臭娃娃，還有那些喝得酩酊大醉的初登舞台的女演員，抑或是那些在精神信仰上與他們相當的人。實際上，當人們痛苦的時候，別人才感覺到對他們懷有某種尊敬之情。他們有某種尊嚴。但是，在他們開心的時候你注意過他們嗎？那才是你看得出真相的時候。看看那些人——他們把自己攢下來的錢花在遊樂園裡和一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