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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口棺材 第七章 蓋伊·佛克斯來訪

第一口棺材

第七章 蓋伊·佛克斯來訪

「我懂你的意思,」蘿賽特說道,十分驚訝地看著他。「當時我心裏也有同樣的念頭,只是我不想說出來,免得你笑我傻瓜。」
「讓我想想!嗯……這是你分內的工作,不是嗎?(他簡直是碰了一鼻子灰,她十分樂在其中。)當然了,你還沒見過我們家其他的人,像是安妮——或是德瑞曼先生,考慮一下吧。不過你的另一個想法,實在太荒誕可笑了。首先,我父親沒幾個朋友,住在我家的人不算,他外面的朋友只有兩個符合你的條件,但他們都不可能是你的獵物。就體型特徵而言,他們都不合標準。第一個是安東尼·佩提斯,他的體型還沒有我高,而我還只是一般的普通身材。另一個是傑若米·伯納比,此人就是創作那幅怪畫的藝術家。他身體有一點缺陷,不太嚴重,但也無法掩飾,任何人在一里之外就可以注意到。如果是他,厄奈絲汀阿姨和史都一眼就可以認出來的。」
「可以,正好是十點十分。然後,我嘗試撞破房門。」儘管沉浸在回憶里,一絲挖苦嘲弄的表情,仍在曼根的雙眸中閃爍。好像是他不願意談,卻又忍不住要批判。「你們是否留意過,在我們讀過的那些小說、故事中,撞破一個門是多麼輕而易舉的事啊!那些故事情節簡直是木匠最嚮往的天堂樂園。只要碰到門的問題,永遠是隨便找個簡單的理由就可以把它撞開,輕鬆迅速得連關在房裡的人都還來不及應聲。可是,你們真來撞撞看!簡直要命!我用肩膀砰砰撞了好一陣子,才突然想到可以從窗戶爬出去,然後再從正門或地下室進來。接下來我就遇到你們,而後來的發展你們也都已經知道了。」
哈德利在筆記本的空白處做了個記號。
「好吧,它並未上鎖。葛里莫小姐,你有什麼事要補充嗎?」
蘿賽特·葛里莫的臉上,又浮現出驚訝的表情。她手拿著煙憑空不動,好像是有把槍正瞄準她似的,但她隨即猛然扭身盯著曼根。當她再度轉身回來時,雙眼閃過些許異樣的精光,胸膛且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有股憤恨、埋怨或是茅塞頓開了。看來,他們倆曾經溝通過某種說法,但曼根卻比她更感為難,他的表情看來像是個試圖與人為善的好青年。蘭波心裏有種感覺,這兩個人之間的這個秘密看法,絕對和佩提斯無關,因為曼根在回答菲爾博士的問題之前,結結巴巴了好一陣子。
「我必須坦承,我並不能解釋全部的疑點,」哈德利說道,「但那已足夠將涉案者的範圍縮小至少數人,而且還能解開雪地上沒留下足跡的謎團。」
「當然,我們現在已經知道那人不是佩提斯,」曼根一邊說,一邊不悅地為女孩點煙,「佩提斯只有五尺四寸高。還有,我現在回想起來,那也不像是他的聲音。雖然那人打招呼、說話的用詞,是佩提斯慣用的模式……」
她把香煙抽離唇邊。
「然後她面對我,說出我心裏一直在琢磨的念頭。她說:『那絕對不是佩提斯,「他」已經進來了。』」
「我曾問起這件事,但他只是隨便答答。他說那個人只是那些不滿他嘲諷魔術史,而常來恐嚇他的不肖之徒罷了。當然,我知道事情沒有這麼單純。」
女孩的眼瞼低垂。
「天哪,我不知道!不過,這是我當時惟一想得到的法子。總之,當時正門的確沒有上鎖。」
「然而,看到他時,你絲毫不覺得奇怪嗎?就算是一個搜集鬼故事的專家,也未必要裝扮成『11月5日的蓋伊』吧?難不成他喜歡搞這種惡作劇?」菲爾博士皺著眉頭問道。
「什麼事都沒發生,」曼根堅稱,「然而,荒謬的是,十點之後流逝的每一分鐘,卻讓我越來越緊張,而非逐漸放鬆心情。我剛剛說過,我並不認為那個人會來,也沒預期將有麻煩發生。不過,我不斷想像著那幽暗陰森的走廊,以及那套詭譎的武士盔甲和面具,想著想著,我愈發毛骨悚然……」
「嗯……沒錯!至少在我想來https://read•99csw.com是這樣的,約莫十點鐘。蘿賽特,沒錯吧?」
「我可沒那麼想,葛里莫小姐。我會告訴你為什麼。因為你是惟一能夠幫助我們的人,我甚至要告訴你們實際的經過……菲爾!」
「然而,這幾天,當他收到那些信還是什麼東西的時候,他都悶不吭聲,完全不動聲色。而且,一直以來,他從未當大家的面把信銷毀,但昨天吃早餐時卻出現例外。當時他很快將那封信讀過一遍,突然馬上把它揉成一團,接著從座椅中起身,滿腹心事地走到壁爐前將它丟進爐中。就在那時候,啊——」蘿賽特迅速瞥了哈德利一眼,她似乎意識到自己的遲疑,隨即慌亂了起來。「厄……太太……夫人……唉,我是指厄奈絲汀阿姨!就在那個時候,她問他要不要再添一些熏肉。但他猛然轉身,嘴裏嘶喊著:『去死吧!』這實在太令我們驚駭了!而在我們神智還未恢復過來之前,他已沉步離去,口中還嘀咕著什麼:『男人就是求不得一點安靜!』他那副樣子真是窮凶極惡,叫人害怕透了。就是當天,他帶了那幅畫回來。這時,他又是原來那個幽默風趣的人了。他興奮莫名,開心得格格發笑,還協助計程車司機和其他幾個人把畫搬運上樓。我不希望你們以為……」顯然,諸多回憶正湧進蘿賽特紛亂的思緒中;她開始沉思,但越想心越慌。她顫抖地接著說道:「我不希望你們以為我討厭他。」
「我才沒有!」
「嗯,很好。不過,就算他是個精神有點失常的人,我也想不出他幹嗎非得變出這麼一大套複雜的戲法?如果他人就住在這裏,他是有必要營造出訪客是外人的印象——這個論點倒還不壞。然而,假如他根本就是個外人,他何必冒這麼大的風險,先在屋子裡躲這麼久?時候到了之後直接進來不就可以了?」
蘭波覺得自己又開始局促不安起來。哈德利問道:
「他認為我們在說謊,波依德,」蘿賽特·葛里莫的口氣冰冷,「我看我們最好什麼都別再說了。」
「不過,」哈德利的聲音維持著平穩的語調,「讓我們從剛才曼根先生敘述過的事開始。晚餐后你們兩個來到起居室,而且把通走廊的那道門關上。好,葛里莫教授是否告訴過你,可能什麼時候會有一個不懷好意的人找上門來?」
「所以,那個自稱是佩提斯的男人,」他沉思著,「隔著房門和你們講話,卻沒有來打個照面?你有沒有想過,他怎麼會知道你們兩個在房間里?」
「親愛的,那是一個稱號而已,」菲爾博士溫柔地回答,「你並不認識這個人……哈德利,就是從這地方開始,我對這個離奇案件有種隔空打牛的障礙。我們之前討論過降雪、停雪的問題,輕鬆得好像那是可以當做開關水龍頭般任人控制。但我很想知道,一個人是如何他媽的判斷雪哪時會下,哪時會停?一般人不太可能會對自己說,『啊哈,周六晚上我要幹掉某某人。我想,那天,雪會在下午五點整開始下,晚上九點半準時停。這段時間相當充裕,足夠讓我輕鬆進入屋內,並且準備好所有的機關布置。』嘖嘖!你的解答比你的問題還更難令人信服。與其說,有人能精確地預測何時下雪以便出發,我還寧可相信有人能走過雪地而不留痕迹呢。」
「十點整,我明白了。你確定他是這麼說的?」
「他的舉動反常到什麼地步?」
「他是否提過在酒館出現的那個男人?」
「沒有。只是,」她突然唇開齒露,「我不明白,你的偵查方向為何朝向外人。剛剛你的推論,給我們上了很好的一課,真是太謝謝你了。不過,如果說這傢伙根本是個內賊,也如你所描述的方式行動,聽起來不就非常合理了,對吧?這樣比較解釋得通嘛。」
「我不喜歡那個傢伙,」曼根平靜地說道,「事實上,我對他只有敬而遠之的份,這我們倆都心知肚明。不過蘿賽特至少說九*九*藏*書對了一件事——他不可能幹下這種事。」
「不,完全緊閉,」曼根很防備地說,然後旋即改變語氣,「在冰天雪地的夜晚,你不可緊閉門打開以便讓房間通風吧,如果沒有中央暖氣設備,你不會這麼做的。我很清楚門鈴若響了,我們一定聽得到鈴聲。而且——說實活,壓根兒我們沒想到會發生變故。晚餐時,教授的表現給我們一種印象,好像那完全是一場愚弄人的把戲,甚至這事也已經解決了;總而言之,他看起來根本不把它當一回事……」
「什麼問題?」
「惡作劇?」他重複說道,並且神經質地撥弄自己生硬的黑髮。「哦,佩提斯?老天,不可能!他是大家公認正經到甚至是吹毛求疵的人。不過,你們知道,我們並未瞧見他的臉。整個情況是這樣的。晚飯後,我們一直待在前門走廊旁邊的房間——」
「葛里莫小姐,你也是這麼感覺的嗎?」
「都不是,」曼根說道,眼光直視,「是剛好在兩者之間,九點四十五分。」
「嗯……有的。」曼根說道。他拿著剛才抽出的手帕,猛地擦拭著自己的額頭。他的臉孔瘦削,雙頰凹陷,稜角分明,如今在爐火映照下,由側面觀察,更可見額頭上布滿許多小細紋。「這也是當時我沒立刻想到來者是誰的原因。他來得太早了。教授告訴我是十點,但那傢伙九點四十五分就到了。」
接下來,除了屋頂上傳來的些微聲響,現場是一陣寂靜。蘭波隨意一瞥,看到菲爾博士整個人靠在某扇亘久不破的房門上,用手托著下巴,鏟形帽則斜壓于眉眼之上。蘭波再望向面無表情的哈德利,隨即目光又回到女孩身上。
「嗯,比如說,會喃喃自語;或突然因為一點芝麻小事而勃然大怒——他很少這樣的——但緊接著又會狂笑不已。不過,大部分的原因還是和那些信件有關。最近每一次郵差送信來,都會有那樣的信。別問我信的內容,他把它們全都燒掉了。它們都是裝在樣式普通的廉價信封里。要不是發現他的收信習慣改變了,我大概什麼都不會注意到。」她遲疑了一下。「說這話也許你們能了解。我父親是個剛正不阿之人,他不會當著你的面,把剛收到的信藏起來,不讓你知道信的內容或誰寄來的。他總是會高聲念道:『該死的騙子』、『你這個厚顏無恥的傢伙』,或是親切地說:『哦,好嘛,又是老調重彈』,他的聲音總是充滿著意外的驚喜,好像期望某個原本住在利物浦或伯明翰的人,突然跑到月球的另一邊去了。我不曉得你們是否能了解……」
他的話如晴天霹靂般響起,立刻使她暴跳如雷:
「你能確定事發的時間嗎?」
「沒有……不過,也不是沒有。波依德剛剛敘述的每件事,正是今晚發生的經過。不過只要是奇怪的事,你們都有興趣對不對?即使它們可能和案情無關也沒關係吧?有件事可能不太相關,但我還是告訴你們……門鈴響起前沒多久,我走到兩扇窗戶間的桌上取煙,那時候就如同波依德所言,收音機正開著。不過,我卻聽到從外面的街上或是正門外的人行道上,傳來一種重物從高處直落墜地的碰擊聲。你們知道,那不是一般街頭上的噪音,而像是人摔下來的巨響。」
「怎麼了?」她追問道。
「好了,」哈德利挺起胸膛說道,「我想我已經向兩位證明,你們敘述的每件事我都相信——因為,我還要請你們協助我確定你們說過的一條重要線索:亦即,這個人不只是個點頭之交而已。他清楚這家子從內到外的情況,房間位置、日常作息以及個人的習慣,他熟悉你們的口頭禪與綽號,他不光知道那位佩提斯先生對葛里莫的謔稱,也知道你的。總之,此人一定是個你們認識且與教授頗有交情的朋友。所以,我要知道有哪些人經常出入這棟屋子、哪些人和葛里莫教授交情非淺而且符合特徵……」
有好一陣子,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直視他。
「不九九藏書,當然不知道!」
「一條腿先天畸形。你一看到他,就會明白那是藏不起來的。」
「你為何這麼說?」哈德利厲聲問道,「難道你知道是誰射殺了你父親?」
「沒錯,這樣就表示沒人說謊。這同時也告訴我們,恐嚇葛里莫的訪客,他所揚言的抵達時間並不確定;它大約是在『九點三十,或十點鐘,或那段時間上下』。葛里莫雖然死命裝出毫不畏懼的樣子,其實早已心思細密地預告了兩個時間,以確保屆時都有人在場。我老婆在邀牌搭子時,也是這麼做的……好,但為何漢瑞兄弟講得如此不清不楚?因為,就像菲爾所說的,他無法像關水龍頭一樣叫雪不要下了。他可以冒險一試,下大注說今晚和過去幾個晚上一樣會下雪;但他必須等到雪停,即使等到午夜也得等。結果他不用等多久,九點半雪就停了。然後他就做了他這種瘋子真會做的事——他等了十五分鐘,以避免稍後引起爭議,然後便按了門鈴。」
這時哈德利露出了笑容。
「首先,我想弄清楚今晚發生的事情。如果你認為,追溯你父親的過去會對案情有所幫助,我們警場絕對可以遵照你的建議來行事。」
「謝謝你。那麼現在,」哈德利說著,隨手合上筆記本,「就先這樣了。你們可以去療養院了,除非……呃,菲爾,你有問題要問嗎?」
「咱們的朋友曼根說,訪客揚言他的到訪時間是十點鐘。杜莫太太和米爾斯卻說是九點三十分,且慢!」他抑止曼根的發言,「是前者說謊,還是後者?首先,他們誰有什麼充分的理由謊報訪客揚言到達的時間?再者,有一邊說十點鐘,另一邊說九點三十分,不管有沒有說謊,反正兩者之中,總有一個是事先就知道訪客何時會真正抵達。那麼,哪一個時間才是正確的答案?」
博士笨拙地走向前來。他的身形高過那女孩,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凝視她,頭顱還略微偏向一旁。
曼根皺起眉頭。
「我們開著收音機,那實在不對,因為音量還蠻大的。當時我們正在壁爐前方玩牌。就像我剛才說過的,我聽見門鈴響了,並且抬頭看了壁爐上的時鐘,時間是九點四十五分。我聽到門開了的聲響后,便立即起身,接著又聽到杜莫太太的聲音,好像是在說『請等候,我去通報』,然後似乎是一陣猛力關門的聲音。我大聲問道:『喂!是誰啊?』但收音機的聲音太吵鬧了,我便走過去關掉它。就在這時候,我聽到佩提斯回答(我們很自然都認為那是佩提斯),『哈羅,小朋友們!我是佩提斯。想要見見我們的頭子,還得搞這麼大的排場啊?我這就要直接上樓去鬧鬧他啦。』」
哈德利無暇理會個人的感受,他說道:
「等一下!」哈德利插嘴問道,「通向走廊的那道門是開著的嗎?」
「你指的是誰?」
「引起事端?我不太明白。你有什麼理由做這樣的推測?」
「聽著,」刑事主任繃著臉說道,「不久之前,你才神秘兮兮而且興緻高昂地說,你相信米爾斯和杜莫太太所說的事——當然根本都是些不可思議的事;而且,你還不肯說明你相信的理由。我現在要回敬你一招。我要說的是,我不只相信米爾斯他們的故事,我一樣也相信這對年輕男女的說詞。但我會說明我相信的原因,也會解釋那些所謂不可能的現象。」
「喔,我也常這麼神經兮兮的,」曼根難堪地說道,「這就是為什麼我常被解僱的原因。這一次我八成也會被炒魷魚了,誰叫我沒有打電話回去通報今晚的事件。管他呢,叫那些新聞編輯都去死吧,我可不是出賣朋友的小人。」他轉回正題:「總之,差不多十點十分的時候,我已經按捺不住了。我把牌重重丟下,並對蘿賽特說:『這樣吧,咱們去弄點喝的,然後把走廊的燈全部打開——總之找點事做吧。』我正要按鈴呼喚安妮,這時才想到今天是周六,她晚上一定會外出……」
「最後一個問題,」他一https://read.99csw•com邊說,一邊像揮打蒼蠅似的拂開眼鏡上的黑緞帶,「嗯哼!好,葛里莫小姐,為何你如此確定兇手就是德瑞曼先生?」
「我想要打開房門,結果發現它居然從門外被鎖上了。那感覺就像……比方你的卧室里有個顯眼的東西,像是壁畫或什麼裝飾品的,因為太熟悉,所以從未仔細看過。但有一天你走進房間后,忽然隱約覺得卧室里有某個地方怪怪的。你覺得困擾不安,因為你想不出哪裡不對。突然間,有片空白蹦到眼前來,你才很驚訝地發現那樣東西被移走了。明白嗎,我的感覺就是這樣。我知道一定有什麼事情不對勁,這種感覺從那傢伙經過走廊之後,便在我心中隱隱作祟,但直到發現門被反鎖時,我才恍然大悟驚醒過來。於是我開始發瘋似的轉動門把,這時槍聲便響起了。
哈德利的神情略微驚訝。
「接著說。你正等待十點鐘的來臨——」
哈德利再度振筆疾書。
「喔,是沒有!其實,我並不是真的這麼認為。只是這種怪事……」否認的話語是衝口而出,但先前胸部的大起大伏,此刻已趨於平緩。「也許是因我父親的嗜好而引起的。我的母親……她已經離開人世,在我年紀還小的時候就過世了,據說她有超能的視力。」蘿賽特再次舉高手上的煙。「不過,你要問我的是……」
「你認為……是那些人……噢,不可能的!不會,不會,不會!(聽起來,真像是她母親聲音變形的迴音。)總而言之,沒有這麼樣的一個人!」
「我們了解。請繼續。」
「啊?」菲爾博士的聲音高揚,顯然是嚇了一跳。
「你是說,碰擊聲?嗯。你曾探頭出去看看那是什麼嗎?」
哈德利用筆輕敲筆記本。
「槍聲在屋內回蕩,引起極大的噪音,即使是遠遠發自頂樓,我們也聽得一清二楚。蘿賽特驚聲尖叫——」
女孩不安地挪動身子,神情相當驚惶。
這下子,菲爾博士終於猛然回過神來。他鼓起雙頰,凝視著哈德利,像是準備要上陣一搏。
菲爾博士緩緩搖頭咕噥了一下。他雙臂交疊,一副不吐不快的模樣。
這個回答非常單刀直入。接下來是一陣為時不短的沉默,他們可以聽到屋頂悶悶的碎裂聲和沉重、平緩的腳步聲。而她臉上的表情則是陰晴不定,宛若火光照在臉上變換不停,恐懼、怨恨、痛苦甚或疑惑,輪番上陣;那種野性的幻覺又回來了,彷彿她身上的貂皮大衣該當是寸寸連肌的豹皮。她雙腿交叉,蠕動身體向後靠在椅子上,姿態非常挑逗撩人。她的臉蛋斜貼著椅背,因此爐火只照得到她的喉嚨與半閉的眼眸。她僵直地微笑著,眼睛凝視眾人,高聳的顴骨在陰影的烘托下更形突出。蘭波看得出她仍舊渾身顫抖不止。不知為何,她的臉龐突然看來變寬了許多。
「我只是試著指出,」他說道,「此案的重點所在啊!不過,如果你非得和我唱反調——難道你看不出來,我的說明已經解決了最後那道問題?」
刑事主任大為光火。
「他們兩個都是中年人,家境寬裕,平時沒事就是培養嗜好打發時間。佩提斯是個禿頭,很挑剔的人……我不是說他像老女人那樣難侍候,其實他是一般人所認為的好人,但腦子卻精明得要命。呸!為什麼他們不能成材一點!」她握緊雙手,看了曼根一眼,然後臉上逐漸浮現出迷惘而若有所思的愉悅。「伯納比……對了,某種程度上,傑若米倒是靠自己的本事闖出了點名堂。他是個有名的藝術家,不過他的犯罪學者身份更為人所知。他身材高大,喜歡故弄玄虛,老愛談論犯罪事件或吹噓自己當年在運動場上的輝煌成就。傑若米確實有他個人的魅力。他很喜歡我,讓波依德嫉妒得很。」她的笑容綻放開來。
「哦,那個啊!」菲爾博士語帶輕蔑、放鬆地喘了一口氣。「有一刻,我還真對你有所期待咧。可是關於那部分,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啊!」
「因為我感覺到對方是玩真的。而且我也https://read.99csw.com常常懷疑,在我父親過去的個人歷史中,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可能有一天會引起諸如此類的事端。」
「那你懷疑過誰嗎?」
「他真的這麼說?」
「曼根先生,正門通常都不上鎖嗎?」
眙德利嚴厲精警地瞪著他,然後說道:
「第一,」邏輯家哈德利說道,他還伸出手指頭配合說明,「他必須知道每個人的行蹤,以免節外生枝。第二,這一點更重要了,他希望他那套憑空消失的戲法,能以未在任何雪地留下任何足跡作為最後的高潮。我們可以說,這個憑空消失的戲法,對喪心病狂的——漢瑞兄弟而言,是最最重要的一場表演。所以他是在大雪飄落之際先行進入屋內,並耐心等候到雪停為止才行動。」
她聳聳肩膀。
「我們要抓的這個人,」他繼續說下去,「之所以未在人行道或門口階梯留下足跡,是因為他根本沒有在降雪停止之後走過這些地方。他一直都待在這個屋子裡,他曾在這屋裡住過。這有兩種可能:一、他住在這個家裡;二、晚間稍早時,他用鑰匙進入屋子,然後就躲起來;這個可能性比較大。如此一來,便可解釋各個說詞中的相互矛盾之處。他一直在屋內等待到某個適當時機降臨后,便穿起那些怪模怪樣的衣服,然後走到門外已打掃乾淨的階梯上,接著按下門鈴。這說明了在百葉窗拉下來的情況下,他如何知曉葛里莫小姐和曼根先生雙雙待在起居室里,因為他親眼看到兩人走進去。同時,這也說明了,在杜莫太太要他等在外頭併當他的面摔上門之後,為何他還能輕而易舉地進入了屋內——因為他有鑰匙。」
「我猜,他可能是從窗戶看見我們的。從正門台階旁邊的那扇窗戶,就可以看到起居室。我自己也經常在那裡張望。事實上,每次我看見起居室裏面有人時,我都習慣探頭過去敲敲窗戶,就不按門鈴了。」
「好吧,葛里莫小姐,」哈德利的音調毫無變化,「就像你說的,百葉窗全都放下來了。由於曼根先生跳窗時曾被百葉窗絆住,所以我特別注意到這件事。也因此,我很懷疑訪客如何從窗戶看進起居室,看見你們?是不是百葉窗並非打一開始就放下了?」
「是的。他總是叫葛里莫先生『頭子』,除了他沒人敢這麼叫;不過還有伯納比,他稱呼教授為『老爹』……所以我們就學你們警察那樣回答『行!』根本沒有任何懷疑。隨後我們便再度坐下。但是,我注意到時間正逐漸接近十點,於是我開始提高警覺。眼看時間一點一滴逼近十點鐘……」
「我不清楚,他什麼也沒跟我說。」
「他有什麼樣的缺陷?」
「你對他們了解多少?」
「看了,但我什麼也沒看見。當然,我只是將百葉窗拉開,向外頭看了一圈,但我可以發誓,街道上是空無——」她突然完全停下動作,雙唇微開,眼睛定住不動。「啊,我的天哪!」
「是的,可以這麼說……我不知道!這很難說清楚,」她有點生氣(或唱反調?)地回答,「不管他是真的擔憂,或者純粹把它當做惡作劇來看,甚或這些反應都是裝的好了,總之,我父親有一種奇怪的幽默感,他熱愛戲劇性的事件。他總是把我當小孩來對待,在我有生之年,他從未在我面前驚慌失措過,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如何。但是在過去的三天內,他的行為舉止突然極端反常,所以,當波依德告訴我酒館出現了一個男人的事時……」她聳了聳肩膀。
刑事主任仍忙著做摘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他似乎還想提出問題,但隨即忍了下來。蘿賽特以戒備的敏銳眼神直盯著他。哈德利最後只說道:
「為什麼,葛里莫小姐?」
「安妮?那個女侍?對了,我差點忘了她。然後呢?」
「我知道了……繼續說,曼根先生。」
「誰是——」蘿賽特的聲音尖銳高亢,「漢瑞兄弟?」
菲爾博士張嘴想要說話,但機警地看了表情專註的蘿賽特與曼根一眼后,便放棄了。
哈德利努力壓抑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