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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口棺材 第十三章 神秘的公寓

第二口棺材

第十三章 神秘的公寓

「你是指,」蘭波說道,「這個小偷可以把這東西強力附著在牆壁上,它的力量足以支撐繩索助他攀爬?」
哈德利點點頭說:
哈德利猝然轉身:
「喔,不是的,長官,他不是這裏的房客,」他說道,嘴角再度揚起微笑,「這位是歐洛奇先生,音樂廳的工作人員,你知道的,他昨晚來確認那個法國佬的身分。今天早上他來幫我忙。」
「珠寶店——」博士嘴巴念著,眼睛凝視前方。「珠寶店!店裡頭有一盞燈……當時裏面有人嗎?」
「我明白的,」哈德利說道,「謝謝你來幫忙,這省得我跑一趟戲場去找你談——」
在這個陰霾灰暗的冬季周日早晨,倫敦猶如一座荒蕪的城市,街道上幾里之內連個鬼影子也沒有。而卡格里史卓街,哈德利開車正要轉入的這條街,看起來更像是個沉睡不醒的異域。
「長官,你們看看就知道,這地方做過好一番清理。」桑瑪斯說道,「然而,你們還是可以看得出來,雖然浴缸內的水全被倒掉,但仍有紅色的痕迹遺留下來,那是他洗手的地方。此外,在洗衣籃後面的上緣處,看……」
「呃,是某個『小孩』——」歐洛奇跳過這個話題,「不過我可以再告訴各位,你們手上那個東西,無法支撐一個成年人的重量。好吧,先生們,我這就把自己懸挂到窗外去,證明給你們看,只不過,我可不希望因此摔斷脖子;更何況,我受傷的手腕尚未複原。」
「上去看看吧,」哈德利說道。
「他不是使用吹火管,」哈德利說道,「而是一種更為乾淨利落的方法,他用了克虜伯(Krupp,德國鋼鐵和軍火製造商之家族)調劑。我的化學不是很好,但我想,成分應該是粉末狀的鋁和氧化亞鐵。你把這兩種粉末混在一塊,放到保險箱頂部,然後再添加……添加什麼呢?哦,鎂粉,把它們攪在一起。它不會爆炸,它只是自然地產生幾千度的高溫,穿透金屬熔解出一個大洞口……看到桌上的金屬管沒?我們的黑色博物館里也有一枝。那是一種監視器,有人稱它做魚眼透鏡,它像魚的眼睛一樣擁有半個球體以上的折射率。你把它放進牆壁的洞孔里,隔壁房間發生什麼事情,你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菲爾,我說得沒錯吧?」
「長官,他是從這兒出現的。我是桑瑪斯,長官,你還記得吧?你要我查出那個死掉的法國人遇害時正要往哪兒去?另外,還要問女房東有沒有我們要找的怪房客……唔,怪房客方面已經有著落了,要找到他應該不難。他是從這兒出現的。請原諒我打斷你們的談話。」
他的聲音揚起,街道內也盪出挖苦的迴音。地上的廢報紙,又被冷風颳起的旋渦逮個正著,於是乍然驚起地倉促逃竄;凜風灌入煙囪引起呼嘯,如同吹進隧道時所發出的聲響。菲爾博士身上的黑披風,順著風勢翻飛,而系在眼鏡上的黑緞帶,也是隨風狂野起舞。
「幹得好。」哈德利平靜地說道,拿起洗臉毛巾玩弄著,隨即看了菲爾博士一眼,接著露出笑容,最後才把這毛巾放下。「現在,我們去瞧瞧別的房間。我對那條繩索非常好奇。」
「然後,某個人就會沿著繩子往上爬,」哈德利的聲音非常沉重,「往上爬,之後就不見了?」
三人之中走在最後頭的蘭波,看見菲爾博士龐大的身影獨立於矩形的空曠街道中。
「我希望你能明了它所代表的意義,這個謎團,這個……那條繩索在哪裡?我對那條繩索非常感興趣。」
「我可以跟你賭,」歐洛奇點點頭,將手中的煙read.99csw.com斗往空中揮揮,藉此來加強語氣,「這玩意兒是路尼·佛雷的東西。請將它遞給我看一下。咦,有點奇怪,我不敢發誓說它是路尼的。接合點的地方有些古怪,但是……」
躲躲藏藏的小街所透出的陰森詭異,或是整排房子看似在耍弄你的真假莫辨,是蘭波在倫敦巡遊時,始終尾隨不去的感覺。那種心情就像是你踏出家裡的大門時,不禁思忖著:會不會今天外面的街道,沒有一夜之間又全變了樣?可不可能不再有些陌生人,一早就站在門外對你露齒而笑?他和哈德利、菲爾博士並肩站在街道入口,三人睜大眼睛看著前方。街道兩旁擁擠的商店僅佔據了一小段路程。它們全都裝上了木板套窗,或是在窗子上面復加一層有浮凸雕工的鋼絲,活像是一個個禦敵的堡壘,看似企圖拒顧客于門外;甚至連那些鍍金的店鋪招牌,都有股蔑視眾人的味道。這些商家樓面的櫥窗,無一不是整潔井然,從右側最遠那家發出閃閃白光的珠寶店,到最近那棟陰沉黝暗的煙草店,皆是如此。那家煙草店擺出來的貨色乾涸枯萎,似乎比傳統的老煙草還要粗糙劣質,它擠縮於一隅,還被新聞看板擋住,而看板上的那些頭條新聞,你壓根兒記不起來在哪兒看過。店鋪再過去,是兩列普通的暗紅磚砌三層樓房,窗框顏色有白有黃,每一扇窗子的窗帘全都拉了下來,其中有幾個位於一樓的窗帘還看得到一截可愛的蕾絲。這些樓房的共同特色,是被煤煙熏成統一的暗黑色調;要不是各戶都有從地下室延伸至大門的鐵欄杆,它們看起來幾乎是連成一體的。房子上方聳立著烏黑煙囪,直入灰雲密布的天空。蕭瑟的冷風由高處猛然灌入巷口,吹得棄置的報紙圍著路燈颯颯亂飛;至於地上的積雪,則早已融化為灰黑的殘渣爛泥。
「當然,確實,正是如此!」歐洛奇以迫不及待的口氣回答,「所以路尼才會絞盡腦汁想要找出表演的方法。天知道他到底成功了沒。我想那個吸力杯的作用是在繩索被往上拋時,將繩索固定於某個地方。不過,別問我是怎麼操作的。」
在他誇張的手勢揮舞下,一層層濃密的煙霧向上迴旋散去。
「呃,當然,路尼自己也神秘兮兮地不肯透露。而且,魔術演出時,我沒辦法一直待在現場,也不會去注意觀察其他的道具是如何操作的……等一下,你們可不要弄錯我的意思!路尼的確是有幾把刷子,我是說真的。剛才所說的只是一般人都知道的戲法,嗯,他自己特別緻力於一種……你們有沒有聽過印度繩的幻術?托缽僧往上空擲出一條繩索,繩子便筆直聳立於半空中,小男孩沿著繩索往上爬——然後,呼,男孩就消失不見了。聽過嗎?」
「正是如此。接著,我們來考慮燈光的問題。你來扮演佛雷的角色。在你的右側——稍微前面一點,也就是剛越過門牌十八號大門的地方——你可以看到一盞街燈。在你的後方不遠處,同樣是在右側,你可以看見珠寶店的窗戶吧?裏面有一盞亮著的燈,不是非常亮,但起碼點著。現在,請你告訴我,那兩個當時站在我現在這個位置的男子,有可能搞不清楚自己是否看到有人接近佛雷嗎?」
「呃,長官,裏面有血跡,這是頭一件,」桑瑪斯答覆,「還有,就是一條非常奇怪的繩子……」看到哈德利臉上的反應,他臉上出現滿足的表情,「你對那條繩子和其他一些東西一定會很感興趣。這傢伙若不是那種專事闖空門的小偷,就九九藏書是個騙子之類的混蛋,這從他的布置中可以看出來。他在大門加裝了特製鎖,因此哈克小姐(就是那位女房東)無法進去。但是我用了我自己的鑰匙——這完全是合法的行為,長官,這傢伙已經搬走了。哈克小姐表示,他租下這個房間有一段時日了,但他只來住過一兩回……」
他指的可能是那張東方情調的睡椅,甚至就是那間伊斯蘭式的卧房。房內的設計完全模仿土耳其風味的艷麗、神秘色調,包括五彩繽紛的卧榻、掛布、流蘇穗帶、小飾物,以及刀劍兵器;在這樣的地方看到這樣的東西,你只能嘆為觀止。哈德利用力拉開窗帘,布魯姆斯貝利區的冬日天光映入眼帘,更不祥地增添了它的虛幻。他們望向吉爾伏特街的房舍背部,望向底下鋪著地磚的後院,再落目於一條通往兒童醫院後門的蜿蜒小巷。哈德利沒沉溺於此,他一把拿起垂卷在睡椅上的繩索。
「啊哈,沒錯。我相信,這的確是路尼變戲法用的繩索。看到了吧?這繩索是分接上去的,一邊是螺旋形狀,另一邊是直線形狀,你可以就像調酒一樣,將它們整條扭轉在一起,絕對看不到接合點;你可以任意檢查這條繩索,反正怎麼拉扯它們也不會分開來。明白了嗎?表演時,有些觀眾或某個人會上台幫忙捆綁魔術師,把他綁緊在櫥櫃里,繩索的接合點會捆在魔術師的雙手中。櫥櫃外的監視者從兩邊拉緊繩索,以確保魔術師無法逃脫。然而,魔術師先以膝蓋拉直繩索,再用牙齒咬開接合點,這些動作全在櫥櫃內瞬間完成。真是不可思議呀!叫人看得目瞪口呆啊!這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演出!」歐洛奇沙啞地說道。他友善地看著大家,重新將煙斗放入嘴內,然後深深地猛吸幾口。「是的,我敢和你們賭任何東西,這絕對是路尼的繩索。」
他拿著繩索,手指頭在上面輕柔滑動,直摸到繩索中央才停頓下來。他眨了下眼,帶著滿意的神情點點頭。接著他的手指快速轉動,突然間,他像魔術師施展法術似的兩手一分,繩索居然從中分成兩截。
「然而,」他說道,口氣非常正經,猶如正在發表某個論點,「它是位於街道的右側,而佛雷卻是從左後方被人射殺。如果我們假設——顯然我們應該這麼假設——兇手是從左側接近的;或者起碼,那把飛過來的手槍,是從左側跑出來的……我也不知道!就算兇手能踏雪而來且不留下腳印,但我們至少總要先假設他是打哪裡蹦出來的。」
「長官,想要把他給揪出來,應該沒什麼困難。他自稱是『傑若米·伯納比』,這八成是個假名;而且,他有個非常明顯的特徵——他有隻畸形足。」
「歐洛奇是我的姓氏沒錯,」他說道,「全名是約翰.L.蘇利文·歐洛奇。有人知道我中間的名字是什麼意思嗎?你們知道,就是那個……」他挺直背脊,右手向空中猛力一擊,「那個天底下最偉大的名字?我不曉得。我老頭幫我取名時也不知道。我知道的,惟有L這個字。希望你們不會介意我插嘴。你們明白,我認識老路尼……」他突然住嘴不語,只是露齒而笑,並扭卷嘴上的黑髭。「先生們,我看到了,你們都在瞧著我的大煙嘴。每個碰到我的人,都會這樣。這都是拜那首要命的歌曲所賜,你們知道,劇場的老闆認為,把我打扮成歌詞中那個傢伙的模樣,是個了不起的主意。哦,真的!你們看……」他從嘴邊抽出煙斗,「這真的可以用,看到了嗎?我要請各位再次原諒我的多嘴。我真的很為老九_九_藏_書路尼難過——」他的臉上蒙上一層陰霾。
「怎麼說?你對這些東西有所了解嗎?」
正如菲爾博士所苦,卡格里史卓街沿途擁塞臟污的小型商店與出租公寓。這條街位於藍伯康都街的偏遠地段——藍伯康都街是一條狹長的大街,街道本身就是當地的購物中心,向北伸至寂寥的吉爾伏特街,那裡儘是外觀簡陋的粗鄙營房,往南則是伸展到希歐博德路,那是主要的交通幹線。沿著吉爾伏特街走到街尾西側,便是卡格里史卓街的入口,在此可看到分居兩側的肉店和文具店。從外觀上來看,卡格里史卓街像是一條小巷子,如果走至這兒沒注意到路標,就有可能與它擦肩而過。經過這兩家店面之後,眼前的視野,立即令人意外地豁然開朗,而再下去便是長長兩百碼的筆直街道,直達盡頭的磚牆。
桑瑪斯戲劇化十足地將洗衣籃傾向一邊,伸進後面臟污的部分,再拿出一條依然潮濕的洗臉毛巾,上頭縫有補丁之處已轉為暗紅色。
「胡扯!」
「他的房間里有什麼?」
「但我也聽說,」菲爾博士說道,不予置評,「根本沒人親眼目睹過這套幻術表演。」
「沒錯,沒錯。」博士說道,但他的眼神空洞茫然,彷彿這些事情都無關緊要。
「他若是個小偷,」這位刑事主任說道,「那麼,他就是我所見過最現代化、最科學化的小偷。我還不知道英格蘭有人熟悉這種做法。菲爾,你長期研究這玩意兒,看得出什麼苗頭嗎?」
「哇!」菲爾博士說道,「你們看,這是——」
繩索很細但相當結實,每隔兩尺便打一個結,只是一條普通的繩子。較引入不解的是,繩子一頭的末端上有個挂鉤。這東西看起來像是個黑色橡膠杯,比一般的咖啡杯略大一些,杯口像車輪胎一樣硬實緊密。
「距離蠻短的。那兩個男人,」博士邊說邊把帽子戴好,「走在佛雷前方最多不會超過三十尺!哈德利,情況比我想像的還要奇怪。當時他站在空曠雪地的正中央,而另外兩人聽到槍聲之後,便立即轉身……嗯……」
歐洛奇的眼神困惑,他看著繩索好一陣子,這時才發出清嗓的聲音。他取出嘴邊的煙斗,再次清了清喉嚨,希望引起大家的注意。
此人從暗處走出,下了樓梯。雖然穿著厚重的大衣,但看得出他蠻瘦弱的,不過瘦弱而有力。他的腳步輕快平穩,以拇指著力,顯然是個高空蕩鞦韆或走鋼索的高手。他的態度親切、從容不迫,說話時向後輕微仰身,彷彿需要較多空間來比畫手勢。就外觀上來說,他黑黝黝的膚色讓人想到義大利人,再加上鷹鉤鼻下那撇末梢抹了蠟的茂密卷髭,更強化了這種聯想。他黑髭下的嘴角,叼著一枝彎曲的大煙斗,似正享受著吞雲吐霧的樂趣;吊著魚尾紋的眼睛,散發著詼諧的藍色異彩;當他自我介紹時,還抬手將精緻的黃褐帽往後推了一下。這傢伙是個有義大利藝名的愛爾蘭人,而說話的方式卻像美國人,但他自己強調說,他其實是像加拿大人。
「聽我說,先生們,」他以一種嘶啞、卻可讓人信賴的聲音說道,「我無意插嘴,但我認為這些的確是逃亡用的工具。」
「好吧,算我胡扯;但是,我們還能想出其他的可能性嗎?」哈德利用力揮舞公事包,並以激烈的口氣追問,「如你自己所說,我們人就站在這條街上;眼前的一切是那麼一目了然,清清楚楚,根本不可能變出什麼花樣!我知道不會有什麼裝神弄鬼的事,然而,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目擊者沒看到任何東西,如果真九_九_藏_書的有什麼東西出現,他們一定會看到。喂!停在原地,臉朝原來的方向別動。」他再次往前踱了幾步,然後停在某個定點回頭數算步數;接著,他便走至右手邊的人行道上。「這個位置的所在,是布雷溫和修特兩人聽到尖叫聲的地方。你沿著街道的中央行走,我走在你的前頭;我急忙轉身……就是這樣,現在我離你有多遠?」
「就在這地方樓上,正如我所說的,剛好位於街道入口處。我們可以上去看看——雖然桑瑪斯已經來看過了,而且是一無所獲。我們現在就大概找一下街道的中心位置……」他領頭以一步一碼長的距離測量。「人行道和街道差不多就清掃到這裏,應該有一百五十尺;接下來便是連成一片的雪地,大約再過去個一百五十尺的距離……就是這裏,」他停下腳步,然後緩緩轉過身來,「一半的地方,街道正中央。你們也看得出這條路有多寬了吧。走在中間,離兩旁的屋子皆有三十尺的距離。假如他是走在人行道上,我們還可能假設一套天馬行空的理論,也就是,某個人從窗口或地下室外的通道探出身來,並把槍固定在杆子或這類東西的前端,然後——」
話聲彷彿是憑空冒出來似的,伴隨著陡起的冷風旋繞在他們身邊。這一瞬間,蘭波嚇得差點失了魂,這個衝擊比上一次他在「卻特翰監獄案件」中所經歷的還要驚心動魄。恍惚之中,他的眼前出現了某物在空中飛舞的情景,耳邊也似乎響起昨晚無影兇手傳到兩位目擊者耳中的低語,他宛若被某種東西掐住了咽喉——不過他轉身一看后,整個情境突然急轉直下,因為他看到了原因。一個臉色紅潤、帽子低壓在頭上(這給人幾分邪惡的感覺)、身形矮胖粗短的年輕人,正從敞開的十八號大門走下樓來。年輕人對哈德利行禮,滿臉笑容。
「在另一個房間,長官,後面的房間,」桑瑪斯說道,「它的室內裝潢相當華麗,像是東方的……你們知道我的意思。」
菲爾博士引頸左右觀望,他伸長脖子像貓頭鷹似的看進備受保護的窗子。窗內的陳列,有絨布碟上的廉價戒指與手錶、一整排的燭台,擺在正中央的是帶弧形罩蓋的德國制大型時鐘,太陽圖案的鍾面上有對眼睛圖案的指針,此刻即將指向十一點整。菲爾博士緊盯著那對會移動的眼睛,那樣子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彷彿太過樂和地看著一個男人的喪命之地,而且也為卡格里史卓街蒙上一層恐怖的氣味。然後,他又蹣跚地走回街道的中央位置。
「他需要一個共犯,這是理所當然的。如果擠壓底部的邊緣,讓空氣跑進去,如此一來便會破壞其附著力。不過,即使是這麼做,我還是不明白這個惡棍,是如何運用它來——」
「但是,他要如何將它從牆上鬆開?難道說,他就這樣逃之夭夭,任由它懸挂在那兒?」
他按下開關。藉著燈光,他們看到所謂的浴室,其實是由一個骯髒的儲藏室改建而成。牆壁上為了營造出瓷磚的質感,刻意貼上光滑的壁紙來以假亂真,地上則鋪著陳舊的油布。有燒水裝置的浴缸看來頭重腳輕,而且生鏽得厲害;還有個波浪狀的鏡子掛在盥洗台上方,下面地上擺了個盆子及水壺。
「沒有。威瑟早已想到這件事,他也去檢查過了。那是一盞展示燈。有鐵條穿過窗戶和大門,就像是你現在看到的一樣。沒有人能進入或出來。而且,那個位置離佛雷也太遠了。」
「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歐洛奇消沉地說道,從大衣袖子里伸出左手,原來手腕用石膏繃帶九-九-藏-書包紮了起來,「假如我有點警覺的話,昨晚我一定會好好跟著路尼,結果也不會變成這樣!我不該再打擾你們了……」
「他是從這兒出現的,」某個聲音突然響起。
哈德利指著與他們鄰近的煙草店。
待眾人都進門之後,桑瑪斯關上了大門,引領他們穿過陰暗的走廊,並依序登上三層的階梯。這屋子的格局相當狹窄,每一層樓從正面至背面,都只有配置一間套房。頂樓的出入門——緊靠著一個爬梯,而此爬梯可通往屋頂——已敞開著,在原來鎖孔的上方,可看到那把隱隱發亮的特製鎖。桑瑪斯帶著大家走入有三間小門並列的闃暗通道。
「這我倒是沒什麼懷疑,」哈德利說道,「不過,那個吸力杯有何作用嗎?」
這名房客的個人品位,例如病懨懨的昏黃電燈、瀰漫于室內的冰冷化學藥味,都在這幾個房間里發揮得淋漓盡致。這股氣味之強烈,甚至連歐洛奇呼出來的濃郁煙草香,也無法掩蓋它。此地怎麼看都像是一個藏身之窟。空間頗大的起居室里,放下來的厚重布簾蓋過整個窗戶。一盞強而有力的燈泡,照射著一張寬闊的桌子,桌面上擺著一些鐵或金屬制的小工具,都有著圓頭和鋸齒尾(哈德利吹著口哨說道:「開鎖器,唉?」),還有各種已拆解的鎖,以及一捆筆記。此外,還有一個功能極佳的顯微鏡,旁邊有個裝著玻片的盒子。房內還置放著一個化學製品的工作台,六根有標籤的試管被安插在台上的掛物架里;四壁之中有一面牆堆滿了書,房內一角則放了一個小型鐵鑄保險箱。看到這樣東西后,哈德利忍不住發出感嘆聲。
「沒錯。長官,如果您可以移駕過來,」桑瑪斯嚴厲的聲音介入,「我有非常重要的東西要讓您瞧瞧,並向您報告。住在樓下的女房東正在更衣,她會告訴您那位房客的事。毫無疑問,他就是您要捉的人。不過,我希望您先去看看他的房間。」
「他用洗臉毛巾抹掉血跡。」桑瑪斯邊說邊頷首。
「我聽說過這玩意兒,但以前從未見過,我還以為這種東西根本不存在。瞧,這是一個吸力杯,你們可能在小孩的玩具里看過類似的東西。像有一種彈簧玩具槍,玩的時候將小短棒射擊在平板上,那短棒的末端便套著軟橡膠制的迷你吸力杯。它撞擊在板子上時會將空氣擠掉,然後便附著于板子上。」
哈德利以熱烈之詞大聲回應,藉此掩飾桑瑪斯突然出聲所引發的驚嚇。他的眼睛往門口通道上下打量,那兒還站了一個傢伙,模樣有些躊躇猶豫。桑瑪斯沿著哈德利的目光焦點看去。
桑瑪斯得意地點頭。
歐洛奇再度傾身向後做出誇張的手勢。
「不用了,我想我們已經取得足夠證據了,」哈德利說道,「桑瑪斯,你說這傢伙早就開溜了?有什麼個人的資料?」
「長官,首先,」他一邊說,一邊指著左側的第一個門,「這裡是間浴室。我得在電子儀錶內投入一先令,這樣就會有亮光……行了!」
「打起精神來!」菲爾博士嘟囔道,他搖搖晃晃地往前走,每一步都造成共鳴的回聲。「現在,趁著還沒引起別人注意的時候,我們趕緊把事情辦妥吧。告訴我佛雷被襲擊的位置。且慢!順便問一下,他住在哪裡?」
「看來是這麼回事。當然,我不是……」
「長官,鐵鑄保險箱的上方被挖出個大洞,」桑瑪斯插嘴,「假如他是使用吹火管,那麼這即是我見過的乙炔(一種無色氣體,燃燒時有明亮火焰,用於電石氣燈或吹火管)切割技術中,最完美的傑作。他——」
哈德利仍然心有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