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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首先,」哈里說,「兩個悶悶不樂的傢伙縱身跳下了情人崖。而就在昨天——該死的見鬼的老天爺啊!——那個大塊頭傢伙像開著坦克車一樣橫衝直撞地衝進酒吧,打碎了十一隻啤酒杯,一張桌子,兩個水壺和一個煙灰缸。」
「休息得好嗎?」
上禮拜六晚上后就沒下過雨。院子里那片稀疏的草地勉強可以稱得上草坪。在草坪之外就是那片廣闊、濕潤而且柔軟的紅泥地,一直延伸到情人崖邊。後院中有白色小鵝卵石鋪就的幾何圖案,還有一道鵝卵石鑲邊的小徑直通到崖邊。紅土上那兩行腳印仍然清晰可見,那是兩個一去不返的情人的腳印。
我一直很擔心性子安靜而保守的莫莉和我們的客人不能融洽相處。但一看到她,我就知道她們相處得不錯。莫莉臉色微微發紅,衝著我微笑。
湯姆喜歡她,表現就是比平常更加啰嗦,更讓人無法忍受。十一點過幾分,我正在坐在卧室里享受著每天唯一一管煙草時,關閉的房門外傳來他們在隔壁聊天的聲音。請容我將那些羅曼蒂克的對話記錄如下。
威利·約翰森先生從大宅左邊、網球場旁的花匠工棚方向走來。
「他們想問問她有沒有巴里的照片,她說有。不過倫敦警方巳經搜查過沙利文在倫敦的住處了,一張照片都沒找到。」
「你瞧,樣式都是一樣的。」格洛芬夫人說道。
「我就要這麼做。現在,陪我下去吃早餐吧。」
說起來,從事件發生到現在,我們的生活已經發生了很大改變,日益閑窘。在一九四〇年的夏天,國內各種物資都還相當充沛。汽油配給制並沒有給大家出行帶來很大麻煩。雖然部分食物也需要配給,但大都充足。大部分人可以毫不猶豫地邀請客人到家裡晚餐。
正在這時,突然發生了一件事。
「那個可怕的威利·約翰森,當時喝得酩酊大醉。」
「你是指哪方面?」
「當然沒錯。」
不過索福那發揮作用后,她終於還是睡著了。倒是我一直無法入睡。時鐘滴滴答答地走著,我卻輾轉難眠,一閉上眼,腦子裡全是麗塔的面容。後來我不得不|穿著睡衣,去樓下診室找了點溫和的安眠藥水來喝。這雖然不是什麼值得大力鼓吹的好習慣,但在醫生中比較常見,不算什麼大毛病。當我醒來時已經過了中午,外面天氣晴朗,我渾身再次充滿力量。
「我想是的。」
莫莉面露憂色。
「把你的手從我身上拿開,女人。我可不願意被餓狼似的女人照顧撫弄。」
「你見到沙利文夫人了?她起床了嗎?」
這麼說麗塔已經有四十三歲了,而不是她聲稱的三十八歲。不過也沒什麼要緊的。我把護照放回去,象牙盒子也擱回原處,然後關上抽屜。
說到這兒約翰森先生停了下來,清了清沙啞的嗓子。似乎這樣還不夠,他從口袋裡掏出酒瓶,在袖子上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瓶口,然後舉起來對著日光,眯著一隻眼看了看還剩多少,這才把酒瓶舉到唇邊。
「交給我吧,護士,我會處置他。」
九九藏書而且她一直在窗前走來走去,」莫莉說,「幾乎是不著寸縷地走來走去。馬車驛站酒吧里的人都圍在幾扇窗戶前偷看,眼睛都要脫眶了。盧克醫生,如果不妥善處理,你在臨肯比的名聲將會受損。」
「不好也不壞,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
「沒錯,我知道。」
「正是。警方也去找過了。不過,看起來——」莫莉抿了抿嘴,「似乎有人故意把他們所有的照片都撕碎了,大概是出於憎惡。盧克醫生,你能理解這種事嗎?怎麼會有人恨他們恨到這步田地,居然連照片都不放過?」
「誰?」
我怒氣沖沖地走下樓,穿過客廳,麗塔半含笑的肖像迎面而來。我經過餐廳走進廚房,然後從廚房後門走下台階,進入後院。
哈里猶豫起來。
「糟透了。」
「你可以回去告訴皮爾斯夫人和其他女士,她們看到的姑娘是巴里·沙利文夫人。她剛剛失去了丈夫,非常難過,不希望別人對她探頭探腦。你能轉告她們嗎?」
格洛芬夫人清了清嗓子說:「醫生,我說過,沒人來探望過教授。但不久前倒是有人到大宅來過,大吵大鬧了一番,最後被瑪莎趕走了。」
「不,但它讓女眷們不快。」哈里放低聲音,誠懇地說,「而且還有其他女士表達了同樣的不快。有人去報告了聖馬克教堂的牧師,他到此表示了抗議。啊哈,他似乎對沒能趕得及親自向她表達意見而遺憾萬分呢。而且,這還不算完,還有威利·約翰森和尼祿那傢伙的事。」
抽屜里亂七八糟地放著些麗塔的小玩意兒,其中有個象牙大盒子。盒子上了鎖,鎖上刻著燙金大字「瑪格麗特」,名字下方刻著個藍色的同心結。
「好了,趕緊睡覺!」湯姆咆哮道。
「你給我滾出……對了,你外套口袋襯裡破了條縫兒。你這傢伙,真是我見過的最邋裡邋遢的男人。來,我替你縫上。」
「不過,聽著,莫莉!」我突然想起來,「溫萊特家肯定有大把他的照片。你還記得嗎?他和麗塔總是拿著相機相互拍來拍去。」
哈平夫人幫她泡了個澡,然後為她換上湯姆的睡衣,在被窩裡放上熱水袋,送她上了床。雖然湯姆給她開了些索福那幫助睡眠,但夜裡十一點她還是爬了起來,坐在床上縫縫補補,補著哈平夫人好心但態度冷漠地幫她漿洗好的外衣。
「我相信,最後這件事沒有讓客人們掃興吧?「
「從七十英尺高的懸崖落到三四英尺深的水中,不可能沒損傷。不過驗屍的醫生說損傷不大。可能是因為他們落到水裡時已經死了,當時屍體還是軟綿綿的。他說屍體身上最嚴重的破壞是在海里漂流時造成的,被海浪衝到岸邊岩石上不斷碰撞的結果。」
「希望如此,醫生,希望如此。」
「身為一個演員,一張照片都沒有?」
「要付出代價的是你九*九*藏*書自己,如果你不離酒精遠點。」
「你是說那種剝皮人體圖畫?」貝拉顫抖地說,「不必了,謝謝。我還是喜歡自己表皮完好。」
」你覺得她怎麼樣?」
「醫生,我猜就是這玩意兒的鑰匙,」她指著什麼東西說,「當然我不敢肯定。」
「我剛給她送去幾雙襪子,」莫莉繼續說道,「我僅剩的幾雙絲|襪。不過,就像貝拉會說的那樣,見鬼的,誰在乎?順便說一句,別把她介紹給我父親認識。他一準兒會火冒三丈。「
「我夢到,」他說,「尼祿皇帝高高在上,正在審判我。他抽著價值半克朗的雪茄,往人們身上澆滿瀝青,好點燃燒死。他可真丑啊,從沒見過那麼丑的人。在他身後站著他所有的角鬥士,手持利劍和草耙。他像這樣往前傾著身子,對我說——」
「但你不能!」
「護士!」
「你看到他手裡的鑰匙了吧。你會不會碰巧知道他為什麼這麼重視,那是什麼鑰匙?」
「我的顧客們掃興極了,這是事實。然後,今天早上,你家窗前居然出現了一個幾乎赤|裸的妙齡女郎,一個非常美麗的妙齡女郎,我沒說她不漂亮!我都快瘋了。」
「還行。偶爾會叫她的名字。」
他走得不快,顯得分外小心翼翼。看上去倒像是在跟蹤誰。他的闊邊帽壓到眼睛上方,帽子下一雙充血的眼睛努力聚著焦,但聚成了鬥雞眼,外套口袋裡露出一小截酒瓶。他在離我頗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左右晃了晃,專註地用手指指著我,聲音嘶啞地說:「我做了,做了可怕的噩夢。」
「就是說啊。」
但莫莉猶豫了一下,她說:「沙利文夫人在本地好像不是舉目無親。似乎她和保羅·費雷斯相熟。」
「快睡覺,聽話!」
「你沒放人進來探訪吧?」
我寫下這些文字時已經是十一月中旬了,窗外狂風大作,到處都籠罩著死亡的陰影。德國人從九月開始轟炸倫敦。而且就在幾天前,他們開始轟炸其他大城市,首先是考文垂,然後是伯明翰。人們都說下一個轟炸目標不是朴萊茅斯就是布里斯托。
「起來了,」莫莉答道,「而且已經穿戴整齊。
「誰是餓狼似的女人?你這個醜陋的那什麼養的!」
「是的,但是——」
「沒有,醫生。佩內小姐和我日夜守在他身邊。而且,也沒人來看過他。」
「莫莉,有人恨他們恨到殺死他們的地步。」
「認識。為什麼這麼問?」
格洛芬夫人猶豫不決。護士不應該對病人的私事探頭探腦,但很顯然,我問的事她剛好打聽過。當她斷定我的問題里沒有陷阱之後,走到三面鏡梳妝台邊,打開其中一個抽屜。
「你有雙倍的毛病!」我沒禮貌的兒子大聲嚷道。他在病床邊照顧病人的態度素以活力四射而非溫和著稱。
我們全都喜歡上她了,包括湯姆、哈平夫人和我在內。年輕人可能會形容她為伶俐可愛,而且她那雙迷人的眼睛無往不利。我們剛把她帶回家時,她如我所料出現了延遲性休克癥狀:渾身發寒、嘔吐九-九-藏-書、心跳加快,甚至脈搏虛弱得幾乎摸不出來。而且她吃不下什麼東西。
麗塔的小玩意兒——在她死後看到這些東西真讓人不好受——完全體現了她的性格:有一個小小的兒童手套,一隻表面和指針都掉了的昂貴腕表,幾張彩色薄絲帕;還有數只發卡、捲髮別針、用光了的面霜罐子和管子、一紮配給券和一本護照。所有的東西上都沾著香粉末,顯得死氣沉沉。
「是的,醫生?」
「也就是說我必須看巴里的屍體?」
「他聲稱溫萊特教授偷了他什麼東西,」格洛芬夫人說,「語速飛快地大吵大鬧著,就是不肯離開。被趕走後,他跑到車庫另一邊的花匠棚里去了。我想他現在還在那兒,滿嘴污言穢語,嘮叨個不停,我也不知道。我們不願意為了這種小事報警。你可以做點什麼嗎?」
「看在上帝的分上,女人,如果你真要像美國人那樣說話,麻煩你學像點兒。別學電影里的台詞,那和真正的美國話可不是一碼事。」
「你會習慣的。」
我開車趕往阿萊克家時才剛過兩點,時間還早得很。天空一片蔚藍,呈現出人們稱之為藍綠色的那種顏色。陽光下閃閃發光的原野從沒比這一刻更美麗。不過情人崖邊的大宅好像老舊了許多,和它主人一樣,也和我四天前夜裡看到的一樣,破敗而蕭索。彩色沙灘椅仍然放在草坪上。我記得星期六晚上開始下雨後,巴里·沙利文特意留下來說要把它們搬到室內。不過到現在椅子還留在原處。
「他怎麼樣了,護士?」
我拿起那本護照,護照用的是麗塔和阿萊克早些年的照片。那時的阿萊克看起來健康又自信,甚至在護照相片里也是唇邊含笑。照片中的麗塔單純而充滿渴望,戴著頂鍾形帽。護照上寫著:「護照持有人,女,瑪格麗特·杜拉莉·溫萊特;出生時間一八九七年十一月二十日;出生地:加拿大自治領蒙特利爾……」
「他看起來——可怕嗎?」
「警察來找她幹嗎?」
不過你要知道,貝拉話是這麼說,其實並沒有太生氣。她就是有那種本事,直白地說出最惡毒最無禮的話,但同時聲音卻無比甜美甚至充滿關愛。
「他怎麼了?」
「夫哪,真沒見過像威利那樣能嘮叨的人!昨天不知道是誰給了他十先令……」
「我頭髮看起來怎麼樣?」
「她突如其來地告訴我,和保羅·費雷斯一起喝個酩酊大醉,比和任何人一起都要愉快——我猜她是指醉醺醺的意思?非常有趣的言論。不過記住我的話,盧克醫生,我們這位小朋友肯定會在鄰居中引來諸多風言風語。」
等我吃完早飯走出大門、想去外面呼吸點新鮮空氣時,才發現莫莉此言果然不虛。哈里·皮爾斯,馬車驛站的老闆,像個不情願的使者一樣走出自己的酒吧。哈里是個老派的酒吧店東,身材強壯,腦門上一絲捲曲的劉海讓人驚鴻一瞥。他人還沒到,話音先遠遠傳來。
「我非常喜歡她。」莫莉表情有些困惑,「不過盧克醫生,要我說,她還真是語不九*九*藏*書驚人死不休!」
私下裡說,他最後那個擔憂我也有同感。
從後院可以順著雄偉的懸崖輪廓向海上眺望。遠處波光粼粼的藍色海面上有艘灰撲撲的拖網漁船,正懶洋洋地游弋著。從海上刮來一陣微風,有個聲音喊道:「喂!」
「你,」湯姆說,「就是餓狼似的女人。你們女人都是。這是腺體分泌問題。等我下樓去拿張解剖圖給你看就明白了。」
「請注意,我不是說他事後沒照價賠償,」哈里舉起一隻手,宣誓似的說道,「他賠了,這是事實。我不是想說那位先生壞話。但是無意冒犯,醫生,人們才舉起一天中第一杯啤酒,就碰到這種掃興事,到哪兒都說不過去。不是嗎?」
貝拉猶豫了一下。我能想象出她現在的樣子:坐在曾是我妻子卧室的舒適房間里,手裡拿著針線,肌膚熠熠生輝,還有那一頭俏麗的棕色捲髮。
「在我這把年紀?」
我會聯想到這些事,是回想起了七月那個星期一的晚上,貝拉·沙利文第一次到我家做客的情景。
「沒有冒犯之意,盧克醫生,」他推心置腹地說,「不過我和我的幾個顧客想知道本地到底出了什麼亂子。」
「對此我深表遺憾,皮爾斯先生。」
「沒錯,一般而言得要最近的親屬辨認死者身份。」
「可怕的夢,」約翰森先生順著伸出的手指往前看著,強調地說,「做了一整晚。有人要為此付出代價。」
「至於我家那位年輕女士——」
「尼祿大帝,那個在羅馬城火光衝天時,對著一片火海彈琴唱歌的傢伙。」
「如果我是你,才不會去過多擔心他。他不會有事的。」
「躺下去,」湯姆說,「好好睡會兒,這是醫生的命令。」
「好吧,醫生。如果你這麼說的話。不過你不能責怪她們對此不快。戰爭以及其他煩心事不斷,你也許會說我們就像被詛咒了。我們中的某些人只是擔心,接下來要發生的又會是什麼呢?」
不祥之兆再次降臨。我永遠都會記得莫莉當時的樣子,胸脯起伏,身後窗戶射入的陽光為她一頭金髮鑲上了耀眼的光環。
我在門口車道上停下車。老女傭瑪莎迎接我進入房內,帶我到樓上。在這棟房子里走動時,踩在硬木地板上的腳步聲清晰可聞。
白班護士格洛芬夫人正在值班,她前來應了門。
說話間,姑娘聲音中籠上一層陰雲,她說:「瞧啊,克勞斯里醫生,你認識克拉夫警長嗎?」
(再次聽到約翰森先生的名字,我禁不住頗為惱火。)
「我堅持,而且打算在死因調査聽證上為此作證。」
她不敢置信地說:「你不會仍然堅持這種說法吧?」
「真的嗎?」
「你有毛病啊。」
「他說—九-九-藏-書—後天將舉行死因調查聽證。」
「不,聽我說!他說——也許我需要站上證人席,確認巴里的身份。」
「他就這樣沒完沒了地說個不停,我對自己的店頗為看重,聽到後來實在無法繼續忍受下去,就把他趕走了。但他又去了黑貓酒吧,喬·威廉姆斯蠢到讓他賒了瓶威士忌。」哈里再次沮喪地搖搖頭,「我猜今天早上威士忌對他來說只是個開始。」
約翰森先生對此亳無興趣。
他手上的皮膚滿是皺紋和印痕,青筋畢露,隨著呼吸在胸口起起伏伏。他手裡抓著的東西,看起來像那把刻著瑪格麗特和同心結的鍍鉻鑰匙。阿萊克對這把鑰匙相當重視。
「告訴你了,我睡不著。」
事實上,我晨浴時簡直可以說心情愉悅。起來后才知道克拉夫警長和亨利·梅利維爾已經來看過貝拉了。後者甚至不怕麻煩拄著拐杖單腳跳上了樓。他們留了口信,讓我下午三點時去阿萊克·溫萊特大宅會合。當我準備下樓去吃大大推遲的早餐時,正好碰到莫莉·格倫吉從貝拉的房間出來。
「他拿著錢去臨潭的電影院看了場電影。回來之後先是去了皇冠酒吧,然後就到了我這裏,開始滔滔不絕。除了尼祿這傢伙,他根本不談別的。威利說尼祿是他在電影中看到過的最醜陋、最卑鄙、最邪惡的人物。威利說他簡直是太可怕了。把五十個還是一百個基督徒丟到獅子嘴裏,自己則一邊品著啤酒一邊觀賞。這是威利說的。」
阿萊克和麗塔剛搬進來時,共享大宅後半部一間巨大的卧室,卧室窗戶面朝大海。而後來,麗塔和阿萊克開始分居。她仍住在屋子背面的大卧室里,阿萊克搬進了前面的某個房間。不過,星期六晚上我把阿萊克抉上樓時顯然忘了這檔子事,我把他抉進了麗塔的房間,所以現在只能去那裡探望他。
我在他眼中看到一閃而過的赤|裸裸的興趣,讓我感到厭惡。
哈里沮喪地搖搖頭。
我走進房,隨手帶上門。卧室面海的兩扇大窗戶拉著嚴嚴實實的白色百葉窗,我關門時稍用了點力,震得百葉窗抖了抖。燈火管制時用來遮光的厚帘子被卷了起來,藏到厚厚的窗帷和花卉圖案的印花窗帘後面去了。
阿萊克正熟睡著,躺在右手牆邊放著的桃花木雙人床上,呼吸急促而虛弱。房間里充滿雖然熟悉但仍令人不快的病人氣味。阿萊克陷入這種狀況全怪他自己。經年累月的酗酒弄垮了他的身體,加上他年事已高,虛弱的身體根本受不了這麼大的打擊。不過事已至此也無謂事後諸葛。我替他把了把脈,然後看了看掛在床尾的表格。通過百葉窗照進來的微弱光線,我發現阿萊克放在被子外、置於胸前的手裡抓著什麼東西。
「啊哈?」
我拿起盒子,還頗有些分量。搖了搖,沒聽到聲音。我拿起盒子時碰到了抽屜里散落的香粉,泛起一陣芬芳,這讓我驟然回想起那個死去的女人,彷彿就她就站在我身邊。
「哪個傢伙?」
聽到這兒我趕緊猛敲了敲相鄰的牆。醫學方面的細節不能毫無保留地說給姑娘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