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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他不再說話,直到桌子收拾乾淨,咖啡倒好。他專心點起雪茄,椅子往前拉,粗壯的雙肘撐在桌上。把那根映著燭光閃閃發亮的精美黃木手杖放在腿上。
「往北走,穿過濃密的草叢,經過柳樹旁,沿著河堤而行,就是弧線上彎度這裏,有一座石橋,橋下河水閃閃發亮。
晚餐后的咖啡時間,芮高德教授開始說故事。邁爾斯·漢蒙德剛開始只想略過那些空談、臆想和扯後腿的部分。有些是因為高德教授的表達方式————副法國人自以為是的做作,不斷從一個人身上影射另一個人,享受言語間譏諷的樂趣。
「『搞不好是你求婚的方式太遜了。』『我對這種事一竅不通,』哈利說,緊握拳頭捶打著剛才潑翻墨水的桌子,『昨晚我帶她去河堤散步,月光皎潔……』『我知道。』『我對費伊說,我愛她,我吻她的唇,然後親她的前頸……一直到我快要發瘋了。我請求她嫁給我。在月光下,她的臉像鬼一樣慘白,拚命說不!好像我說了什麼話嚇到她似的。不一會兒,她就從我身邊跑開,跑進塔樓的陰暗處。』
「『兒子啊,』父親說,『我完全能了解你的感受,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有過類似的想法。十年以後,你就會笑自己怎麼曾經有這種念頭。』他母親接著說:『你難道不能留在家裡畫畫那些動物就好了嗎?』此後,哈利任意外出,打網球時把對手轟下場,或慘白著臉坐在草地上、沉思、口中喃喃咒念。你們看,這些人對人多麼坦率,好心又真誠。
「我對哈利相當感興趣。他非常敏感,想像力豐富。他的身材還有給人的印象,都像他的父親。在看似平凡的外表下,其實是個心思細密義神經質的人。
「收藏什麼?」她不解。
「接下來……悲劇發生了。
「那個炎炎夏日……
「這是我亂扯的,」他招認,「話說回來,這類的事都一樣有趣。至於我自己嘛,我馬上就會讓你們知道。」
「我還記得她第一天站在小徑上,布魯克爸爸慎重其事向在場所有人介紹她,包括他的狗,布魯克媽媽問她需不需要先上樓梳洗一下。她高挑、纖瘦,穿件合身並和本人一樣樸素的套裝。她的頸項修長,留一頭濃密滑順的深紅色長發。她細長的藍眼睛如夢似幻,眼裡含著笑,但不常直視他人。
「坦白說,我並不認為布魯克爸爸和布魯克媽媽贊成這樁婚事。
「所以這個英國家庭——荷握是父親,喬吉娜是母親,還有他們的兒子哈利——住在溫暖舒適的別墅里,過著快樂到可能稍嫌無趣的生活。直到……」
「然而!
「我的老夭,他多麼想學畫啊!也許是太渴望了,所以他反而沒辦法清楚明確地表達想學畫的意願。布魯克先生把兒子想當畫家的志向視為蠢行,羞於對外人說。他是個思想開通的人,他說:『畫畫是個再好不過的消遣,但要當成一個正當的職業嘛,就另當別論。』至於布魯克太太,對於這個話題的情緒反應則相當激烈。她滿腦子想到的都是哈利將住在閣樓,身邊環繞著許多一|絲|不|掛的美女。
「『她不答應,』哈利哭了起來——那一剎那,我才發現這不是隨便鬧著玩的,他隨時都可能從窗戶跳下去。
「他的告白九九藏書讓我傻了眼。我對這種求愛不成的痛苦一向沒轍。我相信。這位費伊·瑟彤一定深深地吸引了這個年輕人。
「她是美麗動人那一型的嗎?天曉得!
「夏爾特爾這個小城的郊區,距巴黎南端6O多公里的地方,有個英國家庭從1939年起就住在那裡。你們對夏爾特爾這個地方應該不陌生吧?
他從鼻腔噴一口氣,坐直身子。原本擱在他腿上的粗手杖啷噹一聲掉在地上。他拾起手杖,小心翼翼地靠在桌沿。一隻手在外套內袋裡翻找,掏出一捆摺疊的手稿和一張服片。
「老天,當然不!」
「山腳有厄爾河環繞,沿河築有一道防禦牆,水邊有楊柳垂繞。在涼爽的傍晚,你會看到許多人沿著牆邊的桃樹散步。
「這場災難深重的悲劇像中了魔咒,毫無預替,讓人無法招架。」
他說道:「照片里的人就是費伊·瑟彤小姐。我朋友可可·樂光德替照片仔細地上了色。這份手稿是我特別為了謀殺俱樂部而寫的記錄。請你們仔細瞧瞧這張照片!」
「布魯克爸爸坐在藤椅里,鼻樑架著角框眼鏡,笑眯眯地喂狗吃餅乾。英國人家裡總會養條狗。使喚這些通人性的狗坐下、喂它吃東西,對英國人來說,是無窮歡樂的來源。
「你絕對會認為費伊·瑟彤小姐是個淑女——雖然她似乎想隱藏這些特質,也害怕他人特別注意。她出身好家庭,蘇格蘭某個沒落的舊式家族,布魯克先生髮現了這一點,這也是讓他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她似乎沒有受過秘書工作的訓練,不對,她可能接受過某些訓練,」芮高德教授輕聲笑道,眼神銳利地盯著他的聽眾。「但是她動作快又有效率,反應機靈,冷靜:他們要是想打四人橋牌,或是有人樂興之至,在晚間點起燈來就著鋼琴自彈自唱,費伊·瑟彤都會應邀出席。她以自己的方式表現友善,雖然生性害羞拘謹,常坐得遠遠地在一旁觀看。有時候你不免生氣:這個女孩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我們面對的是第四道牆,高聳的大型鑄鐵柵門大開。門外不遠處是大馬路,再往外走,順著長滿草的河堤下了斜坡,就到了柳樹垂繞的河邊。
「我嘛,」他繼續說,「我在1939年5月抵達夏爾特爾。剛寫完《卡廖斯特羅的一生》,希望安靜休息一陣了。我的好友,攝影家可可·樂光德,有一天在市政廳門口的階梯上介紹荷握·布魯克先生給我認識。我們是兩個完全不同類型的人,卻一見如故。他對我這個法國人微笑,我對他這個英國人微笑。大家都很開心。
「我重複一遍,他們住在夏爾特爾郊區河堤的一幢別墅————誇張一點,可以稱之為城堡,但其實不是。厄爾河的河床https://read•99csw•com從此處開始變窄,水流深靜,但從河堤看來仍是深綠色的。我們現在就來看看!」
「布魯克先生有一頭灰發,個性耿直保守,但待人非常親切,認真踏實地經營皮革事業。他穿燈籠褲——在夏爾特爾,這種打扮就像在英國新堡穿牧師服裝一樣格格不入。他熱忱好客,眼光永遠炯炯有神。但我敢跟你賭一先令,他絕對是那種你一眼就能看穿他心思的老實人。他妻子體態豐腴、優美秀麗、面色紅潤,和他是一樣的人。
「跟父母就截然不同了!
「哈利·布魯克沒說話,朝假想球揮了一桿,只聽到唯一聲。球似乎彈落在大草坪上。
「死了?」她重複他的話,「所以現在已經無損於……」
「布魯克爸爸和深灰色蘇格蘭犬這一邊,是幅生動活潑的畫面。坐在茶几另一邊的布魯克媽媽——一頭束起的褐發、愉悅紅潤的臉,不怎麼考究的穿著——正在倒第五杯茶。哈利站在另一邊,身穿運動夾克和法蘭絨長褲,手握著高爾夫開球杆練習揮杆。
「現在,該你們告訴我!」芮高德教授說,對自己的觀點深具信心地說,「你們看得出來這張臉有哪裡不對勁?」
「哈利曾在皮革廠里接受培訓,有朝一日將繼承工廠,和他父親一樣成為一個有錢人。他通曉事理,知道自己的責任義務,但卻渴望到巴黎學畫畫。
「這就是哈利·布魯克那天站在飯店窗前對我說的話。聽了哈利的描述后,我更疑惑了,費伊·瑟彤顯然是個女人,應該也會動心才對。我安慰哈利,要他打起精神。如果他懂得婉轉一點,一定可以擄獲芳心。
「這棟別墅,」他宣稱,「以灰岩建造,三面環繞著庭院。」用手指沾了沾杯里紅葡萄酒的酒渣,在桌布上畫了一道弧線——「這條河,從別墅前方蜿蜒而過。
「注意了!從布魯克家人住的別墅是看不見這座塔的。塔頂的視野真的是非常非常美!
「這時,忽然一部雪鐵龍計程車停在柵門前面。
「河川水量豐沛,在陽光下奔流不息,黃昏后蟋蟀會發出如金屬弦絲般的叫聲……我永遠忘不了當時的情景。
「在我看來,哈利顯然愛上她了。但不是這樣的,你們知道嗎?這種情形就如法國作家安納度·法朗士小說中描述的情節一樣:『我愛你!可是你叫什麼名字?』發展太快了。
「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們,我從來都不知道哈利看待自己的人生有多認真。我一直沒有機會認識他。那年5月下旬,布魯克先生的私人秘書——嚴謹的中年女上麥可夏恩——因為對當時的國際局勢感到不安而返回英國。
「這座塔是當地的古迹,稱之為『亨利四世之塔』,但是絕對跟法國國王毫無關連。這座塔原本屬於城堡的一部分。16世紀末,胡格諾教徒進攻夏爾特爾時,城堡付之一炬。倖存的塔樓僅剩外層石造建築,塔內的木質地板早已焚毀,因此,現在僅是一座骨架。內有沿牆而築的石造迴旋梯,通往環繞著九-九-藏-書胸牆的石造塔頂平台。
芮高德教授比劃著他的刀叉說道:「這是一樁神秘謀殺案。附庸風雅的人士以談論此事為樂。」他冷冷地看著芭芭拉·摩爾。「喜歡收藏東西嗎,小姐?」
接著,他呼了口氣,一副想推卸責任地聳聳厚實的肩膀。
芮高德教授沒有理她。
「一位年輕女人走出計程車,大方地把車資付給幫她搬行李的司機。她沿著庭園小徑走到我們跟前,看來羞怯拘謹。她自我介紹,說她是費伊·瑟彤,新聘的秘書。
「當晚,他一來就傻站在窗邊,不停搬弄墨水瓶,直到不小心打翻。最後還是將心中的話一吐為快。
外面的雨勢仍然磅礴,對街漆成紅色的餐廳一兩扇亮著燈的窗戶染上了略帶紫色的薄幕。
「至於他兒子哈利……
「他們除了『願上帝祝福你』,還能說什麼?
「這麼一來事情就麻煩了。布魯克先生私人信件多得驚人,而他的私人秘書不再與這些客戶接洽。喔,這種事也常會搞得我暈頭轉向,那個人怎麼處理得了這些信嘛!他的投資、他的慈善事業、他的朋友、他給英國報紙的投書——他提到這件事時不斷來回踱步,他的手放在背後,發色銀灰,臉孔削瘦,嘴唇也因怒氣而顯得僵硬。
「他辦到了。不到3個星期,哈利興高采烈地對我和他父母宣布——費伊·瑟彤決定以身相許。
「6月的某個晚上,哈利瞞著父母,到我下榻的尊下大飯店來找我,一五一十傾吐他對費伊的情意。當時可能是因為我正抽著雪茄,話不太多,但我一向是個人情味濃厚的人。我曾經教他讀一些法國浪漫主義偉大文豪的作品,幫助他的思想成熟,可能在某方面也讓他受到魔鬼的召喚。他的父母可能不太高興我這麼做。
「我還記得那天是5月30日下午。我和布魯克一家在優景園喝茶。優景園是一棟18世紀初期的灰色石砌建築,牆石上雕飾著花紋,還有著白色窗欞。別墅三面環繞著庭園。我們坐在鋪有草皮的庭院里,就著房屋影子的陰涼處喝下午茶。
「這個地方彷彿還停留在中古世紀,保留著許多黑色巨石和過去的夢,就某種意義而言,它是真實的。你從遠處看,它在山丘上,四周環繞黃色農地,一座教堂突兀地矗立在中央。你們從吉洛梅城門的圓塔進入時,鵝雞成群在你車前飛竄,沿著鋪卵石的陡峭街道往上走,就到了尊王大飯店。
「請注意這一點:這對夫妻的生活幸福美滿,偶爾有新的想法便開始引以為樂。布魯克家和許多家庭一樣,一嘆失去傳統就什麼也不是。布魯克爸爸冀望兒子將來能在皮革業奮鬥,把工廠名號打得更響亮。何況,這對新婚夫婦可以住在家裡或附近。這樣的狀況十分合乎他的理想。像首田園抒情詩。
小餐室里昏暗寂靜,惟一的光線就是桌上點的四根長蠟燭,他們拉開了窗帘、把窗戶敞開,讓悶熱的夜晚透點涼風。
「因為哈利的高爾夫揮杆可以達兩百碼,或是說兩百哩,不管怎麼樣,總之是相當遠的距離,布魯克先生就得意地吹起牛來了。因為哈利熱中打網球,贏得一整排銀杯,他父親就樂得飛上七重天。他從來不對哈利提這些。他只說:『還可以,還可以!』卻沒完沒了地向所有read.99csw.com人誇耀自己的兒子。
「有市集的日子——天哪!那些牲畜的聲音有如鬼哭神號,在攤子旁邊排成一列,小販的叫賣聲和牲畜的叫聲一樣大。還有——」高德教授稍微停頓了一下——「當地人普遍很迷信,迷信幾乎是他們生活中的一部分。你享受法國最好的麵包,喝最好的酒。你對自己說:『哇,這真是個可以安頓下來寫書的好地方。』這裡有些工業活動,像是製造業、鑄鐵廠、彩色玻璃、皮革加工,我沒有仔細勘查,對這些不怎麼感興趣。我會記得這些,是因為經營這裏規模最大的皮革加工廠的是一名英國人,名叫荷渥·布魯克。
「哈!」他說。
「必須有一個非常能幹的私人秘書來接手。他寫信到英格蘭,要找一位最好的人才。於是有人到『優景園』來——優景園是布魯克先生為他們的家取的名字。來者就是費伊·瑟彤小姐。
「直到?」芮高德教授停頓了一下,邁爾斯急切地問。
「我則繼續抽我的雪茄,對人類行為充滿無可救藥的好奇——我對自己喊:『啊哈!』這位年輕小姐越來越討人喜歡。這實在不尋常,也許有點奇怪。她頗有涵養,舉止溫柔,但最特別的是,她與眾不同的超然……
「他也是個很帥的小夥子——方額、直挺的鼻樑、寬距恰到好處的褐色眼睛、一頭金髮。我心想,他要是不好好控制自己的緊張與焦慮,不用多久就會跟他父親一樣滿頭銀髮。哈利是父母的寵兒。我看過不少溺愛子女的父母,但是沒有人能比得上布魯克夫婦!
「房子北邊大約兩百碼處,有一座石拱橋橫跨河流。這座橋是私有的,厄爾河兩側的地都歸布魯克先生所有——包括更遠處,河對岸的一座廢塔。
芮高德教授沉默半晌。
他將照片推過桌面。刷凈表層的碎屑。
粗壯的手肘撐在桌上,人往前傾,手臂前舉,右手食指抵著左手食指,頂成一個尖拱形狀。他的頭微微偏向一側,就像課堂上的講師。炯炯有神的目光、半禿的腦袋,甚至是他斑駁的滑稽鬍髭,都散放一股強烈的熱情。
集中注意力,他推開咖啡杯。
當然,邁爾斯事後明白,芮高德的話句句屬實。只不過當時……
「費伊·瑟彤這種理性的人不怎麼熱中運動,不過她的心臟真的不好。我之前跟你們提過一座石橋,以及布魯克家把已成為廢墟的塔樓當成游泳時的更衣室。在哈利的鼓勵下,她也去游過一兩次泳——身材高瘦苗條,戴上橡膠泳帽后刻意撥露几絲紅髮。他帶她到河裡划船,帶她去戲院聽羅瑞和哈帝說優美的法文,帶她到厄爾河畔危險而浪漫的樹叢里散步。
「布魯克先生50歲,他嬌美的妻子比他小5歲。他們育有一子哈利,25歲。現在他們都已不在人世,所以可以毫無顧忌地提到他們的名字。」
「在愛丁堡有個人,」芮高德教授若有所思地說,「有一個以盜屍者博克的人皮製成的筆拭。我嚇到你了嗎?_上帝可以證明我說的是真話。」他咯咯笑了起來,露出金色牙齒,臉色又九九藏書忽然轉為嚴肅。「我還可以告訴你們一則真人真事,曾經有一個像你這樣美麗動人的年輕小姐,潛進契斯福監獄的墓園,盜走慕特農莊命案兇手道格的墓碑,供奉在自家庭園裡。」
背景剛好適合他們即將聽到的故事。
邁爾斯不知所以,突然覺得一陣寒風穿過小小的餐室。
「直到一位女士出現。」
正在抽煙的芭芭拉·摩爾透過煙霧好奇地看著芮高德教授,移動她的椅子。
我這麼說是因為她的表情永遠是個謎,長睫毛的藍眼睛從不正視你,還有那股謎樣的內在特質和疏離感。
她不算美麗。但會觸動人心,尤其是那雙眼睛——在出神的表情下是否隱藏著冷諷甚至悲苦的意味?——一度挑動你,然後逃逸。
前面不遠處就是那座塔,亞立在苔醉綠的河堤邊,灰黑色的石造圓塔,垂直狹長的窗日,建築大約有姆嘆高,後方遠遠一排都是白楊樹。這裏一向是布魯克家族下水游泳的更衣處。
「樹梢緩緩搖曳——法國的夏天!樹葉擺盪發出沙沙聲響,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花草的馨香,令人墉懶的寧靜——讓人想閉上眼,甚至會想到……
「布魯克媽媽緊抿上唇,淚水沿著臉頰落下。布魯克爸爸則開始對哈利親切坦率起來,彷彿哈利突然在一夜之間長大了。爸媽趁著空當喋喋不休地低語交談,其中一人推測『我確定一切都會沒事的!——』兩個人就像在葬禮上談論逝者亡靈的歸屬一般。
「犯罪紀念品?」
「他們並非對這個女孩有意見,也不是因為她的出身、她的經歷或她的名聲。都不是!任何條件都符合。她可能比哈利大個三四歲,那又怎麼樣?布魯克爸爸迂迴的英式思維認為,他的兒子要迎娶一個剛到他們家來工作的女孩,不是件風光的事。而且這樁婚事太突然,令他們措手不及。話又說回來,除非等到哈利35或40歲離開家自立門戶,結婚對象有百萬財產和名聲,否則他們永遠也不會滿意。
「『芮高德教授,我情不自禁地拚命吻她時,費伊站在那裡,僵直的身體像座雕像。老實說,當時我好失望,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我追她追到塔樓,穿過野草,問她是不是早已心有所屬。她倒抽一口氣,說沒有,當然沒有。我又問她,是不是因為她不喜歡我,但她承認她喜歡我。我說我不會放棄任何希望的。我不會放棄任何希望。』就這樣!
「費伊·瑟彤小姐……
「請記住——請原諒我得豎起食指提醒你們——請記住,我當初絲毫沒有感受到任何吸引力。不,該這麼說,她散發的是一種含蓄內斂的氣質。
一陣帶有潮濕氣味的微風從窗外卷進室內。燭火隨之搖曳,陰影在女孩的臉龐上跳動。
芮高德教授停下來。
「『我愛她愛到發狂,』他說,『我跟她求婚了。』『然後呢?』我說。
一張溫柔的臉,一張讓人難以忘懷的臉,凝望著觀者肩后的方向。眼距頗寬,眉毛很細,鼻樑略短,就整個頭部比例來說,豐|滿性感的嘴唇與她優雅嚴正的五官不太相稱,緊抿的嘴角並不因微笑而上揚。豐潤暗紅的頭髮如羊毛般滑順,對她那細瘦的頸項而言,似乎又過於沉重了點。
芮高德教授想了一下。
「請問,」邁爾斯說,「所有犯罪系的學生都會這麼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