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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壯年期(1062~1079) 第十一章 詩人、名妓與和尚

第二卷 壯年期(1062~1079)

第十一章 詩人、名妓與和尚

婚後好幾年她才認清他的個性,他多面的個性,有時候很隨和,有時候卻又強烈而固執。現在她知道自己沒法影響他,當然也不能跟他爭辯。由另一方面來說,他若寫詩給妓|女,又算什麼呢?大家都要他寫嘛。他沒有愛上任何職業藝妓,聽說他還勸一位名妓琴操出家為尼哩。琴操才智過人,由詩詞到宗教只是一步之差。他實在不該對琴操吟誦白居易描寫妓|女末路的詩句。蘇太太聰明賢慧,不想用錯方法,把丈夫逼到妓|女懷中。此外她知道她丈夫是一個妻子或皇帝都無法阻擋的人,她採取明智的作風——充分信任他。
蘇東坡寫過很多描寫女人的抒情詩,但是從來不寫黃庭堅那種艷詩。
「拜哪一個菩薩呢?」蘇東坡說。
除此之外,他實在是一個古怪的床頭人。她眼睜睜聽著他的鼾聲,卻不能打擾他。他入睡前就忙著把自己裹好。他翻來覆去,安排身體和四肢,拍打被褥,一定要把自己弄得愜意又舒服。身上若僵硬或發癢,他就緩緩按摩。然後一切就妥當了。他要睡啦,他閉目「聽」息,看呼吸是否緩慢平均。「便瞑目聽息。」他的秘訣如下:「既均直宜用嚴整,其天君四體,雖後有苛癢,不可少有蠕動。務在定心勝之。如此食頃則四肢百骸無不和,安然入睡。」
他們一到湖畔,船夫就圍擾來拉生意。他們常選一艘小船,可容四、五個人。有時候人多了就乘大船,船上放一張餐桌,由手藝高明的船娘準備酒菜。這些家船都精雕細琢,船頭有筧嘴。湖上還有其它船隻專賣食品給遊客。有人賣栗子、瓜子、蓮藕、甜食、炸雞和海鮮。有人專供茶水。有些船上載著藝人,照例貼近遊客的小船,為大家表演歌唱、雜耍,並供應吊索和其他射獵的遊戲。他們身邊就是澄藍的湖水,周長十英里左右。遠處白雲棲在山頂上,山峰若隱若現。雲霞使山峰千變萬化,多采多姿,山峰給雲霞一個棲息的所在。有時候天冷欲雪,霧氣蓋滿山腳。隔著霧氣,遊人可以看見零零落落的亭台樓閣,瞥見遠山模糊的稜線。睛天湖水清爽極了,水中魚兒歷歷可數,蘇東坡曾以兩行愉快的詩句描寫船夫的黃頭巾與青山的背景相映照,畫面十分動人:
陪做官的朋友他就寫出賞心悅目的詩句:
蘇東坡這首詩思緒不太連貫,特別用了「金縷」、「成蔭結子」、「空折枝」等字眼:
這時候他一有機會就遊山玩水。他想逃入大自然的懷抱,腳下便是大自然最美的面目。他的詩靈盡情享受附近的美景。除了市區和西湖,杭州十哩或十五哩外的高山也變成他最喜歡的去處。由西湖出發,遊客可以向四方行進,沿北岸到著名的靈隱寺,爬上天竺頂,由南岸可到葛嶺,在虎跑寺逗留一會兒,觀賞名泉,喝喝茶,然後沿一條蜿蜒美麗的山溪走回來。城內和城郊共有三百六十座廟宇,通常都在山上,他可以陪和尚聊一下午。游這些山往往要一整天,他常在傍晚回來,街燈都亮了。穿過燈火通明、人潮洶湧的小河塘夜市,他往往半醉才回家,想起一些詩句然後又忘掉一些:
很多描寫蘇東坡與佛印針鋒對答的故事都語含雙關,無法譯成英文。不過下面有一段記載。
「觀音也是菩薩,她數念珠幹什麼?」蘇東坡問道。
另一則寫給杭州太守陳襄的詩含意更明顯。問題是他春歸太遲,錯過了牡丹的花季(這篇詩的前敘很長)。他回到杭州,牡丹花季確實已經過了。不過,他暗喻一個已經為人|妻的女孩子則是不容置疑的,而且詠牡丹的詩也沒有理由提到兩個傷春的典故。為了了解他的暗喻,我必須引述九世紀一位少女(杜秋娘)十五歲時所寫的詩:
隴上巢空歲月驚,忍看回首自梳翎。
開籠若放雪衣女,長念觀音般若經。
有一本小集子談到蘇東坡與他的花和尚朋友佛印的逸事。這時候蘇東坡對佛教並不認真,直到四十歲以後居住廣州期間,他才開始勤讀佛教哲學。但是杭州有幾個和尚變成他最好的朋友,不久他在靖江、南京和台山結交的和尚愈來愈多。其中至少惠勤和參寥(道潛)兩個人是值得重視的詩人兼學者。根據文學記載,佛印倒不重要。但是他被刻劃為浪漫人物。在通俗作品中比參寥更常被人提起,被視為蘇東坡的好朋友。
她身為進士的女兒,會讀會寫,卻不是「知識份子」。她只替他煮眉州名菜和薑湯。他生病的時候可真需要人照顧哩!詩人丈夫有時候不同流俗,那是他們的權利。丈夫知道世上有千萬本書要讀,太太知道她要建立一個家,養育小孩,過一輩子。因此她甘願忍受他著名的鼾聲——尤其喝醉的時候。
蘇東坡完全參与湖上的生活。遊人有兩類,一種是攜家帶眷,一種是與歌姬同行,湖上的太太們以恐懼的眼光打量歌姬,歌姬卻以羡慕的眼光看著太太們。歌姬們衷心希望自己能「贖身」嫁人,象太太們一樣生兒育女。蘇東坡有時候帶著妻子兒女出去,有時候陪做官的朋友宴飲。他多才多藝。他有一枝生花妙筆,能寫出精鍊、華美、傑出的詩句,同輩的文人不得不佩服他,他也能寫出令人難忘,不加雕琢的簡單句子。陪家人他可以唱:
「昨日太守唐君來,通判張公規邀余出遊安國寺。座中論調氣養生之事,余雲『皆不足道,難在去欲』。張雲『蘇子卿吃雪啖毯,蹈背出血,無一語稍屈,可謂了生死之際矣。然不免為胡婦生子。而況洞房綺疏之下乎。乃知此事不易消除。』眾客皆大笑。余愛其語有理,故記之。」
中國文學中和尚和女人是分不開的。和尚的故事往往扯上女人,女人的故事往往扯進和尚。無論東方西方,某些獨身主義者宣布摒棄性生活,不同於一般人類,使俗家人偷懷惡感,這份惡感便是薄伽丘作品風行的原因。此外,和尚和女人的韻事也比商人有趣些。
九-九-藏-書「這兩個菩薩,哪一個重要?」蘇東坡問他。
「咦,」佛印說,「你知道求人不如求己嘛。」
蘇東坡時代官員習慣在酒宴和祝典中與歌妓廝混。這和蘇格拉底時代雅絲帕西亞參加男人的宴席一樣,並沒有什麼不名譽的地方。歌妓替客人倒酒,為大家唱歌。很多人天賦極高,會讀、會寫,音樂造詣高的藝人常常被文人急相尋訪。因為良家婦女不能參加男人的社交活動,男人想和女性為伍,只好去找職業藝人。有時候眉來眼去並不是販賣色情。類似現在夜總會迷人、暗示的氣氛,由名妓唱些輕鬆、世故、真真假假的抒情小曲,暗中進行兩性的韻事。高級妓|女還有一方面很象現代夜總會的藝人,她們可以自由選擇異性朋友,有些還自成驚人的局面哩。徽宗便曾出宮到一位名妓家去追她。不過當時對名妓的態度比現在寬多了。曼哈頓的詩人不會寫情詩給歌女,至少不會公諸於世。杭州的詩人卻不同了。就是名重一時的文人也常寫詩讚美某些名妓。這段時期不但韓琦和歐陽修曾留下詠妓的詩詞,連嚴肅的名宰相范仲淹和司馬光都寫過這種情詩。民族英雄岳飛也曾在宴會中寫一首詩提到歌女。
「當然是拳頭大的人重要。」佛印說。
蘇東坡個性複雜多變,很難了解。他是大哲學家,不可能變成清教徒,但他又是儒家子弟,不可能變成酒鬼。他了解生命,珍惜生命,不會把時光完全浪費在醇酒美人身上。他是自然詩人,懷有特殊健全的神秘人生觀,往往和自然的了解密切融合。我相信任何一個人和自然、四季、雨、雪、山、谷那麼接近,接受它的治療,一定不會心思閉塞,具有封閉的人生觀。
對子由他更寫出了真心話:「平生所慚今不恥,坐對疲氓更鞭菙。道逢陽虎呼與言,心知其非口諾唯。居高忘下真何益,氣節消縮今無幾。」
蘇東坡時代,這種新詩體正好大受歡迎。透過蘇東坡、秦觀、黃庭堅、晏幾道和周邦彥等人的才氣,詞變成宋朝的代表文學。蘇東坡在杭州發現了小詞,深深喜愛,到杭州第二年就開始寫了不少樂府詞。但是詞本是抒情文體,吟詠的不外是「香汗」、「綉簾」、「亂髮」、「春夜」、「暖玉」、「斜肩」、「柳腰」、「纖指」等等。這種情詩怎麼樣才不失於放蕩,完全看詩人處理題材的技巧而定。詩詞中的情慾和真愛很難劃分,真實的人生又何嘗不是如此呢。而且詩人就象現在的酒店藝人一樣,寧可描寫單戀的痛苦、相思與渴望。他們描寫幽居的佳人苦思遠別的人兒,默默撫弄腰帶或者長伴孤燈。事實上女人的一切魔力都在於她的無依、她的憔悴、她沉默的淚珠、她的倦怠、「斷腸」、茶飯不思、厭煩以及各種身心的慘境,這些和貧窮一樣,聽起來蠻詩意的。「蘇慵」一詞簡直含有色情的意味。蘇東坡不但是宋朝幾位大詞家之一,小詞也多虧了他——至少他自己的作品如此——才能脫離無病呻|吟的調調。
我知道蘇東坡的崇拜者一定會和我爭辯,說我暗指他偷戀堂妹。這會不會構成他人格的污點是見仁見智的問題。如果真有其事,理學家一定看不起蘇東坡。但是堂兄妹表兄妹相戀,自古皆然。蘇東坡不能違背禮俗,娶同姓的堂妹為妻。
「生而眇者不識日,問之有目者。或告之曰,『日之狀如銅盤』。扣盤而聞其聲,他日聞鍾以為日也。或告之曰『日之光如燭』。捫燭而得其形,他日揣龠以為日也。而眇者不知其異,以其未嘗見而求與人也。道之難見也甚於日,而人之未達也,無以異於眇。違者告之,雖有巧譬善導,亦無以過於盤與燭也。自盤而之鍾,自燭而之龠。轉而相之,豈有既乎。故世之言道者,或即其所見而名之,或莫之見而意之,皆求道之過也。」
咒咀諸毒藥,所欲害身者。
念彼觀音力,兩家總沒事。
佛印從來不打算出家,而且是富家子弟。根據一本奇書的記載,他和李定是同母的手足。這個女人生性放蕩,曾經嫁了三次,生了三個異父的兒子——當時算是很不平凡的記錄了。皇帝對佛教表示好感,願聽佛教徒進言,蘇東坡就把他帶到朝中,佛印盡量在皇帝面前表現他對佛教的信仰。皇帝看看他,發現他高大俊俏,容貌不凡,就慷慨答應給他一張度牒,讓他入寺當和尚。他進退兩難,只好接受皇帝的建議,於是被迫出家。他住在杭州期間,傳說他一出門就帶了不少傭人和馱騾,根本不合乎禁慾的生活原則。
「孩子們真傻。」蘇東坡說。
蘇東坡倒沒有和任何一位名妓有過風流韻事。他在宴席中盡情玩樂,與女人廝混,十分隨和,卻沒有納妾。有兩個女人和他特別親近。才女琴操被他說服,終於除妓籍出家。日後嫁給他為妾的朝雲,當時只有十二歲,我們以後再談她。今天有一份蘇東坡親筆寫的宋詞拓本,內容便有一首名妓的傑作。根據頭幾個字,命名為「鳥雲帖」。詞中描述官妓周韶赴宴的情形。她和品茶家兼書法家蔡襄比茶,常常得勝。蘇東坡經過該城,太守陳襄請他吃飯。周韶也在座。席間周姑娘要求除籍,客人就叫她寫一首絕句。她寫了下面一首詩,自比為籠中的鸚鵡(「雪衣女」):
蘇東坡的心情,飄泊的魅力,愛情和歡樂都與西湖百分之百連結在一起。該地的詩情和他的作品互相找到了最好的發揮。一座城市要找到它的代表詩人並不容易,此人必須能發掘當地的生活、變遷、複雜的個性,用四行詩寫出地方上的本質、精神和美姿。在公認最好的詠西湖詩中,蘇東坡把西湖比做戰國時代的美人西施;無論一襲晨袍淡妝,全副濃妝,她都同樣美麗。西湖在睛天和雨天各有醉人的風韻:
蘇東坡擔任通判,除了會審訟案外並沒有太多責任。他衷心討厭這件事情,知道被九*九*藏*書捕的人大都是違犯新政法律的小民,而他根本就不贊成新法。不過法律已定,他也不能更改。讀讀蘇東坡在除夕夜不得不審問走私鹽犯而寫的那首詩,也許最容易了解他此時的想法和心境。政府專賣制度接收了販鹽業,但是杭州灣附近的產鹽區的商人不肯放棄生意。蘇東坡曾寫信給一位閣員,說明私賣食鹽的一切原委。我們現在不關心客觀的情況,只關心他對同胞的態度,因為他覺得自己和那些囚犯沒有什麼差別:
自是尋春去較遲,不須惆悵怨芳時。
狂風落盡深紅色,綠葉成蔭子滿枝。
宋朝的歌妓推展出一種新詩體——「小詞」。蘇東坡更把小詞由戀愛詩化為描寫任何思想或情懷的工具。最好的蘇詞是描寫「赤壁」,以古英雄的逝去為主題。三百年前李白和杜甫才氣煥發,一度使唐朝的絕句和律詩成為詩人爭相模仿的固定詩格。但是五言或七言律詩中間一定有兩個對句,不免漸漸失之呆板。每個詩人都想推陳出新。但是瀑布、鷺鷥或柳影的最後一絲風情已發掘殆盡,唐代詩家的充實感和情緒張力也就隨著消失了。更嚴重的是,連詩中字彙也一再重複陳舊的比喻。有些很難起筆。蘇東坡在一篇詠雪詩的敘言中聲明不用「鹽」字,「雪」字畢竟美多了。唐詩的主題已經用濫,語法常常重蹈別人的詩句,博學的讀者知道這段曲折的思想情感由哪兒學來,不免有一種秘密的喜悅。追溯某語法的曖昧來源,使「評註家」有機會賣弄自己的學問。通常所謂「集注」的作者並不認真說明一首詩的意義,判斷它的特色,而以指出某一措辭的出處為滿足。
羞歸應為負花期,已是成蔭結子時。
與物寡情憐我老,遣春無恨賴君詩。
玉台不見朝酣酒,金縷猶歌空折枝。
從此年年定相見,欲師老圃問樊遲。
蘇東坡幾乎相信他前生曾住在這兒。他自己的詩詞和同代人的雜記都有記載。有一天他拜訪壽星院,一進大門就覺得景物很熟悉。他告訴同伴,他知道有九十二級石階通向懺堂。結果完全正確。他還向同伴描述後殿的建築、庭院和木石。我們不必相信這些轉生的故事,不過社會若相信神鬼和輪迴,總有很多這一類的說法,就象鬼故事,沒有人能證明是真是假。蘇東坡時代大家都相信前生,這種故事不足為奇,有一個故事提到張方平的前生。一天他參觀一座廟宇,告訴大家他記得前生曾在這裏當禪師。他指指樓上說,他記得曾在閣樓里抄一部佛經,還有一半沒抄完。他和朋友們上樓,真的發現有一部未抄完的手稿,字跡很象張方平。他拿起毛筆,開始由他前生中斷的地方抄起。蘇東坡的一位好友也曾發生類似的故事。詩人黃庭堅告訴別人,他前生是女孩子,他的腋窩有狐臭。他在四川省重慶下游的涪州任職期間,有一天一位少女來託夢說:「我是你的前身,我葬在某地。棺材壞了,左邊有一個大蟻窩。請替我遷葬。」黃庭堅照辦,左脅窩的狐臭從此就消失了。
根據記載,中國的娼妓制度可追溯到公元前七世紀的管仲時代,他設娼妓來鼓舞軍人。蘇東坡時代也有官妓,繼續充任「兵營娛樂者」,還有一些獨立的私娼,不過中國有一項特殊的傳統,高級娼妓和一般妓|女不同,在文學史上佔有重要的地位,有些名妓本身就是詩人,有些則和文人的生活有密切的關係。她們獨樹一幟,與詩歌、音樂史息息相關,因此也影響了詩詞的風格。詩風經過文人一段時間的模仿,逐漸變為陳腔濫調,總是歌妓引入新的形式,給詩詞一條新生路。她們擅長音樂歌曲,閨中女兒很少彈琴唱歌,歌曲的題材幾乎全是戀愛和激|情,結果被公認不利於閨女的品格。於是幾百年來歌舞的傳統幾乎全操在歌妓手中。
映山黃帽螭頭舫,夾道青煙鵲尾爐。
杭州愉快,西湖迷人。南國的氣候使人一年四季都喜歡到戶外活動。春秋雨季所有杭州人都在湖上玩耍。就連下雪的冬日也有遊人坐船去欣賞雪景。尤其是三月三日、五月五日、中秋、重九、地方神明的壽誕、二月十一日等大節日,湖上充滿度假的人,船隻在頭一天就先訂好。遊人不必帶食物,因為一切食品和茶杯、茶盤、湯匙、筷子都由船家供應。有些船夫還抓魚賣給遊客去放生,這是佛家所謂的「積德」,說不定同一條魚被抓過三次,放過三次,已三次逃出閻王的掌握哩。
他在另外一首詩中談到保甲制度帶給人民的痛苦,描寫人民挨打時的呼號,連妻子兒女也被抓入牢獄。日後他被捕,就是這些詩句給他惹上破壞政府威信的罪名。
有人傳說他曾把嚴肅的僧人和歌妓拉在一塊兒,這個故事最能表現他嬉笑成性的作風。大通禪師是聖潔的老頭兒,據說要單獨見他必須先行沐浴。女人當然不準進入他的房間。蘇東坡有一天帶著朋友上山逛廟,其中有歌女同行。大家知道禪師的習慣,就停在廟外。蘇東坡和他很熟,突然想帶女人進廟,破壞他的清規。他帶歌女入寺,向老禪師行禮,大通對他的失禮十分不悅。蘇東坡說,禪師若肯把誦經用的木魚借給歌女妙姬,他願意寫一首道歉詩,叫她唱出來。於是東坡叫歌女唱下列的小詞:
蘇東坡一生參加無數名妓的宴席,十有九次都得應藝人之請在披肩或香扇上題詩:
游舫已妝吳榜穩,舞衫初試越羅新。
他當時並非面對宮花,因為他根本不在宮裡。「厭從年少」一定是形容他自己,而「花」本來代表女性,「https://read.99csw.com舊香」也許是一段舊情。
他寫一首詩記下此一情景,說他真覺得慚愧。太太洗盞為他溫酒,他當然大感快慰,說她比不肯讓丈夫喝酒的劉伶太太強得多了(「大勝劉伶婦,區區為酒錢」)。
「喔,」佛印說,「她也學別人拜佛呀。」
師唱誰家曲,宗風嗣阿誰,借君拍板與門槌,我也逢場作戲莫相疑。
溪女方偷眼,山僧莫皺眉,卻愁彌勒下生遲,不見阿婆三五少年時。
西湖天下泉,游者無愚賢。
深淺隨所得,誰能識其全。
嗟我本狂直,早為世所捐。
獨專山水樂,付與寧非天。
三百六十寺,幽尋遂窮年。
所至得其妙,心知口難傳。
至今清夜夢,耳目餘芳鮮。
君持使者節,風采爍雲煙。
清流與碧巘,安背為君妍。
胡不屏騎從,暫借僧榻眠。
讀我壁間詩,清涼洗煩煎。
策杖無道路,直造意所便。
應逢古漁父,葦間自寅緣。
問道若有得,買漁勿論錢。
他們又看到一本佛教祈禱書攤在聖龕上。蘇東坡發現一則禱詞:
這完全是單口相聲,連大通也笑出來,蘇東坡帶歌女出廟,對別人說他們學了「奧秘的佛課」。
她正常而穩定,詩人倒不見得。她丈夫常常不耐煩、沮喪、鬱悶。相反的,蘇太太曾在春月夜說:「我喜歡春天的月亮,秋月太悲哀了,春月使大家快樂又滿足。」幾年後他們遷居密州,生活困苦,蘇東坡對新所得稅大表不滿,有一天小孩拉他的衣服,他不禁光火了。
當時的杭州也象今天一樣,是一個神奇的都市,有時候被稱為「人間天堂」。這裡是蘇東坡的第二故鄉,他一來杭州就寫道:
熙寧六年(1073年)重九他拒絕參加例行的酒宴。他避開友伴,獨自乘船出遊。他依照重九的習俗,天亮前就起身,到湖上拜訪孤山的兩位僧侶。那天晚上他獨自坐在小船上,望著山頂有美堂的燈光,同事們正在享受喧嘩的酒會呢。他寫詩給周邠說:
西方讀者對他靖江之行中刻在焦山廟牆上的一首詩特別感興趣。
根據文學記載,蘇東坡在杭州與宗教、女人——或者說和尚、名妓——扯上關係,這兩者之間的關連也比我們想象中密切。蘇東坡眼中感官的生活和靈性的生活是同一回事,以詩意哲學化的人生觀看來並沒有什麼衝突。有了詩,他熱愛今生,不可能變成禁慾的和尚。有了哲學,他十分明智,也不會沉淪在「魔鬼」手中。他不會棄絕青山綠水,也不會棄絕美人、詩歌和酒肉。但是他有深度,不可能披上紈絝子弟膚淺、憤世嫉俗的外衣。
厭從年少追新賞,閑對宮花識舊香。
和尚被送到刑場處決。上面兩首滑稽詩用俚語寫成,由民間十口傳誦,平添這位怪詩人的許多佳話。
我該提一下,「眇者不識日」的寓言倒出自蘇東坡的創造,這篇作品是在密州寫成的,愛因斯坦曾引這篇寓言來說明一般人對相對論的概念:
這首詩既不適合陳襄,也不適合牡丹,仔細研究根本文不對題。成蔭結子不該用來形容牡丹。他也沒有理由叫陳襄「憐」他老。「從此」年年相見是送別的誓語,回來見老同事的人不宜亂用;而且蘇東坡也不想設一個農莊,住在陳襄隔壁。若指陳襄,惋嘆一個女人成蔭結子尤其顯得奇怪。不錯,唐詩中間的兩聯必須名詞、形容詞對仗,有時候中間的兩組對句完全是修飾用語,前兩句和末兩句才代表真正的詩題;不過結構完美的唐詩應該渾成一體。蘇東坡的詩很少結構這麼差,中間幾行完全填空用的。反過來說,若把這首詩當做為堂妹而作,全詩的思緒和主題就統一了。第一句說他錯過花期——少女的青春——而羞於回家。第二句說她已有子女了。第三句要她憐惜,並表示自己的寂寞。第四句說他今年春天有她相伴,過得很幸福。五、六句明白惋嘆自己沒有把握青春。七、八句比較容易了解。這時候蘇東坡曾寫一首詩說他想住在常州,離柳家不遠。後來他確實在常州買了一座房子和農莊,日後他就死在那兒。
睡眼忽驚矍,繁燈鬧河塘。
市人拍手笑,狀如失林鶯。
始悟山野姿,異趣難自強。
人生安為笑,吾策殊未良。
不過蘇東坡心靈的一角很少人發覺,蘇太太一定知道,那就是他對堂妹的初戀。此人的名字不幸我們無法察知。蘇東坡一向沒有心機,一定曾對太太說起這件事。他對堂妹的情感埋在兩首詩中,研究他作品的人都沒有注意到。
他們走入內殿,看到觀音菩薩手持念珠。
船頭斫鮮細縷縷,船尾炊玉香浮浮。
這當然只是比喻的說法。無論如何「西子」化妝總比不化妝來得漂亮些。蘇東坡美化了湖畔,以完美的藝術手筆使一切顯得自然。今天蘇堤伸入湖心,迷人的小嶼倒影號稱「三潭印月」,垂柳夾道的岸邊更證明了他修建風景區的技巧。杭州西湖和揚州的「小西湖」是中國庭園設計天才充分發揮的兩大地方,人類的藝術和技巧改善了該地,卻沒有加以破壞。這位藝術家先把握地方的自然格局,建築力求自然,整體化,他只是零零落落拉緊、疏放或者加強一道輪廓,沒有多做什麼。
相反地,蘇東坡對兩性關係採取比較幽默的看法,後來他在黃州曾寫了下面一段筆九-九-藏-書記:
這個禿奴,修行忒煞,雲山頂上空持戒。只因迷戀玉樓人,鶉衣百結渾無奈。
毒手傷心,花容粉碎,色空空色今安在,臂間刺道苦相思,這回還了相思債。
十年江海一身輕,歸對梨渦卻有情。
世路無如人慾險,幾人到此誤平生。
蘇東坡並不是一年到頭住在杭州,他常常到西邊和北邊走走。熙寧六年(1073年)十一月到熙寧七年(1074年)三月他曾到附近的上海、嘉興、常州和靖江旅行,這些地方宋朝時都屬浙江省。他堂妹嫁給柳仲遠,住在靖江附近。他在堂妹家住了三個月,雖然他寫了不少旅遊詩,並且經常和堂妹的翁公柳瑾一起寫作和旅行,他從來沒提到過堂妹的丈夫,也沒有寫過詩給他。他曾寫一首詩描寫堂妹家的宴席,堂妹的兩個兒子要他親筆題字,他也寫了兩首詩給他們。蘇東坡很敬重柳瑾的詩篇和書法,也常顧念堂妹的小孩。但是這段時間完全不提堂妹的夫婿就很難解釋了。
往往要等新詩體誕生,由歌妓推廣出來,詩詞才解脫獃滯的沉悶感。語法煥然一新,宋詞比唐詩更近白話,元曲又比宋詞更白話。「詞」不過是照某一曲調填的詩歌。大家不是「寫」詞,而是「填」詞。詞不象唐代音節統一的「律詩」,長短句可以自己變化,完全配合歌曲的要求。
這裡是他的第二故鄉,不只因為此地有美麗的山丘、森林、湖泊、大海、熱鬧的市街和壯觀的寺廟,也因為當地人民都很喜歡他,他度過了這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居民有南方人快樂的天性,有詩歌有美人,他們敬愛這位年輕的名詩人,欣賞他衝動、熱情和無憂無慮的個性。美景啟發了他的靈感,此外柔婉的魅力更撫慰了他的心靈。杭州贏得他的青睞,他也贏得杭州人民的愛戴。他擔任杭州通判(助理官員),沒有機會為人民多儘力,但是詩人的身份已經足夠了;他被捕的時候,杭州人紛紛在街上設龕拜祭,替他解災。他走了以後,南國的美景和溫情一直令他魂牽夢繫。他知道他會回來,十八年後他再度回來當太守,對本城建樹極多,在杭州人心口中留下了不朽的回憶,大家都說他是杭州人。在他死後千年的今天,你走上西湖,登上孤山島或鳳山,或者在湖濱的一家飯店喝茶,你會聽到杭州本籍的店主一再提到「蘇東坡——蘇東坡。」你若點明東坡是四川人,他可不高興。咦,他認為蘇東坡生在那兒,除了京師從來沒到過別的地方哩!
停杯且聽琵琶語,細捻輕攏,醉臉春融,斜照江天一抹紅。
水光瀲灧睛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他以簡單的韻腳描寫一個長鬍子老頭。他從來沒想過如何處理他的鬍鬚。有一天別人問他睡覺時鬍鬚放在哪兒。那天晚上他睡覺時開始感覺鬍鬚的存在。他先放在棉被外,又放進被子里,然後又拿出來,一夜都沒有睡。第二天他坐立不安,覺得最好把鬍子剪掉。由詩中的內容看來,這似乎是一個通俗的故事,不是他自己想出來的。
「這是怎麼回事?她是觀音菩薩,為什麼要拜自己呢?」
蘇東坡一定聽過灰姑娘被繼母和繼姐虐待,失落舞鞋的故事,九世紀一位中國作家的作品中就曾提到這些。不過據我所知,一個老人弄鬍鬚上床的故事卻由他最先寫在作品中。
「咦,拜觀音菩薩呀。」
藹藹君詩似嶺雪,從來不許醉紅裙。
不知野屐穿山翠,惟見輕橈破浪紋。
頗憶呼盧袁彥道,難邀罵座灌將軍。
晚風落日原無主,不惜清涼與子分。
未成小隱聊中隱,可得長閑勝暫閑。
我本無家更安往,故鄉無此好湖山。
中文「鳥」字在俚語中含有淫猥的意思,蘇東坡想用來笑他的朋友。蘇東坡說,「古詩人常用『僧』來對『鳥』,譬如『時問啄木鳥,疑是扣門僧』,還有一句『鳥宿池中樹,僧敲月下門』。我佩服古詩人以僧對鳥的智慧。」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只有嚴苛冷峻的理學家守身崇「敬」,不贊成這一套作風。他們的道德規範比較嚴,對神鬼也比較敬畏。哲宗十二歲那年,蘇東坡的政敵程頤曾經勸他當心女色的魔力。小皇帝對他的警告十分厭煩,一到十八歲碰到女人,就相信女人好,程頤不好。有一次程頤的門生用兩行詩描寫他「靈魂出竅」,夢中去找女人,程頤驚叫說,「魔鬼之論!魔鬼之論!」十二世紀的理學家朱熹也同樣畏懼女人魔力。有一次老好人胡銓寫了兩句詩,慶祝他十年放逐之後獲得諒解,「君恩許歸此一醉,傍有梨頰生微渦」。朱熹感嘆之餘就寫出下面的感想:
佛印頗有機智。有一個故事敘述兩個人下列的言行,深含哲學意味。有一天蘇東坡和佛印去參觀一座廟宇。他們進入前殿,看到兩座兇猛的大神像,是鎮邪的守門神。
他請求廟祝讓他更改禱詞,便拿起毫筆改了一兩句:
向山丘駛去,他們可以聽見荒林中小鳥互相呼喚的聲音。蘇東坡性好旅遊,常常一個人在山間閑逛,到人跡稀少的高山頂或水源地賦詩。他常常游廟,變成和尚的好朋友。蘇東read.99csw.com坡死後,有一位老和尚說,他小時候在壽星院當和尚,夏天常看到蘇東坡一個人走路上山。他常常借一張和尚的躺椅,搬到附近竹林中;完全卸下官吏的尊嚴,脫下衣衫,赤身露體睡午覺。小和尚用敬畏的眼光偷看這位大學者,看到了別人無權一窺的場面。他看見——也許是自以為看見——蘇東坡背上有七粒黑痣,排列的方位很象北斗七星。老和尚說,可見他是天廷派下來的神靈,暫時在人間作客而已。
蘇東坡說,這和宗教有關。靈魂的自由大抵要靠身體的自由。這是蘇東坡日後研究的項目之一。他向兩位門生描寫他睡覺的方式,又接著說:「二君試用吾法,必識其趣,慎無以語人也。天下之理戒然後能慧,蓋慧性圓通,必從戒謹中入。未有天君不嚴而能圓能覺悟也。」
咒咀諸毒藥,所欲害身者。
念彼觀音力,還著于本人。
除日當早歸,官事乃見留。
執筆對之泣,念此系中囚。
小人營餱糧,墮網不知羞。
我之戀薄祿,因循失歸休。
不須論賢愚,均是為食謀。
誰能暫縱遣,閔默愧前修。
蘇東坡身為通判,有一次曾裁決一件與和尚有關的案子。靈隱寺有一位和尚名叫瞭然,常到紅燈區走動,愛上一個名叫秀奴的少女。後來他床頭金盡,衣衫襤褸,秀奴就不肯見他了。有一天晚上他喝醉酒又去找那個女孩,吃了閉門羹,就強闖進去,將她打死。於是他被控殺人。官吏審問他,發現他臂上刺了兩行詩:「但願生同極樂國,免教今世苦相思。」調查完畢,證物送到蘇東坡手中。蘇東坡忍不住寫下這首詞:
熙寧四年(1071年)十一月二十八日蘇東坡帶著妻兒抵達杭州。官舍位在鳳山頂,南面可望見錢塘江一群群向海的船隻,北面是西湖,群山環繞,雲霧飄渺,寺廟和富家的別墅點綴其間,東面是驚濤拍岸的海灣。杭州除了太守還有兩個副官,因為那是一個大都會。蘇家住在宅區的北邊,也就是靠湖的一面。城市的高牆、橋樑和溝渠就在鳳山下,由西湖南北延伸到錢塘灣畔。蘇太太晨間打開窗戶,看到下方美麗的平湖映出流雲、高山和別墅,不覺心曠神怡,天剛一亮,遊人的小船就布滿湖心,晚上由山頂住宅可以聽見琴聲和歌聲。城中有些地區燈火通明,每夜都有市集開到凌晨兩三點。這兒有太太們喜歡的各色精美小食、絲綢、刺繡、香扇,有小孩喜愛的各色糖果、玩具和走馬燈。宋朝的糖果販想出各種奇怪的花招來吸引顧客,有些人用賭博的方式來銷貨,有些人打扮成白鬍子老頭,也有人戴面具表演歌舞。有人賣糖絲,有人把糖果吹成各種動物的形狀,有些人做「沙糖」和今日的楓糖差不多。宋朝末年——蘇東坡死後一百年左右,馬可波羅東來的一百年前——有人寫了一本書描寫杭州的生活,生動描繪出街道、運河、湖泊、食品和通行娛樂的細節,比馬可波羅的描寫更詳細。馬可波羅提到王爺在湖邊遊獵,王妃在湖邊洗浴,大隊商船來往于杭州和泉州之間,但是他對甜食、糕點和通行的娛樂並不熟悉。吳自牧這本書《夢粱錄》一遍又一遍列出許多精美的小食,簡直讓讀者陶醉萬分。
說也奇怪,這篇寓言竟被仇敵當做審判他的證物。罪名是他嘲笑當代文人盲目追隨王安石的《三經新義》。
自從杜牧寫這首詩之後,「綠葉成蔭子滿枝」就常用來形容子女眾多的母親,因為中文「子」字代表「果實」和「兒子」。
這種官場生涯需要官太太極度的信任和了解,不過,好太太的問題主要在於找一個好丈夫,相同地,好丈夫的問題就是找一個好太太。家有賢妻,男兒不遭橫禍。蘇太太知道她嫁了一個人人歡迎的詩人才子,她當然不想和他競爭文學的榮譽。她決定做賢妻良母。現在她自己生了兩個兒子,身為通判夫人她有一個舒適的家,享受著某些社交的尊榮。她還年輕,大約二十三歲到二十五歲。她丈夫才氣煥發,心胸開朗,喜歡開玩笑,而且是一個大學者!但是崇拜他的人太多了——男女都有!難道她沒看見社區南畔的那些女子,以及望湖樓和有美堂的宴會?新任太守陳襄也是學者,比他們晚一年到,很注意太守的社交關係,官妓隨時聽候差遣。還有周邠、魯少卿等人,都不是她丈夫的什麼好伴侶。歌妓才藝頗高,會彈會唱,有些還會寫詩。她自己不會作詩,不過她了解那些詩詞。她丈夫常常吟誦,她漸漸聽熟了。要她唱真會羞死人,良家婦女從來不唱的。她丈夫去找惠勤、辯才等赤足和尚,她覺得舒服多了,這些老頭都留著可敬的長鬍子。
其它學者也寫詩描述此一情景。蘇東坡還聲明她穿著白孝服。大家都很感動,她終於得到自由。
「你才傻哩。」他太太回答說,「整天悶坐獃想有什麼用呢?來,我弄酒給你喝。」
蘇東坡離開杭州之後,曾經寫一首詩給晁端彥,略述自己旅遊的習慣。那時晁端彥正要出使杭州,蘇東坡給了他一番忠告:
故事中這個和尚常壓倒詩人,我懷疑這些故事是佛印自己杜撰的。
佛印說,「難怪我這個僧人要坐在你的對面。」
此行所寫的兩首詩暗示他和堂妹不尋常的交情。一首是寫給刁景純的,主題是回憶他在宮中所見的一朵花。其中兩句如下:
「這不合情理,」蘇東坡說,「我佛慈悲,她怎麼能替某人消災,卻轉嫁給另一個人呢?如果這樣,我佛就不慈悲了。」
因此「空折枝」就變成錯過青春戀情的比喻。和她同代的杜牧也寫過下列一首詩:
後來蘇太太又發現她丈夫早晚的許多習慣。梳頭和洗澡是他一生重大的事情之一。那個時期若有人專門注意身體、內在功能及藥草的研究,那便是蘇東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