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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流放生涯(1094~1101) 第二十四章 二度迫害

第四卷 流放生涯(1094~1101)

第二十四章 二度迫害

老婦解釋說,東門官吏嚴令她守秘。劉安世不相信。他寫了一封短簡給內廷的朋友,證實有這同事?於是劉安世上書給太后和皇帝,除了談別的事情,還說:「乃者民間歡傳宮中求乳媼,陛下富於春秋,末納后而親女色。臣初聞之,不以為信,數月以來傳者益多,言之所起必有其端。」他警告說,消息傳開,老百姓一定不高興。
「太后必能康復,」呂大防說,「請聽醫生的勸告。您現在不該說這些事情。」
章惇最恨劉安世,劉安世曾阻撓別人赦免他。政府派出一名使者到南方處決太后的私人秘書陳衍,章惇又叫他去看貶居南方的劉安世,勸他自殺。劉安世是好人,使臣拒絕這麼做。章惇目的不達,就和當地一名商人打交道,讓他當稅吏,叫他去殺劉安世。商人已經上路,急急忙忙去執行謀殺的使命,自認對方沒有時間逃走。劉家聽到消息,哭做一團,劉安世本人卻泰然自若,照常吃喝。午夜時分商人來了,吐血倒斃在門口。劉安世後來全壽而終。
太后——神宗的母親,哲宗的祖母——倒真是蘇東坡的守護神。她一死蘇東坡馬上倒霉,她攝政時的其它大官也一一遭殃。賢明的老太后早就感到政風將變,因為孫子在她身邊成長,她太了解他了,他是一個愛好文藝的少年,其它方面處事輕率,脾氣暴躁,容易被老奸巨滑的小人所支配。他對祖母懷有惡感,可能是王安石的黨徒故意挑撥的。
「他是奸黨之一。」章惇說。
太后一死,蘇東坡就奉調離京。他自己請調,被派到最麻煩的區域。統領河北西部的軍區,擔任步兵和騎兵司令,衙門在北平附近的定州(今定縣)。根據宋朝體制,軍事將領都是文官,由將軍擔任副首長。蘇東坡任期不長,卻證明詩畫家也可以指揮軍隊。軍政腐敗,士兵薪餉低,衣服破,伙食差,軍營一塌糊塗。貪風很盛,軍紀鬆弛。官兵酗酒賭博,樣樣都來。這種軍隊臨戰一定逃光。蘇東坡著手修營房、整紀律,將貪污的官吏革職議罪,改善軍人服裝和伙食。
太后攝政期間,章惇和蔡家兄弟失勢。蔡確怨極生恨,就傳播太后謀立自己兒子的傳說。罪行被揭發,蔡確流放而死。現在太后死了,謠言又起,變成重大的政治問題。
元祐八年(1093年)秋天兩個女人先後去世。一個是蘇東坡夫人,一個是太后,兩個人都可以說是他奧妙的守護神。她們仙逝不久,蘇東坡的命運正好全面轉變。八月一日蘇夫人去世,九月三日太后駕崩。他太太死時,蘇東坡的福祿達到最高峰,她死得恰是時候,不必陪他度過一生最悲慘的年華。蘇東坡由揚州回京,先後當了兩個月的兵部尚書,十個月的禮部尚書;他弟弟官拜門下侍郎。蘇夫人曾陪皇后祭拜皇陵,享受貴婦一切的榮寵。孩子都已娶親,留在她身邊。蘇邁三十四歲,蘇迨二十三歲,蘇過二十一歲。次子娶了歐陽修的孫女。九-九-藏-書蘇夫人的葬禮非常隆重。她的棺材放在京城西郊的一座佛寺中,十年後才把他們夫妻合葬在一起。蘇東坡為她寫的祭文措辭恰當,古雅質樸。文中說她是賢妻良母,待前妻的兒子如己出。他說她分享他一生的起伏榮辱,心滿意足。誓言將來要和她葬在同一墓穴。百日之後,蘇東坡請名家李公麟畫了一張十菩薩像,祭獻給她,還叫和尚做法事,保佑她水陸平安,直升西方世界。
「我說了。」范祖禹答道。
一個王朝的悲劇在於皇后們有必要接連生出善良、聰明、能幹的兒子、孫子和曾孫,皇室才能長保權位——這是生物學上人類從來沒有聽過的不保險假設。天才不生天才,遲早賢明的君主會生出邪惡、昏庸的後代。國家的和平、安樂,甚至歷史的路線都完全要看一家人遺傳基因偶爾的轉變來決定。大自然不容許一個家庭壟斷才智,所以路易十六不象路易十四,喬治三世不像喬治二世。多虧這兩位神經兮兮的國王,法國大革命和美國獨立才能成功。
大臣即將告退,太后指名要范純仁留下來。於是哲宗叫別人退開,只剩范純仁和呂大防。
另一位大臣范祖禹則上書給皇帝:「臣今秋聞外人言陛下於後宮已有所近幸。臣誠至愚,不能不惑。陛下今年十四歲,此豈近女色之時乎,豈可不愛惜聖體哉?」
「純仁忠心為國,」皇帝說,「他不是元祐黨人;他只想退隱。」
她問侍從宮中有沒有請大臣吃飯,她對呂大防和范純仁說:「現在去用餐吧。明年此日,請記得老身。」
「你為什麼不說話?」皇帝問他。
「也有六、七年了,」曾布說,「何況他當權只有一段很短的時間。如果你堅持要懲罰後人,那就只罰司馬光和呂公著兩家吧。但是我覺得我們根本就不該懲罰家人。削去死人的爵位謚號就夠了。」
如今小皇帝對兩位大臣特別不滿,我得解釋其中的緣故。劉安世幾乎送命,死裡逃生,范祖禹流放而死。四、五年前曾發生一件事。有一天劉安世替嫂嫂雇乳娘,發現一個都找不到。劉安世等了一個月沒有消息,氣沖沖問傭工行的老太太為什麼找不到人。
有些卒吏看見蘇東坡懲罰貪污的官員,就來打上司的小報告。蘇東坡說:「沒你們的事,我自會處理。士兵如果可以密告長官,還有什麼軍紀可言?」告密的人也一併處罰。他對自己的統率尊嚴非常重視。他穿上軍服,舉行校閱,要將校副官按階級排列。將軍王光祖是驕悍的老將,在這個地區帶兵很久了,覺得自己的權力受到威脅。校閱時不肯參加。蘇東坡嚴令他出席,老將別無選擇,只好乖乖聽命。
「大人,」老婦說,「我已經盡了力。內廷要十個乳娘,我今天才送去哩。」
「不,」太后說,「今天當你們的面,我要對皇上說幾句話。我知道我死後很多大臣會愚弄他。孫子,你該當心。」她轉向呂大防和范九*九*藏*書純仁說:「我覺得老身死後,你們還是辭官歸隱吧,小皇帝會用新人。」
「我常在集英殿見到范祖禹,我正要去看他,叫他把太后的旨意轉告安世吧。他們是同鄉。」
王安石當年罷黜反對派,與這回第二次迫害者相比,簡直像小孩子的玩意兒。司馬光和呂公著已死,他們在墳墓里也不得安寧。死者兩次被削去謚號和官銜。這樣還不夠。章惇勸皇帝挖司馬光的墳墓,打爛棺材,鞭屍示眾,以警告所有不忠的臣民。在小皇帝心目中,司馬光變成元祐時代奸詐、不忠、邪惡的象徵。上朝的時候大家都表示贊成,只有許將不說話。小皇帝打量他,退朝後叫他留下來。
命令不通過,章惇沒有如願,但是其它的懲罰卻實現了。司馬光的家產充公,子女的官銜和俸祿都被取消,政府為他建的墓園奉命拆毀,太后所立的碑銘也搗得稀爛。還有人建議燒毀司馬光的《資治通鑒》。有人反對,說先帝曾親自為這本書寫過序文。這個不容答辯的論點似乎突然回到老白痴腦中,於是宋朝以前的標準史書《資治通鑒》才沒有遭劫。章惇想對司馬光「鞭屍」不成,堅持要嚴厲對付他的家人。曾布常常勸章惇和蔡氏兄弟不要太過份。他說:「我們不該削奪大臣子孫的官祿,創下惡例。別忘記我們的子孫將來也許會碰到這種情形。而且司馬光和韓維的家人享受政府封祿已近十年。突然削奪未免太不人道。」
「那我們怎麼對安世傳達旨意呢?」太后說。
「他們有這個打算,」章惇說,「只是沒機會實現罷了。」
「正是如此,」太后含淚說,「所以老身臨死才見不到自己的兒子和女兒。」她並沒有派兒子在京師做官。
「不,」章惇說:「韓維辭官才幾年而已。」
曾布是經驗之談。章惇後來自食惡果。他無情迫害蘇家兄弟,不讓他們流放期間有舒適的住宅。子由貶居雷州,被迫遷出官舍,只好向老百姓租房子。章惇乘機告蘇家兄弟非法侵佔民宅。上面派人調查,幸虧子由拿出合法租屋的證據。後來章惇被貶到同一地區,這回該他租房子了。城中百姓討厭他,就說:「我們怎麼敢租房子給你?我們以前租房子給蘇氏兄弟,差一點惹上麻煩。」
「我覺得是這樣沒有用,會給政府留下污點。」許將回答說。
「胡說!」劉安世大吃一驚,「皇帝未娶,他要乳娘做什麼?」
另一方面,蘇東坡以前的好友章惇卻利用小皇帝對女人的喜好,後來他被指控為:「以倡優女色敗君德,以奇技淫巧盪上心。」他知道皇帝寵愛「劉美人」,不喜歡皇后。我們不可能細談這位逃過靖康之難的廢后一生的經歷,那簡直可以寫成一部好小說了。我只約略提一下,皇后被控行妖術。有人把道家符咒由窗口丟入她房間,適時被調查人發現。宮女在刑求之下,只好供述她們看見皇后把細針插入劉妃像的心臟部位,這是道術中害敵https://read.99csw•com人心痛的方法。三十名宮女幾乎活活被鞭死;案件不照一般法庭程序審理,完全在宮中進行。皇后被貶為尼姑。劉妃這才說她的胸痛停止了。她升為皇后,小皇帝很高興。不過後來劉后卻自殺而死。
紹聖元年(1094年)夏初,章惇在「三面楊」的推薦之下當了宰相。要讓小皇帝相信元祐臣子都是他的敵人,章惇不能只控告他們推翻先皇的措施。這群人都是精明的政客。他們必須讓皇帝怨恨元祐黨人。皇帝最切身的創痛莫如有人和祖母謀奪他的皇位。他們捏造死人的談話,威逼內廷官吏,終於創造出莫須有的叛變謠言。
「沒有,」呂大防說,「太后未曾厚待娘家,一切以邦國為重。」
推翻皇帝的大「陰謀」揭開了。小皇帝憤怒填胸。他們甚至說要把太后的靈牌趕出皇家祖祠,幸虧小皇帝還有一點理智,沒有照準。他對章惇說:「你要我永遠不進英宗祖祠嗎?」免職、流放和監禁的詔命接二連三發下來。除了蘇東坡,還有三十多位元祐大臣遭到貶黜和流放。懲罰之嚴,史無前例。章惇報仇的機會來了。太后攝政期間他曾被監禁,如今瘋狂報復。蘇東坡預言會殺人的傢伙如今得勢了。他在百尺深淵上跨越獨木橋面不改色,一向敢做任何事情。他在京師曾和「族叔」的小妾私通,情急跳出窗戶,壓傷街上的行人,不過此案沒有正式偵辦。王安石當政期間,正派學者都因抗議而去職,章惇卻一步一步往上升。
如今登基的十八歲小皇帝性好女色,常常逃學。元祐學者曾上書給小皇帝和太后,指責他沉迷女色,忽視學業,種下他對元祐學者的不滿。皇帝身邊有二十個宮女侍候生活起居,這倒合乎宮中體制。後來皇帝告訴章惇,有一天他忽然發現十個宮女被免職,換上新人。過了幾天,另外十個又走了,臨行向他道別,他看見宮女眼含淚光,似乎曾被太后嚴辭盤問。
王朝命運,國家和平所依賴的宋室子孫竟是這麼一個人。幾個狡詐的大臣操縱著十八歲的少年,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國亂。
現在他們指控司馬光和王珪參加密謀。除了兩段捏造的對話,找不到其它的證據。死人既不能證實,也不能否認。據說司馬光曾和范祖禹討論這個想法,范祖禹流放在外,如果詳加盤詰,他一定會否認。太后想罷黜親孫,這個印象已經造成。她兩位私人秘書有一個叫陳衍,已經流放到南方。他們背著他私自定罪,判他死刑。另一位秘書被帶到京師。章惇和他打交道。章惇折磨他一番,問他要死,還是要以太后私人秘書的身份證明她陰謀推翻小皇帝。「老天,我不能指控太后莫須有的罪名!」他不肯屈服,於是調查就此中斷。但是章惇和蔡氏兄弟已經在皇帝心中造成他對司馬光和元祐黨人的猜忌。
據說這個謠言是出於誤會。有一天早朝後,太后叫呂大防留下來,對他說:「安世上書談到宮中找乳娘read•99csw.com的事。用意雖善,卻不明內情。乳娘不是皇帝找的,是要侍候幾個還在吃奶的小公主。他始終跟在我身邊,睡在內殿。我想這個謠言沒有根據。我問過宮女,沒察出什麼。請你叫安世不要上書談這件事。」
「范祖禹也上書談這件事,」太后說,「你也叫他別提了。」
在迫害的暗景中,范純仁的性格有如一盞明燈。蘇東坡早年和父親、弟弟一同進京,途中在江陵小歇,就認識了名臣范仲淹之子范純仁。他們始終很友善,互相尊敬。但是不像范鎮和范祖禹一家那麼親密。范純仁做官的記錄毫無瑕疵,是名父的名子,也是接受太后遺囑的兩個大臣之一。小皇帝知道他的名聲,所以他平安無事。四月蘇東坡等三十餘人遭到放逐,范純仁自請罷官。皇帝看他意志堅決,准他在京師附近的家中隱居。章惇想把他也一起流放。
「他辭職抗議,可見他是元祐奸黨。」章惇說。
兩個人都認為,奶娘的事情也許是出於誤會,但是他們應該繼續提出政事的諍言。劉安世不但得罪了皇帝。太后攝政期間他反對赦免章惇,也引來這位兇徒滿心的恨意。
口信傳到劉安世耳中,他對范祖禹說,「這件事影響皇上的為人,我怎能閉口不講呢。你是陛下近臣,你也該說話呀。」
「你要這樣才滿意,」曾布說,「但是我們真該好好考慮一番。我只是覺得,我們不該創下先例。」
章惇四月拜相,馬上把老黨徒扶回高位。這些都是不簡單的人物,都以殘忍、奸詐而知名。「三面楊」是他的好朋友。蔡確死了,不過其他人還活著。雙面人惠卿回來當官,但是過去聲譽太差,所以沒有多大進展。王安石的另一位親信曾布也回來了。北宋的奸臣蔡氏兄弟進入政治劇場的中心,以暴政將國家推上滅亡的道路。中國歷史上若有一個時期可以稱得上殘暴與混亂的時代,那就是蔡京手下的政府了。他替皇帝建設精美的樂園,在中國歷史中寫下最可怕的一頁,因為皇家樂園也用不著國人付出那麼多悲慘的代價呀。園中每一塊異石,每一朵奇花都曾犧牲幾條人命。讀到徽宗和大臣們讚美這個花園、假山、清溪、異石的詩句,我們不禁脊骨發冷,感受到中國文學史上從未有過的悲劇。悲劇在於作者並不知道這些。
章惇沒有瘋——他只是一心要報復,又怕反對黨活著,有機會回來。除了韓維,所有大臣都發配到南方或西南,有的充軍,有的當酒監,最輕的擔任太守。一向與人無爭的四朝元老文彥博九十一歲還遭貶黜,一個月後就死了。呂大防、范祖禹、劉摯和梁燾都在流放期間死去。劉、梁二人在七天之內先後橫死,當時章惇曾派兩名使者勸許多大臣自殺,大家都認為他們是被人害死的。章惇恨意太濃,竟下令梁燾的遺體不許運回故鄉祖瑩安葬——這是中國人心目中最殘酷的事情。
「那有什麼用呢?」章惇說,「就算鞭屍對他們也沒有害處。死後貶官九九藏書他們能感受什麼?我們唯一真實的行動就是嚴罰他們的後人。」
「劉安世是諫官,」呂大防說,「照規定,宰相不能私下和諫官會面。」
「元祐大臣都如此嗎?」皇帝問道。
太后死前十天,范純仁和蘇子由等六位大臣進去看她。
蘇門四學士當然也全部遭殃。放逐的人不得安寧,他們一再貶官,被人調來調去。朝廷設立特殊的機構來整元祐黨人,無一倖免。這個機構負責把元豐八年(1085年)五月到紹聖(1094年)五月元祐年間的官方通訊全部歸檔分類。誰要是開口反對王安石的財經政策,就算毀謗神宗。他們仔細調查,先後處罰了八百三十位官吏,分類檔案共有一百五十二卷。最後以第一章所說的「元祐黨碑」達到迫害的高潮。
「我大概無法複原了,」太后說,「不能長期看著你們。你們要儘力侍候小皇帝。」
子由三月被免職。他一直反對「紹述」政策,但是他免職的經過卻道出小皇帝昏庸的性格。子由引用史例,說繼任的皇帝常常修改先皇的措施。其中曾引漢武帝為例,因為漢武帝時期中國的聲威遠達突厥各地。那時章惇還沒有拜相,有一位姓李的官員想取代子由。他告訴小皇帝,把先皇比為漢武帝是一種污辱。小皇帝對歷史一無所知,居然相信了他的話,就把子由貶官,調到汝州當太守。過了幾個月,子由又奉調轉往高安。
新政府的大標語是「紹述」(恢復祖先作風),在中國人眼中名正言順。皇帝決心重拾神宗的經濟政策。顯然在這個標語之下,太后攝政期間的大臣都會背上破壞先皇政績的死罪。這表示不忠於先皇。在蘇東坡的前科中,這個罪名一再出現。儘管神宗的母親證實——小皇帝和大臣都在場——神宗後期對自己的錯誤早有悔意,儘管大臣可以提醒小皇帝太后對他說的話,這個標籤卻可以用來貶黜反對新政的人。
范純仁在家沒有住多久。故相呂大防不算好領袖,政績卻不差,如今七十一歲,老病交迫,已放逐一年多。以儒家標準來說,這件事太不人道。沒有人敢為他說話,范純仁就敢。親友都勸他不要多事,他說:「我年近七十,兩眼半瞎,難道我願意流放千里?不過這件事不說不行。我知道往後的命運,但是我還是要說。」他上書要求赦免老宰相,結果自己也被貶到南方。
這位老先生高高興興上路,孝順的家人也陪他同行。每當他的孩子說章惇的壞話,他就出聲阻止。有一次船翻了,他濕淋淋被拖上岸:他轉向子女開玩笑說:「你們覺得這也該怪章惇嗎?」他雙眼幾乎看不見,卻和家人過得很幸福。後來哲宗去世,徽宗一再施恩示賞。朝廷派御醫照顧他,要他回去當宰相,但是他拒絕了。大赦的時候他已有十幾位家人貧病而死,他也在北返途中去世。
朝中傳聞太后謀反,要立自己的兒子為帝,太后問道,「皇上年幼,神宗托老身治國。九年裡你們可曾看我特別照顧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