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十一 新聞

十一 新聞

徐鑄成評價民國報人:「邵飄萍、黃遠生諸先生富有採訪經驗,文筆恣肆,而不長於經營。史量才、張竹平、汪漢溪諸先生工於籌計,擘畫精緻,而不以著述見長。在我所了解的新聞界前輩中,恐怕只有胡政之先生可稱多面手,文、武、昆、亂不擋。後期的如成舍我輩,雖然也精力充沛,編輯、經營都有一套,但手面、魄力,似乎都不能與胡相比。」
王芸生等人所辦《大公報》社訓為「不黨,不賣,不私、不盲」,王以為新聞記者要敢於說真話,不怕殺頭。他曾對後生小子們說:「抓到刑場,揪住小辮兒,鋼刀一舉,咔嚓一聲的時候,小子,你要一聲不吭,咬緊牙關頂得住,才算得一條好漢,一個好記者。」
史量才辦《申報》,為政府不喜。據說蔣介石曾找史談話,蔣說:「把我搞火了,我手下有100萬兵!」史冷冷地回答:「我手下也有100萬讀者!」1934年11月13日下午,史量才果遭國民黨軍統特務暗殺,終年54歲。
成舍我辦報對記者管理很嚴,他每天親自比較報紙版面的優劣,樹立幾個「假想敵」,如以北京晨報和天津大公報作目標,摘記自己有什麼特點,人家有什麼佔先,凡認為落後於人的,屬於外地的即用函電責詢駐外記者。1947年某日,南京特派記者所發專電報道某地發現大烏龜的一條新聞,即據以刊布,次日另外幾家報紙所報道的不是烏龜而是玳瑁。成當時很惱火,立即發致南京一電,內有「人皆玳瑁,我獨烏龜」之語,員工見此電稿者莫不失笑。
抗戰行將結束時,黃炎培訪問延安歸來,寫了《延安歸來》一書,極力謳歌延安和毛澤東,引起強烈反響。他還趁熱打鐵,發動了拒絕國民黨自1931年就開始實行的報刊圖書審查制度的「拒檢運動」。他公開表示:「這叫做『吃了砒霜葯老虎』,一定會拼個魚死網破的!」經他登高一呼,國統區各大城市的新聞文化團體紛紛響應。經過與政府近兩個月的冷戰後,這些書生們取得了勝利,政府被迫撤銷了對新聞和圖書的檢查。
1933年,離柔石等「左聯五烈士」被殺害已整整兩年,當時的報章都不敢載這事。《現代》雜誌編輯施蟄存後來回憶魯迅的名文《為了忘卻的記念》,「這篇文章曾在兩個雜誌的編輯室里擱了好幾天,編輯先生不敢用,才轉給我」。施也「有點躊躇」、「不敢決斷」,「請老闆張靜廬先生拿主意。張讀後沉吟不決,考慮了兩三天,毅然決定:上!那理由是:一,捨不得魯迅這篇異乎尋常的傑作被扼殺,或被別的刊物取得發表的榮譽;二,經仔細研究,這篇文章沒有直接觸犯統治者的語句,在租界里發表,頂不上什麼大罪名。」
「雷震案」爆發后,殷海光不顧個人之安危,與友人共同發表了轟動一時的《〈自由中國〉言論撰稿人共同聲明》,要求文責自負,並聲言:「我們認為這種舉措,關係乎我們個人者尚小,關係乎言論自由者大,關乎中國政治民主化前途者更大……」讀後讓人慨然系之。雷震出獄后,自購墓地,除預留雷震夫婦二人的墓穴外,另有三座,為安葬亡兒、移葬早逝的老友羅鴻詔和殷海光而建。
胡適不耐寂寞,他聲稱最重視學術,要「二十年不談政治」,數年之間,即創辦《努力》周報,發表《我們的政治主張》。朋友或不贊成其辦報,擔心他要做「梁任公之續」,胡適自己說:「他們都說我應該專心著書,那是上策,教授是中策,辦報是下策,……這一班朋友的意思,我都很感謝九*九*藏*書,但是我實在忍不住了。」
1938年4月,范長江回到《大公報》漢口館,張季鸞認為一個合格的報人要寫社評、編稿件、做標題、拼版、看樣,樣樣都拿得起來,不僅要能跑,還要能坐、能熬。張賞識范長江的才華,也有意培養他、讓他磨練一下,所以當他提出做「要聞版編輯」時,就答應了。沒想到他只值了兩天夜班就大發牢騷,對王芸生說:「我不能這樣出賣我的健康!」向來溫厚待人的張季鸞先生十分生氣:「出賣健康?我們出賣了一輩子健康,從來沒有怨言,他只做了兩天就受不了,叫他走!」
老記者戴煌在幾十年前有一份《萬言書》:翻開我們的各種報紙刊物,再對照一下我們的內部材料和各種參考資料,我們就會有非常觸目驚心的感覺,我們的光明與偉大被過分地宣揚了,而我們的黑暗與腐朽被偷偷地掩蓋了起來。這是一種不相信人民的行為。
徐鑄成說,張季鸞的文章之所以常常具有打動人心的力量,就在於「字字句句,樸質沉痛」,就在於他不僅有見識,站得高,看得遠,看得深,同時也在於他的「筆鋒常帶感情」。俞頌華在評價王芸生文章為世人所傳誦時也說:「他富於熱情,所說的話,常能打入讀者的心坎。所以他的文章,始終能動人心弦,不致與無黨無派的民意脫節。」王芸生自己在《新聞記者怎樣立言》中說:「要熱情,才能使『筆端帶有感情』,才能在筆下表現文字的生命和活力。」
1925年12月7日,邵飄萍出了一大張二整版的《京報特刊》,以厚紙銅版精印,全是最近時局重要人物的照片,非常醒目。每個人物後面都有他親自寫的評語,如:馮玉祥將軍、孫岳將軍、岳維峻將軍、「保護京畿治安京畿警衛總司令兼京畿警察總監」鹿鍾鱗將軍、「時勢造英雄首先倒奉」之孫傳芳、「通電外無所成自岳州赴漢口」之吳佩孚將軍、「東北國民軍之崛起倒戈擊奉」之郭松齡、「忠孝兩難」之張學良、「一世之梟親離眾叛」之張作霖、「魯民公敵」張宗昌、「直民公敵」李景林、「甘心助逆」之張作相等。他不斷地發表報道、時評讚頌郭松齡,力數張作霖的罪狀,甚至撰文鼓勵張學良「父讓子繼」,連只相信暴力的「馬賊」張作霖也慌了手腳,馬上匯款30萬元贈給邵飄萍,企圖堵他的嘴。他收到后立即退回,並繼續在報上揭露張作霖。他曾和家人說:「張作霖出30萬元買我,這種錢我不要,槍斃我也不要!」他真的不幸而言中!
20世紀40年代,復旦新聞系討論「系訓」,有教授提出「打成一片」,立刻受到同學的歡迎,覺得一是通俗易懂,二是強調新聞記者和人民站在一起,三是這口號從延安傳來的。眼看就要舉手通過了,陳望道卻提出「好學力行」四字,認為這才是對新聞人更根本的要求。最後,陳望道的提議獲得通過。
王芸生以《大公報》聞達社會,中共建國,他仍難以放下架子。有一次,在各報負責人的會議上,談起一件小事,時為華東新聞出版局副局長的張春橋夸夸其談一通,說得完全不對,王芸生漫不經心地打斷他的話,說:「唉!不是那麼回事。」同時,習慣性地用手往上輕輕一揮。誰知張春橋勃然變色,冷嘲熱諷說:「我是打仗進上海的,原是土包子,不像王先生那樣和大人物往來,見過大世面。說錯了,請你王先生指教。」此語一出,舉座無言。
民初,陳獨秀豪言:「我辦報十年,中國局面全改觀。」
1937年3月止九*九*藏*書,中國各種民辦報紙已有1518種,公、私營電台78家,公私營通訊社520家,其中絕大多數為私營。著名的通訊社如國聞通訊社、申時通訊社,著名的報紙如《申報》、《大公報》、《國聞日報》,著名的出版社如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世界書局等,均為私營。
于右任辦《民呼報》,提倡排滿革命,清廷乃揚言要挖其雙目,他便改《民呼報》為《民吁報》,以示「呼」被挖去雙眼。
成舍我在重慶辦《世界日報》,對社內一切措施嚴管,甚至規定職工伙食只許吃糙米,做菜不放油。職工因工作勞累,營養不好,迭次要求改善伙食,成始終不許。1945年4月12日美國總統羅斯福去世,消息在當日中午傳到重慶,報社職工正在吃午飯,成舍我到食堂宣布這個消息,並說:「你們看,羅斯福是金元王國的總統,營養應當是很好的,可是他也死了,可見營養的關係不大。」話未說完,全室嘩笑。
《大公報》總編張季鸞學識淵博,交遊廣泛,三教九流,無所不包。1941年9月6日,張季鸞在重慶病逝,海上聞人杜月笙趕赴重慶,扶棺痛哭,連聲呼叫:「四哥!四哥!」悲痛萬分,如喪考妣。病重期間,蔣介石曾親往醫院探望,蔣氏唁電有「握手猶溫」之句,輓聯曰:「天下慕正聲,千秋不朽;崇朝嗟永訣,四海同悲。」
王芸生從1941年到1949年主持《大公報》筆政。這八年,他為了堅持言論獨立,多次碰蔣,蔣介石請他兼軍委會參議,送來聘書和薪水,被他退回,頗不給面子。1947年,中統特務抓了《大公報》記者唐振常,他便給上海市長吳國禎去電話:今天不放人,明天就登報!
1905年發生《蘇報》案,鄒容死在獄中。章太炎做詩說:「鄒容吾小弟,被發下瀛洲,快剪刀除辮,干牛肉作餱。英雄一入獄,天地亦悲秋。臨命須摻手,乾坤只兩頭。」慷慨激昂,激奮同盟會士氣,滿清氣為之奪。
國共內戰時,儲安平在《觀察》停刊前說:「政府雖然怕我們批評,而事實上,我們現在則連批評政府的興趣也已沒有了。」
傅斯年曾對胡適說:「我們自己要有辦法,一入政府即全無辦法。與其入政府,不如組黨;與其組黨,不如辦報。」「我們是要奮鬥的,惟其如此,應永遠在野,蓋一入政府,無法奮鬥也。」
1933年,章太炎的高足吳承仕辦《文史》雜誌,又研究唯物辨證法,引起一些老教授的嘲弄,包括他的同門錢玄同。錢寫三字聯「普羅學、唯物觀」給吳承仕,吳不明其意。錢說加上你的《文史》,不就是「普羅文學,唯物史觀」嗎?長著肥碩大頭的錢玄同曾說:「頭可斷,辨證法不可開課!」魯迅笑曰:「何妨賭肥頭,抵當辨證法。」
張季鸞有「新聞奇才」之稱,他曾有《楊將軍不寫九宮格》文,記楊虎城將軍因西安事變而遭囚禁中的一段歷史:「將軍獲遣三四年,以生龍活虎之人,在花朝日夕之時,處窮鄉僻壤之地,苦悶無聊,可以想見。左右因便進言:何不以習字為功課!習字能養性,得靜中之樂也。將軍深嘉納之。於是集白羊之毫,折九宮格子,日書百十字。初患格小字大,字正格斜;積旬日,及稍稍有規矩,頗以自喜。左右有諛之者曰:佳哉,將軍幾入格矣!將軍聞言,忽有所感,則大怒,裂其紙,並墨硯而碎之。左右方驚無所措。將軍乃慨然雲:我人已在格子里,愁苦不可解,今並我字亦入格耶?我固有罪,我之字無罪也,我何必使字失自由?從九九藏書此將軍不複習字,苦悶無聊,遂一如往昔。」人稱「這樣的文字,可與《史記》媲美」。
作為大出版家,王雲五跟張元濟不同。張是純粹的夫子,搞出版仍關注一個「學」字;王雲五不然,他著眼於一個「商」字,有人說他是世界上最理想的出版商。他自承:「出版事業猶如開飯館,要飯館出名,必須要有名廚,廚子比老闆還重要。他要擁有支配全飯館飲食的全權,才能端出來精彩的菜肴,以饗食客。出版家最好是讀書人,書讀得博,不一定要專,這樣才能推出各類可讀的書。」
王芸生說:新聞記者這種職業,就現在的情形看來,似乎人人都可以干,但要幹得盡職卻不是一件容易事。一個能克盡厥職的新聞記者,他須具備幾種異乎常人的條件:他須有堅貞的人格,強勁的毅力,豐富的學識;對於人類,對於國家,對於自己的職業,要有熱情,要有烈愛,然後以明敏的頭腦,熱烈的心腸,冰霜的操守,發為「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的勇干精神,兢兢業業的為人類為國家,盡職服務。
北平晨報社社長陳博士在某次宴會上,有人問報上近日有何新聞,陳回答:「新聞不在報上!」
李鴻章訪問美國,有記者問他是否可以將美國的報紙介紹到中國,他答道:「我國辦有報紙,但遺憾的是我國的編輯們不願將真相告訴讀者,他們不像你們的報紙敢講真話,只講真話。我國的編輯們在講真話時十分吝嗇,他們只講部分的真實,而且他們也沒有你們報紙這麼大的發行量。由於不能誠實地說明真相,我們的報紙就失去了新聞本身的高貴价值,也就未能成為廣泛傳播文明的方式了。」
1902年5月,陳范的《蘇報》發表《敬告守舊諸君》,公開倡言革命:「居今日而欲救吾同胞,舍革命外無他術,非革命不足以破壞,非破壞不足以建設,故革命實救中國之不二法門也。」
抗戰剛一結束,王芸生就表示:我們建議政府先做一件事,就是:取消新聞檢查,開放言論自由。……新聞檢查不僅有掩飾罪惡,包庇頑邪的作用,還會使政府與人民都受了蒙蔽。……有新聞檢查,就沒有言論出版自由。……新聞檢查的後果是領袖神聖化,只聞諛詞,身入雲端,政府一切好,絕對無錯,在政府的文告里,永遠責備人民,而不自檢,於是久而久之陷於腐化無能而不自知,至於否定民主,遠離人民。
在「思以清議救天下」的陳范手裡,《蘇報》成為上海重要的中文日報。康梁變法失敗后,康有為由維新轉向保皇,陳對汪文溥說:「中國勢當改革,而康君所持非也,君蓋偕我以文學餉國人,俾無再如迷途。」《蘇報》言論從此轉向革命。
1918年,邵飄萍創辦《京報》,他的理想就是辦一份獨立的報紙,不依附任何政治勢力;他相信新聞記者是「社會之公人,是居於統治者和被統治者之外的第三者」。對於他的捍衛言論自由,馮玉祥給的評價是:「飄萍一支筆,勝抵十萬軍。」
1948年7月,陳銘德、鄧季惺夫婦創辦的《新民報》被勒今永久停刊:「查南京《新民報》屢次刊載為匪宣傳、詆毀政府、散布謠言、煽惑人心、動搖士氣暨挑撥離間軍民地方團隊情感之新聞、通訊及言論……」身為立法委員的鄧季惺當場抗議說:「這個命令所援引的所謂《出版法》,是立法院所沒有承認的北洋政府時代遺留下來的單行法,是無效的。」她的抗議自然無效。
成舍我辦報多經磨難,軍閥、黨國領袖、上海灘流氓等等多刁難過他,甚至置他九-九-藏-書于死地,他經歷了一個時代報人的「不幸」和「幸」。張宗昌殺人不眨眼,沒過幾年,成在中山公園常見張悶坐來今雨軒,搔首無聊,屢想跟他攀談,他只是報以微笑。成舍我得罪汪精衛時,朋友勸他妥協,他拒絕了。「日寇投降,我到南京,最近一個月以前,當我在南京掛出了《民生報》招牌的那一天,我從中山陵回來,經過所謂梅花山『汪墓』,只見許多人在他墓前排隊撒尿。」
陳獨秀為《新青年》答讀者問:「誰說本雜誌代表輿論?本雜誌的宗旨,就是要反抗輿論!」
《革命逸史》的著者馮自由原名懋龍,其父馮鏡如與康有為有舊,但馮自由在日本留學時,對康有為等保皇派十分厭惡。當時,保皇派辦有《清議報》,康有為對該報干涉極多,尤其不準出現「自由」二字,麥孟華、蔡鍔、秦力山等編輯均感不滿,馮懋龍尤為憤懣,遂為自己改名「自由」,以示與其決裂。
林白水和邵飄萍被殺后,成舍我也被張宗昌逮捕,眼看就要處決,其家人找到前國務總理孫寶琦為他說情,才揀了一條命回來。他一回報社就說:「報繼續出,頂多稍微避避風,軍閥還是要罵,張宗昌長不了!」他常對報社的同仁說:「只要保證真實,對社會沒有危害,什麼新聞都可以刊登。如果出了什麼事,你們不用負責任,打官司坐牢房,歸我去!」
蕭乾總結:理論,理論,充其量不過是一張地圖,它代替不了旅行。我要的是去體驗。我要採訪人生。
南京淪陷當天,日本通知上海公共租界,要求所有中文報紙發行前必須送審。《大公報》總編輯王芸生宣布:「我們是報人,生平深懷文章報國之志,在平時,我們對國家無所贊襄,對同胞無所貢獻,深感慚愧。到今天,我們所能自勉,兼為同胞勉者,惟有這三個字——不投降!」
史量才力排眾議,延請黎烈文為副刊《自由談》革新時期的主編。黎邀進步作家為《自由談》執筆,魯迅、茅盾、巴金等都經常有作品發表,形成文化界一座新堡壘。國民黨在上海的頭目吳醒亞等曾聯名致函史氏,要求撤換黎烈文,並推薦張某代之。史置之不理。吳醒亞等只得親自造訪,當面提出撤換黎要求。史直截了當答覆說:「感謝諸公為《自由談》惠臨賜教。我想諸公也未必願將《自由談》變作《不自由談》吧。」吳等聞之色變而去。
張學良同意當年《大公報》王芸生對他發動西安事變的評價。王芸生在《大公報》上這樣寫:「明白的人不用辯,胡塗的人辯什麼?」「換了任何人都會這樣做!」
1907年,楊篤生與于右任等在上海創辦《神州日報》。他所寫的社論和「時事小言」大胆潑辣,言人所不敢言,很受讀者歡迎,時人譽之為「公之文欲天下哭則哭,欲天下歌則歌」。四年後,他為革命精神受到刺|激,傳聞黃興戰死,他非常悲傷,發現章士釗跟保皇黨人來往,兩人關係因此決裂,精神上再度受刺|激,痛苦難忍。遺書給吳稚暉:「有生無樂,得死為佳。」1911年8月6日,楊在英國利物浦海口投大西洋死。
1941年5月,《大公報》獲得美國密蘇里大學新聞學院頒發的獎章,這是一個世界性的榮譽。張季鸞在《本社同人的聲明》中說:「中國報,有一點與各國不同:就是各國的報是作為一種大的實業經營,而中國報原則上是文人論政的機關,不是實業機關。這一點,可以說中國落後,但也可以說是特長。」
《一份血寫的報告》帶回北京后,陳禹山先交給部主任盧雲審,而後由副總編殷參和九*九*藏*書總編楊西光審,但考慮到所披露的是發生在新中國的極其殘忍的法西斯罪行,又有「好像是揭露無產階級專政、揭露黨的領導、太血淋淋、影響不好」等反對意見,稿子最終送交胡耀邦審閱。據楊西光傳達,胡耀邦一字未改,准予發表,但是說了一句話:把行刑前割喉管的那句話去掉。正是這一指示,《一份血寫的報告》見報時,抹去了直接表述割喉管的文字。但是文章發表后,許多讀者打電話追問「把她按倒在地,慘無人道地剝奪了她用語言表達真理的權利」到底是什麼意思。陳禹山和編輯部幹事吳力田無法搪塞,只好如實告訴讀者,是指割斷了喉管。一位讀者聽后,在電話里哽咽說:「魯迅先生的《紀念劉和珍君》一文在談到被害的劉和珍君的一位戰友時寫道:這不但是殺害,簡直是虐殺,因為身體上還有棍棒傷痕。當年有棍棒的傷痕而被槍殺的叫虐殺,而今我們割斷氣管再去處決,這叫什麼殺?假如魯迅活著,他會含蓄掉嗎?他會怎麼寫?」
1948年,王芸生應毛澤東之邀赴解放區,行前,他專門找來《解放日報》,翻看了王實味的《野百合花》一文。看后感慨說:「這就要挨槍子兒啊,那我過去豈不是要挨800個槍子兒?」
毛澤東在延安時期除「黨報黨刊」外,讀得最多、最用心的報紙就是《大公報》。直到1958年,毛還對吳冷西說:「張季鸞搖著鵝毛扇,到處作座上客。這種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觀察形勢的方法,卻是當總編輯的應該學習的。」
1942年冬到次年春天,河南、廣東大災荒,導致3000萬河南人死了300萬,廣東也餓死300萬。1943年2月1日,《大公報》以《豫災實錄》為題報道了大災荒。王芸生奮筆寫就《看重慶,念中原》,第二天作為社論刊出。蔣介石看了勃然大怒,親自下令將《大公報》停刊整頓三天。
1945年,毛澤東飛抵重慶,與蔣介石進行舉世矚目的和平談判。期間,他曾兩次約見王芸生,單獨交談甚久。後來大公報館回請毛澤東,宴會後,毛當場為《大公報》題詞:為人民服務。
1944年,遷至成都的燕京大學請王芸生前去講演。此時已擔任《大公報》主編的王芸生告誡大家:如果你因為講真話而獲罪,被「抓到刑場,揪住小辮子,鋼刀一舉,咔嚓一聲的時候,小子,你要一聲不吭,咬緊牙關頂得住,才算得是一條好漢,一個好記者。」
1947年初,徐鑄成拒絕政府投資10個億控制《文匯報》的意圖,當著陳立夫、吳國楨、宣鐵吾、潘公展等人的面,他說:「《文匯報》是用我的墨汁喂大的」,「不接受任何方面的津貼和政治性投資。」話談到最後,上海警備司令宣鐵吾對徐鑄成說:「佩服佩服。今天這個場面,你能頂下來,真不容易。我宣鐵吾對不起你,曾封了你們七天門;今後,你再怎麼罵,我要是再動手,不是人養的。」徐回答說:「言重了,我只是憑良心辦報而已。」
張季鸞看重記者的作用,他對徐鑄成說:「成熟的記者應該是第一等的政治家,美國的總統候選人不是有許多曾做過記者的嗎?」他又說:「我們報人不可妄自菲薄,報人的修養與政治家的修養實在是一樣,而報人感覺之銳敏、注意之廣泛或過之。」
成舍我16歲時立下志願:「辦一份真正獨立的報紙。」他從事新聞業80年,堅信「新聞是第四種權力,是監督政府的力量」。他去世前一年,因病住進了醫院,很長一段時間不能說話,他每天仍掙扎著手書「我要說話」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