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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詩人

十 詩人

戴望舒以一首《雨巷》蜚聲詩壇,至今令人怦然心動。然而他其貌不揚,滿臉麻子,常年哮喘,有些像晚唐的溫庭筠和北宋的賀方回,人不如詩。他的愛情也沒有那麼美好,他先是追求施蜇存的妹妹施絳年,不成功,又轉而追求穆時英的妹妹穆麗娟,圈子小得不得了。他以自殺為要挾,終於得與穆麗娟結婚,然而婚後並不幸福,穆想離開他,他便又服毒自殺,但穆不為所動,終於離婚。好在他不以私廢公,漢奸李士群邀他入夥,承諾把穆麗娟送回他身邊,他堅決拒絕。他在1949年去世,留下一句話:「不要替自己辯護,時間長了,別人自然會了解你。」
海子把房間打掃乾淨后,前去卧軌自殺。對於海子的生活,西川評價道:「你可以嘲笑一個皇帝的富有,但卻不能嘲笑一個詩人的貧窮。」
王國維《人間詞話》語云:三代以下之詩人,無過於屈子、淵明、子美、子瞻者。此四子若無文學之天才,其人格亦自足千古。故無高尚偉大之人格,而有高尚偉大之文章者,殆未之有也。
「從那時起,我才感受到了詩的魅力,那是一種靜默中的召喚。」張鳴說。
聶紺弩有詩云:「文章信口雌黃易,思想錐心坦白難。」
曾有記者問北島,他如何看待早期詩歌時,北島回答說:「現在如果有人向我提起《回答》,我會覺得慚愧,我對那類詩基本持否定態度。」因為「它是官方話語的一種回https://read•99csw.com聲」,「有語言暴力的傾向」。北島說:「擺脫革命話語的影響,是我們這代人一輩子的事。」
聞捷曾自嘲說:「我是一個詩歌上的詩人,愛情上的痴人,政治上的庸人。」「文革」中,他受到審查,工宣隊故意不讓他與戴厚英從幹校一起回上海休假。聞捷送戴上車后,「兩手蒙臉偷偷哭泣」。在受批判的大會上,聞捷說:「我對小戴的感情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不能沒有她……」
孫大雨以韻譯莎士比亞的《李爾王》而聞名,他對自己的新詩十分自負,對別的詩人則嗤之以鼻,經常在課堂抄一節聞一多或者徐志摩的詩,然後連呼「狗屁」,接下來又抄一節自己的詩,顧盼自得,擊節嘆賞。如此一番宣洩后,方能將情緒導入正軌,重新開始上課。
胡適在台灣,曾創作了一首「新三從四德」詩:太太出門要跟從,太太命令要服從,太太說錯要盲從;太太化妝要等得,太太生日要記得,太太打罵要忍得,太太花錢要捨得。
在「全民寫詩」的熱潮中,昆明辦了個「萬人賽詩會」,一連數天,滿城都是張貼的詩畫。雲南大學校長李廣田看了三天之後,對學生說:「同學們,我仔細琢磨了三天三宿,這裏面確實沒有一首可以稱之為詩的東西。」
朱湘脾氣不好,可他自己不承認,「吾愛友誼,但吾更愛詩藝。」他跟徐志摩、聞一多最九_九_藏_書終沒有做好朋友,他在生活中更是處處碰壁,工作丟了,夫妻散了,朋友斷了。他說,做文章誤了我的一生。
葦岸確診肝癌晚期后,考慮過放棄治療,不驚動任何人,悄悄離家出走,到南方或沙漠,走到只剩下最後一口氣;或是在途中以其他方式告別人世;也曾考慮仿效詩人海子的做法,並同詩人林莽、王家新談論過這些死法。王家新用了維特根斯坦的一句名言來強力勸阻他:「自殺是骯髒的。」葦岸受到了震動,最終打消了這些念頭。
1944年,昆明文藝界舉行紀念魯迅逝世八周年晚會,聞一多也去參加。聞是「新月派」詩人,曾罵過魯迅,他不僅不避嫌疑來參加,且發表了坦誠的演說。他先向魯迅的畫像深鞠一躬,然後說:「魯迅對!他以前罵我們清高,是對的;他罵我們是京派,當時我們在北京享福,他在吃苦,他是對的……時間越久,越覺得魯迅偉大。今天我代表自英美回國的大學教授,至少我個人,向魯迅先生深深地懺悔!」然後,他指著魯迅畫像旁懸挂的對聯「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說:「有人說魯迅是中國的聖人,就憑這兩句話,他就當之無愧!」
還有另一句也很精彩:胸中燃燒了,卻不想起床。
聞一多評價自己:我是幼稚的,重感情的,但是青年人的幼稚病,有時並不是可恥的,尤其是在一個啟蒙的時期,幼稚是感情的先導,感情的衝動,才https://read•99csw•com能發出力量。所以有人怕他們矯枉過正,我卻覺得更要矯枉過正,因為矯枉過正才顯得有力量。
巴金與冰心在1949年前即關係密切,後來更是以姐弟相稱。巴金曾在致冰心信中說:「有你在,燈亮著;我們不在黑暗中,我們放心了。」
魯迅為諷刺時下流行的失戀詩,仿照東漢張衡的《四愁詩》作了三段打油詩,題目為《我的失戀》。孫伏園準備將之發表在《晨報副刊》上,到付排時卻被代理總編劉勉撤下。孫伏園大怒,質問劉勉撤稿的原因,劉勉只說「要不得」、「要不得」,卻別無其他原因。氣得孫伏園給了他一記耳光,隨後辭職而去。
1985年,胡風去世,除了海外,國內一片寂然,唯有聶紺弩詩見諸報端:「精神界人非驕子,淪落坎坷以憂死。千萬字文萬首詩,得問世者能有幾!死無青蠅為弔客,屍藏太平冰箱里。心胸肝膽齊堅冰,從此天風呼不起。昨夢君立海邊山,蒼蒼者天茫茫水。」聶還有一詩寫胡風:「不解垂綸渭水邊,頭亡身在老刑天。無端狂笑無端哭,三十萬言三十年。便住華居醫啥病,但招明月伴無眠。奇詩僅止三千首,定不隨君到九泉。」
徐志摩飛機失事而死,年僅36歲。郁達夫在一篇追悼他的文章中說他死得恰好,因為詩人如美人,老了就不值錢了,況且他的這一種死法,和拜倫、雪萊一樣不凡。
蘇曼殊在南京時和趙聲交好,兩人常在read.99csw.com一起飲酒賦詩,縱馬高歌,鐘山附近的人們都被他們豪邁的氣概所吸引。蘇曼殊曾答應給趙聲畫一幅《飲馬荒城圖》,畫成后卻無法交給趙聲,因為趙聲為革命四處奔走,居無定所。黃花崗起義后,趙聲悲憤而死,化名「天香閣主人」葬于香港。蘇曼殊就效法延陵季子掛劍的故典,托一位友人將此畫帶到趙聲墓前焚化。但這位友人不捨得這樣做,自己收藏了,此畫後來不知下落。
詩人楊騷與詩人白薇戀愛,他與白薇相約,要等他在新加坡嫖滿妓|女100名之數,真正懂得女人之後,兩人才能結合。白薇居然同意了,而楊騷因此染了一身的性病。
聞一多見解雲:最使屈原成為人民熱愛與崇敬的對象的,是他的行為,不是他的文采。如果對於當時那在暴風雨前窒息得奄奄待斃的楚國人民,屈原的《離騷》喚醒了他們的反抗情緒,那麼,屈原的死,更把那反抗情緒提高到爆炸的邊沿,……歷史決定了暴風雨的時代必然要來到,屈原一再的給這時代執行了「催生」的任務,……實質的等於領導了一次人民革命,替人民報了一次仇。屈原是中國歷史上惟一有充分條件稱為人民詩人的人。
1942年2月,24歲的穆旦胸懷「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之志,參加中國遠征軍,任杜聿明將軍司令部隨軍翻譯,出征緬甸抗日戰場。但戰敗和瀕臨死亡讓他一下子懂得了詩。「這才知道我全部的努力,不過完成了普通的生活read.99csw•com。」
徐志摩雖與張幼儀離異,張家人卻一直視徐為「佳婿」。張嘉鑄在徐志摩再婚時,居然盛裝出席;徐逝世后,他專程趕到濟南奔喪,並扶靈南下;他臨死時在遺囑中吩咐:喪事不要放哀樂,要朗誦徐志摩的詩。至於張君勱則更為離譜,他居然竭力反對張幼儀再嫁,生怕令張家蒙羞,他說:「女人只能出嫁一次,否則全中國的風俗都沒有意義了。」
邵洵美好賭,說賭博富於詩意,在賭桌上作新詩,輸得越多作得越好,遂自稱「賭博詩人」。他說:「鍾可成賭得最豪,朱如山賭得最精,盧少棠賭得最刁,唐生智賭得最惡,而若論雅賭,捨我其誰?」
北大中文系教授張鳴還記得,一次聽林庚講「獨立小橋風滿袖,平林新月人歸后」,講到「風滿袖」的意蘊時,他平靜地、引經據典地講著,站在寫滿優美板書的黑板前,靜靜地看著學生。張鳴忽然「感到了先生綢衫的袖子彷彿在輕輕飄動」,雖然那時教室里並沒有風。
1973年,余光中應邀到台灣清華大學給教授們講演,在滿座博士之前,他朗誦自己的新詩:「星空非常希臘」。正在自我享受吟哦之趣時,一位聽眾虎地站起來,劈頭說:「你這詩不通,希臘是名詞,怎麼可以當形容詞?而且崇洋媚外,中國天空也有藍的,形容藍天為什麼一定要找外國?」余光中愣住了,緩過神來,銳詞相譏,說什麼文學不是方程式,不懂就不要亂說。結果惹怒了更多人,講演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