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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絕命

十七 絕命

弘一法師於1942年10月13日晚圓寂,臨終寫下「悲欣交集」四字,寫在一用過的字紙上,字跡仍舊有力。他另有致夏丏尊的遺書:「丏尊居士文席:朽人已於□月□日遷化,曾賦二偈,附錄於後。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象而求,咫尺千里。問余何適,廓爾忘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謹達不宣。音啟。」遺書的月日,都空著,他圓寂后,由侍疾僧補填。
魯迅去世前說:「歐洲人臨死時,往往有一種儀式,是請別人寬恕,自己也寬恕了別人。我的怨敵可謂多矣,倘有新式的人問起我來,怎麼回答呢?我想了一想,決定的是:讓他們怨恨去,我也一個都不寬恕。」
1919年春,在巴黎和會上,中國從德國手中收回青島的要求遭到拒絕,「二十一條」不但沒有取消,竟將德國在山東的權利轉讓給日本。消息傳來,激起了中國人民的無比憤怒,北京學生決定於5月7日舉行全國示威遊行,表示誓死抗爭的民意。匡互生徹夜難眠,熱血沸騰,與相知好友月下密談,決計為國犧牲,寫好遺書,將後事托囑友人,說:「我死後,要家人知道。我為救國而生,為抗敵而死,雖死無怨。」
彭家珍絕命書:「共和成,雖死亦榮,共和不成,雖生亦辱,與其生受辱,不如死得榮!」
1935年10月22日,戈公振去世,彌留之際說:「國勢垂危至此,我是中國人,當然要回來參加抵抗侵略者的工作……」其死讓鄒韜奮等人悲痛至極,沈鈞儒讀了鄒的悼念文章,抵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慨然命筆,賦詩四首,最後兩首曰:「哀哉韜奮作,壯哉戈先生!死猶斷續說,我是中國人!我是中國人!我是中國人!我是中國人!我是中國人!https://read•99csw.com」他自述第四首先寫一句,竟不能續,再寫仍是這五個字,寫完后,淚滴滿紙。
譚嗣同在牢房牆壁上的題詩寫道:「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臨刑前,他仰天浩嘆:「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馬一浮1967年臨終時作詩云:「乘化吾安適,虛空任所之。形神隨聚散,視聽總希夷。漚滅全歸海,花開正滿枝。臨崖揮手罷,落日下崦嵫。」
由於身患重病,葦岸在醫生和親友的反覆勸說下,被迫像吃藥一樣地開了葷,一度中斷了堅持一輩子的素食,為此,他在臨終前深表愧悔,讓妹妹記下他最後的遺言:「我平生最大的愧悔是在我患病、重病期間沒有把素食主義這個信念堅持到底(就這一點,過去也曾有人對我保持懷疑),在醫生、親友的勸說及我個人的妥協下,我沒能將素食主義貫徹到底,我覺得這是我個人在信念上的一種墮落,保命大於了信念本身。」
周作人在最後改定的遺囑中說:「餘一生文字無足稱道,唯暮年所譯希臘對話是50年來的心愿,識者自當知之。」並在遺囑前說:「以前曾作遺囑數次,今日重作一通,殆是定本矣。」
1937年初,于立忱回國后自縊身亡,絕命書曰:「如此國家,如此社會,如此自身,無能為力矣!」
1940年3月3日,蔡元培在香港寓所失足跌倒,次日入養和醫院治療,惟因胃部出血過多,於三月五日病逝,享年七十三歲。十日舉殯,香港各學校及商號下半旗誌哀,學校及社團萬餘人參加公祭,極盡榮哀。蔡元培靈柩初厝東華義莊待運回浙江紹興故里安葬,但因戰事熛起,未能成行,遂移九*九*藏*書葬香港仔華人永遠墳場,「五四」元老、新文化的保姆長眠于香江,墓碑「蔡孑民先生之墓」七字由葉恭綽書寫。值得指出的是,他的遺言僅為兩句話:「科學救國,美育救國」。
殷海光口述遺囑,在遺憾對不起太太和孩子兩事後說:「在我的思想快要成熟時,我怕沒法寫下來,對苦難的中國人民有所貢獻。對青年一輩,可能沒法有一個最後的交待,《思想與方法》、《中國文化的展望》只是一個開始,何況我又一直在改變和修正我自己的思想。我若死在台灣,希望在東部立個大石碑,刻著『自由思想者殷海光之墓』,身體化灰,撒在太平洋里,墓碑要面對太平洋。」
孫中山遺囑:「余致力國民革命,凡40年,其目的在求中國之自由平等。積40年之經驗,深知欲達到此目的,必須喚起民眾,及聯合世界上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奮鬥。現在革命尚未成功,凡我同志,務須依照余所著《建國方略》、《建國大綱》、《三民主義》及《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繼續努力,以求貫徹。最近主張開國民會議及廢除不平等條約,尤須于最短期間,促其實現,是所至囑!」
1940年,穆時英的妹妹穆麗娟決定與戴望舒離婚,戴望舒為此發出《絕命書》:「從我們有理由必須結婚的那一天起,我就預見這個婚姻會給我們帶來沒完的煩惱。但是我一直在想,或許你將來會愛我的。現在幻想毀滅了,我選擇了死……」
1936年6月14日,章太炎病逝。臨終寫道:「若有異族入主中夏,世世子孫毋食其官祿。」遺囑止此二語,語不及私。
李鴻章逝世前說:「俄國在滿洲擴展其勢力,不妨袖手觀之,因為日本必然不會九-九-藏-書漠視這個封豕長蛇般的敵人。時機一到,必起而相戰。兩虎相爭,兩敗俱傷,我們就有可乘之機了,同時再藉助歐美的力量謀求恢復,這便是我們的以毒攻毒之計。」
魯迅逝世前在病榻上完成散文《死》,並在該文稿上立下了著名「遺言」:一、不得因為喪事,收受任何人的一文錢;二、趕快收殮,埋掉,拉倒;三、不要做任何關於紀念的事;四、忘記我,管自己的生活——倘不,那真是糊塗蟲;五、孩子長大,倘無才能,可尋點小事情過活,萬不可去做文學家或美術家;六、別人應許給你的事物,不可當真;七、損著別人的牙眼,卻反對報復,主施寬容的人,萬勿和他接近。
王國維遺言:「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事變,義無再辱。我死後當草草棺殮,即行藁葬于清華塋地。」
1985年9月21日,古龍去世,他留給世界的最後一句話是:怎麼我的女朋友都沒有來看我呢?
「文革」中,范煙橋恐禍及己,盡焚五十年來的手稿。但饒是如此也未能免厄,有一次他念了一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紅衛兵聽到后說他侮蔑「文革」,將其活活打死。周瘦鵑來弔唁,泣不能語,回家后便投井而死了。
馮友蘭臨終前,說了最後一句關於哲學的話:「中國哲學將來一定會大放光彩,要注意《周易》哲學。」
王國維早年負文名,有海寧四才子之目,然貧困不能自給,投身羅振玉所辦之農報館,屈尊做校對工作。一日,羅到館辦公甚早,聽到王在朗讀《莊子》,音節蒼涼,不禁奇之。與之一談之下,更是嘆賞不已,遂收為弟子。兩人後來一度交惡,但王投水自沉后,羅卻說:「靜安以一死報知己,我負靜安,靜安不負九_九_藏_書我!」
吳稚暉於1953年病勢于台灣,他晚年的錢財清清楚楚,沒有不義之財。他在遺囑中寫道:「生未帶來,死乃支配,可恥!」
戊戌政變后,譚嗣同送梁啟超到日本使館,由於不懂日文,只好與日人筆談。譚嗣同寫道:「梁君甚有用,請保護之。」日人寫道:「君亦應留此。」譚嗣同一笑置之。其時,梁啟超面如土色,譚嗣同則意氣洋洋,一如平日。事後有人問譚嗣同為何不一起留在日使館,譚答道:「中國眼看就要被瓜分,我沒有心再活下去了。」
1916年11月8日,蔡鍔溘然長逝,年僅35歲,去世前口授蔣百里代寫遺電:「一、願我人民、政府協力一心,采有希望之積極政策;二、意見多由於爭權利,願為民望者以道德愛國;三、在川陣亡將士及出力人員,懇飭羅、戴兩君核實呈請恤獎,以昭激勵;四、鍔以短命,未克儘力民國,應行薄葬。」
殷海光在病中遺言里說:「我現在才發現,我對中國文化的熱愛,希望能再活15年,為中國文化儘力。」
1969年,殷海光去世。在他辭世之前26天完成的《海光文選·自敘》一文中,他說:「……我近年更痛切地感到任何好的有關人的學說和制度,包括自由民主在內,如果沒有道德理想作原動力,如果不受倫理規範的制約,都會被利用的,都是非常危險的,都可以變成它的反面。民主可以變成極權,自由可以成為暴亂。自古以來,柏拉圖等大思想家的顧慮,並不是多餘的。」
1965年5月31日,林昭被判有期徒刑20年。次日,林昭刺破手指,用鮮血寫作《判決后的申明》,「……這是一個可恥的判決,但我驕傲地聽取了它!這是敵人對於我個人戰鬥行為的一種估價read.99csw•com,我為之由衷地感到戰鬥者的自豪!……我應該作得更多,以符合你們的估價!除此以外,這所謂的判決與我可謂毫無意義!我蔑視它!看著吧!歷史法庭的正式判決很快即將昭告於後世!你們這些極權統治者和詐偽的奸佞——歹徒、惡賴、竊國盜和殃民賊將不僅是真正的被告更是公訴的罪人!公義必勝!自由萬歲!」
林覺民在黃花崗起義前給妻子遺書:「……吾至愛汝,即此愛汝之一念,使吾勇於就死也。吾自遇汝以來,常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然遍地腥雲,滿街狼犬,稱心快意,幾家能夠?……天下人不當死而死與不願離而離者不可數計,鍾情如我輩者,能忍之乎?此吾敢率性就死不顧汝也……」
盧作孚自殺前,留下一紙遺書,只有兩行字:「把傢具還給民生公司,好好跟孩子們過。」
1961年,陳寅恪辭別專門來探望自己的吳宓,為賦詩曰:「問疾寧辭蜀道難,相逢握手淚丸瀾。暮年一晤非容易,應作生離死別看。」其後果不復見。
1912年2月,丘逢甲在南京出席臨時政府會議期間患病,告假南歸。2月25日去逝,臨終之際大喊:「死後必須南向而葬,我不能忘記台灣啊!」
羅振玉挽自己說:畢世寢饋書叢,得觀洹水遺文,西陲墜簡,鴻都石刻,柱下秘藏,抱殘守缺差不幸;半生沉淪桑海,溯自辛亥乘桴,乙丑扈蹕,壬申于役,丁丑乞身,補天浴日竟何成。
黃萬里遺言:萬里老朽手啟予敏兒及沈英夫婦弟妹:治江原是國家大事,「蓄」、「攔」、「疏」及「抗」四策中,各段仍應以堤防「攔」為主。長江漢口段力求堤固,堤面臨水面,宜打鋼板鋼樁,背面宜石砌,以策萬全。盼注意注意。萬里遺囑,2001年8月8日手筆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