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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氣度

二十九 氣度

1973年10月,掀起「批林批孔」活動,在全國政協學習會上,人們逼著梁漱溟對批林批孔表態。於是81歲高齡的梁漱溟就像當年在北京大學講壇上授課那樣侃侃而談。他從闡述中國文化入手,肯定孔子在中國文化史上的歷史地位和學術上的成就,並說:「林彪是不是要走孔子之路、行孔孟之道?我卻不敢相信。我不認為林彪是受害於孔子。」所以,「我的態度是:不批孔,但批林。」他的這番話,完全是跟中央「文革」唱反調的。消息傳開,轟動了北京城。於是,全國政協的「批林批孔」發展成了「批梁」。從1974年3月至9月,大小批判會開了100多次。他每會必到,認真傾聽。更難能可貴的是他處之泰然,會議的間隙他居然還打太極拳。到了9月底,政協開了一次總結性的批梁大會。主持人再三要求他談談對批判會的感想,他只說了一句話:「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讓主持人目瞪口呆。
陳公博與汪精衛的關係,很像《興唐傳》里的王伯當和李密。李密叛唐,伯當曾苦勸之,但李密不聽,伯當便隨他一起逃走,終於和他一起被殺。汪精衛最初要叛國時,陳公博苦苦諫爭,汪不聽。陳公博寫信給朋友說:「並非不知其不可為,而是不忍汪先生之無助。」於是隨汪投敵,汪死後,陳成為偽首,但堅持在銜前加一「代」字。抗日戰爭勝利后,陳公博在日本寫信給他一直堅決反對的敵人——蔣介石,表示願意回來領罪。他在赴死前,還特地將一個小茶壺交給同在獄中的陳璧君,作為最後的饋贈。據說他臨死時,神色不曾稍變。
美國「排華法案」出爐后,在議會討論時竟毫無異議,旁聽的中國駐美公使伍廷芳大怒,即起立演說,痛斥美國議員無人道、無法理,違背耶穌教義,違背華盛頓平等民主的遺訓……如此演說了一小時之久。其間有議員認為他違反規定,要求他退席,他置若罔聞;另有議員則為其折服,要求他繼續演說;還有議員嘆息道:「真是第一流的外交人物,可惜生在清國。」會後有人問伍廷芳何以違反議會規定,他說:「我當時氣極了,不以人類視之!」
陳璧君有俄國十二月黨人之風,她與汪精衛並不認識,當汪精衛決定去刺殺攝政王時,她作為革命黨人鼓勵汪說:你去干吧,你明天就要去死,我沒有旁的送給你。就這樣,她跟汪精衛睡了一晚。
譚嗣同以嫡出,不得父歡。12歲時,二姊、生母及長兄因染時疫,前後五日內相繼病歿,譚也被傳染,昏死三日,自此有「復生」之字。復生由是輕其生命,深念高望,私懷墨子摩頂放踵之志。
史沫特萊問楊虎城:「您認為中國有強大實力抗擊日本嗎?」楊說:「誰能從理論上解答這個問題?我認為中國的力量不在飛機和坦克,日本擁有更多的飛機和坦克。我們的力量就在於我們懂得我們必須抗日。這不是單純的物質力量問題,它需要我們面對現實,有堅強意志。只要我們有堅定的意志,我們就有力量抗戰。」
沈從文第一次登台授課,慕名而來的學生甚眾,教室里擠得滿滿的。他抬眼望去,只見黑壓壓一片人頭,心裏陡然一驚,竟獃獃地站了近10分鐘。好不容易開了口,一面急促地講述,一面在黑板上抄寫授課提綱。預定1小時的授課內容,在忙迫中10多分鐘便全講完了。他再次陷入窘迫,無奈,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道:「我第一次上課,見你們人多,怕了。」下課後,學生議論紛紛:「沈從文這樣的人也來中公上課,半個小時講不出一句話來。」議論傳到胡適耳里,胡適微笑著說:「上課講不出話來,學生不轟他,這就是成功。」
章乃器在大鳴大放運動中說:據我向醫院接觸,有兩種人特別多,一是神經衰弱,二是血壓高。我想在運動中,斗人者難免得這種病,被斗者更難免。所以我講,現在階級已經基本消滅,階級特性也可以說已經基本消滅,大家是一致在向人類的共性過渡。不要沒有人情味。人,不論黨與非黨、公方與私方,互信。…九-九-藏-書…我想,在自己的思想未通之前,應該心安理得,輕鬆愉快地考慮。因為問心無愧,何必驚惶?希望在整風中,批評者、被批評者都本著和風細雨的精神。
1900年,李鴻章離開廣州北上復任北洋大臣,南海知縣裴景福問他有什麼辦法可讓國家少受些損失,他答道:「不能預料!惟有竭力磋磨,展緩年分,尚不知做得到否?吾尚有幾年?一日和尚一日鍾,鍾不鳴,和尚亦死矣。」
毛澤東的自我評價說:「我歷來不相信,我那幾本小書,有那樣大的神通。現在經他一吹,全黨全國都吹起來了,真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我是被他們逼上梁山的,看來不同意他們不行了……晉朝人阮籍反對劉邦,他從洛陽走到成皋,嘆到: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我是自信而又有些不自信。我少年時曾經說過: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水擊三千里。可見神氣十足了。但又不很自信,總覺得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我就變成這樣的大王了。但也不是折中主義,在我身上有些虎氣,是為主,也有些猴氣,是為次。我曾舉了後漢人李固寫給黃瓊信中的幾句話:山堯者易折,皎皎者易污。陽春白雪,和者蓋寡。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這后兩句,正是指我。」
林長民說:「做一個天才的女兒的父親,不是容易享的福,你得放低你天倫的輩份先求做到友誼的了解。」
一戰時,不少人願振興民族工業。范旭東等人辦鹼廠,勸陳調甫擔起制鹼的技術責任,共同奮鬥。陳說:「我能力薄弱,要我擔負此重大責任,等於要孩子當家。」范說:「誰都是孩子,只要有決心,就能成功。」又說:「為了這件大事業,雖粉身碎骨,我亦要硬幹出來。」陳大為感動,即相約共同為鹼業奮鬥。他們到廠外散步,看見一堆一堆的鹽坨,形如小山,數之不盡。范對陳說:「一個化學家,看見這樣的豐富資源而不起雄心者,非丈夫也。我死後還願意葬在這個地方。」
汪精衛離開重慶后,潘雲超深為惋嘆,但仍不相信他會投敵。汪從河內轉途投敵後,潘悵恨不已,手書樂府古辭示人:「公無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惜才之意,仍是淋漓滿紙。
美國出台「排華法案」,鄰近的墨西哥也想依樣畫葫蘆。伍廷芳趕往墨西哥城洽談此事。墨方傲慢無禮,伍廷芳怒不可遏,一縱而起,以掌擊案道:「下旗回國,電告政府調兵艦來,屆時再見!」墨方為之惶恐不已,忙請美國出面調停。此事當時傳遍北美,各報爭相刊登伍廷芳發怒擊案之事,且多有中國的巡洋艦向墨西哥灣直駛的漫畫。
李鴻章實為俄國人逼死。1901年11月7日,已經發燒嘔血、卧床累月的李鴻章已是油盡燈枯。死前數小時,猶有俄使佇立床前,持異常苛刻的「中俄密約」,逼他簽字畫押,被他堅決拒絕。俄使去后,李疾令兒子經述草擬遺折,立意自強,並推薦袁世凱為自己的繼承人。他彌留之際,仍在痛恨縱容義和團、引發大亂的毓賢。
胡適在北大講學時,常與黃侃同宴會。有一次,胡適偶然談起墨學,黃侃立即罵道:「今之講墨學者,皆混賬王八。」胡嘿然無語。過了一會兒,黃侃又說:「就是胡適之尊翁,亦是混賬王八。」胡適大怒,謂其辱及先人。黃侃至此大笑說:「且息怒,吾試君耳!吾聞墨子兼受,是無父也,今君有父,何是以言墨學?余非詈君,聊試之耳。」舉座嘩然歡笑。
日軍逼近廈門,弘一法師正色向惶惶終日的僧侶宣告:「吾人吃的是中華之粟,所飲的是溫陵之水,身為佛子,於此時不能共行國難於萬一,自揣不如一隻狗子。狗子尚能為主守門,吾一無所用,而猶靦腆受食,能無愧於心乎!」翌年,他報柳亞子偈雲:「亭亭菊一枝,高標矗勁節。云何色殷紅,殉教應流血。」
魯迅與周揚就「國防文學」發生爭執時,托派分子陳其昌認為有機可乘,就給魯迅寫了封信,想把魯迅拉到自己的陣線里來,結果魯迅寫了一篇《答托洛茨基派的信》來回應read•99csw.com。魯迅在文中極盡刻薄之能事,如「倘若有人造一個攻擊你們的謠,說日本人出錢叫你們辦報」、「我要敬告你們一聲,你們的高超的理論,將不受中國大眾所歡迎,你們的所作所為有悖于中國人現在為人的道德」。事實上,陳其昌與他的同志,都是節衣縮食湊份子辦報紙,且是堅定的抗日分子……魯迅顯然有點不負責任。抗戰中,就是這個陳其昌,被日本憲兵逮捕后,堅貞不屈,不曾吐露一個字,最後被塞入麻袋用刺刀戳死,從吳淞口扔進大海。
1903年,鄒容的《革命軍》出版,由章太炎作序。此書迅速風靡,清廷大為驚恐,乃派員拘捕鄒、章二人。警察到時,章太炎抱定「志在流血」的決心,安坐待拘;而鄒容原本已從後門逃走,聽說章太炎被捕,馬上到衙門自首。兩人大鬧租界法庭,引起全國輿論的支持聲浪,清廷因而不敢將他們明正典刑,此即著名的「蘇報案」。
1957年8月1日《自由中國》中發表殷海光的社論《反攻大陸問題》。文中說:「一個『國家』的一切作為都是建立在這樣一個渺茫的假想之上,這是太不穩健了。一群人在這樣渺茫的假想之上活動,哪裡會『生死以亡』,全力以赴?」殷在當時國民黨的高壓、恐怖的環境中,竟然敢向所謂的「基本國策」挑戰,真是很不簡單!
某次,北大文科研究所舉行研究報告會,有一位韓姓研究生提出一篇有關隋唐之際佛學的研究報告。宣讀完畢,胡適以所主任資格首作批評,滔滔不絕,剛說到中途,韓君突然打斷他的話頭說:「胡先生,你別再說下去了,你越說越外行了。」胡遂停止批評,毫不動氣,雅量驚人。
1954年,由李希凡、藍翎的文章引出對俞平伯《紅樓夢研究》的批判。陳寅恪說:「人人都罵俞平伯,我不同意。過去你們看他的文章時,並沒有發言,今天你們都做了應聲蟲,正所謂一犬吠影,百犬吠聲。」
1952年8月,湖南大學評定教師的薪水等級,最高為六級,楊樹達當然是其中之一,群眾無意見,或以為楊老先生還應再高一級才好,但楊本人卻覺得不必再高了。當聽說譚丕模和楊榮國兩人也是六級時,楊樹達大為不滿:「譚丕模連《中蘇條約》極淺之文字都看不通,亦評為六級。余提議應減,無人見信也。憑心而論,余評最高級,決不為少,而與楊榮國、譚丕模同級,則認為一種侮辱也。」
瞿秋白與楊之華臨別時,把十本黑漆布面的本子分成兩半:「這五本是你的,這五本是我的,我們離別了,不能通訊,就將要說的話寫在上面罷,到重見的時候,交換著看吧!」
1937年7月,蔣介石在廬山談話會上發表演講:「我們已快要臨到這人世悲慘之境地,在這世界上,稍有人格的民族,都無法忍受的。我們不能不應戰,至於戰爭既開之後,則因為我們是弱國,再沒有妥協機會,如果放棄尺寸土地與主權,便是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蔣說:「如果戰端一開,那就是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任,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
1967年,在京西賓館的軍委擴大會議中,面對江青的囂張跋扈,葉劍英怒不可遏,猛拍桌子,竟然震斷自己的掌骨。此人一向儒雅自持,江青亦為之驚愕不已。
梅貽琦待人平和從容,說話風趣而又適度。他遇到問題總是問別人「你看怎麼辦好?」或者「我看我們再考慮考慮」,從無急顏慍色。由於他說話喜歡用「也許」、「或者」等語助詞,於是學生們送給他一幅對聯:「大概也許或者是,可能恐怕差不多。」
王陸一系「三原才子」,于右任的得力助手。孫中山奉安南京時,征哀詞,應者數百,惟王的哀文膺選,受世人稱讚。他後來被選為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秦晉監察使。不幸英年早逝。不少人提出為王立碑紀念,時值抗戰國難,關中復又大旱,饑民載道,看到老百姓如此悽惶,于右任對倡議者說:「還是省幾個錢,讓百姓多喝幾碗粥吧!」
1943年九_九_藏_書12月,50歲的葉聖陶說:「朋友們的文字里,都說起我的文字跟為人;這兩點,我自己知道得清楚,都平庸。為人是根基,平庸的人當然寫不出不平庸的文字。我說我為人平庸,並不是指我缺少種種常識,不能成為專家;也不是指我沒有幹什麼事業,不當教員就當編輯員;卻是指我在我所遭遇的生活之內,沒有深入它的底里,只在浮面的部分立腳。」
費孝通在回憶「文革」經歷時說:「我們都是戰鬥劇中的演員,都在扮演角色,有些人比其他人會演,但也是在扮演角色。有時我也扮演批判別人的壞角色,譴責和寫大字報反對別人!我們不得不演……我變成了旁觀者,那是很有意思的,因為在觀察別人的過程中,也有機會觀察自己。我想,經過那些年我的確懂得做人應當超脫些,境界要高一些。」
陳獨秀說:「我只注重我自己獨立的思想,不遷就任何人的意見,我在此所發表的言論,已向人廣泛聲明過,只是我一個人的意見,不代表任何人。我已不隸屬任何黨派了,不受任何人的命令指使,自作主張自負責任,將來誰是朋友,現在完全不知道。我絕不怕孤立。」
楊度作《湖南少年歌》,對身為湖南人自豪不已。詩中寫道:「中國於今是希臘,湖南當作斯巴達。中國將為德意志,湖南當作普魯士。諸君諸君慎於此,莫言事急空流涕。若道中華國果亡,除非湖南人盡死。」
造反派要批鬥陳寅恪,時任中山大學中文系主任的劉節是陳的弟子,他奮然願替陳上台挨斗,並說:「這是我的光榮!」
民初,蔣介石在政治上開始嶄露頭角,但仍不脫上海灘「小混混」色彩,其時日記中充滿了荒唐放蕩與自責克制的矛盾。如1919年10月初他下決心:「以後禁入花街為狎邪之行。其能乎,請試之!」「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世人可以醒悟矣!」但10月15日又記道:「下午,出外冶遊數次,甚矣,惡習之難改也。」其後幾個月,日記中充滿自責,也確無「不良記錄」。但1920年初,他又無法控制自己的慾念,1月15、18日分別記有:「晚,外出遊盪,身份不知墮落於何地!」「上午,外出冶遊,又為不規則之行。回寓所,大發脾氣,無中生有,自討煩惱也。」直到夏天前的日記屢有:「邇日好遊盪,何法以制之?」「晚,又作冶遊,以後夜間無正事,不許出門。」「晚,游思又起,幸未若何!」這年夏天,他遇到舊友,言談中感到別人對自己的不屑、痛感自己為人所鄙,在8月7日的日記中雲:「世間最下流而恥垢者,惟好色一事。如何能打破此關,則茫茫塵海中,無若我之高尚人格者,尚何為眾所鄙之虞!」9日則記道:「吾人為狎邪行,是自入火坑也,焉得不燔死!」以後的日記仍有大量的「理」「欲」交戰的記錄,但此時已基本是只有「邪念」而無「邪行」了。他寫道:「我之好名貪色,以一澹字葯之。」「見姝心動,這種心理可丑。此時若不立志奮強,窒息一切慾念,將何以自拔哉!」「欲立業,先立品;欲立品,先立志;欲立志,先絕欲。」「盪心不絕,何以養身?何以報國?」……可以說,在「戒色」方面他已取得成功。
居正為老同盟會員,曾在上海策動反蔣,被當時上海警備司令熊式輝出賣,把居正騙到司令部扣留。后押到南京,居的夫人見蔣介石,蔣要居寫悔過書才能考慮釋放。居夫人對蔣說:「居有人格,你不配如此逼他。」
1945年8月14日深夜,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翌日中午,蔣介石即代表中國政府向全世界作了「以德報怨」的廣播講話,聲稱「不念舊惡和與人為善是我們民族傳統的至高至貴的德性,中國將對日本帝國的八年侵略戰爭以德報怨」。
1936年12月25日,即西安事變達成協議的第二天,張學良見逼蔣抗日目的已經達到,決定放蔣介石回南京。張學良執意要親自送蔣回南京,許多人規勸他不要送,以免蔣報復。但張學良堅信蔣的人格,當他陪蔣到機場時,蔣介石對張學良九_九_藏_書說:「我們兄弟兩人,大仁大義,從不抱怨,將來歷史上記一筆流芳百世。」張學良很激動,更表示要親自送蔣回南京。蔣說:「我們兄弟兩人諒解,你到南京就不好辦,他們打你的主意,我就遺臭萬年了。」蔣勸張不要送,張再動了感情,堅持己見,於是一起登上了飛機。
1915年袁世凱稱帝前夕,曾派人到上海,準備收買王寵惠為袁鼓吹帝制,王拒絕說:「余之筆為共和民主而寫作,不能以擁護帝制受辱。」
西安事變中,蔣介石的隨從皆被捕或被擊斃,惟獨不見了陳誠。現場負責的營長宋文梅十分驚惶,命令嚴密搜查,結果在西京招待所地下室的一個空啤酒箱里搜到了陳誠。宋拍了拍陳的肩膀,十分鄙夷地說:「軍人嘛!怎麼這麼丟人!」楊虎城聞訊后訓斥宋:「我們是政治行動,怎能有人格侮辱?」
抗戰間,周作人陷身北平,胡適在倫敦聽說他有附逆之心,便寄來一首詩加以規勸。詩云:「臧暉先生昨夜作一個夢,夢見苦雨庵中吃茶的老僧,忽然放下茶鍾出門去,飄然一杖天南行。天南萬里豈不太辛苦?只為智者識得重與輕。夢醒我自披衣開窗坐,誰知我此時一點相思情。」臧暉先生指胡適自己,苦雨庵指周作人。不料,周作人到底沒能「識得重與輕」。
1930年秋,國民黨某省政府改組,一個北大學生請蔡元培先生向蔣介石推薦他,並托老同學聯名致電蔡先生促成。鄭天挺記得,蔡先生很快給了回電,只有一句話:「我不長朕即國家者之焰。」
1967年元月,《紅旗》雜誌發表姚文元的長篇大論《評反革命兩面派周揚》。胡風在四川服刑,有人讓他揭露周揚,為胡拒絕。胡風對自己的論敵周揚如此被打倒很是感慨,他向梅志說:「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這哪裡是講文藝思想,簡直是胡說八道!想不到姚蓬子的兒子居然評起周揚來了!」
章太炎出俞樾門牆,后既反清革命,被俞樾詈為「不忠不孝」,章遂作《謝本師》一文,自茲斷絕師生關係。周作人在日本從章太炎學古文,執弟子禮甚恭,後來章太炎依附孫傳芳,周作人亦作《謝本師》一篇,攻擊太炎。抗戰中,周作人附逆,他在北大的學生沈啟無也作了《謝本師》與他絕交。
很多學人到了美國,取得了洋功名,嗣後又申請「綠卡」,從此便在異國定居,故鄉無此好湖山!此間樂,不思蜀矣。胡適居美十幾年,卻從不申請此「卡」。
李敖喜歡海明威,海明威講過人可以被打敗但卻不可以被打垮的話,這一點,李敖做到了。他曾經嘲笑過大陸的「傷痕文學」是「哭哭啼啼沒有出息」。他有權講這個話,他在黑獄里受了10年折磨,出來后春風不改,笑容依舊,稍事片刻的休整,就拍馬挺槍再次上陣搏殺,而且越戰越勇。
咸豐皇帝崩后,英國人想擁立恭親王奕訢為帝。中國與英法簽訂城下之盟后,在禮部大宴洋人,英法陳兵席側,想尊恭親王為首席,令王公以下皆跪迎之。當時許多大臣戰戰兢兢、雙股戰慄,惟吏部尚書陳孚恩振衣而出道:「王公與大臣事同一體,今日為玉帛之會,觀禮近萬人,我朝典制俱在,決不可亂。」洋人為之氣奪,此議遂息。不久陳孚恩因依附肅順,被慈禧充軍新疆。
日軍佔領青島后,王統照困於上海,生活拮据,以至於靠典當度日。有人通知他:「你青島的家已被日本人佔了,但只要你回去做事,宅子自然可以還給你。」王統照拍案而起:「我決不做周作人第二!」
宋美齡是「宋氏三姐妹」中最小的、也是最長壽的一位,2003年10月逝世於美國,享年106歲。孔令儀稱,宋美齡沒有美國護照;她在美國及台灣沒有任何房地產或其他貴重資產,僅留下12萬美元。她惟一擁有的一棟房子在上海,那是她1927年在上海與蔣介石結婚時的嫁妝,也是宋美齡生前惟一的房產。
「五四」時,學生火燒趙家樓,痛毆章宗祥。但是抗戰期間,多少昔日名流失身投賊,曹、陸、章卻並未接受正式偽職。倒是當年趙家樓那個著名的學生打手梅思read.99csw.com平,居然成為汪偽政權的開路先鋒,後來成了在南京受審的第一人。
1966年開始的「文化大革命」進入高潮以後,「打倒陳(毅)、姬(鵬飛)、喬(冠華)」的大標語貼滿了外交部大院。在外交部的「內部運動」中,喬冠華被造反派批鬥多次。有一個時期,他還被迫在北京飯店一側的王府井街頭叫賣小報,形銷骨立。喬冠華被揪走以後,有一天他偷偷打電話問龔澎:「造反派逼我寫東西怎麼辦?」龔澎堅定地說:「不要寫任何東西,你要是寫了,就不要進家門。」
魯迅言:「博大的人,應與天堂之極樂和地獄之苦痛相通;健康的神經,應該與慈母之心和赤子之心相連。」
戊戌年,康有為在北京粵東會館創立保國會,他慷慨激昂地演講道:「吾中國四萬萬人,無貴無賤,當今一日在覆屋之下,漏舟之中,薪火之上,如籠中之鳥,釜底之魚,牢中之囚,為奴隸,為牛馬,為犬羊,聽人驅使,聽人割載,此四千年中二十朝未有之奇變,加以聖教式微,種族淪亡,奇慘大痛,真有不能言者也。」旁立者聞其言,莫不泣下。康又說:「不變法,必亡國!論及中國致衰之由,謂罪皆由於老子……」他突然拍案大呼道:「如老子生在今日,吾必以槍斃之!」聞者莫不動容。
唐紹儀辭職后,蔡元培亦呈請辭職:「敬乞大總統速任教育總長,俾元培得早一日去職,即屍位之咎早一日解免。」當他到總統府向袁世凱當面辭職時,袁對他說:「我代表四萬萬人留君。」蔡元培說:「元培亦對四萬萬人之代表而辭職。」
陳垣讀了啟功的一篇作文後,大為青睞,遂推薦啟功去輔仁中學教書,但被中學方面拒絕了,理由是「初中未畢業的人哪裡教得了中學」,陳垣便直接聘請啟功為輔仁大學的國文講師。
汪曾祺說:「人總要把自己生命的精華都調動起來,傾力一搏,像幹將、莫邪一樣,把自己煉進自己的劍里,這,才叫活著。」
「文革」中,洪辛幾遭沒頂之災,他被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於是來了個「你說什麼我就承認什麼」,甚至加上荒唐的編造,叫做「雙料特務」,這些自然以後都澄清了,他什麼也不是。人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這個不善言辭的老實人說:「反正遲早要推翻的。」
巴金在晚年曾提倡講真話,引來文壇內外一片喝彩。簫乾儘管很尊敬巴金,但在這個問題上,他沒有附和這位文壇領袖,而是說出了自己的觀點:「盡量說真話,堅決不說假話。」
鄧世昌艦毀人亡之際,有僚屬將救生木推給鄧,鄧推辭不要。鄧在艦上養有二犬,此二犬銜鄧臂不令其沉沒,鄧亦將它們推開,但二犬堅持銜鄧不放,鄧只好抱犬同沉。對此唐德剛嘆曰:「末世友情,人不如狗!」
民國初年,上海許多名妓北遷北京,其中一位叫花元春的,剛到京不久就病死了,卻無人為她收葬。葉浩吾聽說了,先聲明自己跟她沒有關係,然後表示,既然那些狎客不念舊情,由我來負責殮葬好了。不料過了幾個月,葉浩吾也客死在北京,亦無人收殮,這時八大胡同的妓|女們聯合起來,湊份子為他辦了喪事。
辜鴻銘的父親是英資橡膠園的總管,母親是葡萄牙人。他從小聰慧過人,英國老闆布朗非常喜歡他,收他為義子。他十歲時,隨布朗赴蘇格蘭接受教育,臨去時父母叮囑他:「慎勿忘汝為中國人!」
曾任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大法官的梅汝璈曾說:「我不是復讎主義者。我無意于把日本帝國主義者欠下我們的血債寫在日本人民賬上。但是,我相信,忘記過去的苦難可能招致未來的災禍。」
康有為之女康同璧曾孤身往印度尋父,並賦詩云:「若論女士西遊者,我是支那第一人。」她有一枚印章即刻「康一人」三字。
金岳霖主張學生有自己的見解,而且鼓勵他們發表自己的見解。有一次在一個邏輯討論會上,有人提到了當時享有盛名的哥德爾的一本書,金岳霖說要買來看看。他的一位學生沈有鼎馬上對金先生說:「老實說,你看不懂的。」金先生聞言,先是哦哦了兩聲,然後說:「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