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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伊力,夜晚的月亮都慢慢地光臨了
沮內德突然打開了窗戶,朝著黑暗之中大叫道,所有的老師都是混蛋,所有的老師,所有的教員,在他這樣吼叫的時候,居爾努爾大笑了起來,說道,他好像喝醉了,他已經飄起來了,你們看見了嗎,夥計們,沮內德則叫喊著,變態們,今年你們直接讓我留了級,混蛋,你們有什麼權利玩弄我的生活,突然馮妲和傑伊蘭趕到了,她們說,噓,沮內德,你在幹什麼,在這個時間,你看都凌晨三點了,鄰居們,所有的人都在睡覺,她們這麼說的時候,沮內德卻說,鄰居們都是該死的,別管我,姐姐,鄰居們和老師們是一夥的,傑伊蘭說,這再也不給你了,她想從沮內德手裡奪過含大麻的煙,但是沮內德沒有給,他說,大家都抽了,只有我做錯了嗎,馮妲叫著,想讓大家在那噁心人的音樂和雜訊中聽到她的聲音,那就閉嘴,她說,閉嘴,別叫了,好嗎,沮內德也突然平靜了下來,好像一下子忘記了所有的厭惡和仇恨,他開始在那讓我耳鳴的流行搖滾樂中慢慢地搖擺起來,然後他們走進了那些閃爍的彩燈之中,這些彩燈是圖朗搗鼓出來的,為了讓這兒看起來像迪斯科舞廳,我看著傑伊蘭,但她好像並沒有太煩惱,很漂亮,微微笑著,既憂鬱又有點憂傷,我的主啊,我喜歡這女孩,我不知道我該做些什麼,幫幫我吧,這是多麼尷尬啊!難道我也要像那些可憐的、毫無意志的、長著青春痘的、陷入了愛情就想趕快結婚的、年輕的土耳其戀人們一樣嗎,最終我也要像我們學校里那些性|飢|渴的男人們一樣嗎,他們瞧不起那些女孩子,但是,他們會坐下來整宿整宿地寫著濕漉漉的情詩,而後把這些充滿著這種可憐情感的東西藏進不給任何人看的文件夾里,好讓別人早上看到你時還當你是個徹徹底底的男人,可以無所顧忌地拍拍你的屁股。夠了,別想了,麥廷!我討厭所有的人,我,永遠不會像他們一樣,我會成為一個頭腦冷靜的國際知名的有錢人,一個風流倜儻的人,是的,是的,報紙上會有這些報道,和女伯爵在一起的照片,第二年則是美國偉大的土耳其裔物理學家的特殊而又平凡的生活,和某某女士在義大利的阿爾卑斯山手牽手散步的時候《時代》雜誌逮到了我們,在我乘著私人遊艇來土耳其遊覽藍色之旅的時候我和我的第三任妻子——墨西哥石油大亨的漂亮獨生女在一起的照片,一旦在《自由報》的第一版上看到我的巨幅照片,看看你傑伊蘭會不會這麼想,我喜歡麥廷,到了那一天,啊呀,我的主啊,我真是喝得太多了,我又看了看傑伊蘭,當我看著她那因抽了一兩口大麻而變得茫然的漂亮臉龐的時候,突然,我聽到瘋狂、麻木、狂亂的人群中有人在大喊大叫,我的天啊,我還聽到了他們在狂叫,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也想大聲叫喊,和他們一起叫喊,我就那樣叫了起來。起先,從我嗓子眼裡發出來的是毫無意義的叫喊聲,而後發出的是絕望的動物般的叫喊聲,這時,居爾努爾沖我說,你給我閉嘴,麥廷,你閉嘴,他說,你沒有權利和他們一樣,她晃了晃手裡的捲煙,說,你並沒有抽,而我把這當成個笑話,笑了笑,之後,我認真地說道,我喝了一瓶威士忌,聽見了嗎,夥計,一瓶威士忌里的東西要比你們這含有少量大麻的愚蠢的煙中的東西要多得多,而且我沒有傳來傳去地喝,這都是我自己一個人喝的,但她不聽我的,她說,膽小鬼,謹慎的傢伙,你為什麼不抽,至少你對不起圖朗,你有什麼權利來破壞這孩子回部隊前最後一夜的氣氛,我說,那好吧,伸手拿過她手裡的煙,你看,傑伊蘭,你看我是怎麼像你一樣抽煙的,我愛你,我又抽了一口,居爾努爾說,哈哈,就是這樣,我又抽了一口把煙遞了回去,當時居爾努爾明白了我在看著你,傑伊蘭,她立刻大笑了起來,你瞧,麥廷,她說,你也飄起來了,你想要追上她就有必要多抽,我想像著她說,傑伊蘭歸你了,她是你的,我不說話了,居爾努爾說,你要是不快點下手,麥廷,你看,我就寫在這裏,菲克雷特就會把她偷走的,她做了一個像是用煙頭在寫字的動作,我還是沒有說話,當她在問菲克雷特在哪裡的時候,我把手裡杯子中的酒一飲而盡,我不想出醜,就跟她說我要去再倒點兒,當我從那裡溜開的時候,居爾努爾大笑著,當我在黑暗中尋找酒瓶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澤伊奈普抱住了我,說,來,我們跳舞吧,求你了,麥廷,聽,多好聽的音樂,我說,好的,當她摟著我的時候,我想,你們看,你們不要覺得我從早到晚都在想著傑伊蘭,你們瞧,我正在和這個叫做澤伊奈普的胖子一起跳舞,但是我很快就厭煩了,因為她就像剛吃飽肚子的貓咪一樣懶洋洋地眯著眼睛開始裝出一副「我現在有多浪漫」的樣子,就在我想著怎麼擺脫掉她的時候,有幾個人在踢我的屁股,該死的,他們還關了燈,大叫著,吻吧,吻吧,在黑暗中我一把推開了那個像個大枕頭似的熱東西溜掉了,在我尋找著那威士忌和杯子的時候,這次一個真的枕頭砸在了我的臉上,好吧,要這麼玩嗎,我也在黑暗中揮過去了一拳頭,我聽到了圖爾賈伊的呻|吟聲,我在廚房門口碰到了韋達特,我看見他用一種read•99csw.com愚蠢的眼神盯著我,然後他躺了下來,說,大哥,多美好的一件事啊,是吧,我就問,什麼美好的事情,他很吃驚地說,你不知道嗎,大哥,我們現在訂婚了,他像是一個穩重又有責任心的丈夫一樣溫柔地把手放在了賽瑪的肩膀上,他說,太美妙了,不是嗎,大哥,我說,很好,他說,是的,這是件非常美妙的事情,我們訂婚了,你不祝賀一下嗎,我們又一次親吻,賽瑪突然像要哭了,我驚慌失措,正要逃離那兒的時候韋達特又抓住了我,我們又接了一次吻,我有些害怕,怕這英國女孩看見這種接吻會覺得我們是同性戀,我記了起來,在學校里,宿舍里每個人最想做的惟一一件事情就是想方設法把別人變得像個同性戀,你們這些該死的,混蛋,神經病,弱智,變態,總是跟那些沒長毛的人玩同性戀的遊戲,感謝真主我長了毛,有嗎,當然,算是有吧,只要我願意,連鬍子我都可以留起來,還不會太難看,我是長了毛的,雖然有一次蘇萊曼那隻熊掐了我的屁股一下,但我也趁他睡著的時候騎在他身上,讓他在全宿舍的人面前丟了臉,讓他付出了代價,因為我要是不這麼做的話,這些性|飢|渴的人,這些野蠻人,這些瘋子就會折磨死你,就像對可憐的傑姆做的那樣,但是別激動,麥廷,你為什麼要在意呢,明年你就在美國了,但眼下還有一年的時間,你必須要在這個弱智的國家裡再忍受一年,我這麼想道,法魯克和倪爾君,要是明年我因為沒有錢而去不成美國,唉,那時就有你們受的了,最終,謝天謝地,我找到了廚房,在那兒看見了胡莉婭和圖朗,胡莉婭好像哭過,圖朗則把他的光頭塞在了水龍頭下,他看到我就立刻站直了身子,突然狠狠地給了我一拳頭,然後,我問他,那些該死的瓶子和杯子在哪裡呀,他說,杯子在那裡,但是沒有指給我看,我又問在哪裡,他還是說就在那裡,還是沒有指給我看,最後我翻箱倒櫃地找的時候,圖朗抱住了胡莉婭,他們相互咬著像是要把對方的牙齒拔|出|來一樣,熱烈地親吻著,我想,傑伊蘭,我們也可以那樣,接著他們又發出了些更加奇怪的聲音,然後胡莉婭擺脫了圖朗的嘴,氣喘吁吁地說,親愛的,會過去的,會過去的,圖朗突然激動了起來,說,你懂什麼是兵役,只有男人才要服兵役,他越說越激動了,他掙脫了胡莉婭的手,吼叫道,不服兵役的人不是男人,他又朝我背上打了我一拳,說,靠,你是男人嗎,是男人嗎,你還在笑,是吧,你就那麼有自信嗎,那好,過來,那就讓我們來比比,讓我們看看你有多麼男人,當他的手甩向褲子紐扣的時候,胡莉婭說,你要幹什麼,她說,求你了,不要這樣,圖朗,他說,那好吧,兩天後我就要走了,但是明天晚上我們也要這麼玩,聽見了嗎,胡莉婭說,那要是你爸爸說些什麼該怎麼辦,圖朗叫道,那誰來我就往他的嘴裏拉屎,夠了,如果你是父親你就要知道當父親的職責,難道因為你想要我就必須完成高中學業嗎,你送我去當兵,我的心情有多麼糟糕,笨蛋,你理解理解你兒子呀,我就是不想混出個人樣,聽見了嗎,我也會把你的汽車搞得破爛不堪,我也要買賓士,聽著,胡莉婭,我發誓,我要把他綁在柱子上,讓他也明白明白,這時,胡莉婭輕聲罵道,傻瓜蛋,別這樣,圖朗,求你了,圖朗又打了我一拳頭,突然他聽到了從裏面傳來的流行搖滾樂就開始搖擺起來,就好像忘了我們所有人,在大麻香煙冒出的煙和音樂的昏暗中,在一亮一滅的色彩中他緩緩地消失了,胡莉婭則在他身後跑著,最後我準備好了我的酒,然後我碰到了圖爾賈伊,快點,他對我說,你也來吧,我們要光屁股下海去,我突然變得興奮起來,問,誰誰,他笑了,說道,笨蛋,當然女孩子們不去,傑伊蘭也不去,一聽這話我吃了一驚,我想到了你,傑伊蘭,大家怎麼就馬上都明白了我喜歡你呢,他們怎麼知道除了你我已經不能想別的東西了呢,我這樣想道,你在哪裡,傑伊蘭,在濃煙、霧氣和音樂當中,他們怎麼不把窗戶開開呢,我在找你,傑伊蘭,你在哪裡,該死的,我找了又找,我不擔心,然後看見你在跳舞,身邊還有菲克雷特,別激動,麥廷,不要在意,我像是不在乎似的走到一個地方坐了下來,我喝著我的威士忌,喝得飄飄欲仙,我這樣想著,啊呀,我的主,突然音樂停了下來,有人放起了鄉村音樂,駕,駕,他們都是些沒怎麼開化的人,因為在中產階級的婚禮上他們就是這麼學的,所以他們趕快站了起來融進了新的音樂氛圍,我們手挽起了手,我挽著你的一個胳膊,傑伊蘭,我悄悄地看了看,當然,菲克雷特挽著她的另一個胳膊,我們圍成一圈開始轉了起來,哎呀我的天,太亂了,完全和在姨家、在遠房親戚家的婚禮上的一樣,圈一斷我們就成了火車,我們在大廳里轉著,然後一頭出去到了花園,我們都出去了,從另外一個門進到了裏面,我感受著在我肩膀上的傑伊蘭的美麗的手,我在想鄰居們會說什麼,他們進了廚房,在那兒我們從火車上下來了,但是菲克雷特沒有下來,傑伊蘭我們兩個留了下來,在廚房裡我看見賽瑪打開冰箱看著哭著,我們聽到韋達特像個穩重的丈夫似的說道,好了,親read.99csw•com愛的,我把你送回家吧,而賽瑪卻好像冰箱里有值得她一哭的東西似的在那裡看著哭著,韋達特說,你媽媽會說你的,已經很晚了,賽瑪說,我討厭我媽媽,而你現在就已經和她站在一邊,韋達特說,那麼把那把刀給我,賽瑪突然把手中的刀扔在了地上,這時我也像這是件很不尋常的事情似的,像是要保護你不受傷害似的把手放在了你的肩膀上,傑伊蘭,我把你從廚房拉了出去,你靠著我,是的,是的,我們兩個人在一起,你們看吧,我們走了進去,大家都在叫著、跳著,我很幸福,因為你靠著我,就在這時傑伊蘭突然離開了我,跑走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我要跟著她嗎,我正想著,一看,我還在傑伊蘭身邊,又一看,我們大家一起在跳舞,再一看,我握著你的手,然後又一看,沒有了,但是已經不重要了,什麼都明白了,我很幸福,我站都快站不住了,突然我想我將再也看不到你了,這時我很害怕,傑伊蘭,不知為何我想我永遠也不可能讓你愛上我,我在絕望中尋找著你,傑伊蘭,你在哪兒,我要你,傑伊蘭,傑伊蘭你在哪裡,我很愛你,傑伊蘭傑伊蘭,你在哪裡,在這令人噁心的煙霧中,在閃爍的彩燈中,在飛來的枕頭和拳頭之中,在叫喊聲和音樂之中,親愛的你在哪裡,我在找你,就像小時候大家晚上回到家都有一個親吻他的媽媽,而我在想自己沒有的時候一樣,像在宿舍里,在周末我感到很孤獨的時候,像我討厭孤獨、討厭我自己的時候一樣,像在我姨媽家裡我想沒有人喜歡我的時候一樣,我感到自己可憐而又無助,我在想,每個人都有錢而我沒有,因此我很有必要用我的偉大發現,用我的創造力和我的智慧在美國變得富有,但是,傑伊蘭,何必要去遭這些罪,又何必要到美國去呢,你想待在哪裡我們就可以住在那裡,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們也可以待在這裏,土耳其也不是個那麼屎的國家,也在開闢一些新的地方,開一些好的商店,總有一天這無法理解的、昏暗的無政府主義也一定會結束的,在歐洲和美國賣的所有的東西我們在伊斯坦布爾的商店裡也能買到的,我們結婚吧,我的腦子很好使,現在我的口袋裡有整整一萬四千里拉,誰的身邊也不會有那麼多,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在某個地方工作、升職,或者只要你願意,我們也可以相信金錢不是那麼重要,不是嗎,傑伊蘭,你在哪裡,我們可以一起進大學讀書,你在哪裡,傑伊蘭,難道你上了菲克雷特的車你們走了嗎,不能那樣,我非常愛你,我的主啊,我看見你就在那裡,看見你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裡,我那孤零零的人兒,我的小寶貝兒,我那無助的人兒,我的美人兒,我的天使,怎麼了,你在煩惱什麼,你跟我講講,難道你的爸爸媽媽也讓你傷心了嗎,說說吧,我就坐在你身邊,我想要說「你為什麼這麼絕望、憂傷」,但是我沒有說,我閉著嘴,最後我想隨便聊一聊,就像平時一樣,從我嘴裏倒出來的卻是最屎的、最沒有感覺的話,我無聊地問道,你很累嗎,你卻把我的話當了真,你說,我嗎,是的,我的頭有點痛,而我又一次因為找不到要說的話就那樣好長一段時間坐著什麼也不說,我因為煩惱和音樂而變得愚笨了,這時,傑伊蘭高興地、充滿活力地大笑了起來,她看著我那愚蠢的臉說,麥廷,你這個樣子是那麼可愛而且貼心,說說看,二十七乘以十七,當時我突然對自己,我不知道為什麼,很生氣,我把手伸到你的肩膀上,而後你那漂亮的頭搖晃著倒在我的懷裡靠著,我用胸膛感受著你的頭,我感受著這難以置信的幸福,我聞著她的頭髮和皮膚的香味,接著你突然說,麥廷,這裡有點喘不過氣來了,我們出去一會兒吧,我們立刻站了起來,我的主啊,我們一起從這骯髒的噪音中,就那樣,就那樣,是的,一起出去了,我的手就在你的肩膀上,我們彼此依靠著,相互支撐著,在這庸俗、可怕和醜陋的世界上,我們像是兩個用愛相互支撐著的兩個無助、孤獨的戀人一樣,要逃離這討厭的音樂和人群,我們就那樣把所有人都拋在了身後,我們一起走在寂靜、空曠而又陰鬱的街道上,一起走在樹陰下,我們看著遠方夜總會的彩色且無聲的燈光,我們就像那些不僅以其愛情,更以其深厚的友情讓人們嫉妒的愛人一樣交談著,彼此理解,互相明白對方內心深處想要表達的意思,我對你說,清新的空氣多舒服啊,傑伊蘭也說她並不那麼害怕她的爸爸和媽媽,說她的爸爸其實是個好人,只是有點過於土耳其化,我說,真遺憾,我沒有更多地了解他們,我說我的爸爸媽媽都去世了,傑伊蘭說她想見見世面,想讀記者專業,想當個記者,她說,你別看我現在這種樣子,我們在這裏總是玩,什麼事也不做,但是我並不想這樣,我想像那個女人一樣,她叫什麼來著,那個義大利女記者,她總是採訪名人,她和基辛格或是恩威爾·塞達特聊過,是的,我知道,要和她一樣必須得特別有學問,你有點是那樣子,麥廷,但是,從早到晚地看書我做不到,生活也是我的權利,你看,因為今年我直接升級了,所以我想玩玩,不能總是讀書呀,我們學校里就有那麼一個孩子,讀了很多書,最後瘋了,被送進了精神病院,你怎麼看,麥廷,我什九九藏書麼也沒有說,我只是在想你很漂亮,你還在講著,講著你的父親,講著你的學校,講著你的朋友,講著和將來有關的你的計劃,講著關於土耳其和歐洲你是怎麼想的,等等,你真漂亮,街燈那昏暗的燈光從樹葉之間傾瀉在你的臉上的時候,你很漂亮,你若有所思的時候,當你一臉憂鬱,彷彿生活中滿是問題一樣,抽著煙的時候,你很漂亮,在你把額頭上的劉海向後撥去的時候,你很漂亮,天啊,我的主,她是那樣漂亮,人會想馬上讓她有個孩子,突然我說,我們去海濱浴場吧,看,多漂亮,多安靜,一個人也沒有,她說,哈,好啊,我們走進了海濱浴場,我們在寂靜的沙灘上走著的時候傑伊蘭脫掉了鞋子拿在手上,不知道來自何方的燈光照在沙灘上,我們腳踩著沙灘沿岸走著,她又講了她的學校以及生活中她想要做的事情,然後她把那雙漂亮的腳緩緩地伸進了黑乎乎而又神神秘秘的水中,這時,我覺得她一方面就在我身邊,另一方面又好像離我很遙遠,當她撩撥著水、說著話的時候我又覺得她粗俗、吸引人、冷冰冰、令人傷心、下賤、難以置信、具有很強的殺傷力,除了她那雙像魚兒在弄潮一樣的雙腳外,我變得看不見她別的地方了,當她說她想像一個歐洲人那樣生活的時候,她不聽我說話,我感受著悶熱的天氣,聞著海草和大海的氣息,聞著她皮膚的香味,想著是我們倆單獨在一起,看著她那在水中像象牙一樣閃著光芒的、活生生的、搖擺著的、性感的雙腳,我突然腳上穿著鞋子就進到了水裡,我摟住了你,傑伊蘭,我很愛你,你在幹什麼,你先是笑著這麼說,我愛你,我說,我想親吻你的臉頰,麥廷,你醉得太狠了,她說,接著她或許害怕了,我硬把她拽上了岸,撲上她的身子,我們倒在了沙灘上,她在我身下掙扎的時候,當我的手摸索著她的乳|房、擠壓她的乳|房的時候,不要,她叫著,不要,不要,麥廷,你在幹什麼,你瘋了嗎,你喝醉了,我說,我很愛你,傑伊蘭說,不行,我吻了吻她的臉頰、她的耳朵和她的脖子,我聞到了不可思議的味道,她推了推我,我又說,我很愛你,她又一次推我時我就生氣了,你有什麼權利像推一個流氓似的推我,這下子我就更用力地壓住了她,掀起她的裙子,她那晒黑了的、令人難以置信的修長雙腿就在我的十指之下,我原以為遙遠而又無法企及的溫暖的身軀就在我的雙腿之間,像夢一樣,我覺得不可思議,我拉開了我褲子的拉鏈,她還在說不行,還在推著我,為什麼,傑伊蘭,為什麼,我非常愛你,突然她又推了一下,我們就像貓狗一樣在沙灘上推來推去,翻滾著,多荒唐,你看,一切都是那麼的沒有希望,我們滾來滾去,她還是在說,不行,你喝醉了,好吧,好吧,我不是那種下流的傢伙,就這樣,行,好吧,我放開你,但是就算我們發生了關係又會怎麼樣呢,但是,不,我也不是個強|奸犯,我只是想吻吻你,要你知道我愛你,我說著,因為天太熱,我沒能控制住自己,僅此而已,所有的事情是那樣下流、荒謬而愚蠢,好吧,我放開了,把你的身體從我的下面抽走吧,由於我的陰|莖無法減速、無法平靜下來,我就把它插|進冰冷而又毫無意義的沙子中讓它熄火吧,好吧,好吧,我這就放開你,我把拉鏈拉上,我轉過身,臉朝天,兩眼空空地看著星星,別來煩我了,行嗎,去吧,快點跑去給你的朋友們講講,天啊,夥計們,要小心,麥廷竟然是個怪異的傢伙,他攻擊了我,是個沒有教養、粗暴的傢伙,本來就很明顯,他和報紙上登出的強|奸犯的照片沒有什麼區別,我的天啊,我要哭了,傑伊蘭,好吧,我就拿上我的行李回伊斯坦布爾,這次天堂堡壘之行就此結束了。這樣看來,在土耳其要和一個女孩睡覺必須是個百萬富翁或者結婚,好吧,我知道了,明年我就在美國了,到這個夏天結束之前我就給那些專科學校的學生們上上數學和英語課,來吧,弱智們,一小時二百五十里拉,我整個夏天都在姨媽家那悶熱而又狹小的房子里攢錢的時候傑伊蘭和菲克雷特在這裏,不,不,多麼不公平,要贏得女孩不應該是用錢,而應是靠智慧、才幹和帥氣,但是算了,麥廷,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看看那些星星吧,那些明亮而又不停閃爍的星星有什麼意義呢,人們看著它們朗誦起詩來,說是能感受到些什麼,荒唐,他們的腦子會混亂,他們會把頭腦混亂說成是感覺,不,我知道他們為什麼會朗誦詩歌,所有的問題就是把女人騙到手和賺到錢,是的,蠢貨們,所有的事情都是要靠動腦子的,一去美國我就要馬上發現一個所有人還都沒有想到的、很簡單的但又是很基礎的物理髮現,就在發表了愛因斯坦初期發現的《物理年鑒》雜誌上刊登出來,就這一下子我贏得了榮譽和金錢之後,我們國家的那些人就會來向我求取我所發現併發射的導彈的機密和圖紙,他們會說,好了,求你了,把這些東西也給你的同胞們一份吧,讓我們往希臘人的頭上下一場導彈雨,那時我就會有別墅,而我的別墅比億萬富翁位於博德魯姆的埃爾泰君別墅還要大、還要豪華,真遺憾我沒有時間,一年裡我只能急匆匆地在這兒待一周的時間,那時傑伊蘭和菲克雷特,我的主啊,或許他們已經結婚了,你怎麼會這https://read.99csw.com麼想呢,他們之間什麼也沒有,我突然害怕了,傑伊蘭,傑伊蘭,你在哪裡,或許她早就丟下我跑掉了,她肯定氣喘吁吁地在給別人講著,他差點奪走了我的貞操,但是沒有,我沒有允許他玷污我,但他也不是那樣地下流,但她或許真的離開岸邊去說了,我會出醜,但是她或許沒有去,或許正等著我去請求原諒,等著我去求她,但是現在我連抬起頭來看看她在哪兒的力氣都沒有了,我暈乎乎的,這裏,在沙灘之上,只有我孤孤單單一個人,我什麼人也沒有,都是因為你們,爸爸,媽媽,你們為什麼死得那麼早,沒有誰的父母會這樣丟下他們的兒子離開,至少給我留下一筆豐厚的遺產也好啊,那麼我也可以靠這錢和他們一樣,但是沒有錢,沒有硬幣,你們只留下了醉醺醺的肥胖哥哥和一個空想主義者的姐姐,當然還有老糊塗了的奶奶和她的侏儒,此外還有那愚蠢的、發霉的、討人厭的破房子,他們不讓推倒它,不,我要推倒它,該死的,當然我知道你們為什麼賺不到錢,你們這些膽小鬼,你們害怕生活,你們不敢為了賺錢去做那些應該做的不道德的事情,為了賺錢要有勇氣,要有才能,要有心,這些我都有,我會賺到錢的,但是我又很可憐你們,可憐我自己現在的樣子,可憐孤苦伶仃的我自己,我想著你們,想著我的孤獨,想著,我怕自己要哭出來,突然我聽到了傑伊蘭的聲音,你哭了嗎,麥廷,她問,她沒有走,我嗎,我說,沒有,我為什麼要哭啊,我說,很是驚訝,那好,傑伊蘭說,我以為你哭了,來吧,起來吧,我們該回去了,麥廷,她說,好的,好的,我說,我現在就起來,但是我一動不動地躺著,傻傻地看著星星,傑伊蘭又一次說,快起來,麥廷,她伸手拉我我才站了起來,我很難能夠站穩,搖搖晃晃地,我看著傑伊蘭,也就是說剛才我侵犯的女孩就是這位,多麼奇怪的事情,她像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似的抽著煙,為了說點什麼,我說,你好嗎,她說,很好,我衣服上的扣子好像掉了,但她說的時候沒有生氣,想著她是個多麼熱情、多麼好的人我感到羞愧,我的主啊,我不明白,我該怎麼做,我閉上嘴,停了一會兒,你生我的氣了嗎,我說,我喝得太多了,別介意,她說,沒有,沒有,我沒有生氣,這種事是會有的,我們兩個都喝醉了,我有點吃驚,那好,傑伊蘭,你在想什麼,我問,她說,什麼也沒有,我什麼也沒有想,快點,我們回去吧,我們正往回走著,她看見了我濕漉漉的兩隻鞋笑了,當時我想再一次擁抱她,我什麼也不明白,這時,傑伊蘭她說,要不我們去你們家吧,你去把鞋換了,我更加感到吃驚了,我們出了海濱浴場,什麼也沒有說,在街上走著,走著,我們聞到了涼爽而又黑暗的花園裡的杜鵑花、乾枯了的草坪、熱水泥的味道,來到我們家花園門口,我為破舊不堪的房子感到害羞,我為那些麻木的人感到生氣,我正看著奶奶房裡那還亮著的燈光,一看,哎呀,真主啊,我哥哥好像在陽台上的桌子邊上睡著了,他還坐在黑暗之中,後來他的影子動了動,他沒有在睡覺,晚上的,不,是早上的這個時候他支在椅子的後腿上搖晃著,你好,我說,我來介紹一下,傑伊蘭,法魯克,是我哥哥,他們相互問候了一下,我聞到了從我哥哥嘴裏出來的那討人厭的酒味,為了儘可能不讓他們單獨待在一起,我趕快跑上了樓,迅速換上了鞋襪,我下樓的時候法魯克已經開始了:
還不值得世人耐心地等待嗎
這我不知道是誰的,他說,摘自艾弗里亞的《遊記》,傑伊蘭笑著看著張著嘴的奧斯曼酒桶,她準備再聽一些,我為了不讓哥哥繼續說下去就說,哥哥,車鑰匙給我好嗎,我們要走了,他說,好的,好的,先生,好的,好的,只是有一個條件,要漂亮的姑娘回答我一個問題,是的,我不明白世界是什麼,傑伊蘭女士,請您說說看,是叫「傑伊蘭」吧,多麼好聽的名字,請傑伊蘭女士說說世界是什麼,所有這些,這些樹木、天空、星星、這張桌子和空瓶子所展現的東西是什麼,是的,你怎麼看,他問,傑伊蘭以一種可愛而又善良的眼神看了看他,但是什麼也沒有說,然後羞愧地看了看他,眼神像是在說「你知道得更清楚」,為了扯開話題不讓喝醉了的哥哥緊盯不放,我說,哎喲,奶奶的燈也還亮著呢,我們都轉過頭向樓上看了片刻,想了想她,然後我說,來吧,傑伊蘭,我們走吧,我們上了塑料做的阿納多爾車,就在我發動了汽車要離開的時候,一想到傑伊蘭會怎麼看那個散發著墓地氣息的花園、破舊不堪的房子、喝得迷迷糊糊的肥胖哥哥還有我,我汗毛都豎起來了,是的,她肯定在想,有這樣一座房子、一輛車和一個家庭的人,因為沒什麼親人,所以他只能在半夜騷擾在海濱浴場的女孩子們了,但是不是那樣的,傑伊蘭,我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你,但是沒有時間了,我們就要到圖朗家了,但是,不,你必須聽我說,我這樣想道,便拐了個彎把車朝坡上開去,傑伊蘭問要去哪裡,我就說去透透氣,她什麼也沒有說,我們就那樣走了,我想現在我可以講了,但是我不知道怎麼開始,所以就只是踩油門,在飛快從山坡上下去的時候我想著我該怎麼開口,又開始九九藏書上坡了,接著在我們又下坡的時候我還是無法開始講,但是我一直那樣踩著油門,以至於阿納多爾開始狂顛起來,但是傑伊蘭什麼也不說,好的,那麼,我把油門踩得更狠了,轉彎的時候車尾都磕了一下,但傑伊蘭什麼也沒說,我們來到了伊斯坦布爾至安卡拉的公路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我為了找個話頭就說道,我們去擠車玩吧,傑伊蘭說我們該回去了,你喝得太多了,好啊,你想甩掉我嗎,但是至少你得聽我說一說,我想給你講講,我這樣想道,我要跟你說說,你會明白的,我是個好人,儘管我不富有,但我非常清楚地知道你們在想什麼,知道你們遵循哪些規則,我和你們是一樣的,傑伊蘭,我想把所有這一切都告訴你,但越是準備要說就越覺得所有這些都極其普通,且都是兩面派的,因此,在這種情況下我除了踩油門外別的什麼事也做不了,好的,那你至少看清楚我不是個卑鄙的傢伙,因為卑鄙的傢伙會害怕的,我不害怕,看我以每小時130公里的速度開著這輛破車,怎麼樣,你害怕嗎,或許我們會死,我又狠踩油門,等會兒從坡上下來,那時我們會飛起來,會死掉,我一旦死了,宿舍里的朋友們就會舉辦個撲克循環賽來紀念我,你們這些蠢驢,那你們就用比賽中從有錢的敗類那兒贏來錢給我造一個大理石的墓吧,我又狠踩了油門,但是,傑伊蘭還是不說話,當時我正在想我們已經離死亡很近了,這時,我的天啊,我看見路中間有人搖搖晃晃地走著,像是在海濱浴場散步一樣,我緊張地踩了剎車后,汽車就像個滑雪橇一樣側過身子滑了起來,朝他們身上滑過去的時候,他們手裡拿著罐子四散而逃,汽車又滑行了一會兒,鑽進了田地里,撞到了什麼東西之後就停了下來,發動機熄了火,我們聽到了蛐蛐的叫聲,我說,傑伊蘭,你害怕了嗎,你哪兒撞疼了嗎,她說,沒事,我們差一點就要把他們碾死了,當時我看到他們四處亂跑,看到他們手裡拿著顏料罐我就明白了,是無政府主義分子們在往牆上寫標語,「你們受驚了,哥們,為什麼不小心點呢,他媽的」,為了現在不在這裏和三個浪子進行這種無謂的爭吵,我想立刻發動車子,但是沒能發動起來,我又試了一次,感謝上天,發動起來了,為了上到路上去,我前後倒著車,這時那三個浪子趕到了車旁,開始漫罵了起來,我說,傑伊蘭,把車門鎖好,在他們破口大罵的時候,我為了把車開到路上還在前後倒著車,就在這過程中或許那蠢貨們中的一個撞上了車子,因為他大叫了一聲,還用拳頭在後面砸起車子來,但是你們晚了,蠢貨們,我已經上路了,好了,再見了,我們得救了,我們還看見了前面仍在往牆上寫東西的那些人:新區將會成為共產主義分子們的墳墓,埃希爾會拯救土耳其人民。好的,好的,很好,至少他們不是共產主義分子,我們飛快地離開了,我問,你害怕了嗎,傑伊蘭,她說,不,我本想再聊一會,互相再一起講講事情的經過,但是,她只給了一個字的回答,往回走的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我們什麼也沒有說,就那樣走著,走著,最後車子停在了圖朗家門口,傑伊蘭立即從車上跳了出去,跑進了房子里,我走過去看了看,車子沒什麼大事,要是我那肥胖的哥哥把每月的收入花在更換汽車那磨平了的輪胎上而不是花在喝酒上,那我也就不會碰上這件麻煩事了,不管怎樣我們很容易就擺脫掉了,我走進房子,看見了他們,他們散亂地躺在沙發上、椅子上還有地上,他們躺著,處於半昏迷之中,煙霧繚繞,彷彿在等什麼似的,像是在等死亡,在等一個葬禮或是更加重要的一件事結束,但是因為他們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因為他們不僅對它,還對他們所擁有的所有房子、遊艇、汽車、工廠和所有的東西感到害怕,是的,他們陷入了絕望,百無聊賴地等著他們不知道是什麼的那個東西,麥赫梅特非常認真而又極其緩慢地從嘴裏吐著吃完了的櫻桃核,好像這個,就是世界上能做的最有意義的事情一樣,小心地扔在圖爾賈伊的腦袋上,躺在潮濕地上的圖爾賈伊因為每一粒砸在他頭上的櫻桃核而極其耐心地罵著,他沒有辦法地呻|吟著,然後我,看到了地上的水窪,這些水窪是由從窗子通進來的一端還在流著的皮管中的水、從翻倒在地的瓶子里流出來的以及吐出來的東西混合而成的,我看見澤伊奈普已經睡著了,法法那凝住了的眼光埋在了一本時尚雜誌里,胡莉婭不停地吻著張著嘴打鼾的圖朗的腦袋,其他人則嘴裏叼著煙,聽傑伊蘭講著剛才的經歷,這時,我已經不知道我該做什麼、怎麼做、為什麼做,也不知道我該想做什麼、怎麼做、為什麼做,所有的事情亂得一團糟,我知道我已經理不清任何頭緒了,便厭煩地倒向一把椅子上的時候,從雜誌中抬起頭來的法法說,快點,快點,夥計們,太陽要出來了,我們做點什麼,我們去喝肚絲湯吧,我們去釣魚吧,快點,夥計們,快點,快點,快點。
他朗誦著,當然你們知道,這是那伊力的作品,但是讀完之後卻好像是他自己的作品一樣,像只鼓起脖子的公雞一樣得意了起來,接著他又朗誦道:
我已醉得不知道世界是什麼
我是誰請喝酒的是誰葡萄酒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