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希拉瑞昂
果然，希拉瑞昂的身子逐漸長高了。安東尼閉上眼以免再看見他。
安東尼
就這樣，你還只知道一味服侍上帝？
希拉瑞昂
讓我們坐在這塊石頭上……像昔日一樣，天剛拂曉，我給你請安時稱呼你「明亮的晨星」，你便立即對我進行訓示。訓示至今還沒有結束呢，此刻月光還很明亮，我聽你講。
唉！
殉教這事實行起來也許並不那麼困難，朋友們的鼓勵，凌|辱百姓的快|感，自己立下的誓言，某種讓人暈眩的激動……有千百種機遇促使他們這麼干。
怎麼會這樣？可也是，我頭腦如此不清醒，尤其是今夜。
安東尼
安東尼
希拉瑞昂
他在尼西亞大會上把耶穌說成「主的僕人」。
小孩矮小似侏儒，卻像卡比里一般粗壯。他畸形，外貌卑微，那大得出奇的頭上長滿白髮，披著破長衫的身子哆哆嗦嗦，手上還握著一捲紙。
努力了解上帝比你用苦修感動他更為高明，我們只有渴求真理才能功德圓滿。宗教本身並不能解釋一切，只有解決你並不重視的問題才能使宗教無懈可擊，更為完美。因此，要想拯救自己的靈魂，必須和教友交往；否則，教堂、教友大會就成了空話。還應該聽取一切有道理的意見，不蔑視任何事、任何人。巫師巴蘭、詩人埃斯庫羅斯、庫姆的女巫宣告了救世主的降臨；亞歷山大城的丹尼斯受命于上天閱讀全部書籍。聖克雷芒要我們進修希臘文學，海爾瑪斯因他愛過的女人產生幻覺而皈依了別的宗教。九-九-藏-書
繼續說道：
那又何妨？只要他道德超……
安東尼
然而在《馬太福音》里，天使出現在約瑟面前，而《路加福音》卻說天使出現在馬利亞面前。一個婦女為耶穌敷聖油的事，第一福音書認為發生在他進入公眾生活的時候，而其餘三部福音書卻認為此事發生在他遇難前幾天。《馬太福音》認為人們給十字架上的耶穌奉獻的飲料是醋和膽汁，而《馬可福音》里卻說是酒和沒藥。根據《路加福音》和《馬太福音》，使徒不能帶錢和口袋，也不能穿鞋，拿棍子，而《馬可福音》卻相反，說耶穌禁止他們帶一切，只有鞋和棍子例外。我給弄糊塗了。
希拉瑞昂
可希拉瑞昂坦率、愉快、容光煥發，有如朝陽。你這張臉卻如此陰沉，衰老。
如果把你放到他的崗位上，這倒是你和你的教友們的福分。你這種離群索居的生活糟透了。
安東尼
安東尼
不對！儘管……我得承認……《舊約》有些晦澀難懂，但《新約》卻十分清晰明快。
驚訝地：
噢！噢！聖賢並不罕見！甚至在你身邊就能找到。就在這裏！我們進去吧！
遠遠端詳著他，害怕起來。
你撒謊！希拉瑞昂多年以前就住在巴勒斯坦了。
安東尼
你是誰？
希拉瑞昂
希拉瑞昂
你想掌握的機密正由聖賢保藏，他們居住在遙遠的國度里。他們身穿潔白的衣衫，在參天的大樹下打坐，像神靈一般恬靜。溫暖的空氣養育著他們，周九-九-藏-書圍有豹子在芳草如茵的地上走動。泉水的汩汩聲，麒麟的嘶鳴和他們的話音交織在一起，你會聽見他們說的話，那時，未知的一切便將揭示出來。
偽君子！沉溺於孤獨是為了更痛快地縱慾！你戒肉，戒酒，你不去浴室，不用奴僕，謝絕榮譽；然而你縱情想象的筵宴、香料、裸體女人和喝彩的群眾。你的節操只是更巧妙的腐化，你蔑視塵世只說明你憎恨它而又無力反對它。正因為這樣。或許還因為缺乏信仰，你這類人處境才如此凄涼。掌握真理能使人愉快。耶穌可曾悲傷過？他總是和朋友結伴而行；他在橄欖樹蔭下休息，他走進稅吏家，喝酒時一盞接一盞。他寬恕有罪的女人，消除各種各樣的痛苦；而你卻一味地憐惜自己的困苦，似乎某種悔恨和瘋狂的憤世心理使你惴惴不安，以致你連狗的親呢和孩子的微笑也加以拒絕。
不過，苦難受到上天的祝福，天使俯身接受懺悔者的血。
安東尼
他為了報仇，焚燒了阿爾賽納的房屋！
希拉瑞昂
安東尼
希拉瑞昂
長期的勞役使我疲憊不堪。
既然殉教也同時說明教義的謬誤，這種行動又如何能證實它的卓越之處呢？
小孩
一接觸患血漏病的女人，耶穌便轉身問：「誰摸我的衣裳？」那麼他並不知道誰碰他嘍？這和耶穌的「無所不知」正相矛盾。如果墳墓有人看守，婦女們就不必著急去找人幫忙掀開墳上的石頭了，由此可見並沒有看守，或者這些神聖的婦女並沒有去過那裡。耶穌在以馬忤斯和他的弟子一道用膳，他還讓弟子們摸他的傷口。這的確是人九九藏書的身子，是有分量的物體，而它竟能穿透牆壁，這可能嗎？
自言自語。
希拉瑞昂
安東尼
希拉瑞昂
這是惡意中傷！
安東尼
他是由七位主教非法授予聖職的。
你過去的門徒希拉瑞昂。
抽抽噎噎地哭起來。
嗓音也不一樣，你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慄。
所有的罪孽都降臨過了，不過，它們無聊的詭計遇到你這樣的聖人全都粉碎了。
對！對！為了掙脫教條的桎梏，我的思想正在進行搏鬥。我想，我竭盡全力總可以達到目的。有時在一剎那間，我好像掛在空中，旋即掉了下來。
希拉瑞昂
示巴女王一消失，安東尼便看見茅廬門口有一個小孩。
噢！不對……不對！我無時無刻不感到軟弱！我怎麼就不像偉人亞大納西那樣，成為思想堅定、果敢無畏之士呢。
那就信賴教會吧！
沉默片刻，希拉瑞昂繼續說道：
安東尼
希拉瑞昂
走過去仔細審視他。
希拉瑞昂
希拉瑞昂
安東尼
難道你從未考慮過這些問題？
安東尼
希拉瑞昂
希拉瑞昂
的確，他天資不很……高。
果真是的……果真……
安東尼
希拉瑞昂
安東尼
這都無關緊要，最必要的是相信《聖經》！
希拉瑞昂
有人證實這點，我承認。
堵住耳朵。
那是一條漫長的路，而我已經老了！
然而，除了教條，還允許我們自由探討。你想了解天使的品級、《民數記》的效能、萌芽和變形的根由嗎？
安東尼
是的，經常考慮！這些想法不管是壓抑的還是激烈的，總是停留在我的意識里。我把它們克制下去，又產生出來，使我窒息；我有時相信有誰在詛咒我。
安東尼
安東尼
高興得笑起來：
安東尼
希拉瑞昂
安東尼離開希拉瑞昂，希拉瑞昂跟隨著他。
再說，這種死法會造成極大的混亂。丹尼斯、奚普里安和格列高利躲過去了，亞歷山大城的彼得譴責這種死法，而埃爾維爾大會……九_九_藏_書
奇迹為我們證實了上帝的話，對嗎？可是法老的術士們也製造這類奇迹，一些招搖撞騙的人也能這麼干，因此，人們就無法辨其真偽。究竟什麼是奇迹？——我們認為超乎自然的事。然而我們是否了解這種事的威力？而一件通常並不使我們吃驚的事是否會促使我們去了解它？
聖保羅、奧利金和其他許多人並不是逐字逐句地理解《聖經》，然而，如果用一些譬喻加以解釋，它又只能被很小一部分人理解，這一來，它一目了然的真理也就消失了，怎麼辦？
希拉瑞昂
我不願再聽下去了！
安東尼
希拉瑞昂
那麼《聖經》就毫無用處了？
瞧你又犯了懶惰的老毛病。愚昧是傲慢掀起的浪花。人說：「我的信仰已確定，為什麼還要討論？」於是便藐視學者、哲人、傳統，直至他並不明了的法規。你認為自己掌握了智慧嗎？
希拉瑞昂
我從那裡回來了！的確是我！
那你就去讚美盂他努派的信徒好了，他們比誰吃的苦頭都多。
希拉瑞昂
安東尼
安東尼
長時間沉默以後。
得啦！一個傲慢而心狠的人！總是搞陰謀，到頭來還是被當作囤積居奇的人流放了。
希拉瑞昂
希拉瑞昂
安東尼
希拉瑞昂
瞧你那專橫的神氣！你似乎正在往高里長……
月亮的清輝穿過浮雲照到他身上https://read.99csw.com。
你還不閉嘴，惡毒的傢伙！
安東尼
再說，他知識如此貧乏，自己也承認不懂得三位一體的第二位「聖子」的性質。
因為我吃的儘是苦東西！
希拉瑞昂
安東尼
嘆氣：
回答他：
安東尼
他竟什麼都知道！
希拉瑞昂
夠了！夠了！你太觸動我的心了！
安東尼
既然是聖子，為什麼他要接待聖靈？如果他是第二位的聖子，為什麼他還需要受洗？魔鬼怎能引誘他這位上帝？
告訴你，我甚至從來沒有離開過你，只是你多年來一直沒有看見我而已。
我竟一味地聽他講下去！他吵吵嚷嚷，話音讓我頭腦發漲。
那麼，白頭髮是怎麼回事？
需要很多時間才能答覆你。
「是服侍示巴女王的什麼人。」他想。
噢！這是褻瀆神明的話！
抖掉你破衫上的虱子吧！從垃圾堆里站起來！你的上帝並不是要求人肉祭獻的摩洛！
安東尼
難道可能是他？……
安東尼
我住得並不如你想象的那麼遠。今年舍巴特月時保羅隱士拜訪過你。土人正好在二十天前給你送過麵包。你前天曾叫一個水手給你弄來三個錐子。
他從腰裡抽出一支蘆葦筆，雙腿盤坐在地上，手上拿著一捲紙，抬頭望著聖安東尼。隱士坐在他旁邊，微微垂下頭。
你總否認不了他曾企圖賄賂厄斯塔特司庫吧？
我飽嘗了痛苦！
促使人們殉教的卻是教義的真理！
放心吧，好心的隱士！
恰恰相反！人既有靈魂，理當迴避塵世，一切作為都讓人墮落，我真願意連腳底也別沾地！
安東尼
希拉瑞昂
提高聲音：
我始終需要膜拜他！
希拉瑞昂
安東尼
希拉瑞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