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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聞一多 為學

五、聞一多

為學

1928年夏,聞一多到武漢大學任教。自此,他從詩人轉變為學者,開始致力於中國古代文學研究。他從唐詩開始,繼而上溯,由漢魏六朝詩到《楚辭》、《詩經》,由《莊子》而《周易》,由古代神話而史前文學,同時對古文字學、音韻學、民俗學也下了驚人的功夫。其涉獵之廣、研究之深、成果之豐,連郭沫若都驚嘆「不僅前無古人,恐怕還要後無來者」。
聞一多曾對龍進行考據,認為龍是遠古各個部落圖騰的合體。根據聞的考證,古代幾個主要的華夏和夷狄民族,都崇拜龍圖騰,從而證明了中華各民族的同源性。
聞一多在清華讀書十載,每年暑假回家,總是閉門讀書,廢寢忘食。每每家中有賓客至,他總是趿拉著鞋東躲西藏,嘴裏嘟囔:「怎麼又來打攪人看書了!」因普九-九-藏-書通書桌不夠寬大,他就用裁縫做衣服的案板做書桌,上面堆滿書籍和稿紙。聞一多的書房名為「二月廬」。盛夏時節,酷熱難當,書房如同蒸籠,聞汗如雨注,「二月廬」成了「二月爐」,但他仍看書不止。
自從到蒙自后,聞一多就一直埋頭于古代文化典籍的研究。鄭天挺回憶說:「我和聞先生是鄰屋,聞先生十分用功,除上課外輕易不出門。飯後大家去散步,聞先生總不去,我勸他說何妨一下樓呢,大家笑了起來,於是成了聞先生一個典故,一個雅號——『何妨一下樓主人』,猶之古人不窺園一樣,是形容他的讀書專精。」後來,羅常培在一次學術講演會上講起這則逸事,「何妨一下樓主人」這個雅號便傳遍整個校園。
聞一多六歲入私塾,少年老成,整日讀https://read.99csw.com書。其兄聞展民回憶:「汝初就外傅,群季爭嬉戲,汝獨哦哦不休。」每逢新年,門外來了龍燈或花轎,別的孩子都跑出去看熱鬧,只有他安坐書房,不為所動。晚上,聞常隨父讀《漢書》。一次,他以白天先生授課所講的事例與漢書中所述進行類比,父親聽罷極為高興,從此每晚必給他講書中的名人名言。
某日傍晚,一條蜈蚣爬到正在讀書的聞一多腳上,家人見了忙驚呼,聞卻一臉茫然,家人只好幫他把蜈蚣趕走,聞反而怪家人驚擾他讀書。於是,家裡人都叫他「書痴」,責備他「不事俗務」,他卻說自己「呂端大事不糊塗」。
到清華任教后,聞一多更加專心治學,碩果累累。有時,他「忽有所悟」,便「自喜發千古以來未發之覆」,恨不得馬上與人「九*九*藏*書相與拍案叫絕」。
世人多認為《詩經·邶風·新台》中「燕婉之求,籧篨不殄。魚網之設,鴻則離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的「鴻」為「鴻鵠」的「鴻」。聞一多考證后認為,此處的「鴻」應為「蛤蟆」之意,這樣全詩的意思才能解釋得通。
據聞一多考證,「風牛馬不相及」的「風」為交配之意。他認為,《詩經》中的風詩為愛情詩,「風」古義從蟲,「蟲」即《書經·仲虺之誥》中的「虺」,即蛇。《論衡》和《新序》中記載孫叔敖見到兩頭蛇,實際是看到兩蛇在交尾,即「虺」的原義。故「風牛馬不相及」是說馬和牛不同類,不能「風」,即不能交配。後世的風流、風韻、風月、風騷等詞,均與異性相慕之情有關。
聞一多曾想編一部《毛詩字典》,他準備讓每個學生在九-九-藏-書詩經》中選一個字,然後把各篇中有這個字的句子全部集中起來,按照句法結構分成幾類,再從聲和形兩個方面來求義,並注意古代虛詞的用法和含義。但盧溝橋事變致使這個計劃流產。
聞一多在《詩與歌》一文中說,原始人最初因情感激蕩而發出「啊」、「哦」、「唉」、「嗚呼」、「噫嘻」等聲音,這些聲音是「歌」的起源,作用在於抒情;而「詩」最初是用於訓志,「志」有三個含義:記憶、記錄和懷念,這也是詩發展過程中的三個重要階段,詩的本質為記事。他認為,《詩經》三百篇有兩個源頭,歌和詩,當時所謂詩本質上乃是史。
1912年夏,14歲的聞一多(當時其名為聞亦多)報考清華學校,初試的作文題目為《多聞闕疑》,正好應了聞的名字。他讀過許多梁啟超的文章,學著九九藏書寫了一篇,很得主考官賞識,但因其他學科成績一般,只被錄為備取第一名。去北京複試的路上,他臨時背熟了一些應用的英文成語,結果以第一名的成績被清華錄取。
夫人高真回憶,聞一多有時半夜裡睡著覺,忽然一下子坐起來,夫人忙問:「幹什麼?」他說:「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那個字應該怎麼考證了。」
學者都認為《詩經》是「哀而不怨,樂而不淫」,但聞一多逐條考證,認為《詩經》中不但有傷雅之作,有些簡直就是淫詩。如《陳風·衡門》中「泌之洋洋,可以樂飢」句中的「飢」是指男女交合之意;《陳風·株林》中的「朝食于株」的「食」也是指交合。聞一多還舉《漢書》、《楚辭》等古籍與之相互參證。一些自命經學家的衛道先生憤然說:「聞一多講《詩經》《水滸傳》的講法,江湖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