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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葬禮與守夜

第11章 葬禮與守夜

有的人生來一無所有,有的人擁有功績卻放棄一切;不過,他們葬禮的風格都帶著領主的高貴。然而,今天卻是一位默默無聞的旅居者的葬禮,他對靈魂鮮有了解;除了十八洞的高爾夫球場,他對鄉村毫無感情。這片土地能夠哀悼他什麼呢?損毀的身體?還是他自己否認存在的靈魂?
「是的,當然帕里也死在這兒,但是他葬在倫敦。奧特韋萊的居民也挺奇怪的,兩百年來他們給那個家族修建奢華的陵墓,卻把一個老會員的墓室建成那樣。」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們坐下吃午餐時,里夫斯說。
「天哪,」里夫斯說,「它在這兒!但是我發誓,上午找的時候它就是沒在。我說,卡邁克爾,是你玩的捉迷藏吧?」
「你是說會所里有人帶著個人目的進入了我的房間,並且弄亂了我的文件?」
「親愛的里夫斯,你真不應該去參加葬禮,消沉的氣氛影響了你的智力。今早,當那張紙條對你有用的時候,被人拿走了。我猜測,那個人看到了我閱讀那張紙條,意識到那張紙條很重要。然而,僅僅因為很偶然的原因,你壓根兒就不需要那張紙條,沒有它,你也解讀出了那條信息。我曾想過——要是我們不在,房間是空的話,那張如今己經沒有用處的紙條就會出現。事情果然如我所料,假設成了現實。」
「你確定不是你把它帶走了?」
「我說,」里夫斯輕聲耳語,「在上床之前,我們幹嗎不到我的房間里去喝一杯威士忌蘇打水呢?」
「並不一定是殺人犯,也許根本就不是殺人犯,而是那個一直盯著我們的人。」
人們理解為什麼有人想要火葬。既然我們對很多無聊的事兒都很上心,那麼有人感覺傳統的葬禮與死者不相稱又有什麼可掛心的呢?不過葬禮的形式對村民們來說,卻是不同的——你也許會說,他們活著與死了沒有什麼差別。但是,正是那片他read.99csw•com們耕種、播種的土地,讓他們與之合二為一,至少,在謝世以後,土葬讓他們永久地擁有了那片土地。「人的誕生充滿了苦痛,生命卻十分短暫。」——他們漸漸懂得,用廣袤土地上長壽的橡樹和被歲月風霜蠶食的古老教堂來計算自己的生命。但是,對於那些從事著奇怪的比賽的無憂無慮的外來者來說,土地只是一塊好的或者壞的墓地而已,在鄉野的公共生活里,他們究竟佔有什麼樣的地位,他們一點兒也不在意。
「那它又是怎樣被放回來的呢?」
「真奇怪,」卡邁克爾恢復過來,喘著氣說,「小時候,總有人告訴你說,某人那樣喝東西是不對的。我相信,對於氣管來說,沒有什麼吃東西的方式是對的。」
「它讓你懷疑什麼?」
「那是誰呢?」
「不是,還有另一個花圈,看起來很昂貴,從倫敦送來的。奇怪的是,上面沒有簽名,實際上沒有任何題字。」
「好吧,我沒什麼好擔心的,除非卡邁克爾——喂,戈登,快拍打他的後背!」因為卡邁克爾突然被嗆了,就像行為得體的人也會被嗆一樣。
「真的?馬爾耶特,」卡邁克爾說,「真有趣。我認為,他們一定都死在國外了,因為在英格蘭,新教徒的葬禮是唯一合法的墓葬形式。你們不曾發現早期文藝復興時期的建築在英國鄉村是多麼鳳毛麟角嗎?我想這是天主教生命力的另一個證明。如果天主教沒有得勢的話,清教徒們一定會有所作為,只要看看文藝復興的建築表現出的熱情,就能明白一二了。」
「絕對不是。現在想想:你和戈登去班維爾,我去車站的時候,那張密碼條兒被人拿走了。」
「我想那應該是唯一的花圈。」戈登說。
「但是我並沒有布拉澤胡德的物品呀。」他們下樓的時候,里夫斯反對道。
讓我們跟隨戈登的眼光看一下九-九-藏-書吧。里夫斯或許正沉迷於思索神秘花圈的捐贈人;無疑,卡邁克爾正回想著無數事情。葬禮終於結束了,里夫斯急於探究卡邁克爾對密碼條兒消失后帶來新線索的解釋。「在房間里等我們。」這是他得到的唯一回答。「再在這堆文件里找一遍,以確定你不是把它放在哪兒了。」他盼望的人終於來了。
「好吧,我們最好能夠完成任務。今晚我會外出,回來的時候拿一個袋子,就好像我去了布拉澤胡德的家,並且拿回了一些東西。」
「但是你打算怎樣抓住他呢?」
「真是一個好主意。等我一會兒,我要去找年輕的小販博伊倫,買一點兒口香糖。」
「哦,奧特韋萊地區信奉天主教,你知道,可以追溯到詹姆斯二世時代。人們說現在我們的檯球室以前是禮拜堂。似乎從安娜女王時代開始,奧特韋萊的居民就不再埋葬在這兒啦。」
戈登直到晚飯後才被告知晚上的節目,他拉長著臉接受了自己的角色,但卻表現出愉悅的激動之情。他說,自一九一八年十一月份打完最後一匣子彈后,這次是他的左輪手槍第一次上膛。有一間空置的小房間與里夫斯的房間門對門,通常那間屋子的門是虛掩著的,也不大有可能會有人擅自闖入。戈登和里夫斯打算夜裡十二點悄悄地潛入那個房間,坐在黑暗中一直等到凌晨一點。他們苦苦哀求要帶一隻手電筒玩紙牌,但是卡邁克爾一點兒也不鬆口,甚至他們之間的輕聲耳語都被禁止,除非迫不得已要交談。為了圓滿完成任務,他們被警告說不許吸煙。他們和馬爾耶特在里夫斯的房間里玩橋牌一直玩到十二點,然後就各自散了。里夫斯和戈登離開並假裝去換睡衣時,卡邁克爾堅持自己要留一會兒。「為了確認,」他說,「我們的訪客不會來得太早。」
「的確如此,而且也沒有人會在乎布拉澤胡德。但是這樣一來,卻是一次天https://read•99csw•com機,讓那位匿名紳士有興趣來看看我們有他的什麼東西,並且會夜訪你的房間。一旦你們看見有人進入你的房間,你們可以採取行動抓住他。如果我是你,要是凌晨一點還沒有人來的話,就上床睡覺,犧牲睡眠總是件讓人遺憾的事兒。」
不得不承認,葬禮頗具戲劇性。盡量參加葬禮的會員們沒有把他們的球棒帶進墓地,他們的服裝卻看不出對死者的尊重,他們選擇的都是日後依然能夠出席公眾場合的普通套裝。沒有一個人為死者落淚。帕斯頓·奧特韋萊的鄉村上下議論紛紛——「他從鐵道上掉下來摔死了」——幼稚而變態。帶有警醒作用的葬禮悼詞在草地上每個人的耳邊迴響,就在一個星期前,布拉澤胡德正是在同樣的地方極力反駁生命不朽的教條。那些偉大的奧特韋萊的領主們,違背了威廉三世朝代古老信仰的領主們,在同樣莊嚴的抑揚頓挫的悼詞聲中,長眠於此地——
真夠特別的,一個人警惕地在鄉村小屋裡坐一個小時的話,能夠聽到多麼豐富的聲音啊。特快列車呼嘯著穿過帕斯頓·奧特韋萊;一列火車停了好幾次才得到信號前行,每一次啟動都伴隨著貨箱相互碰撞發出的音樂般的「咔噠-咔噠-咔噠」的聲音;房后某處的一隻狗帶著一絲孤單號叫著;貓兒們則在夜幕中上演著自己的愛恨情仇;煤炭在遠處的壁爐里燃燒,偶爾木製品會發出詭異的吱嘎聲。可是走廊上卻沒有腳步聲,也沒有人把手放到對面的門上。當古老的鐘塔敲響凌晨一點的鐘聲的時候,他們都感到腰酸背痛,熬夜過度,他們能夠躡手躡腳地爬上床了。
「哦,」戈登回答,「卡邁克爾沒有告訴你嗎?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進你的客廳。」
「噢!」里夫斯說,「是夠怪的。」
「作為教區的註冊在編的牧師,據我的判斷,奧特韋萊的居民肯定曾和天主教唱過對台戲,我九-九-藏-書的前任們肯定吃盡了苦頭。住在左鄰右舍的都是些重要人物,那些人物甚至在那座豪宅建成以前就居住在此地。」
「兩百年?為什麼不是三百年?」里夫斯問。
「這個殘忍的老傢伙!」莫當特·里夫斯說,「不過,我想他知道自己要幹什麼。」
「我不吃。」卡邁克爾說,不再對這個問題說半個字。里夫斯也沒有機會再問他,因為後來馬爾耶特進來了,並且坐到了他們的桌旁。「是真的嗎?」卡邁克爾問,「布拉澤胡德是第一位葬在此地的會員?」
「別這麼震驚,近三天來你一直都在偵察別人,難道沒有可能別人也在偵察你?看,上午十點半紙條在你的房間里,中午十二點半紙條沒有了,下午四點紙條又回來了。你是要說,某個熟悉你生活習慣的人沒有亂動你的紙條嗎?」
「這件事很離奇。你注意到沒有,一個錯誤的想法常常可以使自已走上準確的道路?經過那天晚上我們看照片莫名其妙的經歷后,我就問自己,是不是有人趁我們外出的時候進來把照片調換了?嗯,再想想,又不可能,因為我們四個一直都待在房間里。不過,在我看來,我們的行動可能已經為人所知。看看會所里有多少陌生人吶,他們其中的一個可能就是謀殺布拉澤胡德的兇手,或者就像我們了解的那樣,至少是同謀犯。你發現了密碼條兒,然後沒了,我立刻就想到『我是對的,有人正跟蹤我們的行劫!』這也是我為什麼在午餐時被嗆著的原因——你正在擁擠的餐廳里談論消失的密碼條兒,我認為是夠輕率的。」
「對,它被放回來了,可是不會是在午餐時間放回來的,因為去參加葬禮之前,我還找了一遍。也就是說,今天下午所有參加葬禮的人都不會是拿這張條兒的人。讓我想想,比方說,會所的秘書處也在嫌疑之外。」
「別介意,」卡邁克爾說,「你們會明白我是對還是錯。其實,下午要舉https://read.99csw•com行葬禮,在葬禮結束前不應當有任何舉動,對吧?喂,馬爾耶特,那事兒什麼時候開始?」
「卡邁克爾,」他回來時里夫斯說,「近來你一直都讓我們挺吃驚的,但是我從未想到——我真想不到你還吃口香糖。」
「上帝啊,」里夫斯說著,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我們究竟應該做點兒什麼呢?」
「兩點半。許多會員都會出席,有個人卻希望他們下午完事兒后準時離開。考慮到可憐的布拉澤胡德稀少的人緣,我必須承認,會所對他還是相當慷慨的,會所的委員會送了一個精美的花圈。」
「這就是關鍵。如果我能啟發你,我會很高興。你看,我認為女傭那樣清理文件無可指責,但她總是在清晨整理房間。今天早餐后你去班維爾的時候,我進過你的房間,我想再看看那張密碼條兒,並且想從中看出點兒什麼來。那個時候,它還在。」
「我提議,我們倆——最好是你和戈登,因為我很喜歡睡覺——今晚在門外守夜監視。我們要激起你的訪客的巨大的好奇心,讓他今晚出現並且搜尋你的房間。我建議,我們寫一張通知(當然得趁秘書處沒人的時候),說你這兒有布拉澤胡德的一兩本書和其他物品,你打算作為紀念品派發出去,感興趣的人可以明天到你房間里取。現在,我們下樓喝茶去吧。」
「但是想一下,那個人玩的什麼花招?為什麼把紙條拿走又送回來?」
「親愛的里夫斯,」戈登告誡說,「我可不願讓你用你的放大鏡和鑷子去檢查棺材上的花圈,這是保持莊重的禁忌。」
「沒有,」卡邁克爾說,「我可沒有。」
「你是說抓住殺人犯?」
「對我們的每一次行動都保守秘密。我甚至都不會告訴馬爾耶特。他有點兒不夠聰明,喜歡說三道四,要是你告訴了他點兒什麼,他可能會泄露出去。戈登則不同——他很好。下一個步驟很清楚,我們必須設一個圈套,抓住那雙沾滿鮮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