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起——人膽，把——它——打翻！

荀子擦了把臉，還沒放棄，「你們也不看看，天狗在哪兒呢？再說了，太陽那麼燙，天狗怎麼吞得下去呀？」

荀子看了看，很是不屑，「哼」了一聲，「不過是罕見的自然現象罷了，大家怕什麼，不要迷信，要相信科學！」

儒家先賢們很不簡單，胸懷、見地都令人欽佩，像孔孟他們才稱得上真正的儒者，而大一統專制體制下的太多太多人都只能算是被閹割的儒者。比如，我方才說孟子「英氣逼人」，其實，早就有人用「英氣」這個詞來形容孟子了，宋代大儒程頤就說「孟子有些英氣」，但程頤對「英氣」的態度卻是另一樣的——他接著說：「英氣很害事。」他推崇的是顏淵那樣「溫良恭儉讓」的儒者，很有些看不慣孟子。我覺得，程頤的背上就背了一個大一統專制傳統的大包袱。

所以呢，如果照他們的思路去做，管不管用？這個問題我們只好猜測，只好假設。

在這一節的最後作一個題外話的小說明。我曾在一本研究中國古代性文化的專著里讀到過對《荀子》「人妖」的引述，但這書引錯了。《荀子》里確實提到過有些男人打扮得女里女氣的（從上下文看，我倒覺得這些人不過是好打扮一些，比較前衛罷了），但是，荀子雖然對這些男人不大看得慣，可他卻也沒有說這些人就是人妖，他用的「人妖」這個詞是在另外一章里的，是講人禍的可怕。人禍，這才是荀子擔心的「人妖」。

這一次的對話，梁惠王表現出來非常誠懇的態度。

是的，天災不算最可怕，人禍才是最可怕！

話音才落，旁邊有人站出來，「嘛（什麼）迷信？嘛（什麼）迷信？迷信科淆（學）也是迷信！科淆（學）能解釋一切嗎？現在星星掉下來了，你倒是給個科淆（學）解釋呀！別窮白話了，你這人可夠哏的！」

這話可把荀子惹火了，荀子吼道：「我的確不是司馬南，可你們知道我是誰嗎？哼，別拿豆包不當乾糧，我要是報出名號來能嚇死你們，某家就是荀子，呵呵，告訴你們吧，我荀子曰：天上的妖孽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

有人一定會好奇：孔孟之道很牛，很牛啊，看上去好像都有點接近「天賦人權」的觀念了啊！那麼，照這個思路去做，管不管用呢？

的確，古希臘發展成專門學問的雄辯術也莫過於此了，有理有據，有氣勢有九九藏書技巧，設套子下絆子，宜將剩勇追窮寇，穩、准、狠，這是《孟子》當中極其經典的一節。

孟子這段話很是精彩，還出了兩個成語，一個是「率獸食人」，一個是孔子說的「始作俑者」。小時候我們寫作文，覺得作文當中用幾個成語才顯得很牛，顯得很有氣勢，可孟子那時候沒什麼成語，他和其他很多前輩正在為我們創造成語。孟子這段話雖然按照他那個時代的標準屬於沒用成語，但我們讀著也要一挑大指，贊一個「強」字！

我想，如果我是公司老闆——要先聲明一下，我得既是唯一股東又是總經理，總之，朕即國家，錯了錯了，是「朕即公司」，不能拿有董事會的股份公司來比喻——好了，我就是這麼一個公司老闆，招聘了很多員工，如果讓我選擇管理思路的話，我會偷偷用韓非子的主意；如果我要招高管的話，我會高薪去聘商鞅，商鞅的量化指標考核和責任人制度在現在看來都是很實用的管理思想；孔子和孟子我也要高薪聘來，讓他們做什麼呢，反正絕對不能讓他們搞管理，最好是讓這兩位大聖人去做公司的形象大使，肯定能和周杰倫、SHE（女子組合）這些小偶像有一拼！廣大基層員工要什麼人呢？很簡單，要那些被割掉小雞雞的儒生。為什麼？兩個字——好使！

那麼，我們現在來讓荀子把他剛才一直想說又一直沒說完的話給說完。荀子要說的是：「天上的妖孽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妖！」

「可從他唱的那段兒歌看來，我怎麼覺得他是專跟好貓咪|咪作對的那些個老鼠中的一個？」

我的回答是：「官方的孔孟和原本的孔孟已經不一樣了。官方的孔子，官方的孟子，雖然在大殿里站得高高的受人香火，可是，早都沒有小雞雞了。」（誰要是不信，就等有機會湊近了塑像仔細看看，肯定沒有！）

沒人答理他，全散了。

答案一致是：能！

好了，接下來就是第四個問題了：怎麼解決？

孫卿這個名字，肯定不少人都會覺得很陌生。有人一定會問：「先秦諸子里有名有姓排得上名、掛得上號就那麼有數的一點兒人，這孫卿是哪棵蔥啊？」

有人又會問了：孔孟之道後來不是正統了好長時間嗎？是官方的政治哲學，那怎麼能說「只能假設」呢？

過了些日子，又出事了。

又有人站出來了，「什麼自然現象！這是天上的妖孽，九九藏書是超自然現象！懂不懂啊就亂說，你以為你是司馬南哪！」

這可不是我的發揮，誰要不信就去找一本《荀子》的原文來看看。但是，荀子這裏說的「人妖」和泰國人妖其實並不是一回事，意思呢，是和「天災」相對的「人禍」。荀子認為，社會上存在著三種人妖，第一種就是農時遭到破壞，人民群眾餓肚子，路上常看見死人，荀子用了一個詞叫「政險失民」，我們回過頭再來看看孟子的「率獸食人」。雖然當時生產力水平非常低下，人們對天災的侵害幾乎沒有任何辦法，但是我們的儒家先賢們還是認識到了，天災雖然可怕，但人禍之害遠遠大於天災。

荀子說：「我解釋不了，可也許以後科學發展了就能有解釋了。我覺得這隻不過是自然現象。」

確實是天大的事，因為是從天上掉下星星來了——也許是彗星顯現，也許是隕石墜地。城裡可開了鍋了，「可了不得啦——妖孽下凡啦——大家趕快逃命吧——」

他們，也包括孔子，雖然在有些觀點上衝突很大，但都能深切體會到草民的艱辛，指出：什麼最可怕？人禍最可怕！

那麼，荀子兩次要說又沒說完的話到底是什麼呢？他告訴大家「天上的妖孽並不可怕」，又警告說「最可怕的是——」兩次都沒把話說完，那「最可怕的」到底是什麼呢？

荀子悲哀地癱倒在地，他被人當做司馬南，又口誤說成何祚庥，又被當做了道家的莊子，最後還被人認成是動畫片里的老鼠了，看來「荀子」這個名頭在後世不會被叫得很響了。

出了大事了！

還是沒人理他，大家又都散了。荀子隱約聽見散去的人中有兩位在輕聲議論著：

「大哥，這怪人是誰啊？」

有人看到這兒會挑理，會說：「梁惠王要真是誠懇的態度，應該自稱『學生』才對啊，可他還是稱孤道寡地擺臭架子！」

太陽被天狗吃了！

城裡又開了鍋了，「可了不得啦——妖孽下凡啦——大家趕快逃命吧——」

那麼，問題到這裏可不算完，接下來的一個問題就是：人禍是誰造成的？

那麼，問題還不算完，再接下來就有了第三個問題：人禍能不能解決？

出了天大的事了！

很多人對儒家的印象都是「千載腐儒騎瘦馬」，都是「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看到女人的htｔｐｓ://ｒeａd.9９ｃsw•cｏｍ白胳膊就馬上想到性|交」，落魄了就成了孔乙己。可是各位看看人家孟子，英氣逼人啊！

答案一致是：仁政，王道，禮制。

荀子語噎，半晌才說：「《X檔案》看多了吧？」

荀子火又上來了，「別拿土豆不當澱粉！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雖然不是司馬南，可我，我是何祚庥——我都被你們氣糊塗了，我也不是何祚庥，我是荀子！哼，告訴你們吧，我荀子曰：天上的妖孽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

「應該是莊子吧，不是有一出『莊子休鼓盆成大道』嗎？」

「人——怕——天狗，這——是——謠言——」

——這四個問題和問題的答案就是儒家的政治思想和政治邏輯的概要。儒家思想基本可以分為兩部分，一是「內聖」，二是「外王」，也就是說，一個是個人修養，一個是政治主張。這四個問題和問題的答案，就是對「外王」的概括。

又有人說了：「天狗是外星人，身體是透明的！」

從「率獸食人」來說儒家先賢的胸懷和見地，我很想藉此機會介紹一個人進來，為他鳴鳴不平。作為先秦諸子之一，作為一名儒者，這個人生前和孔孟一樣沒什麼好日子過，可死後卻依舊沒能享福。在我們如此漫長的歷史上，人們一談儒家就是「孔孟之道」，只提孔子和孟子，沒這位爺什麼事，這實在很不公平，因為這位爺的思想水準絕對不在孔孟以下。比如，這個人研究當時社會上的人妖問題，就很有力度。大家別以為只有現在的泰國才有人妖，我們可以從此人的著作中充滿民族自豪感地得出結論：「早於泰國人妖多少多少年前，我們中國就有人妖啦！這一發現，把世界人妖出現的歷史向前推進了多少多少年，駁斥了西方學者們一直認為的人妖在某某年率先出現在泰國的論調！」

我的感覺是，儒家先賢貴在立論，疏於方略，從立論來看，大有悲天憫人的胸懷。從這層意義上說，商鞅等人能夠成就事功，卻很招人恨，孟子等人成就不了rｅａｄ.９9ｃsw.cｏm事功，卻讓人愛，讓人敬仰。

不對，「好使」這兩個字不大精確，應該再加上一個字，意思和味道就更能出來些了——好使喚。

深究起來，影響中國歷史文化的三大主流思想儒、釋、道，本來沒有一家是講鬼神的（佛家的鬼神觀和大眾認識中的鬼神觀根本不是一回事），可是，社會的發展總是順著人性在走，所以，這三家思想發展來發展去，沒發展多久，就全被鬼神充滿了。我發現，無論古今中外，任何在大眾當中被廣泛傳播的思想，只要長時間地發展下去，最後的樣子都會變得差不多——都會形成兩點共性，一個是神靈保佑，一個是偶像崇拜。哪怕某種思想最初甚至是明確反對神靈保佑和偶像崇拜的，最後一樣也會落到這個套路中去。精英思想總是要接受大眾的庸俗世界觀改造的，總是要迎合基本人性的——這一點，還是等我們進入孟子人性觀內容的時候再展開來談吧。

正在這個時候，旁邊也不知是誰敲起瓦盆來了，荀子情不自禁地按著敲瓦盆的節奏拉開了長音：

話說荀子在城裡住著，正用一副深沉的樣子在思考問題，正在這個時候，出事了！

如果放到現在，梁惠王肯定要為這個問題大傷腦筋，也肯定凈往歪了斜了去想，可那時候的人還比較實誠，梁惠王的腦筋不會急轉彎，傻乎乎地回答說：「沒什麼不同吧！」

「嘿嘿，」孟子奸笑一聲，正文來了，「現在咱們看看，您是何等錦衣玉食，可是您治下的百姓們呢，有多少人面黃肌瘦，有多少人暴屍野外，您這分明就是帶著野獸去吃人啊，還好意思說自己是人民的父母官呢！我的祖師爺孔子說過：『發明出用人偶來給死人陪葬的傢伙，我詛咒他！』孔子為什麼這麼說呢？是因為人偶是仿照人的樣子來做的。您想想，連這種行為孔子都會深惡痛絕，他老人家若是在世，對您這種作風又怎麼忍受得了呢！」

這位牛人是河北人，叫做孫卿。

孟子說，誰「率獸食人」就是誰造成的。

梁惠王說：「孟老師，寡人這回恭恭敬敬地聽您老人家的指教！」

「小——小——天狗，有——啥——可怕！

還是天大的事。

儒家是不信鬼神的。孔子、孟子、荀子，這先秦儒家三巨頭全是不信鬼神的，只是孔子講得比較溫和，比較含蓄，似乎是要「敬鬼神而遠之」，其實真心話是在那句「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大概他是覺得，ｈttｐs://rｅａｄ.９9ｃｓw•com儘管這東西不大可信，可是為了維護社會的穩定，就當成真有這麼回事好了。可荀子性子直，有什麼說什麼，所以荀子在後世都不見容於正統。

所以，荀子的名頭一直不響，後世尊孔尊孟，就是不尊荀。

其實，「寡人」這個詞本是一種謙稱，意思是「寡德之人」，也就是「德行不夠的人」，只是被用得時間長了，原來的意思就沒人記得了，味道就變了。很多東西都是這樣，比如，和尚能不能吃肉，華表到底是做什麼用的，中庸之道是不是和稀泥做老好人……追溯一下歷史的話，就會發現根本不是現代很多人習以為常認為的那樣。不過，這時候的孟子是不較這個真的，他也不說什麼客套話，直接就進入正題了。

這個問題只能假設，雖然歷史無法假設。

有人不屑地答了一句：「天狗有特異功能，它是在用意念吃太陽。」

其實，這人既不姓孫，也不叫卿。「卿」是時人對他的尊稱，他本來的名字叫「況」；而「孫」呢，他本姓荀，到了漢朝，漢宣帝叫劉詢，為了避諱，就把「荀卿」改成「孫卿」了。所以呢，這個人其實就是荀子，我們初中的時候語文課里都學過他的。

「學」字沒說出來，就被一堆臭雞蛋給打回去了！

噢，梁惠王回過味兒來了：好你個老孟，挖個坑在這兒等著我呢，你可真夠奸的！可是，話都逼到這份兒上了，想回答「不同」吧，分明和自己上面的回答自相矛盾，唉，沒辦法，只好咬著后槽牙答道：「沒有不同。」

孟子接著說：「用棍子殺人和用刀子殺人有什麼不同沒有？」

梁惠王一愣，「啊？！」

咱們先說說「天上的妖孽並不可怕」，這其實是一個很重要的儒家思想，也是後來被歪曲得很厲害的思想。

荀子說，誰「政險失民」就是誰造成的。

孟子並不馬上公布答案，接著問：「那，用刀子殺人和用政治殺人有什麼不同沒有？」

荀子還沒吸取上次的教訓，又出來說話了：「大家別怕，這不是天上的妖孽，這是自然現象，我們要相信科——」

大家開始起鬨：「別在這兒胡言亂語啦，回家待著去吧！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司馬南哪?」

孟子說：「大王，我考您個腦筋急轉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