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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打火機

第二十二章 打火機

「那麼說,懷孕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熙子夫人並沒有和其他男人馬馬虎虎地交往了?」
「也就是說,是這麼回事,在黑暗中閑得無聊的津村氏開始彈鋼琴,後來兩個人都沉醉於其中,事情就發生了……這對嗎?」
聽到熙子那鄭重其事的埋怨,金田一耕助禁不住笑出聲來,引得等等力警部和山下警部都瞪圓了眼睛。一瞬間,兩個人都張開嘴吐了一口氣,臉上繃緊的肌肉也松馳下來。只有年輕的日比野候補警部還疑惑地瞪著一雙金魚眼。
「噢!噢!」這匹烈馬聲嘶力竭地嘶叫著,「可是,氰化鉀呢?爸爸是從哪兒搞到這些玩藝兒的?」
「想的真周到啊。」
「以後,那麼……爸爸到底又做了些什麼?」
金田一耕助眼中流露出為難的神色,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長嘆了一聲:「太太,你這個人不太好啊。」
金田一耕助又結巴起來了,不停地用手搔著頭,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卡了殼。日比野候補警部在一邊很不服氣,心中也十分著急。可是,山下警部卻顯得經驗豐富,一副沉穩的樣子,那種神態好象在說,不管怎麼樣,她不會撈到什麼便宜的。等等力警部外表上裝得若無其事,挑挑揀揀地把棋子放進棋桶里去,努力掩飾著對金田一耕助的憐憫。收拾完棋子,他又從容不迫地點燃一根煙,內心在想,這是哪一位惹不起的神靈在作怪呢?
熙子看也不看他一眼,仍然用不容置疑的口氣重複她剛才的問話:「以後爸爸又幹了些什麼?」她的眼裡浮動著刺人的光芒。那本不是發自內心的微笑凝固在嘴唇上,很明顯,這種笑容是在愚弄對方。
熙子的眼裡又冒出了凶光,唇上浮起滿不在乎的微笑。「金田一先生一定知道這裏頭的原因吧。我可是一點兒也不清楚。是花匠看到的打火機,把它交給了我。在這之前,我並不知道爸爸前天晚上曾來過別墅。」
「帶了。他說是從舊道的店裡買的,說實在的,在聽到您們昨天晚上的談話之前,我根本沒想到津村先生的樣子象個什麼殺手。」
「金田一先生是怎麼想的?」
「那人父親好象也不認識,似乎是個父親不相識的人,但是,如來說打扮和津村一樣的話……」
「嗯……,這我還有話要說。」
「知道了,是K大學醫院婦產科的主任醫師吉村先生。」
「津村這個人有手槍嗎?」
「這是怎樣一種意思?」
「那人的住處還不清楚嗎?」
「的確,你是做了很不孝順的事吧,你父親是為了你反省,把打火機放在那裡,而且跟蹤津村的吧。」
這時,日比野候補警部從緊追不捨的熙子旁邊冷不防問了一句:「太太,您是從哪兒弄到這個打火機的?」
「大概能聽到吧。那地方地勢很高,地形也很開闊。這還要問問住在那裡的人才能弄請楚。那為什麼……」說到這裏,候補警部的聲音嘶啞了,沒從嗓子中掙脫出來。
「當然要說了。在曲子的間隙就可以聊天呀。不過,可沒有愛呀、戀呀什麼的。話題全是有關音樂的。這工夫,已經到了九點半,傭人這不是馬上就要回來了嗎?哎,真是的,他就這樣回去了。」
「那以後馬上就追上津村了嗎?」
「你沒對他說過這些話嗎?」
「當時,津村氏沒有說有誰要來淺間隱,他正在等待之類的話嗎?」
「莫非……鳳女士曾強調說不論其後津村發生怎樣變化,但他有槍,這事是絕對不可想象的。」
「懷孕的事,你不行了嗎……?」看著金田一耕助那關切的表情,熙子很快笑了笑,然後,說:「啊,對不起。您這樣關心,我卻反而笑了。真……不過,這倒很有意思呢。」
從熙子說話的語氣來看,她似乎覺得自己已經抓住了要害。一絲微笑掛在她的唇邊,不難看出,這笑容裡邊卻藏著冷竣,一副向對方挑戰的架勢。她的眼睛里閃著光,顯得胸有成竹。這些都表明,眼前這個女人是個不尋常的鬥士,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相反,金田一耕助象是被這副氣勢壓倒了,他眯著一雙惺松的睡眼,說道:「噢,這個呀,你父親自己是說在前天晚上的大霧中丟失的吧?」
「在淺間隱附近能聽到擴音器的聲音嗎?」
「對,是在向淺間隱轉彎的拐角處,津村非常惶恐,我稍稍目送了一下他的背影,他說自己在等他,步履很艱難,一支手拎著辦公提包,腰向前弓著,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坡上走去,這情景使我感到津村好象背著九_九_藏_書某種罪惡的十字架。」
這時,性急的日比野候補警部也要說些什麼,被金田一耕助搶先一步止住了。
熙子似乎有些動搖,但還是勉強把它掩飾住了。「我剛才說到了七點鐘左右,榮子小姐和里枝小姐一起回來了。不一會兒,就聽到了擴音器的聲音。從那以後,我一直在彈鋼琴。儘管我心裏很清楚,津村先生最快也要等到九點鐘左右才能來。可不知怎麼的,總是有點心神不安……果然,七點多停了一次電。那時,他就該在附近的地方。」
「豈有此理!」熙子一口否定,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誠實。她無精打采地垂著雙肩,「我尊敬他。不僅是尊敬,我也喜歡爸爸。這樣的好父親可是不多見啊。所以,我就更生自己的氣了,覺得是自己給這樣好的父親帶來了痛苦。」
「金田一先生,」熙子稍稍加重了語氣,「就象您說的那樣。」
「日比野,你能估算一下嗎?」
「父親是什麼時候來的我不清楚,但是他耳朵很靈,所以是不是我在彈鋼琴,他一聽就知道;而且地方很狹窄,說話也一定聽得見,先生,黑暗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吧。」
金田一耕助好象吃了一驚。
「是啊,不管是誰吧,您都不會冷不防和那個人抱在一起接吻,然後到床上去吧。」
「我想是。」接著,熙子馬上又加了一句。「為了證實一下,剛才在醫院里我讓鳳女士看過打火機。鳳女士說,前天晚上爸爸和她在旅館里會面時,確實拿著這麼個打火機。」
「我們談了許多無關緊要的話,肖邦的某個旋律是怎樣的等等,儘管這樣,我們倆人的談話都很奇妙地變得恐懼周圍的一切,所以我想父親心裡不安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那,動機是什麼?爸爸為什麼非要毒死稹先生?」
「那,那,幹了些什麼呢?就是幹了這些吧?哈,哈。」他發出幾聲乾笑,也許是覺得自己這副狼狽象怪有意思的,他猛地咽下一口唾沫,把氣吸到臍下丹田處,下決心要扭轉這種劣勢。「你父親看來離開了旅館……就是和鳳女士接吻以後。可是,外邊的電燈也滅了,四周一片漆黑,分不出東南西北。再加上剛才接觸到風女士柔軟的肌膚,不免熱血沸騰,彷彿自己又變成了年輕人。這個樣子是你父親一貫的風格吧。他不知到什麼地方轉了一圈后,才又重新回到屋子裡,這時已經是九點半或十點鐘了,就是說,那個……什麼呢?你父親已經沉醉在幸福之中了,在一個半或兩個小時的時間里,一直在輕井澤一帶漫無目的的亂逛,走到哪兒連他自己也記不清了。而且,也弄不清途中碰沒碰到熟人……他自己就是這樣講的。」
「我想你父親是看到了什麼吧?」
「彈完《月光奏鳴曲》,大約需要多少時間。」
「熙子夫人,」金田一耕助禁不住叫了一聲。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搔著頭皮,「不,對不起。請讓我叫你熙子夫人吧,我很想這樣稱呼你,可以嗎?」
熙子默然不語,有好一會兒,她一直看著金田一耕助的臉。突然,顯出很害羞的樣子來。「我都實說了吧。星期六下午五點半左右,我給星野溫泉打了電話,當時就想會會津村先生。可是,心裏卻並不覺得羞愧。那天,中午剛過,鐵雄就打來電話,說晚上有事脫不開身,不能回來了。上個星期天他就扔下我一個人不管,到別處去了,不過,那天看來真象有什麼事似的。況且,爸爸那邊也很忙,我還是容忍了他。前天晚上就不一樣了,他的口氣很生硬。啊,對不起,您知道這個人看起來是很放蕩不羈的。」
「我們倆人這樣在一起還是第一回呢。」
「啊,這個……」熙子微微笑了笑,「後來我問了榮子小姐,知道發起人中有一個是電器商店老闆的兒子,他好象帶著電池呢,足夠把聲音弄得很大了。不過,和原來的聲音當然不一樣了。我想這件事日比野先生他們也知道吧。」
「這因人而異,如果慢慢走的話,要花20分鐘或者更多的時間。」
雙方已經到了短兵相接的地步。金田一耕助一心要阻止住熙子的攻勢,但表面上卻顯得漫不經心,好象很為難似地一個勁兒地眨眼睛。日比野候補警部在旁邊實在看不下去了,拉著架子總想助金田一耕助一臂之力,被山下警部的咳嗽聲止住,只好再想別的法子。
足有好大一會兒,熙子喘著粗氣,把滿腔的憎惡都堆在眼睛里,上下打九_九_藏_書量著金田一耕助。當她與對方那惱怒的目光相接時,眼中的凶光慢慢消失了,終於頰喪地坐倒在椅子上。
現在,金田一耕助已經陷於慌亂的境地,他被這個象匹烈馬一樣的女鬥士櫻井熙子攻到了要害之處。好象當時接吻的不是別人,而就是他自己。他羞臊難當。心中慌亂,腦子裡也亂成一團。
大家不約而聞地把目光重新投向金田一耕助的臉。日比野候補警部則顯出很興奮的神色。
這時候,金田一耕助已經渾身冒汗了。可是,得理不饒人的熙子卻一點也不給他留情面,等金田一耕助把這一大堆話剛剛說完,她就急不可待地問道:「那麼,打火機呢?關於打火機爸爸說了些什麼?」
「丟失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可是爸爸秘藏的東西呀,對它不會那麼不經心的。您說它是怎麼丟失的呢?」
「啊,那就謝謝了。我想象一下,熙子夫人是碰到了津村先生嗎?」
「這些曲子怎麼樣?」
「我只是做了這些事,沒感到有什麼內疚的。但是,我討厭被別人看成是個不安分的女人。對方也許是出於相同的原因,也沒有對誰談起過。」
熙子匆匆忙忙打了個招呼,就從手帕中取出一個打火機,遞到金田一耕助面前說:「金田一先生,您知道這個打火機的來歷嗎?」
「津村先生會喜歡貝多芬的。」
「金田一先生,」她呻|吟著說,「我看錯您了。」
「啊,他彈奏的時候,我都沉醉在周圍的空氣中了。他彈奏時,只藉助了蠟燭的光亮。真算得上是個出色的鋼琴家。他把《月光奏鳴曲》彈得韻味十足。就在津村先生剛開始彈琴時,擴音器的聲音也響了起來。這正和日比野先生所說的時間相吻合。」
「是這樣啊。不是因為發生了什麼感到內疚的事而去隱瞞,只是不自覺地要隱瞞什麼。結果,心裏反倒真的漸漸生出了內疚的感覺……」
「可是,你父親為什麼沒跟我說起這件事呢?就是他曾經去過你家的別墅,把打火機放在欄杆上面。」
「九點半……?能肯定嗎?」日比野候補警部叮問了一聲,話語中已經沒有剛才那種懷疑的味道了。
「不是我看見的。是神門土地來幫忙的工匠發現后交給我的。」
「就是說,因為什麼原因,你父親沒讓你知道他來到了別墅,只是把打火機放下就走了。」
「啊,那是一定的。熙子夫人,請接著剛才說吧。」
「你說有意思?」
「這樣一來,回到家裡的時間是10點或者是10點以後。」
「這件事和你丈夫說起過嗎?」
「難道不會幹別的事嗎?啊,啊,太黑了……」
「不,那種神態……實際是他快出門時,我說您回來的時候,一個人會很寂寞吧,他說不,已經習慣了。」
「知道」,熙子輕輕點點頭,「前天下午五點半左右,我給津村先生打電話時,心理確實感到內疚。這天晚上,我丈夫不在家,傭人也去跳盂蘭盆舞了,恐怕十一點以前回不來。我對著話筒說我一個人獃著太寂寞,請他過來。說這些話時,我的聲音很輕薄。對方猶豫了一下,說等演出結束后馬上過來,九點半以前肯定能到。他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象是在迴避周圍的人。當時,我說不好這個人是不是也有點自我感覺良好。」
「一年畢竟才有那麼一次嘛。電器商店的老闆很熱衷於這件事,事情是他挑頭乾的。我不客氣地對他說,要小心著火,然後我就回來了。」
「對,他是個冒失鬼,昨晚也出去了,他出門常忘些東西,所以他一出門,我就開始看看有沒有拉下的東西,發現帆布質地的樂譜夾忘在鋼琴上了,我拿著樂譜夾急急忙忙地追了也去,在向淺間隱方向轉彎的拐角處,好不等易追上了。但在我發現前面有一個向前走的人的背影,小聲喊津村先生時……,前面那個人稍回了一下頭,就慌慌忙忙向高原旅館方向跑去。雖說停電,周周一片黑暗,但也並不是走到眼前都看不見,似乎黑暗中有一股微明。當時,對前面那個人我一點都沒留意,現在想起來那是我父親。」
「您這樣叫好了。多蒙您抬舉了。」
「這太可怕了。不過,在五點半左右給星野溫泉打電話時,我還清楚地打算這樣做呢。當時,我心裏想你在外邊搞你的,我在這裏搞我的。反正鐵雄幹了些什麼壞事,事後都會弄明白的。真是亂七八糟啊。」
「那不行啊,你應該講明白,好讓他重新振作起來。」九九藏書
「嗯,你是什麼意思?」
「昨天上午,不對,已經接近中午了。是孤零零地擺放在欄杆上,好象在向過路的人們炫耀。」
「非常熱烈。最後運彈了李斯特的《愛之夢》,加起來,一共用了一個多小時。」熙子的臉上一付哭笑不得的神情。
「昨天襲擊父親的那個人,父親似乎相當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臉,說那個人不是津村。」
「沒問題。他告訴我時間后,我又看了手錶,確切地說,是九點三十五分。在他臨走的時候,我對他說:『您好不容易來了,也沒怎麼招待您。』本來嘛,今天是有點不正常。我丈夫平時是喝威士忌的,我本來準備好了摻水的威士忌和一點小菜,結果,卻忘了端上去了。」
「我不清楚津村的別墅確切在什麼地方。」
「怎麼回事?」
「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如果這樣計算,按那時津村的步速,回到淺間隱,你認為需要多少時間?」
熙子的聲音,眼神開始顫抖,汗毛都豎了起來,全身開始僵直。
「大概是沒關係吧。因為你是丈夫不在家時住家拉漢子的女人啊。」
「那,能是什麼原因呢?先生一定是知道的吧?」
「那麼說,我爸爸做了些什麼……」
「還有話?」
短暫的沉默之後。
「先生!」熙子抽了抽鼻子,「大概是這樣吧。不過,這會兒我不想談感情方面的事,只是想把事實告訴您。七點多,曾經和笛小路先生在一起的傭人里枝小姐和榮子小姐一起回來了。盂蘭盆舞會的會場就在房子附近不遠的地方,所以,能清楚地聽到擴音器里的聲音。根據它能知道舞會結束的時間,在此之前他是不會來的。」
「如果光是父性|愛,那就用不著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鋼琴聲。」
這是日比野候補警部非常合適的提問。
「哈,哈,哈,我最好還是聲明一下,我同情你的悲傷。好吧,結果怎麼樣了?」
「對這件事,爸爸正有些事情要告訴您,他現在還不能多說話,從他的眼神表情來看,是要對您說說這個打火機的事。爸爸到底要說些什麼呢?」
「你仍然愛你的丈夫。」
對眼前這個象匹烈馬一樣的女對手,孤立無援的金田一耕斷已經顧不上什麼了,他邊搔著頭皮邊說:「就是在你父親搜無目的地亂走的時候,突然想抽根煙。於是,就把打火機拿出來點煙,因為風太大,火滅了。他隨手把煙放下了,想過一會兒再抽。可是,等他再掏衣兜時,打火機卻不見了,大概是剛才沒裝進衣兜,卻掉在了地上吧。這個打火機又是這樣顯眼,被別人撿走的時候,你父親可能還在什麼地方轉悠著呢。喏,你父親就是這樣說的。」
「這可不太高明呀。」
日比野候補警部遭到熙子的冷落,一股熱血衝到臉上,嘴裏還想說點什麼。當他看到山下警部那制止的目光后,只好默不作聲了。
「怎麼能不說呢?我都跟他說了,請他不要再亂來了,對我要忠心。可是,醫生說了有半年時間了,還是不行。我的自信心也沒了,現在,我只盼著有那麼一天真的再還給我這個權力。到那時,我再挑明,給他來個出其不意,讓他喜出望外。他很希望有個孩子,這還是個靠不住的希望。」
這時一切都已經完結。
「啊,這些情況這裏的警部先生已經掌握了。不過,他真的愛你嗎?」
「是這樣的,而且先生也致了謝,說今天晚上心情特別好,能彈鋼琴特別感謝。我也說我的心情也非常好,所以下次一定要見一下我的丈夫。他就奉承我說,你丈夫有你這樣的好妻子可真幸福。」
「爸爸大概只知道百分之九十的人沒希望,所以,他也很擔心我們夫婦倆的關係。」
「那麼說……金田一先生真的這麼……不過,不能肯定就有這種荒唐事吧。」她說話的聲音變得很小,這個女人的鬥志大概已經衰退了。
「你說的對,太不高明了。」
「啊,這個啊,鐵雄昨天晚上已經說了吧,我們是在去年秋天的展覽會上見的面,當時和朋友們在一起喝了茶。過後不到一個月,在一個音樂會上我們又碰見了,那一次只有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喝的茶。從此以後,他給我打電話,我也給他打電話,在許多茶館、畫廊和商店會過面。」
「聽到?什麼……?」
「金田一先生,謝謝,正是您說的那樣。」
也許津村真二真的感到了羞恥?看來是在半路上扔掉了。真怪,這個殺手竟還干點裝腔作勢的勾當。九*九*藏*書
熙子眼睛有些濕潤,擤了一下鼻子。
「這些時間都不會有錯兒。在第一次停電后,我就在鋼琴上準備了兩根蠟燭,果不其然,真又停電了。當時,我很有點不安,覺得這樣一來,舞會也許會停止,演奏會那邊不知會怎麼樣。別的事又都做不成,周圍太黑了。沒辦法,只好彈著琴等津村先生。」
「是有點可疑,不,很可疑。在鎮恭吾先生被毒藥毒死這段時間里,你父親沒有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據。」
「啊,等一下,停電后還能聽到擴音器的聲音嗎?」
「對不起。」金田一耕助誠懇地低了低頭,「你來這裏,本來是想把一切都講出來的。可現在,這樣的對待你實在是太殘酷了。不過,你對你父親一直懷有惡感吧?」
「不,我也是在停電后才知道的。當時四周一片漆黑,忽然聽到有人在喊:『礦工小調』聽聽果然是這個曲子。想來真有點不可思議,電池怎麼能一下子就接到擴音器上呢?更過分的是,公園裡那幾個金屬做的廢紙簍里,都被點上了火,大家就著火光跳舞。我告訴他們這樣太危險。沒想到,他們說已經專門有一些人準備滅火,大家輪流跳。真是好笑。」這時,日比野候補警部也似乎收了銳氣,一臉的苦笑。
「那麼,你父親知道有一半的人沒有問題嗎?」
「如果三個樂章都彈的話,要用二十多分鐘吧。後來,我又要求他再彈點好曲子,結果,他彈奏了肖邦的三首小夜曲。這時,暴風雨漸漸大了起來。完后,他好象剛剛想起來似的,又給我彈奏了肖邦的練習曲《寒風》和《革命》。」
熙子剛才那付刁鑽勁兒不知到哪裡去了,她很爽快地回答:「據說是擺在別墅門廊的欄杆上。」很明顯,她已經被金田一耕助鎮住了,知道用虛張聲勢的辦法對付這樣的人是不管用的。
「不,不,太太,那些出色的偵探是要考慮所有的荒唐事的。夠不夠個出色的偵探,標準就是看他是不是考慮形形色|色的荒唐事。直截了當地說吧,就是現在這裏的等等力警部也從心裏懷疑,飛鳥忠熙先生這樣的人能幹出這種荒唐事來嗎?這樣做無異於自投羅網,這個道理什麼人都明白呀。所以說,這位先生當了十幾年的警部,總也不能出人頭地。山下先生也差不太多。這個金田一耕助可不同了,來到這裏就發表了這麼多真知灼見。怎麼樣,說說打火機是在什麼地方找到的吧?」
「這是你父親的打火機嗎?」
「嗯,怎麼回事?」
「凡是交通事故后被大夫宣判過的人,百分之九十是不中用了,因為只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還不如說就是不行了呢。所以,他很悲觀,這才出去亂搞。不過,看來以後會慢慢好起來的。醫生說有一半的人能完全核復,只是他不明白這些。」
「那,那是……怎麼說呢,你父親前天晚上八點多去了高原旅館,……對,八點剛過就停電了鈀?那時,你父親和鳳千代子兩個人正在走廊里呢。突然間,電停了。因此……最後……那,怎麼說呢,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擁抱在一起,嘴唇也就碰上了,就是……簡單點說吧,他們在一起接吻了。那,那,以後就……」
原本消失的凶光又猛地在熙子的眼中閃爍,伴著一股殺氣,向金田一耕助的臉上刺去。烈馬的本性又顯露出來,她騰地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眼睛都紅了。性急的日比野候補警部也隨著站起來,而山下警部和等等力警部卻不動聲色。
「什麼也沒幹。儘管一直有光亮,但畢竟只是點著兩根蠟燭呀。這樣反倒讓人覺得有意思,還有點合了自己的心思呢。」
「津村先生帶手電筒了嗎?」
金田一耕助和日比野候補警部互相對視了一眼。很輕率地給笛小路泰久帶來某種秘密一事,莫非變成了沉重的十字架壓在了他身上?與和鳳千代子有關的人見面時,這種十字架就變得更加沉重。
看到金田一耕助把它寫在了記事本上,日比野候補警部,露出非常驚訝的表情。等等力和山下兩位警部臉上的表情都很嚴肅,他們不斷地交換著眼色。
「津村先生?到你家的別墅里來彈鋼琴嗎?」
「是啊,這段時間你父親自己說是在漫無目的地閑逛,實際上是去了矢崎,給稹先生下了毒。後來,搞清楚罪犯現場是淺間隱,這樣一來,作案需要的時間就更短了,所以……應該說是很明確的。」
「他可不是用自己的藝術才能去哄騙女人的,他不是那樣的人。所以說,我也成read.99csw.com不了那個阿尾。」
「如果你看表時是9點35分,又說了這樣幾句話,就出去了的話,不是已經9點40分左右了碼?」
「爸爸好象很信賴你,所以,我原想你這個人會有些同情心的。」
日比野候補警部的聲音異常地小。
「這一次停電的時間是八點零三分,擴聲器重新響起來的時間是八點十五分左右,我去察看情況時是八點半。」
「你父親似乎要確認誰跟在他後面。」
「沒有。那種東西……他沒戴。」
「那就請您說說吧。您可以去問一下K大學醫院婦產科的主任醫師吉村先生。」
「那麼,可以問一下前天晚上的事嗎?」
「沒想到,停電反倒成了桃色事件的障礙,這不是和藤十郎的戀愛相反了嗎?」
「這還是個佔有慾的問題吧。你父親這方面的慾望比別人強得多。想想看,自己還沒有弄到手的女人,竟被別的男人粗魯地佔有了。這些人不正是他的眼中釘嗎?所以,要把他們一個個地收拾掉。」
「說起來,他覺得自己還是滿不錯的。我呢,正象先生說的那樣。已經不行了。我懷孕時,由於開車不小心出了車禍,造成流產。從那以後,就被打上了不孕症的烙印。他呢,也就從此亂搞起來。」
「不,爸爸什麼也沒看到,因為四周一片黑暗。可是,他一定聽了什麼。」
「太太,你不要過低地評價你父親。象飛鳥忠熙先生這樣的人物,別說是一噸兩噸,就是一汽車兩汽車的氰體鉀也錐拜到手呀。大家的印象就是:飛鳥忠熙是萬能的。至少,我金田一耕助是相信這一點的。」
「擺著?你說是這樣嗎?」
「對不起,您和津村先生是什麼時候開始……」
「鋼琴聲?誰在彈鋼琴?」
「什麼時候?」
「對,對的,這是父親的口信。」
「對,對,聽說電器商店的老闆因為停了電才活躍起來的。他又是給公司打電話,尋問停電的原因,又是到處奔走照應。」
「罪惡的十字架……?」
「這樣一來,從九點半到十點半這一個小時里我們可以呆在一起。我打算儘可能充分利用這段時間,先在心裏做了各種準備。那時,我確實是個壞女人,我在心裏喊:『鐵雄,記住吧!鐵雄,活該呀!』」
「津村先生沒戴著蜻挺式的太陽鏡嗎?」
金田一耕助和山下、等等力兩位警部及日比野候補警部互相看了一下,聲音嘶啞地說。
「我想是這樣,所以我一喊,他就慌慌張張地跑掉了。」
「對,對,反正是飛鳥忠熙的女兒嗎。如果用得著,連我也能張羅他一噸、兩噸的氰化鉀呢。你說的是不是這個意思?」
「當然是津村先生。」
「你自己不好講的話,想辦法非要讓別人說出來。是啊,反正我的職業就是考慮荒唐事。我的話就是這個意思。不過,」這一回金田一耕助沒有撓頭,他把惱怒的目光停在熙子的臉上,「你父親吻了鳳女士,這是在向她求婚呢,而且,鳳女士也很快就答應了他,他們倆在哪兒已經訂了婚。你父親也許是想第一個把喜訊告訴你,也許想求得你的諒解,才去找你的。還有一點,你父親早就知道前天晚上櫻井先生不回來。停電以後,周圍一片漆黑,風也越刮越厲害。他準是擔心你一個人獃著害怕,才匆匆忙忙到別墅來的。這就是所謂父性|愛的表現吧。」
「我們兩個人一下子都變得很拘謹。……他的鋼琴彈得非常好,舸,真對不起,您什麼也別問了,他當時彈的正是《月光奏鳴曲》。」
等等力警部用手指夾住一個棋子,象是在仔細觀察棋盤上的局勢。看起來,局勢似乎發生了逆轉,對等等力警部來說,結局有些不太妙了。
「就是說,津村先生不吃不喝,彈了一個多小時的鋼琴嗎?」
「我感到他心裏有某種沉重的負擔……,我一直只認為他和我見面,有一種良心上的責備,但是現在想來,好象並非僅是如此,因為津村使人感到他始終被某種沉重的負擔壓著。」
「裝上電池后,大概過了多久,擴音器就響起來了?」
「那麼說,連談話的時同也沒有了嗎?」
金田一耕助眯著他那取半閉半開的眼睛。就象在重複樋口操夫人的話。悍馬熙子也小心起來。
「那麼說,你爸爸是前天晚上從高原旅館出來后,回到你家的別墅的?」
這是個金殼打火機,表面有金字塔式樣的浮雕,一看就象是特意製作的。金田一耕助拿到手裡看了看,又轉過頭和日比野候補警部交換了一下眼色。
「那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