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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是的,恐怕確實如此。」
他確實對萊斯莉說了些什麼,萊斯莉事後撒了謊。這回憶像針尖一樣刺痛了迪克。菲爾博士注意到他的表情。
差一刻十一點,教堂鐘聲再次響起。
「你們不明白嗎?關鍵就在於此。昨晚,這棟小屋發生了模仿殺人案,每一幀畫面都和冒名頂替者講述的故事完全相同。諷刺的是,他講述的所謂謀殺全系虛構。冒充哈維·傑爾曼爵士的人生動地虛構了那些兇案。然而,不管兇案是不是虛構,兇手模仿了那些案件的手法。為什麼?答案很簡單,兇手誤以為那些案件真正發生過。
在迪克耳里,這單調的鐘聲彷彿如旋律般動聽。他大步走向萊斯莉的前門。
「總之,」米德爾沃斯耷拉著肩膀說,「我認為最好和菲爾博士取得聯繫。」他溫柔地看著迪克,「好孩子,感覺好點了嗎?」
米德爾沃斯碰了碰迪克。
「沒關係。」米德爾沃斯略顯尷尬。
他轉過身,恍惚地走開,心裏肯定疑惑不已。米德爾沃斯一直等到深藍套裝的筆挺背影走遠后,才再次開口。
菲爾博士揮舞著手杖說:「我猜,那邊就是莊園的地界?」
「噓,好了!」菲爾博士咕噥著,再次失笑,笑得全身顫抖,「不必露出那麼慚愧的表情,你是個暗中渴望暴力事件的劇作家,沒什麼好慚愧。」
「絕對不是玩笑。」米德爾沃斯乾巴巴地贊同道,「你真該看看昨晚他說謊時的神情。」
菲爾博士面露苦惱。
「什麼?」菲爾博士示意迪克安靜。
「我不知道。」迪克說。
「告訴我,」他沉吟道,「我們這位冒名頂替的朋友扮成占卜師時,他扮演得像嗎?他能機敏地猜出大家的隱私嗎?」
菲爾博士咳嗽兩聲。
「當時你看到外面有人嗎?」他問米德爾沃斯。
萊斯莉聽了占卜師的謊言——天知道,也許死者謊稱迪克是殺人犯也不一定——心煩意亂,不小心走了火。冒充傑爾曼的傢伙靈機一動,利用這點來修飾自己的謊言。
「別忘了,先生,目前我所了解的事都是聽人轉述。米德爾沃斯粗略地說了說昨天發生的事,普萊斯少校更粗略地講了講今早發生的一切。總之,我敢斷言事情很快會有新發展。如果兇手想嫁禍給萊斯莉·格蘭特小姐,他/她接下來肯定會……」
菲爾博士惱火地皺著眉頭。
沒人應門。他再次按了按門鈴,還是沒人。他注意到門並沒有關牢。
「阿什莊園?你認識阿什勛爵?」
迪克粗略地轉述了厄恩肖所說。關於波普上校使用圖釘的習慣,菲爾博士格外留心地聽著。迪克說到昨天下午的遊園會、眾目睽睽之下失蹤的步槍,他同樣全神貫注。步槍失蹤的小小謎案似乎讓菲爾博士頗感興趣,醫生注意到他的表現,若有所思。不過,菲爾博士並未直言心聲,再次換了個話題。
「沒看清。天色太黑了。」
「才十二小時。」迪克說,「陷入這場噩夢才十二小時。然而,好像已經過了十二天,甚至十二年。我需要時間來適應萊斯莉並不是殺人犯,那些所謂的『被害者』是虛構人物。從來就沒有什麼氫氰酸毒殺,也沒有什九_九_藏_書麼封閉密室。」
「聽米德爾沃斯說,你不管這位女士過去如何,一如既往願意保護她。先生,你這樣做應該受到譴責!我忍不住要責備你了,好公民怎能這樣?不過,看在上帝的分上,這倒是真愛的表現!」菲爾博士用手杖重重地敲了敲地,「然而,關於眼前的麻煩嘛……」
「沒錯,」他說,「我已經遲到了。抱歉,恕我失陪。回見。」
「你是說,」迪克問道,「有人痛恨萊斯莉,甚至故意殺人去……」
「你瞧,我認為整件事並非玩笑。」
「這是什麼意思?」
高街兩旁是一棟棟熟悉的房子。靠近萊斯莉家的那棟是郵局。管理郵局的老小姐喜怒無常,店裡還沒有郵票自動販售機。除了郵局,高街兩邊還開著數家商店、「獅鷲和白蠟樹酒吧」、幾棟辦公樓以及本地銀行。在高街盡頭,灰撲撲的教堂高聳著。本村主管牧師名叫阿瑟·古德福爾。
菲爾博士完全無視兩人,跌跌撞撞地爬上兩級石階,來到小屋門前。米德爾沃斯把車掉過頭。他們離開前看到博士已經進入起居室,先機警地查看左手邊碎掉的窗戶,隨後又看了看另一扇窗戶彈孔下的部分和旁邊的金屬插銷。
「有兩種可能性。」菲爾博士咕噥道,「我們可以說冒名頂替者演這齣戲,揮舞著魔杖,費盡心機,就是為了事後把自己鎖在房間里,注射一針管毒劑。」
再次坐在米德爾沃斯的汽車上,迪克感覺和昨晚全然不同。他們顛簸在絞架小路上——從小屋到高街並不遠,也就是說離萊斯莉家不遠——路上兩人只各說了一句話。迪克說,「謝謝」。米德爾沃斯說,「別客氣」。兩人都感覺鬆了口氣。
「道歉?」他問道,「因為你試圖保護她?」
他要怎麼解釋自己尚不能完全從噩夢中解脫出來?他仍然清楚地記得所謂哈維·傑爾曼爵士那催眠般的眼神——現在他才意識到,那眼神有強烈的催眠效果。這時,教堂鐘聲遠遠敲響,已經是上午十點。猛然間,迪克意識到時間流逝。
「別激動!」米德爾沃斯的聲音彷彿在很遠處響起。
「請原諒,」他刻意彬彬有禮地說,「氫氰酸毒殺案確實發生了。而且,封閉密室也確實存在。請看看那邊的起居室。」
三個人都摸不著頭腦,面面相覷。
「這,」菲爾博士指出,「似乎是他的專長。」
「整個把戲的核心,」他重複道,「還是萊斯莉·格蘭特小姐。現在,請回答我一個重要問題。關於密室和氫氰酸的小故事——冒名者除了對你們倆說過,還跟其他人提過嗎?」
「我可不敢說,一開始就知道他是騙子。不。不過,從一開頭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普萊斯少校第一次把所謂的哈維爵士介紹給我,還說爵士要求我們暫時對他的身份保密。」
「你瞧,我的朋友,他編造的故事從某種程度上說有點藝術性。謊言純屬為你量身定製,招招對準你的命門,試圖讓你崩潰。」
迪克叫道:「死者不是哈維·傑爾曼爵士?」
看著米德爾沃斯鼓勵的笑容,魔咒彷彿被打破了。
菲爾博士再次踱起步來。
九九藏書迪克飛快地離開房間,回到走廊上,三步並作兩步朝樓上跑去。
菲爾博士朝醫生眨眨眼。
迪克·馬克漢姆感到右手兩根手指之間一陣劇痛,但痛感並不敏銳,彷彿發生在別人身上。原來是香煙燒到了盡頭,他猛醒過來,看了看煙頭,把它扔到一邊。
教堂鐘聲終於停了下來。
床腳躺著個女人,左邊臉頰貼著地毯。是辛西婭·德魯,身穿粉色套頭毛衣,膝蓋微微彎曲,兩隻手臂大張,右側額頭上有個淡粉色的傷痕,血從傷口流到面頰,已經變黑了。辛西婭·德魯一動不動。
「但昨晚你的舉止……」
「如果你願意,」菲爾博士說,「現在就可以去,我替你看著現場。我很高興有機會勘察那個房間。如果你願意的話,事後可以告訴我一切。我有種感覺——」他伸出手揮舞著,「目前我了解的信息不但不完整,而且有誤導性。順便說一句,你辦完事最好去阿什莊園找我。」
「我應該為你們引見,」迪克抱歉地說,「不過,我腦子裡一片混亂,沒顧得上。那位先生叫比爾·厄恩肖,是本村銀行經理。」
「還有,」迪克嚷道,「他為什麼要說謊?為什麼?他有什麼目的?」
「然後呢?」
「先生,」他扶了扶眼鏡,說,「你被人作弄了,不幸成為了殘忍鬧劇的受害者,我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因。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位小姐,她叫什麼來著……」
迪克厲聲說道:「你是怎麼想到的?」
菲爾博士費力地轉過龐大的身軀,面對著迪克。
菲爾博士眼中突然放出熱烈的光芒,臉色緋紅,容光煥發。他忍住笑意,穿著背心的身體不禁微微顫抖著。隨後,像變戲法似的,他立刻又嚴肅起來。
菲爾博士再次轉頭,面對迪克,斜著眼同情地看了看他,目光中不無歉意。
迪克和米德爾沃斯同時點點頭。
菲爾博士停下來喘了幾口氣。然後,他沒那麼自信地又說:「先生們,歸根結底就是這樣,你們可以相信我。」
「我也不知道。」米德爾沃斯老實答道。
「先生們,這不是不可能,確實有這種可能性。不過,除非這傢伙是從瘋人院逃出來的,否則我認為這種解釋不大靠得住。嗯哼,靠不住。另一種解釋嘛——」
米德爾沃斯沉吟道:「不是荒謬。他講的並非完全不可能。只是,可能性很低。像他那樣的病理學家,居然會被倫敦警察局喚去做法醫。在利物浦案中,王子公園那種郊區發生命案,他又恰好在聖喬治廳作證。當然,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全科醫生,這些事我並不精通。」米德爾沃斯抱歉地解釋說,「不過,管他呢!」
「你看清是誰了嗎?」
迪克推開門,把頭伸進涼爽舒適的前廳。
「他當然會讓你們保密,」菲爾博士冷冷地說,「上帝,他怎麼可能不讓你們保密?」
菲爾博士雄渾的聲音慢慢消失,他皺起眉頭。迪克慢慢恢復了理智九-九-藏-書,意識到自己對死者是如何的輕信。他看著米德爾沃斯。
「為什麼呢,先生。」他揮舞著手杖,「整件事的大致輪廓其實已經清楚了。冒名者編了個故事,有人讓這個故事變成了現實。」
「在查清楚冒名者的身份前,」他繼續說,「我們還不能斷言。我們還不清楚他到底想幹什麼,他要編造這個故事的目的……就我的理解,他只是為了在馬克漢姆先生和格蘭特小姐共進晚餐時,自己也在場。是這樣嗎?」
「萊斯莉!」迪克叫道。
「他說的話似乎讓每個人都惶恐不已。包括——」
「他是個冒名頂替的騙子,」米德爾沃斯說,「昨晚我就起了疑心,但沒告訴你,怕自己弄錯了。但是……」米德爾沃斯猛地想起什麼。「不好意思,比爾。」他對厄恩肖說,「你不是該去銀行了嗎?」
「哦。明白了。他過來有事?」
卧室里有兩扇窗戶,都面對高街。在兩扇窗戶間,醜陋的入牆式保險柜如傷疤般明顯,櫃門敞開。迪克猛地向前跨了三大步,又有新發現。保險柜比餅乾盒大不了多少,裏面空空如也。
「嗯,他擔心那支該死的步槍。還有,關於兇案現場為什麼會出現圖釘,他至少給出了部分解釋。」
他告訴自己,不必慌張。她可能臨時出門。整潔的廚房四周一片安靜,讓他一陣心慌意亂。他不斷告訴自己:沒事,沒事。但這沒用,他還是心煩意亂,急切地想趕快見到她。
「菲爾博士,」迪克說,「這混亂的局面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在瞎說?」
「只有一件事能肯定,萊斯莉·格蘭特碰巧被選作替罪羊。兇手犯案時不曾懷疑,也許到現在都不懷疑,自己能成功地栽贓給格蘭特小姐,因為她真是個投毒犯。」他沖迪克眨眨眼,「我認為,幾分鐘前,連你也確信這一點,不是嗎?」
菲爾博士樂了。
菲爾博士鼻子里長長地哼了一聲。他蹣跚著在花園裡來回走了幾步,手杖頭戳著地面。從他的動作看,似乎在對看不見的聽眾發表無聲的演說。終於,他轉過身來,仰起頭,怕眼鏡滑下鼻樑。他對身邊的兩人說著。
好點?
「我親愛的先生,」他反駁道,「對於動機,我們還不能斷言。我們不知道死者的身份。在分析動機前,最好先弄清楚受害者是誰。」
「他在對你們倆講述的過程中,有沒有其他人可能偷聽到?」
「那麼,」迪克說,「看在上帝的分上,他到底是誰?我是說,死者到底是誰?」
現在,他該如何面對她?他該怎樣告訴她,昨晚自己曾懷疑她看似善良,其實是個殺人兇手?懷疑她在保險柜里藏著毒藥、日記或別的什麼可怕玩意兒?不過,他只能坦白相告,將所有噩夢在笑聲中徹底拋諸腦後。
言語不足以表達他此刻的心情。迪克·馬克漢姆像個孩子似的比畫著,指著起居室窗戶,窗戶後面的罪惡現場,還有那狡猾的死者。
「萊斯莉·格蘭特。」米德爾沃斯說。
「我可不這麼認為。」
「我對哈維爵士很有興趣,」米德爾沃斯說,「問起某個他辦過的著名案例。他回答得還不錯。九九藏書不過,他一度大言不慚地說起心髒的兩個房室。要知道,任何學過醫的人都知道,心臟一共有四個房室。還有,昨晚他講的故事也不無疑點。」
「她也沒有在密室中或別的什麼地方,毒死利物浦的戴維斯老先生。因為,戴維斯先生也不存在。同樣,她沒有邀請過巴黎的馬丁·貝爾福德先生去她家慶祝訂婚,等他回家后再將他送上黃泉路。因為,這位貝爾福德先生同樣是想象中的人物。簡而言之:有關格蘭特小姐的故事是徹頭徹尾的謊言。」
「對一切事道歉!我要向她坦白自己是個大渾蛋!我要向她坦白一切!」
「我和阿什勛爵沒見過面,」菲爾博士繼續說道,「只通過信。他喜歡研究古董,我也很感興趣。第一位阿什勛爵深受伊麗莎白女王寵愛。上一任阿什勛爵迷上了當時最臭名昭著的鴇母,他們的故事紅遍了半個歐洲。現任阿什勛爵打算撰寫從第一位先祖到上一位爵位繼承人的家族史。要我說,其實就是三個半世紀的英格蘭歷史。如果他有足夠的錢……」菲爾博士猛醒過來,「算了,別管他!要我幫你守著現場嗎,先生?」
這個暗示再明白不過了,但米德爾沃斯語氣很溫和,減低了冒犯程度。厄恩肖為人文雅,脾氣又好,聞言點了點頭。
房間里還是毫無動靜。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為了給你造成特別的印象。他編造出這位年輕女士的某種特性,集中在你能相信的方面。他了解你,知道你想象力豐富,可以說服自己相信他。他了解你這種推理劇作家,設法讓你作繭自縛。不過,我倒是相當驚訝,你居然……」
「要麼他私下跟其他人說過氫氰酸毒殺案,要麼有人昨晚在這裏偷聽了去。有人相信,應該說是堅信,萊斯莉·格蘭特小姐殺了三個人。有人滿心歡喜地發現,他/她可以複製這種『不可能犯罪』。因此,他/她毅然下手,確信萊斯莉·格蘭特小姐會替他/她背黑鍋。」
事實就是事實,昨天步槍確實是走火。
菲爾博士又開始來回踱步,對看不見的聽眾發表著演說。然後,他再一次停下來。
「謀殺?」
「至於他是誰,」菲爾博士說,「我只能說,我不知道。雖然他聲稱跟我熟識,實際上我從沒見過他。不過,我猜他算得上是天才。」
「六阿什村的村民相信——直到現在仍然確信——死者就是哈維·傑爾曼爵士,是內務部病理學家。哈維爵士說的肯定都是真理。哈維爵士說這些兇案發生過,就一定發生過。老老實實的平民百姓為什麼要懷疑?
「博士不是開玩笑。」米德爾沃斯回答道。
(沒錯,沒錯,沒錯!)
「有。」
迪克腦海中生動地出現昨晚的景象:大花窗帘沒有拉嚴,一扇窗戶大開著。他記得在所謂的哈維爵士講述過程中,米德爾沃斯一度突然站起身,把頭伸出窗外。想到這裏,迪克忍不住開口。
他把空煙斗放進嘴裏,吸了兩口。九_九_藏_書
迪克苦澀地說:「你是說,他昨晚講的事也有荒謬之處?」
「怎麼?」
迪克叫著萊斯莉的名字,走進起居室。隨後,他又看了看起居室對面的餐廳,餐廳后的廚房。他看向廚房窗外,萊斯莉顯然不在後花園裡。
走廊里的老爺鍾滴答作響。在這個時候,萊克利太太很可能買東西去了。不過萊斯莉她——迪克正打算轉過身,關上門,突然發現萊斯莉的手提包和前門鑰匙一起,就放在走廊邊桌上。
「你是說,他對萊斯莉也撒了謊……」
「我真該好好謝謝你,醫生。」他說。
「是的。你可以穿過樹林,從小路過去。」
「不過,今天早上我們聽那位普萊斯少校的轉述時,你某個推測,」他繼續道,「我認為說中了關鍵。啊哈,沒錯。不管作出何種解釋,這個把戲的核心還是萊斯莉·格蘭特小姐。」
走到床腳邊,迪克猛轉過身。
最後,他還是不死心又看了看廚房后的小房間。這個房間比壁櫥大不了多少,萊斯莉常在裏面吃早餐。小房間里的傢具像兒童傢具,漆成明亮的藍白色。餐桌上擺著一人份的陶瓷碗碟和銀質刀叉,培根和雞蛋已經變得冰涼。烤架上的麵包片幹了,變成硬硬的一塊。杯子里還沒來得及倒咖啡。
「請容我直言,」他說,「別再陷入可怕的臆想了,雅典共和國先賢在上,如果他能用謊言騙你,為什麼不能騙她?」
醫生直接把迪克送到萊斯莉家門口。迪克面朝靜悄悄的高街站了一會兒,夢魘尚未完全逝去。但他是如此輕鬆,高興得想要手舞足蹈,或朝郵局窗口扔塊石頭。看著面前的高街,他簡直可以說興高采烈。
「來吧,」他說,「我載你一程。十點半我有個門診,得趕回村裡去。」
雖然來過萊斯莉家很多次,他還從沒進過女主人的卧室,只知道是哪間。卧室門關著,他在門口猛地停住腳,敲了敲,沒人應答。猶豫著,他推開房門。
「她從沒結過婚,也沒殺過人。實際上,她跟名叫伯頓·福斯特的美國律師根本就沒關係。因為,根本就沒有什麼美國律師——」
「你在開什麼玩笑?」迪克·馬克漢姆問道。
「哦,對。」菲爾博士滿臉怒火,鼓著腮幫子說,「格蘭特小姐並不是投毒犯。據我所知,她根本就沒有犯過任何罪,等下我會詳細說明。」
「這個嘛,」米德爾沃斯說,「不全是。」
他意識到三雙眼睛看向他:厄恩肖張著嘴,米德爾沃斯苦笑著,菲爾博士憤怒地抿著嘴,上嘴唇和亂糟糟的八字鬍幾乎呈一條直線。
「是的。如果真是謀殺,那我們面對何種困境,你們知道嗎?」
「告訴他,菲爾博士。」米德爾沃斯說。
事情變得越來越有頭緒,越來越有道理,所有的疑點似乎都有了解釋。迪克興奮地說:「等巡官回來,我不用再守著現場后,我只想做一件事。去找萊斯莉,向她道歉。」
太多的驚訝,太過激烈的情緒在胸中攪成一團,迪克反而容易戴上鎮定的假面具。
他停住口,陷入沉思。半晌,他又說:「順便問一句,剛剛在這兒的先生是誰?」
「萊斯莉!」他又一次叫道。
他看著手指上的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