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兒不舒服？」信吾又溫存地問了一遍。

「房子給她去拿吃的，聽說她很不願意房子進她房間里來。把臉藏了起來……

「就算是吧。」

「你說什麼？你能保證以後也會生產嗎？」

「您的說法太複雜了。這不是很簡單的事嗎？」

「你想想，你在情婦那裡喝得爛醉才回家，皮鞋沾滿了泥巴，你就這麼把腿撂在菊子的膝上，讓她給你脫鞋……」信吾說。

「不過，媽媽因此而知道菊子也能懷孩子，也放心了。」

「是嗎？據老太婆說，她昨天去東京，傍黑回家躺倒就睡了，一反常態哩。老太婆覺察到，大概是在外面發生什麼事。她連晚飯也沒有吃。你九點左右回來到房間去的時候，她不是忍聲抽泣嗎？」

信吾火冒三丈，胸口堵得慌。

「現在不行吧。」

「哦，你說的現在是什麼https://read.99csw.com意思？」

房子一味嘮嘮叨叨。我想問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流產唄。」修一冒出了這麼一句。

「並不簡單喲。你好好想想，菊子哭成那副模樣，不是嗎？」

信吾有點惱火了。

「過兩三天會好的，沒什麼大不了。」

「修一！」信吾叫了一聲，「菊子哪兒不舒服？」

信吾心想：電車駛過六鄉的鐵橋，不久就會看到地上的森林啦。早晨，從電車上觀賞池上的森林，已成為信吾的習慣。

「當天就回來的嗎？」

「為什麼呢？為什麼會讓菊子有那種想法呢？」

這是夫婦之間的事。

信吾愕然，望了望前面的座席。信吾心想：兩個都是美國兵，大概壓根兒不懂日本話，所以他和修一談了這樣一番話。

「是她自己這樣做的。她才ｈｔｔｐs://ｒeａｄ.99ｃｓw.cｏｍ不聽我的話呢。」

「所謂就算是吧，是什麼意思？」

森林里，就數這兩棵松樹挺拔，就是不願意看，它也會跳入你的眼帘。可信吾迄今竟沒有發現。不過，一旦發現，這兩棵松樹就必定最先進入視線的範圍。

「是真的。」

「菊子的靈魂相當犟哩。」

「哦？」

「保證也可以嘛。」

「她是個婦女嘛。是你的妻子呀，不是嗎？就看你的態度了，你如果對菊子溫存、體貼，她肯定會高興地把孩子生下來的。情婦問題就另當別論羅。」

「你所說的狀態是指什麼，我不知道。但是菊子的狀態不壞嘛。如果說狀態不好，那就是你自己。從菊子的天性來看，她不會有什麼狀態不好的時候。都因為你不主動消除菊子的妒忌，才失去了孩子。也許你會覺得對不起孩子的。」九-九-藏-書

修一在鎌倉車站買了兩種雜誌，給了父親一本。信吾拿著，卻沒閱讀。

「是你讓她這樣做的嗎？」

修一默不作聲。

「是菊子自己要這樣做的？胡說！」

「你扼殺了菊子的靈魂。無法挽回了。」

菊子和信吾在家裡都是早早起床的，早晨兩人總是談些什麼，可是難道信吾和修一兩人，只有在往返的電車上才能若無其事地交談嗎？

「你不覺得這是菊子半自殺的行為嗎？與其說是對你的抗議，莫如說是她在半自殺吶。」

修一凝望著信吾的臉，顯出驚訝的樣子。

「是的。」

「菊子也很明白，保子盼望抱孫子。可菊子遲遲沒有懷孩子，她覺得臉上無光，不是嗎？她是多麼想要孩子啊，你不讓她生孩子，就像扼殺了她的靈魂似的。」

惟獨這兩棵松樹蒼勁挺拔。這兩棵松樹象是要擁抱似的，上半九九藏書截相互傾向對方，樹稍幾乎偎依在一起。

「沒什麼大不了。」

「正如爸爸所知道的，就是說，我現在這副模樣，也不想要孩子。」

信吾來勢洶洶修一有點畏怯了。

「像是連懷孩子她都懊悔……」

修一也不閱讀雜誌了。

「我嘛，也不是不想要孩子，可現在兩人的狀態都不好，這種時候，我想不會生好孩子的。」

修一會讓菊子感到如此屈辱和嫌惡嗎？信吾有點懷疑。

哪有男人把女人的鬧彆扭當真的呢？「信吾有幾分沮喪。

「聽起來簡直像是全家都在探聽菊子的動靜。」修一翻了翻眼珠，說「菊子偶爾也會生病的呀。」

「是嗎？頭痛不至於那樣子抽泣嘛。就說今天吧，天蒙蒙亮，她不也哭來著？」

「說是頭痛。」

「這種說法，恰恰證明不怕天、不愛人啊。」

「倘使保子知道白白丟掉一個孫子，九*九*藏*書也許會說些什麼呢！」

「也許是吧。不過，她是在賭氣，說現在無論如何也不想要。」

「可不是另當別論喲。」

「如果你要制止，總可以制止的啊。」

最近信吾才發現，幾年來一直目睹的這大森林里，屹立著兩棵松樹。

「這就有點不對了。菊子似乎有菊子的潔癖呢。」

「就是說，在你有外遇期間？」

「昨天？」信吾發愣，嘟嚷了一句。

信吾聲音嘶啞，說：「讓醫生瞧過了嗎？」

「潔癖？」

今早風雨交加，這兩棵松樹變得朦朧了。

「嗯。

修一在閱讀周刊雜誌。

「所以才問她生什麼病嘛。」

「嗯。」

「這是令人難以置信啊。菊子說那樣的話，採取那樣的行動，我不認為這是出自菊子的本願。哪有丈夫把妻子的潔癖當做問題的呢，這不正是愛情淺薄的證據嗎？

「是你不好嘛，不是嗎？」

「瞧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