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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黃淮卷 第11篇 大河走高原——引黃入晉工程素描

第一卷 黃淮卷

第11篇 大河走高原——引黃入晉工程素描

很遺憾,線路設計上表明沙礫層是110米,實際上長達367米。沙礫層打進80多米,一股水從側面湧出來。沙礫層一見水就塌。白風軍帶領工人在洞里連續幹了24小時。
韓致祥說,上陽坡全村2l戶,67口人,單身漢4戶;因為計劃生育抓得好,只有6個學齡兒童。
郭裕懷又一次去工地。他和技術專家一起檢查施工質量,先後開了三個不同類型的座談會。然後召開全線的質量會議。
默默地支持著引黃工程的,還有被征地拆遷的農民。
郭裕懷找到胡富國說:「老胡,引黃從根本上說是兩個問題,一是技術,二是資金。技術問題我們利用國內外的先進方法和設備,總是能解決的;這資金問題怎麼解決?我是一天天睡不好覺,我知道你也睡不好覺。」
鄒家華一直在關心著山西的基礎設施建設,太舊高速公路工地上已經跑過多次了。錢正英曾經憂心忡忡地預言,山西如果不解決水資源嚴重短缺問題,若干年後太原市只能搬遷。幾年前她曾帶著專家坐直升機到萬家寨一帶考察。天氣很好,副總理和副主席心情也很好。
省農科院公安科「一名普通民警」【匯款人一欄中就這麼填的】匯來一千元;
李秀卿正色說:「承包商和業主、監理公司和業主的合同文件,就是我們工作的全部依據,經理先生要把它們說成是你們心目中的《聖經》也可以。反正必須按合同的技術文件來,你們應該停工!」
胡富國下車時,看見不少政府職工和他們的家屬在扭秧歌鬧元宵。
於是停工15天,把板塊之間的接縫修復到合同的技術文件所規定的範圍之內。
我眼前的白風軍,他的感情世界是豐富的。
號不下房,住在老鄉新蓋還未完工的房子里,房子沒門沒窗,窗子用塑料布蒙住,門上掛一塊破篷布,屋裡泥了個土爐子。
「老隊長」當然指的是馬萬水。張啟才已年過五旬,馬萬水去世時才38歲,但馬萬水永遠是老隊長。
周玉文說:「不要不要,我這就去辦出院手續。你去不去?」
這就是我們的老百姓。
尤納蒂先生每天以很快的節奏工作,每天他一半時間在辦公室,一半時間在施工現場。他說,他在這裏工作和生活很愉快。
「大執事」看后大概嚇了一跳,雖然很想效禹王廟享千秋,但工程浩大,且曠時費日,能拿得起來?
總書記深切了解山西人民缺水之苦。他說:「最近中央和國務院已批准引黃工程。這件事一定要高標準、高質量地搞好,以緩解山西缺水的矛盾。」
記者擔心的問題郭裕懷並不擔心。
已過「知天命」之年卻精力充沛,短髮齊耳臉色白凈一身書卷氣的總監李秀卿,一上任就帶著微笑宣告:「作為一家新成立的監理公司,能夠參加到引黃工程建設中來,我們感到十分榮幸。」

過完沙礫層,突然覺得天藍了,風輕了

1950年,馬萬水和他的夥伴,靠一把大鎚兩根鋼釺,三條麻袋,六雙膠鞋,首創手工鑿岩月進尺23.7米的全國紀錄;1960年,在天災人禍交迫的艱難歲月,馬萬水和他的夥伴們忍住飢餓,勒緊褲帶,咬住牙關,一年連續三次創黑色金屬礦山岩巷開拓進尺的全國新紀錄。
當今,社會上許多人已不要什麼光榮,已經忘了「光榮」這兩個字的時候,老趙話里的光榮感使我感動。老趙說:「比如有這麼個人,叫賴純久,是我們工程處的主任工程師,51歲了,是個女的。在尼泊爾搞援外工程很有成績,原說讓她繼續外出,享受專家待遇;她卻說尼泊爾讓別人去吧,我要去萬家寨。她一家分在四處:老人和一個孩子在西安,另一個孩子在北京,愛人在漢中安康。她是最早來萬家寨的,在老鄉家租了孔窯洞住下。賴純久負責供電,首先要查看線路,每天帶著乾糧水壺上山下溝,經常坐小船過黃河。小船在浪里出沒,她不怕,說搞水利的還能怕水?後來又搞架線,領著施工隊伍成天上山下溝。11萬的變電站和線路起來了,又忙工地的電網布置,忙生活用電和施工用電,後來又搞微波通訊。一天她在辦公室門口摔倒了,才知道她有冠心病,還是腎衰竭。那一陣正忙水電設備採購招標,她晚上打吊針,白天參加招標諮詢。有人勸她:『賴工,你就不要賴在工地上了,去太原住院吧。』她總是笑笑,慢聲細語說:『要去的,再等等。』又催她,她又笑笑說,快了,再等等。再催,還是說再等等。我去勸她,她說:『這可能是我乾的最後一個大工程了,山西老百姓那麼需要水,現在去住院,我躺不住。我知道老趙你能理解我。等我手裡的活完了再說,好嗎?』她手裡的活什麼時候能完呢?……」
共工「壅防百川,墮高堙庳」,是用堤壩治水的創始人。
本來,往井口送熱水,往井裡注熱水,並不是他的任務。他到了井口還幫著工人和泥搓泥團。
此刻,我看見他頭上黑髮中的白髮特別顯眼。
毛澤東說:「引黃入燕,燕就是你們北京。可以設想,把桑乾河修成一條運河,使輪船可以開到北京市;也可以設想,把山西的汾河也變成一條運河;還可以設想,用黃河水在內蒙改造沙漠,那才叫雄心壯志。」毛澤東雄才大略,揮手之間總是流露出浪漫主義的詩人氣質。
設備是否符合施工要求?空壓機、風鎬、裝載機、運輸斗車、混凝土攪拌和澆築機械、各種模板,都要一一檢查。有些單位設備不行,責成他們限期解決;實在解決不了,指揮部給底填資金,購置設備。
……
山西人只有超采地下水以敷急用,於是便發生了種種惡性循環。
后稷在現今的河東稷山一帶教人耕作,堯帝專聘他為農師;
先是三年困難時期,然後是十年浩劫。這十多年時間里,人們能幹些什麼呢?雖然惦記著引黃的人還不少,但也只能在心裏惦記罷了。
這是「國際慣例」,對你中國業主決不能例外;可以友好地在營地招待你喝咖啡,但索賠賬是必須一筆筆算清的。你們中國不是有句話叫「親兄弟明算賬」嗎?
施工進度彙報會剛剛結束。
突然,他想起了隧洞里、大壩基坑裡的引黃建設者。胡富國想,下次去工地,一定要把省城最優秀的藝術家請去……他悄悄地離開了人群。
所有的眼光里都是期待和信任。
項目副經理吳炳禮,一路奔跑著趕來,沒人統計他在雪地上摔了幾跤。
我們坐在兩塊石頭上說話。忽然下雨了,只能進他的小屋去。小屋裡只有一鋪炕,連個站腳的地方都沒有。屋子裡一片漆黑,見我要記點什麼,他給我打著手電筒照明。
郭裕懷越來越體味到,錢正英說搞引黃要「如履薄冰,如臨深淵」這八個字,實在太重要太深刻了。
溫福亮的結論是:古老文明留下了許多至今還令我們感到自豪的東西,我們要創造新的文明,我們正在創造新的文明。
沈鵬舉說著又抹淚了。他說,徐瑞青自小家貧,現在的母親抱養了他。養母把他抱回黃河邊的河曲縣城。他在黃河邊長大,對黃河有感情。長大后他找到了生母,但沒有認她。他對養母十分孝敬。
朔風中已經傳來春天的信息。
鄭友三帶了引黃工程的顧問、水利廳負責人、引黃工程管理局的副局長、總工程師和副總工程師等10人,到那裡進行了8天考察。
「到我家看看!」「扛上這東西到我家看看!」
胡富國走過去一把摟住小夥子,親熱地說:「對啦,這才是哥們!哥們辛苦了……」
不愛孩子的人能愛萬家寨嗎?看看這些女人的手吧,掌心又紅又粗糙,長滿繭子,這是每天擺弄炸藥、每天攀援幾十米軟梯上上下下的結果。
因為缺水……
嚴新志領記者進了一家。這家有個六十歲上下的老太太,因為弄水摔了一跤,骨關節摔壞了,躺了好一陣起不了床。衣服不能不洗呀,稍好一點,就拄著棍子抱著臟衣服到姑娘家去洗。
「我欽佩你的負責精神。」項目經理說,「我的經驗告訴我,襯砌上有點裂縫並不要緊。您難道要把合同當做《聖經》來念?」
不久,中國科學院一位專家帶了煤炭部地質隊,到太原北郊打了一眼300米的深井,井水上噴17米,新華社發了通稿,說山西地下水豐富,發展能源基地沒有問題。《山西日報》在頭版頭條登載了。《人民日報》也登了這則通訊。根據這個結論,引黃就沒有必要了。沒想到一星期後井水上噴已不到10米,半個多月後井裡就不再噴水,不到一年,用水泵也抽不出水來了。據專家分析,這是地層中鍋底聚水的表現,屬局部賦存帶,是地下水存在的一種特殊現象,不具有開採價值。
磋商的另一個結果,是將擬議中向工程的貸款額度由2億美元增加到4億美元。

質量是生命工程的生命

人們都說徐瑞青是個好人,還說「好人不長命」。這說法顯然偏頗,但人們希望好人有好報,希望好人能活得長些:好人活長了,不是能做更多的好事嗎?
地球上水資源分佈十分不公,中國大地上的淡水資源相當於世界按土地面積平均量的21.3%,而山西水資源的人均佔有量,僅及全國人均佔有量的19%,佔世界人均佔有量的4%。老天對山西人太不公了。
5月,引黃查勘隊20餘名技術人員又對原來的查勘報告進行了綜合性的復勘工作。
黃河從內蒙古進入秦晉兩省,最終在山西垣曲縣馬蹄窩村流入河南。一千多公里的流程中,匯入山西13條較大的河流。山西的降雨量本來就少,相當部分雨水又通過這些河流流入黃河。
8號洞子外面有一個集裝箱,這是老外提供的,作為中國監理在工地上的休息室;中午不回駐地,就在這裏吃方便麵。
血紅的落日已沉到西山背後去了,郭裕懷還站在窗口。
典禮是按時進行的。會場上放不下達么多人,多數人只能在會場之外站著。擴音器里講話的聲音他們聽得很清楚。
治水的勝利,極大地增強了我們祖先改造大自然的信心和決心,也真正認識到了自身的力量。我們的祖先在長期的治水活動中,形成了萬眾一心、臨危不懼、團結協作、奮不顧身、忠於職守、迎難而上、艱苦奮鬥、自強不息的恢宏博大的民族精神,一頁頁揭開了華夏文明光輝燦爛的篇章。如果說黃河是中華民族的搖籃,那麼,黃河給予炎黃子孫最大的貢獻,就在於培養煅煉了華夏民族無比頑強堅忍的性格和一往無前的精神。
洞口挺整齊,挺漂亮。
孫梅花是從龍羊峽來的。
工期短,條件差,任務重,老局長王德干著急加上熬夜,火氣上攻,眼珠網上血絲,小便赤黃。機械大隊的大隊長楊金華來找他,說:「局長,給咱點體貼關懷行不行?太累了,上火上得牙掉了,你看我上牙只剩下不多幾顆啦,總得吃飯吧!局長大人准我幾天假,我得裝牙去。」王德干說:「光你上火別人就不上火?河槽里風大,給你下下火不正好?告訴你,眼下你不能走,就是只能喝湯也得干。」當時一期圍堰施工正緊張,機械大隊任務繁重,楊金華又是老局長的得力幹將。
為引黃獻出生命的不只是王金水和徐瑞青。
郭裕懷轉身說:「老鄭,咱們再坐著聊會兒。」掏出兩支煙來遞給鄭友三一支,「現在,施工進度不慢,我卻高興不起來。我在想,我們的主要精力,應該從抓資金籌措轉到施工管理和工程質量上來了。必須以質量為中心,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推動進度,這就要把確立全員質量意識、加強全面質量管理作為頭等大事來抓。『天下第一長河』是在地下不是在地上啊!地上的長河哪兒出了質量問題,可以及時修補;這地下的長河一旦出現質量問題,哪怕是一米出了問題,一尺出了問題,既難檢查,更難維修,『一丈不通,萬丈無功』,後患無窮啊!水火無情,水是無孔不入、無縫不滲的,所以質量問題在引黃工程中有特殊的重要地位,這應該不難理解。想到這一點,我就食不甘味,寢不安席……」
看到的一切都使人振奮,使人激動。
「這些年我就怕想他,一想起他就要流淚。」沈鵬舉對我說,「後來他也成了別人的師傅,他對那兩個娃娃要求極嚴;他手把手教他們,不到一年兩個徒弟就能獨立操作。徒弟沒回來他已把飯打好,徒弟的衣服破了他給縫補。一次,機器上的鏈條斷了,他去弄。鏈條接好后,往齒輪上放,他的手指被卡住了,一根指頭被擠壓得露出骨頭;人們撬住齒輪,他才把手抽出來,手上鮮血淋淋。叫他回去,他不回,又堅持修了一個多鐘頭,才把機器弄好,讓徒弟繼續操作。他對徒弟們說:『引黃工程有你們乾的,要快點學好本事。』可他還是口口聲聲叫我師傅。我對他妻子說,別看你們是夫妻,你們在一起的時間,還沒有我們師徒在一起的時間長。」
看過了施工現場,大家都有很多話要說。發言非常熱烈。勞模和社會知名人士的代表也講了話。3000萬山西人民的意志、願望、情緒和要求,在他們的發言中得到了體現。大家認為:引黃工程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事,順民意,合民心,已經引起省人、國人、世人的高度重視,只能前進,不能後退,因此,在關鍵時刻進一步統一認識非常必要、非常及時。
黃河流域是許多朝代的都城所在地,是全國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黃河流域長期處在一個穩定的先進的文化氛圍中。這裡有豐富的史前文化,如舊石器時期的「藍田文化」、「河套文化」;新石器時期的「仰韶文化」、「大汶口文化」、「龍山文化」等。許多諸如「羿射九日」、「夸父逐日」、「精衛填海」之類的神話故事在這裏廣為流傳,反映了黃河流域的人民在遠古時期就有戰勝自然的樸素願望。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青銅器鐵器相繼使用,大大促進了生產力的發展;商代甲骨文的出現,使漢字趨於成熟,加快了社會文明的發展;此後,在耕作技術、紡織技術、冶鍊技術、醫療技術、造紙技術、天文氣象、文化藝術等等方面,中國都走在了世界各國的前面。
山西省政協第16次常委會上,曾專門討論過引黃資金問題,他們向省委省政府提的建議中說:「為解決全省水資源開發利用的資金問題,應設立長期性水資源開發利用資金,因此建議再收取噸煤一元,度電一分,出口煤提取銷售收入百分之五,作為水資源工程建設的補償費。」
中國古代的水利工程使我們有理由為之自豪。
「請大家控制一下!」
歐洲迎來了繼古希臘之後又一科技文化的發展高潮。誰能否認,當今被稱之為先進的「藍色文明」中,沒有「黃色文明」的巨大貢獻!
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他們知道電視這東西挺厲害。記者被群眾的信任感動得直想掉眼淚。
這是多麼巨大的自然力量!它無堅不摧,它無往不勝。這不是中華民族推動歷史前進的內在動力嗎?!
郭裕懷承認他「騎在老虎背」上,多年來他的心一直懸在半空里。不管他到哪兒,每天接不到鄭友三兩次電話,他就睡不著覺。那次在汾河上游查看,晚上吃了一個麵包外加一塊鹹菜就躺下,連喘氣的勁兒都沒有了。「老鄭你過來,」他把鄭友三叫到床邊,「你一定幫助我把引黃干下來。很多人勸我不要搞這事,說這差使風險太大。我想來想去,不搞對不起山西老百姓,對不起我們子子孫孫,我只有如履薄冰,如臨深淵……我必須橫下一條心!」
《水經注》上說:「龍門……大禹所鑿,……口廣八十步,崖際鐫跡,遺功尚有。」《積水》上也說:「龍門地勢險要,河率破山而行,禹功於此為大。」
郭裕懷還能輕鬆嗎?
……
吳炳禮顧不上喘氣,從司機手中拿過工具就鑽到車下,躺在冰地上搶修,幹了兩個小時才把故障排除。汽車又發動了,車下的吳炳禮卻動彈不了啦。
水和文明,文明和水,一個古老而又嶄新的話題!
向國外貸款的額度是由中央控制的,於是胡富國和郭裕懷又趕到北京,向李鵬、鄒家華和陳錦華彙報,獲得了批准。
大規模的前期準備工作早已開始。通水、通路、通電、通信和平整施工場地進展順利。
李秀卿說:「在工作中,我們將憑藉和發揮我們搞地下工程和涉外施工經驗豐富的優勢,以高度的責任心和過硬的工作作風,重點搞好質量、投資、進度三控制。在監督工作中,我們將嚴格遵循『廉潔、科學、公正』的指導思想和工作方法,充分行使我們的職能,一定為山西人民交一個合格工程!」
那麼,山西人的想象力和膽識應該是值得肯定和自豪的了!
要修通萬家寨的公路,他必須把27棵果樹砍了。
論及中華文明,必言堯、舜、禹三個聖人。堯都平陽,舜都蒲坂,禹都安邑,都在山西黃河邊的汾水、涑水流域。
四位專家得出了一致的結論:李秀卿他們的決定是對的,必須停工返修。
打進900多米,就碰到了沙礫層。
韓致祥背不動石頭,上不了架子,這新窯怎麼蓋法?
胡富國來到引黃工地,走到施工的人群中間。
監理到位,是指揮部的一個大動作。
蒙萬海得到的補償是每棵果樹30元。
1959年1月,山西省委成立引黃領導組,省委書記處書記王謙任組長。
韓致祥年幼時得了小兒麻痹。49歲的人,個子只頂個10歲左右的孩子;論身長他並不矮,是直不起腰來,走路兩條腿在地上打旋旋。
史料上記載,秦始皇建阿房宮,漢代建未央宮,唐代建大明宮,一部分木料來自山西管涔山;山西代縣的巨樹,變成北京故宮的擎天大柱。這些木材都是水運過去的。
幾天以後,他在省委召開的省五大班子負責人的會上說:「說山西沒有財力,所以搞不成引黃,誰也無法責備我們;我們可以繼續當我們的太平官,貢獻不大年年有,步子不大年年走,飯吃得下,覺也睡得香,對上對下,說交賬也能交了。各位,咱們就這麼干行不行呢?不行!這麼干咱們交不了賬!山西因為缺水,每年直接的經濟損失,就比全部的引黃資金還要多;如果加上間接的經濟損失,那就頂幾倍的引黃資金。這是經過科學測算的,不是誰信口開河。更不用說老百姓如何因為缺水受苦了。面對這樣嚴峻的現實,我們還能吃太平飯做太平官?不行!作為一個共產黨員,對黨交不了賬;作為山西省的一屆領導,對山西3000萬父老鄉親和他們的子孫後代交不了賬!對全國人民交不了賬!『當官避事平生恥』!……」
沒聽說「女人有淚不輕彈」,哭是女人的天性。她們又去點炮了,熟稔而又輕鬆地點燃導火索。隨著一聲巨響,山體像被抽了筋骨,塌了下來;煙霧還沒散盡,她們又鑽了進去,看看有沒有啞炮,檢查光面爆破的半孔率是多少。直到一個班結束,她們互相拍打著身上的灰土,歸途上又開始了永遠談不完的話題:孩子。
幹了一天活的年輕人睡得特別死。他怕爐子熄了會凍壞他們,半夜還起來捅爐子。
據考證,黃河的年齡約300萬年左右。7500萬年前,現在黃河流經的地方到處是湖泊,那時恐龍已由鼎盛期逐漸走向消亡,哺乳類動物繁衍很快。地質學家從保德、偏關一帶發掘的紅黏土中,就發現了三趾馬的化石。
1981年秋天我去平魯,平魯的嚴重缺水使我驚訝。這個縣西部幾個鄉的農民,每年要用百分之四十的勞力去解決人畜吃水問題。我來到靠近偏關的只泥泉鄉一個叫東山上的村子。村子不大,春上一下子渴死300多隻羊。剝開死羊的肚子,胃裡卻是羊毛:沒水喝羊就上火,上火就啃自己身上的毛,於是毛就塞滿羊胃。我去之前不久,西水界鄉一個村裡丟了個十二歲的孩子,一向團結互助的村民們全都出動,到溝溝壑壑里去找孩子。有人說孩子准叫狼叼走了,有人說叫野豬啃了也不是沒有可能。找了一後晌也沒見孩子的影子。下不了炕的老奶奶發話了:「到村口的井下找找吧,興許孩子就在那裡。」村口有眼十多丈深的井,直徑不大,人們踩著井壁上的蹬階可以上下:井裡用吊桶打不上水來,人們就下井去,用勺子用碗片把滲出來的水一點點舀到桶里;有時水太少,用勺子碗片也舀不起來,就用布攤在井底,沾濕了把水擰在桶里。那孩子下去用碗片一點一點舀水,舀幹了再等,等著等著就靠在井壁上睡著了。他睡了一個長長的覺。
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有意識、大規模地與自然鬥爭的偉大行動。大約兩千年以後,出生在山西的偉大哲學家荀子又鮮明地提出了「人定勝天」的哲學思想。
蒙萬海有27棵果樹,都掛果了,有一棵樹就掛了700多斤,每年要收十幾口袋海紅果。海紅果做飲料,市場上十分吃香,烏蘭巴托國際博覽會上還獲得過金獎。

水和文明,古老而又嶄新的話題

國務院副總理鄒家華來了,全國政協副主席、水利部老部長錢正英來了,中央有關部委的領導同志來了,省委書記王茂林和省長胡富國來了,省里五套班子領導大都來了。山西人要改變自己命運的大事,能不來嗎?奠基表達的是三千萬人民的意志、願望和決心!
CMC公司在引大入秦工程上幹得不錯,受到了業主和各方面的表揚,於是就十分傲氣,認為他們乾的工程無須監理。
當鄒家華、錢正英、王茂林、胡富國等為引黃工程剪綵揭碑、為基石培土時,起風了。這裡是「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來到朔州府,一天三兩土,上午沒吃夠,下午還得補」。看來,剛才的好天氣是老天不願讓人們掃興,給了一點照顧。黃塵漫天,但會場上和會場外,人們在風中仍是肅然站立。
蒙萬海又跟我談起社會形勢,他非常關心反腐敗鬥爭。
記者又問:「黃河含泥沙量居世界之冠,引黃濟並【指太原】之水能否飲用?」
荀子的「人定勝天」的思想,一直流動在我們民族的血液里。
總算把他「逮」住了【他也真不好「逮」】。這是在偏關指揮部的會議室里。
考察團的同志非常辛苦,要看的東西很多,8天的考察真可以說是馬不停蹄。一邊看一邊想,要說的話很多,在回程的火車上就熱烈地討論起來。
會後山西省政府和水利部又聯合向國務院寫了《關於山西省水資源緊缺及綜合對策的報告》。
200多人都把眼光投向他。
天氣太冷,鑽機一灌水就凍。王金水就把熱水送上去往鑽機里灌。
山西的優勢在於煤,山西的劣勢在於水。
文水縣胡蘭鎮東堡村的李補元,專程到太原來找胡富國,沒有找見,留下100元錢和一封信回去了。信上說:「這點錢數目雖小,但列【聊】標【表】我一點心意,請您一定要收下,一定收下。今年大旱缺水,地里不能澆,再加上買了假冒肥料,使我今年田裡大大減產,收入大幅度降低,生活水平下降,也引向【影響】了對國家與集體的貢獻。所以我親自來捐款,早日引黃入晉是我的心愿,也是全山西父老鄉親的心愿……」
為人民的事業犧牲是人生價值的最高體現。
5號洞口大開挖,場地太小,挖土機裝載機都在這兒掉頭轉身,和他擦身而過。
李秀卿說可以,只要停工後進行返工就行。
引黃工程的戰場上沒有冬天。
這兒就叫「教兒嫣溝」,沒人考察過這名字的由來。
盂縣離休幹部路滿裕扛來兩面旗,旗長四米,寬有兩米,一面用金線綉了「功高蓋世」四個字,另一面用金線綉了「引來天上水,造福萬代人」十個字。兩面旗是用三萬多塊邊角布料縫製而成。老路說:「黃河之水天上來,引黃河水比https://read•99csw•com上天還難。我是個共產黨員,為引黃能做點什麼都是值得的。」
洪洞縣有個農民叫張國清,1994年打了3200公斤糧食,交了公糧,留足了口糧,餘下的糧食他沒有上市。一天早晨,他把600公斤糧食分裝13個編織袋,用馬車拉到公路旁,攔了一輛過路車,花50元把糧食拉到太原。那輛車不在太原停留,要繼續北行,張國清只能把糧食搬下來,雇了兩輛三輪車,把糧食拉到省政府。張國清說:「引黃缺少資金,我沒有錢,只有這點餘糧,我把他貢獻給引黃工程,讓大家蒸點饃吃。」
井壁要用紅泥貼上去保護。工人們用手和泥,冷水和泥馬上就凍了。王金水還要挑熱水去和泥。王金水心疼工人的手。
黃河邊上的風真厲害。天氣太冷了,主席台上的人大都穿著棉大衣。樞紐的建設者好像習慣這種寒冷,在寒風中沒有一個縮頭縮腦,縮手縮腳,他們把鑼鼓敲得山搖地動,數十條幾米長的鞭炮,同時炸響在黃河上空。鑼鼓聲鞭炮聲使在場的人熱血沸騰。
在500萬分之一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圖上是找不到萬家寨的,連75萬分之一的山西省地圖上也找不見萬家寨。萬家寨在偏關縣城西北30公里,是黃河邊上一個山村。
郭裕懷曾經把引黃精神總結為「堅持改革開放,依靠科技進步,勇於艱苦奮鬥,樂於無私奉獻」。郭裕懷說,改革開放給引黃工程帶來了生機,我們必須用廣闊的胸懷,容納來自世界各地最先進的設備、技術和管理經驗。魯迅先生所說的「拿來主義」,就是把別國的好東西拿來,為我們服務。引黃必須走一條重點工程建設的改革之路。

盼水就是盼現代文明

郭裕懷說:「夥計,要好好活哩,樞紐這龍頭,靠你才能把它舞起來。我派醫生護士跟你回去怎麼樣?」
胡富國笑著說:「誰說我睡不著覺?我是睡不夠啊!一天最多睡五六個小時,你說能夠了?」
河底的大壩基坑裡,白天的氣溫也低達零下二十多度,凜冽的寒風,從河谷中呼嘯而來,侵肌砭骨,常人在那兒多站一會也受不了。但人們看到的卻是上百颱風鑽一字兒排開,工人駕馭鑽機,向河底岩石中挺進,鑽機的「突突」聲排山倒海,從峽谷中騰起,激蕩在黃河上空。寒風的唿哨在這裏已銷聲匿跡。
風鑽聲更加震天動地。
韓致祥不向命運低頭,他居然到偏關去上中學。村子離縣城30多華里,他翹腿一瘸一瘸進城,假日又一瘸一瘸走回來。為了抄近道,他不走大路,而是翻溝越梁,在100多米深的溝里爬上爬下,對一個殘疾人來說,那艱難是可想而知的。抄近道走一趟也要六個多小時。就這樣,他靠助學金讀完了高中。韓致祥畢業后在村裡當上了代課教師。他很幸運,1972年獲得轉正,韓致祥感謝政府。
施工單位的指揮班子團結不團結,素質高不高,技術力量如何;不適應施工要求的,那就更換,或者建議更換。
事實證明科技是第一生產力,小平同志說得真對!
許多學者的研究成果證明,四千多年前,整個地球有過一次自然災害集中暴發的異常時期,在短短的一二百年間持續嚴寒、特大地震、百年不遇的水旱災害頻頻發生。
省里成立了以郭裕懷為首的總體協調領導組,計委、財稅、水利、電力、外事、物價等部門都派負責人參加。胡富國說,世界銀行考察團要什麼資料都給他們,給的數字必須精確。
李秀卿說:「專家不論是中國的外國的,我們都尊敬。我這就去拜訪他們。」

水的性格與民族性格

奠基之後,有140多個施工單位爭相投標,其中國家一、二級企業就有80多家。經過嚴格的審查、篩選、比較,第一批36家施工隊伍被通知參加競標,有23家中標。總干10個隧洞和大樑水庫等已全面鋪開施工。
颳風了,黃土漫天漫地。徐瑞青拿了兩條導線,一支手電筒,披件黃色的軍大衣,上了一輛駛往工地的拉土車,在車上開始啃已經沾滿黃土的饅頭。
山西多煤,挖煤的會打洞,但打引水的洞子和挖煤的洞子是兩回事,和修鐵路打的隧道也不一樣:引水隧洞是不允許滲水的,那麼,對洞壁的襯砌要求該何等嚴格就可想而知……
其實白風軍已經成了人們公認的隧洞專家,是他親自指揮,才打通了令人心悸的367米沙礫層。
壺關縣一青年農民,母親有精神病,弟弟是弱智;他把家安頓好以後,騎自行車到了太原,找到引黃指揮部,說我沒錢,但有力氣,我要騎車去偏關,到工程上幹活……
2002年10月28日在寧武頭馬營舉行了引黃工程試通水儀式,滔滔黃河水歡快地向太原奔流,一往無前!
李秀卿說話痛快利落。
黃河全長5464公里。從青海省到河南省的黃河幹流上,已建、正建和待建的水利工程,有龍羊峽、拉西瓦、李家峽、公伯峽、積石峽、寺溝峽、劉家峽、鹽鍋峽、八盤峽、小峽、大峽、烏金峽、小觀音、大柳樹、青銅峽、萬家寨、龍口、天橋、前北會、磧口、軍渡、三交、龍門、三門峽水庫和小浪底水庫。長江和其他大江大河上也正在興建許多水利工程,特別是舉世無雙的三峽工程。這些工程建成以後,農、林、牧、漁、城市、工商、教育、文化等都能協調發展,人與自然的關係變得和諧,中國經濟的高速發展和社會的文明進步就有了保證!
「質量是生命,安全是保證」、「強化施工管理,確保質量和安全」,這是工地上工人和幹部經常掛在嘴上的兩句話。
列寧很喜歡的一首歌叫《英勇的犧牲》,歌中唱道:「在我們艱苦的鬥爭中,你英勇地拋棄了頭顱,英雄!」
鄭友三笑著說:「到時候咱們一起睡,還有我們幾位副局長和總工程師。」

「引大入秦」的啟示

老路還受人之託,給指揮部捎來一個小玩意兒:一個八音鴿哨,是一個下身截癱叫郭二永的殘疾人製作的。老路還捎來郭二永的一句話:「願平安祥和的哨聲響徹在引黃工地的上空。」
一批批記者來找他,他們要從郭裕懷嘴裏得到引黃工程最權威的信息和消息,最權威的說明和解釋。
四局的黨委書記張殿華給我講了幾個小故事。
要冒的風險實在太大了。
徐瑞青的精力太集中了。大風捲起黃土,給他眼前掛起了一道帘子,稍遠一點的地方就看不清。天色漸漸暗下來,他安燈的最佳位置還沒有找到。他在車縫裡鑽來鑽去,此刻他身邊的一切都已不復存在。
如今,要把黃河水引上來,潤澤三晉大地,工程奠基典禮就在平魯舉行,平魯的老百姓能不趕來參加嗎?不需要通知,更無須請柬,讓老婆辛苦一點,五更起來給咱造飯,天一明咱就得起程!
「還用說嗎,咱們工地上見。」
曾幾何時,這裏卻成了雨量稀少、氣候乾旱的荒山禿嶺,因為大量的泥土在雨後流入黃河,黃土高原上土質瘠薄,有的地方甚至寸草不長。
買配件沒有錢了,首先停發經理和書記的工資,接下來停發總工和科長的工資,再停發正式職工的工資,最後才停發農民合同工的工資;補發工資的時候,那就倒著來了,從農民合同工補起,最後才補給經理書記。
但這篇文章的影響太大了,引黃方案就這樣被擱置起來。
陶魯笳受到鼓舞,也鼓起了想象的翅膀。
當黃河帶著大量的黃土注入大海的時候,也把璀璨奪目的華夏文明帶入了大海,這對近代西方文明產生了重要的推動作用。正如恩格斯所說:「火藥把騎士階層炸得粉碎,而印刷術則變成新教的工具,總的說來變成科學復興的手段。」
這傳說表達了我們祖先駕馭黃河的理想和信念。
黃風颳得對面認不出人。他在挖掘機、裝載機之間穿來穿去,要找到一個最佳位置,把燈安上,晚上可以幹活。燈安得低,射過來的是平光,這不行;往高處安,還找不到一個合適地點。到底安在哪裡是好,他集中精力絞殺腦細胞。
胡富國知道聞名全國的太原晉祠難老泉已經斷流,知道晉祠灌區的3萬畝稻田將被迫改種玉米高粱,太原人很難吃到香噴噴的晉祠大米;知道太原市800多眼工業自備井,已經一批批報廢,因為50年代井深才50米,現在要打到300米以下才能出水;知道太原市在每天超采地下水20萬噸的情況下,還缺水22萬噸;胡富國心裏更清楚:不解決水資源嚴重短缺問題,山西要深入改革、擴大開放、加快發展就沒有可能,三千萬人民的生存都成了問題,2l世紀山西經濟要騰飛就成了夢囈……
「赴百仞之谷而不懼。」【《荀子》】——水的勇氣最驚人。
對面就是義大利CMC施工的8號洞子,他們使用著最先進的開掘設備,日成洞好幾十米!
從老牛灣往南5公里處便是萬家寨。
有一次他們談起「引黃精神」,思想進入到了更深的層次。
尤納蒂先生知道我是從太原去的,他說,我們知道太原缺水嚴重,我們在總乾的任務完成以後,希望繼續到南干去干,爭取早日把黃河水引到太原……

市場經濟,咱們靠質量求生存

水資源與其他資源一樣,要想合理開發利用,必須納入市場經濟軌道;水資源供應應從過去的福利型轉變為商品型。水資源的商品化必然會帶動供水單位的體制改革,實行企業化經營;一定要改變企業靠國家、事業靠補貼的投資體制,實行工程建設項目法人制和資本金制,積極培育和發展投資市場體系。古納先生始終強調,引黃是市場行為。按照市場規律辦事,按照價格規律運行,那麼這項偉大工程的建成和建成后的管理運行,就會像黃河水那樣充滿活力。
總工和行政副經理互相用眼光示意,便起身進了另外一間屋子,在裡邊商量了一陣,返回來時說:「停工令我們接下來,其他問題能不能等經理回來后再說?」
徐瑞青的遺體火化后,沈鵬舉把徒弟的骨灰送回河曲老家。他妻子王玉葉說:「他犧牲在引黃工地,就葬在黃河邊上吧,他能天天看見黃河。」
水是人類社會生存發展的基本條件,這個基本條件一旦失去,任何社會文明將不復存在!
我們的祖先在這裏漁牧狩獵,後來使用石頭和木塊製成農具,耕田稼穡。考古學家曾在山西夏縣西蔭村發現了新石器時代僅有的半個蠶繭化石,證明這裡是世界蠶絲的發祥地。在黃河風陵渡附近的西侯度村,考古學家發現了數十件人類早期使用的石器,特別是燒骨的發現,把人類用火的歷史一下子推到180萬年以前。
尤納蒂先生是項目的技術負責人。來中國之前,他在埃及參加過蘇伊士運河河下隧洞工程的開挖。
聯合國把每年3月22日定為「世界水日」,在2009年「世界水日」的紀念大會上,聯合國助理秘書長恩道博士向全世界人們發出的警告夠觸目驚心的,人們還不應該驚醒嗎?
在引黃工地上,這種精神不僅在提倡,而且在實踐中得到體現。錢正英不止一次說,引黃工程因為地理和地質條件的複雜,工程的浩大,質量要求之高,不僅在國內,在世界上也是少見的,所以,「一定要如履薄冰,如臨深淵」。沒有一絲不苟的科學精神,這個工程是難以完成的。郭裕懷說引黃是個大熔爐,所有的參与者都會從中受到熔煉。通過施工實踐,人們的整體素質都在提高。
省政府辦公廳也在一封慰問信上批道:「少先隊員們愛祖國愛家鄉支援引黃建設的高尚行為和良好品德值得讚揚;鑒於同學們尚處於身心發育階段,主要任務是好好學習,在德、智、體幾方面都得到發展,將來建設家鄉建設祖國,因此不宜提倡在學生中為重點工程捐款、捐物。」
陽泉礦務局建井工程隊在寧武南幹線上打周家堡支洞,臨建一時沒蓋起來,又找不到房子,只有羊圈。羊圈就羊圈吧,有個棲身的地方就行。寧武分指揮部的副指揮閆明德到羊圈裡去看望他們,說大家辛苦了。一聲「辛苦了」竟使一個小夥子掉了淚,說指揮部派人來看我們,再苦心裏也甜。閆明德說這裏氣味可真不好。小夥子說臭氣熏天倒不怕,就是羊打呼嚕我們睡不著覺。閆明德感慨了,說我過去當副縣長,抓了20多年農業,就是不知道羊打呼嚕會這麼響,因為我沒住過羊圈。
接替共工治水的是鯀。「鯀作三仞之城」,也就是修建高大的防洪城牆,把居住地保護起來,不受洪水的侵害。於是便產生了人類聚居的城鎮,人類聚居又促進了手工業、冶鍊業、商業交易的發展。
已經出台的煤炭每噸l元的水資源補償費,全省加起來每年也只有3億來元。工期按8年算,8年的煤炭水資源補償費加起來也不到30個億。
李秀卿說:「工程施工監理,是我國建立市場體制轉變中規定的,也是為了與國際市場接軌;監理制度是從你們那兒學來的,怎麼經理先生說不適用你們承包的工程呢?」
胡富國講話時聲音還有點沙啞,說到激動處,好像椅子上有彈簧把他彈起來,直到把話說完,他才落座。他說,山西要發展,人民要富裕,必須自力更生,艱苦奮鬥,必須撲下身子來實幹,這就需要有一大批敢拼、敢闖、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死,像焦裕祿一樣為人民鞠躬盡瘁的幹部,一大批高素質的幹部,前怕虎后怕狼那就什麼也幹不成。張著大嘴,坐等天上掉下餡餅來吃的幹部我們不要。一句話,省委省政府對引黃工程定下的目標不動搖,政策不能變!老百姓要求的事,老百姓擁護的事,我們沒有理由不堅持幹下去!如果把一個缺水的山西交給21世紀,我們就將是歷史的罪人,將被子子孫孫唾罵!
在萬家寨,冬天的工作環境是常人難以忍受的,特別是在河底的大壩基坑裡工作。兩岸是陡峭的石壁,河道就是風道,打著唿哨的寒風從河道里撲過來,像冰鐵烙在臉上;穿了棉衣在凜冽的河風中如同身上未著片縷,一著水就像穿上了鎧甲。夜晚,基坑裡的溫度低到零下三十度。在這裏日夜戰鬥的是水電四局的職工。
生命,是地球上有了水以後才逐步誕生髮育起來的。人體70%至80%是水。
……
國內外70多家企業報名投標引黃工程,首批中標的施工大軍中有水電部水電四局、水電二局、水電六局,鐵道部的三、十二、十三、十八、十九工程局,解放軍四海工程局,溫州水電局,溫州建築一公司,山西省水利工程局,義大利CMC公司等等。
於是晝夜突擊。困了倒下睡,醒了起來干,用92天時間,就過了塌方地段。
鄭友三說:「引大工程是『三國演藝』,我們引黃工程很可能要『多國演藝』,在演藝時我們能不能表現得更好一些?從現在起就要考慮這個問題!考慮好了咱們向郭指揮和省委、省政府領導彙報。」
馬萬水走了30多年,隊長換了19茬,馬萬水精神不倒,紅旗不倒。
郭裕懷對鄭友三說:「你說我該鬆口氣了,能松嗎?連半口氣也松不了,除非引黃工程建成,運行中證明它是完全合格的工程,那時候我就完全放鬆地睡它三天三夜!」
「我的媽呀,你們算找到地方了!」老工人撲上去,指著攝像機,「好好給咱拍,好好給咱反映上去,這沒水的日子怎麼過!是不是這兒住戶中沒有大官?還是這兒住戶中沒有大款?自來水公司這麼偏心眼,這就叫為人民服務?你們能不能給胡書記捎個話,請他擠時間來咱這地方看一看。我要告他們自來水公司……」
尤納蒂先生說,後來他被當地人對水的熱切渴望感動了。有了水,他們就能改變自己的生存條件和生存質量,而這種願望是人類所共同具有的。這使得他們和當地人包括他們所僱用的民工之間,有了溝通和相互理解的基礎。
日出日落,徐瑞青的墓上總是抹著一層悲壯的色彩;白天黑夜,徐瑞青能聽見黃河的濤聲。
「引大」的中方科技人員說,有了先進科技,人是財富,時間就是金錢;沒有先進科技,人就浪費財富,時間就消耗成本。
早晨到了鄭州,就向錢正英彙報。
車隊在省政府後邊的院子里停住。
接待她的是意方的總工程師和行政副經理。李秀卿覺得蹊蹺。
世界銀行的貸款問題還沒有解決,引黃的資金還沒有完全落實。

關鍵時刻必須同心戮力

沁縣故縣鎮林業專業戶姜懷雲,寫信給胡富國,願將苦心經營13年的800餘畝成材山林,全部捐獻給引黃工程!
行政副經理說:「真對不起,他外出了,這停工令我們就不能接。」
郭裕懷給他打電話,說截流必須由他坐鎮現場,大家才能放心。
胡春旺53歲了,在教兒嫣溝刨沙礫層時,一顆沙子崩進右眼裡,顧不上翻眼皮把沙子找出來,只是揉了揉。以後,這顆沙子就長進了眼皮里,他的眼角膜壞了。動員他回太原治眼睛,他說顧不上,等等再說。實際上他不放心全班在沙礫層中幹活。這樣就拖了一年。他家在陝西安康農村,老婆多年卧病不起;為了過沙礫層,這一年探親假也放棄了。叫他探家,他又說等一等。後來搞光面爆破,一次打120個眼,每個眼深3米,爆破時要齊刷刷掀去半個眼,技術要求高,他不放心。讓他去太原看眼睛,已經派好專車,他上了車又下來了。先後給他開過五次轉院證,他總說等一等。沙礫層完全過完了,他才去醫院手術。
1995年3月,郭裕懷被選成省政協主席,但他仍然是引黃工程的總指揮。
郭裕懷完全能理解錢正英部長的心情,也知道她決不會不管山西的嚴重缺水問題。趁會議休息時間,他又一次去找她。
花了24小時才把水堵住,防止了繼續塌方。可以想象,沙礫層冒出的這股水是不好堵的!沙礫沒有任何黏性,沒水沖還要塌呢,何況冒出的那股水勁頭挺大。
尤納蒂先生說,不同國家、不同膚色人種、不同民族所面臨的問題千差萬別,但共同的願望和任務是發展文明,社會不斷進步,使自己獲得真正的解放。他談起古羅馬和古埃及的文明,說它們都和水利工程有關。因此,中國的引黃工程就是一項文明工程,他為能參加這項非常龐大非常複雜的工程感到榮幸!通過參加這項工程,他們對中國和中國人民進一步有了了解,也加深了感情。他們之中有一人娶了中國姑娘,另一人娶了他的中國翻譯;前任項目經理安德雷斯和行政經理伯蘭丁的妻子都在偏關懷孕了,過去在別處都沒有懷孕,他笑著說這是因為偏關水土好。
總書記到山西不止一次。早在1990年1月,他在太原聽取關於引黃工程前期準備工作的彙報后,就指示「一定要把引黃的事情辦好」。
隊伍上來了,輸電線路還沒架設好。沒電怎麼幹活?工程隊說,我們不能等了,把最難架的一段線路交給我們吧!

引黃的設想並非始於今日

從這個意義上說,山西人搞引黃,僅僅是為了解決山西的缺水問題嗎?
因為缺水,一些工廠的生產工藝達不到設計要求,粉塵、有害氣體大量外泄,污染了空氣,惡化了人們的生存環境。
45歲的廚師王金水患有心絞痛,痛起來他一聲不吭,只是一身一身地出虛汗。隊里的醫生讓他到忻州去住院,不讓他上分水嶺。他說,隊里補鑽的任務緊,天氣又冷,要保證大家吃好。他上去了。
鄭友三在會議室門口喊他:「郭省長【人們還是習慣這麼稱呼他而不叫他郭主席】,你還不走?」
大會就要開始按議程進行。忽然,會場正前方和左右兩側,出現了黑壓壓的人群,黑壓壓的人群向會場推進。有徒步的,也有坐卡車的、坐拖拉機的,更多人是騎自行車來的。
作為郭裕懷的助手,鄭友三看上去成天樂呵呵的,胡富國曾在會上叫他死了心搞引黃,職不會提了,官不會升了,他仍然樂呵呵,可因為工作拉下臉來的時候也十分可怕。他從來不願給別人說自己的難處。他老娘88歲,老爹86歲,每天都在生死的「臨界」狀態。妹妹心臟病突發去世后,老爹每天喝悶酒,不想活了。老爹肺氣腫,肝腹水,已經病危,他趕回烏蘭浩特。到家第二天就接到電報,讓他全權代表山西趕到呼和浩特去參加水利部、晉、蒙三方領導組會議。從烏蘭浩特到呼和浩特,用了20個小時才趕到。後來愛人回去把老人接來。老人已大小便失禁,卻又十分自覺,不讓小保姆侍候。只要鄭友三在家,總是他給拾掇。
韓致祥在心裏拍板了,家裡再困難是個人的事,公家的大事不能誤了。
項目經理潘秀岩和他們的一班人,在洞口蹲了一天又一天,推翻了一個又一個搶險方案,最後作出了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方案:把鋼管打進塌土,把水玻璃和水泥從鋼管壓進土層,將陷落的鬆散的泥土凝結在一起,這樣就把山體牢牢地鉚住!
韓致祥又想起校舍應整翻修,可是村裡太窮;學生上學不交學費,就是給學校拉一點炭。
過沙礫層的時候,施工隊的黨政工領導人,24小時都輪流在洞子里值班。零點班【半夜12點到早晨8點】人們最困,也最容易出事故。零點班值班是白風軍的專利,誰也搶不去的。
史料上記載,山西的偏關、保德、朔縣一帶,是唐王朝的馬營,在這裏繁育和放牧出千千萬萬匹膘肥體壯的戰馬,為開拓疆土的將士們作坐騎。朔州原名馬邑,如今,這裏許多村莊的名字都和馬有關,上馬營、下馬營、東馬坊、西馬坊、飲馬庄、拴馬村……河曲縣誌上說,唐時,河曲一帶「草木繁榮,環山襄陵」。
到這裏來舉行工程奠基典禮,是因為黃河邊上找不到一塊比較平整的地方,可以讓數千人開會,連幾百人開會的地方也沒有。
「湧來萬壑排空勢,卷作千雷震地聲」。這是世界上第一條黃色瀑布。第一次來看壺口瀑布,他熱血沸騰了;第二次來,仍然熱血沸騰。只要是中國人來看壺口瀑布,離開時沒有一個人的心情是平靜的。連外國人都說:「到中國不到壺口,等於沒來中國。」
引黃的資金不能及時到位,山西的老百姓著急了。
主持人對著話筒高喊:「請大家控制一下!請大家控制一下!」
總工說:「對不起,我們也不知道。」
100萬年前,黃河流域已經有人類在繁衍生息。那時黃河沿岸水草豐美,土地肥沃,樹木茂盛,十分適宜於人類生存。

總算美美地睡了個好覺

沙礫層在北方少見。原來這裡是古河床。
237公里的引黃大斷面隧洞被人稱之為地下的「天下第一長河」,引黃總指揮部這座高層建築就叫「長河大廈」:他現在在長河大廈的10層會議室的窗前看圓圓的落日。
因為缺水,工農業爭水矛盾日趨突出。幾年之內農田灌溉面積就減少了50多萬畝。
國家給了世界銀行的貸款額度2億美元,2億美元能不能拿到手還難說。
名單太長了,這裏不可能都寫上。

「引黃」是個什麼概念

「慣了,」李秀卿說,「什麼時候,只要習慣了就變得自然了,不是習慣成自然嗎?!你看老外,幹活那股子認真勁可真叫人佩服。他們是真幹活,不是應付。要是訂今天下午的飛機票,上午肯定還在工地幹活。這一方面是管理問題,另一方面,他們這樣干也成了習慣,這一點,確實值得我們中國人學習。」
胡富國和大家一起,翻山越嶺,進入隧洞中,來到機器旁。下到河底基坑,踏進施工工棚,走上百米懸空的鐵索橋,跨過黃河,到了對岸內蒙古准格爾旗的地界。
毫無疑九-九-藏-書問,板塊的安裝操作上有問題,板塊的預製質量上也有問題!這些問題老外大概也發現了,於是在板塊接縫處抹上了黃油,想蒙一下中國業主。
華夏文明的發展過程,就是與水作艱苦鬥爭的過程,也是對水與文明的關係認識不斷升華的過程。
不錯,山西人是極富想象力的。黃河從內蒙古進入山西,開始曲折南行;這拐彎的地方就是山西偏關縣的老牛灣。關於老牛灣,山西人的祖先有這樣極富想象力的傳說:遠古時代,傾盆大雨連降九九八十一天,直下得天地混沌,山塌地陷,民不聊生。八十一天後,風停雨息,遍地洪流,汪洋一片。又過了八十一天,儘管有烈日曝晒,洪水仍不退去。黎民的哀號上達天庭,玉皇派太上老君下凡,救民於水火。太上老君來到這裏,讓他的坐騎青牛套上犁軛,想在大地上犁出一條河來,讓洪水歸道入海,使大地重見天光。夜間,不遠處山頭上亮起一盞明燈【這山至今叫明燈山】,驚了正在犁溝的青牛,犁溝便由直變曲。老君也不想「返工」,繼續往前犁去,經過九九八十一晝夜,終於使洪水拐了九十九個彎之後,從華夏大地上流入大海。從老牛灣開始10里長的急灣,就是這麼來的。
人們都願意和徐瑞青睡一屋,因為打水、掃地、生爐子、半夜關門都是徐瑞青的事。徐瑞青說,對不起,師傅年紀大了,我不能離開他。
胡富國也向李鵬總理和鄒家華副總理寫信,彙報引黃工程進展情況和出台籌資政策的情況。鄒家華副總理在信上再次批道:「請李鵬總理閱示。山西的辦法是在整頓秩序、不增加用戶負擔的基礎上產生的,所以一方面有利於萬家寨工程資金的籌集,另一方面也不致有較大的影響。」
郭裕懷能不能鬆口氣了呢?
不能按原先定的施工方案來打了,白風軍訂出了安全生產12字方針:短進尺、強支護、多循環、快襯砌。全體職工都要記住這12個字。
1993年12月,南干5號洞洞口大開挖,他的裝載機組忙得不可開交。19日那天,一台挖土機突然出了故障,故障的原因還比較複雜。他放下手裡的活兒去幫助查找原因,排除故障,一直忙到下午4點,他才回到營地。中午飯誤了,就吃晚飯吧。食堂沒到開飯時間,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別人問他著急啥哩,他說晚上還要干,可工地上照明不行,他吃完飯還要去安燈。食堂給他提前開門了,他從籠屜里抓了兩個饅頭就走。

捎來一個八音鴿哨

突然,會場四周的鞭炮炸響了,鞭炮是正經的湖南瀏陽產品,質量挺好。霎時,人群里的歡呼聲像龍吟虎嘯,和鞭炮聲一起直衝雲霄。天空里滾過一陣悶雷。
三月初的北京還是春寒料峭,但山西代表團討論會場里卻是一片暖融融的春光。
到1983年6月,山西省人民政府引黃工程領導組又重新成立,這時,國家計委和水電部已將萬家寨引黃工程列為前期工作重點項目。
從全省各地,紛紛給引黃工地送來的慰問品,品類實在無法準確統計:
中國第一首詩歌堯時的《擊壤歌》,就誕生在這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至今臨汾市東北的康衢庄,還有古時的「擊壤台」遺迹。
政協委員們關心引黃,社會各界都在關心引黃,胡富國感到欣慰,也更感到責任重大。但物價上漲昂勢不減,中央正在加大宏觀調控力度,努力把漲幅往下壓,這時候如果山西的煤電加價【雖然加價數額不高】,會不會對全國的物價產生影響?會不會被人說是在和中央「對著干」?
韓致祥就在這窯洞里出生,又在這裏娶的媳婦,兩個孩子也生在這窯洞里。
工程進展神速,每天都需要花錢;籌資政策已獲得國家的認可,但資金到位還有一個過程。人們的心情都有點沉重。
錢正英和胡富國也講了話。這些話人們都愛聽,這是他們心裏的聲音。
韓致祥又說起韓天才。韓天才有六孔窯,四孔住人,兩孔拴騾牛。窯才碹了十幾年,還新著哩。一說馬路要開工,他的窯洞要拆遷,韓天才馬上動手蓋新窯。新窯起來了,窯頂還沒抹,窗戶也沒有安,馬路動工了,韓天才全家就搬進新窯住。窗子用土基壘住,又把舊窯的門拆下裝到新窯上;下雨了,雨水從窯頂上漏下來,外邊大雨,家裡小雨,外邊雨住了,家裡的雨卻住不了。韓天才共得補償11700元,每孔窯給1500元;按當時價格,三萬元也蓋不起六孔新窯。韓天才沒有怨言,反倒樂呵呵對人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不是這個理兒?」
30年來,在水利工地上摔打,54歲的李秀卿說她身體不錯。她每天要往工地上跑。
這一趟來得太有價值了。
專業架線的沒理由不讓「業餘愛好者」插手。張景瑞他們上去了,三天就完成了任務。
為了生存,為了發展,三千萬山西人只有背水一戰,必須背水一戰!
他的思緒又從落日回到了長河,回到了地層深處的「天下第一長河」。
李秀卿的臉上沒有笑容了,說:「按照規定,項目經理外出,需要向我們請假,同時安排好專人代他負責;他不請假,也不安排負責人,說明你們這裏的管理的確太混亂了。我要向你們的總部打電話,問問你們的董事長,這種情況還能不能繼續下去?」
要來萬家寨了,生下來一直沒離身的孩子放哪兒?放在婆婆家吧,婆婆還在住醫院;放在娘家吧,娘已去世,只有老父親一人苦度晚年。最後還是放在婆婆家,由公公照看。離別時孩子扯著她的褂子就是不放。孫梅花在龍羊峽干鑽工,來后就進了炮班,背炮、填炮、點炮,每天在懸崖上爬上爬下,這些都能忍受,都能習慣,就是每天想孩子,一想就掉淚。走時才兩歲半啊!1995年春節前回去了,坐私人小麵包,60公里到內蒙古薛家灣,再坐長途車118公里到呼和浩特,換乘火車到蘭州,再坐2小時汽車到劉家峽【公公家在劉家峽】。孩子不認她是媽,只叫她阿姨;上街只跟爺爺奶奶,不跟「阿姨」,一星期以後才認她作媽。母女有感情了,她卻要走了。原說早上7點走,孩子不讓;到10點該走了,還是不讓;到下午l點,爺爺說抱她上街買氣球,她才脫身去趕汽車。
到了壺口,胡富國才認識了黃河,才體會到為什麼黃河是我們民族的搖籃,黃河為什麼哺育了中華文明;黃河不僅用它的乳汁養育了兩岸世世代代的人民,更主要的,它使中華民族有了鋼鐵般的脊樑,有了堅忍不拔無堅不摧一往無前的民族精神!
世界上許多有名的工程公司和水電設備、工程施工設備的製造廠家,也把目光投向了萬家寨。
從萬家寨樞紐工地到每一個隧洞工地上的建設者身上,從決策者度過的一個個不眠之夜,到小學生捐獻給引黃工程的一個個分幣,無不鮮明地生動地體現著這種精神!
經理一看便傻眼了。照相機「咔嚓」一聲,照下了拌和料斗中夾雜的棄料,也照下了經理先生的尷尬。
鄭友三的眼睛里有什麼東西在閃光。
李秀卿說:「合同中規定,監理在現場發現問題,可以當場阻止生產;如果到辦公室來說,5噸重的板塊就打出來了。到時候我再宣布不合格,這不是給你造成了浪費?經理先生,你應該承認,我們這樣做是在幫助你。」
神農在上黨【今山西長治地區】嘗百穀,開創了華夏民族由遊牧漁獵時代轉向農業時代的新紀元;
未來的引黃入晉紀念碑上,難道不應該首先鐫刻上他們的名字嗎?!
「給我重支!」沒等人趕過來動手,他倒先幹起來了。
在那次會上,郭裕懷還談到對設計技術文件的嚴格要求,對提供各種數據數字的嚴格要求,這一方面是保證工程質量所必須,還因為在他的腦子裡,有兩個字已經翻來覆去地折騰他很久了,這兩個字就是「索賠」。
不說施工單位,管理部門又怎樣呢?寧武分指揮部成立時,辦公和住宿都在一個部隊廢棄的兵營里,平房低矮,又潮濕,不少人得了關節炎。冬天用地老虎爐子取暖,冒煙厲害,每天把人熏得頭疼,因為房子牆皮剝落,到處走風漏氣,才沒把人熏著。司機住的那間屋裡燒的火牆,比較暖和,幾個人都擠到司機的屋裡去睡。臨睡前,司機又在通向火牆的爐子里加了些煤。正睡得迷迷糊糊,聽人喊快起快起,失火了:原來火牆溫度高,把頂篷上苫著的油氈點著了。趕快起來搶東西,先搶資料,自己的東西顧不得了。資料都搶出來了,消防隊也來了。大雪還下。水槍里噴射出來的水,落到身上,衣服馬上凍了,大家都穿了鎧甲。整整折騰了一夜。天亮了,肚餓了,想吃東西,可是伙房也燒了,只能集體走到三里路外的鋪子里去吃早飯。太苦了,在機關待著多好!有些人思想上動搖了,可是一上工地,看到施工隊伍在拼著命干,大家的勁頭又上來了。干引黃就得吃苦,不想吃苦的就別來干引黃。副指揮閆明德說:「打個比方,你看這女人生孩子,疼得哭爹叫娘,過後又忘了,還要再生一個。我們干引黃的,苦啊,可你要他別幹了,回吧,孩子老婆在一起暖暖和和,他就會挺起脖子和你干架。」……
國際上有些建築承包商,有專門的班子研究索賠問題。他們採取的策略是「低標價高索賠」:投標時用低標價把工程拿到手,然後找業主的毛病和疏漏,提出索賠要求;索賠承攬工程標價的20%至30%,是正常情況,高索賠甚至達標價的80%以上。譬如地質情況與設計提供的資料不完全相符,譬如圖紙上有一處標錯了尺寸,或者少了一條虛線,譬如合同規定某日上午8點前提供何種資料,你遲了若干小時若干分鐘,人家都會按他們的演算法算出你給他們造成的損失,讓你賠償。引大工程有一個外方承包項目,合同上規定,業主提供到工地的道路是三級路面,實際路面不夠三級,最後人家就給你算賬:因路面不好降低車速影響工程進度給他們帶來多大損失,多磨壞多少輪胎價值幾何,卸換輪胎影響多少工時,備用輪胎本來足夠的現在不夠了要從本國廠家加急運來又要多少費用;備忘錄一個接一個給你送來,你不想給我也得給……
有一個年輕人的見解與他們頗為相似。這就是偏關縣委書記溫福亮。
韓致祥去和老娘商量。他娘說:「公家是給大家辦好事哩,拆不拆你主事吧。」
世界銀行組團來考察山西的引黃工程。考察結束了,考察團的先生們十分激動,說引黃工程在世界上也是一個超大規模的引水項目,其隧洞長度和運行系統的複雜性舉世無雙。世行的先生們成天在世界各地奔跑,他們見多識廣,驚嘆中作出這樣的結論應該說不致虛妄和誇大。
由於缺水,淺層水源得不到補充,污水由於滲漏或農業灌溉等其他途徑滲入地下,污染了地下水源。污水灌溉農田,使糧食、蔬菜、水果中有害物質明顯增加,大牲畜死亡率增高。
「他去哪兒了?」李秀卿問。
韓致祥去找負責拆遷的幹部,表示他願意讓出三孔窯洞;談到拆遷補償時,他說:「你們看著給吧!」
李秀卿知道,和老外打交道,口說無憑,必須用文字來往。
4月中旬,偏關的田陌枝頭還看不見一點綠色,世界銀行第五次引黃工程考察團來了。
這當然是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在晉西北一帶,直到南北朝時期,仍然水草豐美。北魏大將斛律金《敕勒歌》中所唱的「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芒茫,風吹草低見牛羊」,說的就是朔州平魯一帶的景緻。這裏的「陰山」在今山西朔州以北,這在平魯、朔州的縣府志上都能看到類似記載。連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也在這一帶,此人恐怕是中國歷史上較早具有開放意識的人:為了輕身上陣殺敵,他倡導穿胡服進行騎射。
徐瑞青是山西省水工局機電處裝載機組組長。他的車保養得最好。
胡富國自己也說不來為什麼會突然想起壺口。
元宵節上午,在偏關指揮部召開了引黃工程現場辦公會議。
隋、唐、北宋是全國大統一的年代,也是我國水運史上的興旺時期。隋文帝、隋煬帝修建成由永濟渠、通濟渠、淮河通航段、邗溝、過長江航道、江南運河組成的由今北京至杭州的南北大運河。這樣東西、南北運河結合在一起,已全面貫通了海河、黃河、淮河、長江、錢塘江和珠江六大水系。
引大入秦工程,中、日、意三方一起幹了8年,各方都充分表現了自己,人們把《三國演義》改了個字,稱之為「三國演藝」。
記者的提問是有準備的。
鄒家華希望國務院有關部委繼續對這項工程給予大力支持;希望參加工程建設的廣大科技人員、工人、幹部要發揚艱苦奮鬥、無私奉獻、真抓實幹、奮力拚搏的精神,保質保量地按時完成設計、施工、監理任務……
歷史上人類破壞自己的生存條件,造成毀滅性的後果,例子不勝枚舉。
又進一家,有個坐月子的,用水就更多了。家裡一排大缸,院子里也放著幾口缸【這幾年做缸賣缸的營生越來越好】,半夜水來了全家出動去弄水,分工明確,小的負責排隊,中的負責接水,大的負責擔水,「流水作業」。挑一擔回去倒在缸里,回去那邊又接上水了。經驗值得推廣,很快就被人效法,排隊的人也越來越多。
《尚書·堯典》上說,堯舜時「洪水方割,蕩蕩懷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
300萬年前,喜馬拉雅山開始隆起,海水後退。中國西部地勢高,湖泊里的水向低處匯流,經過幾百萬年的水流沖刷,雨水從小溝流大溝,大溝進河道,許多河道匯流,便成了黃河。與此同時,類人猿不斷進化成古人類。
經理只能點頭。
白風軍的父親是老八路,在孟良崮戰役中受傷,是一等殘廢。白風軍對我說:「父親和我一個打仗,一個打洞;一個消滅反動派,一個要引黃河水;一個解放人民,一個為民造福。我很自豪。」
省領導為籌措引黃資金作出了決定,消息傳遍了引黃工地。
用工程總指揮郭裕懷的話說,引黃是個高難度、高科技、高投入、高標準、高效益的宏大工程。工程的規模和技術要求之高,在全國不說是絕後至少是空前的。
聽說全國水土保持會議在鄭州召開,郭裕懷決定趕到鄭州去找錢正英。
……
「這裏的老百姓苦啊!」縣委書記韓瑜對我說,他把「啊」字拖得很長,聲音中含著悲憫,「不是說『三黃治世』嗎,吃的救濟糧玉米是黃的,穿的救濟衣軍服是黃的,喝的麻潢水是黃的。」
「水危機將是繼石油危機之後的又—個全球性危機!」這同樣不是危言聳聽,不是杞人憂天!
這是1987年2月。
1995年元宵節前一天,胡富國帶領著省級五大領導班子、有關部門的負責人、各地市主要負責人和勞動模範、社會知名人士代表,來到引黃工程工地現場辦公。
我想找沈鵬舉,人們說沈鵬舉在大樑水庫工地。我說,領我到徐瑞青的住處看看吧。
國家領導人心裏牽挂著引黃!
山西是國家能源重化工基地。太原、大同、朔州這三個中心城市,是山西能源重化工業的主要生產基地,煤炭產量佔全省的47.5%,火電裝機佔全省的51.4%,大水泥產量佔全省的74%,鋼產量佔全省的81.5%。缺水不僅嚴重影響了現有企業生產能力的充分發揮,也阻礙了老企業的改造和新項目的建設。目前,這三市已具備生產能力的工礦企業,在大量超采地下水的情況下,尚有50%的企業因供水不足,不得不採取限產措施,直接經濟損失55億多元,間接經濟損失138億元;如不靠過量超采地下水來維持,現有的經濟損失還得增加104億元。由於缺水,許多大中型企業的改擴建和興建項目不能上馬或不能按時投產,每年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110億元,間接經濟損失275億元。
還有不少人用別的方式表示對引黃建設的支持。
馮萬生是開挖班組長,5l歲,患風濕性神經痛,卻從來不告訴別人,後來發現他直不起腰,才知他有病。馮萬生拄著木棍去上班,在班上跌倒過幾次。白風軍派人扶他回去,他不走,說我拄著棍在這兒站著,也比回去躺著好。過了教兒嫣溝,他才坐上白風軍給派的專車,去太原鐵三局醫院。「五一」休息,白風軍專程去醫院看他,相見無語,兩個人都哭了。
如果水龍頭裡擰不出一滴水來,工廠的機器因為缺水停止運轉,農民對著龜裂的土地嘆息,往地下打500米還打不出水來……這不是危言聳聽,這一天正離我們越來越近。
尤納蒂先生說,剛來時他不習慣,主要是中西文化差別過大,和本地人彼此很難溝通理解。偏關偏僻窮困,他並不害怕;在埃及沙漠里施工,各方面條件比這裏還差。
晚上,他燒水給大家洗了腳,讓大家睡下。
潘秀岩把這叫「鉚山」!
黨委副書記老趙對我說:「我們干水利的,沒有一個永久性基地,哪有在大城市裡修水電的?我們幹活都在荒山野溝、人跡罕見的地方,所以水電職工是成年累月鑽山溝。我們的職業要求職工獻青春,獻完青春獻終生,獻完終生獻子孫。為啥這樣說?水電職工都是一家分幾處,孩子不在身邊,受不到爹媽的關心教育;上學了,回家沒人輔導,考不上學校,參加工作,只能還去乾爹媽乾的事,仍是終生鑽山溝,所以叫獻了終生獻子孫。一處干成了,能發電了,能引水了,有了效益又交給別人,自己再到另一個地方去受苦,去創業。水電職工一輩子都在創業。創業總是艱苦的,總是從無到有,沒聽說輕鬆能創業。可光榮也就在這裏,自豪也就在這裏。有人說,今天光榮能賣多少錢一斤?水電職工不這樣看,水電職工看重光榮,認為光榮里體現了自身的價值。」
引黃工程建設者和組織領導者面前,還有什麼不可克服的困難呢?
胡富國和郭裕懷只要在一起,話題就離不開引黃。

奠基典禮上出現的意外並不意外

談到過沙礫層的艱難,白風軍只談工人,不談他自己。他說起開挖班長胡春旺。
由於大量超釆地下水,地下水位逐年下降。造成大範圍的地下水降落漏斗。太原市地下水漏斗面積,1965年為11平方公里,中心區水位降落16.5米,現在漏斗面積已達300餘平方公里,中心區水位降落達150米。大同市因大量超采地下水造成地面裂縫,較大的有7條,總長達20餘公里。

「當官避事平生恥」

截流前,周玉文患重感冒高燒不退,只能到太原住院。
胡富國最發愁的就是引黃資金。
王金水是共產黨員。他死後有人感嘆說:平時說黨員不怎麼樣,關鍵時刻就看到了他們的本色。
抗戰期間,國民政府經濟委員會在1936年刊印的《山西考查報告書》中,「引黃河水入省」仍是一項重要內容,認為引黃對於目前華北經濟建設大有裨益。因抗戰烽起,地域分割,人民流離失所,國家處於生死存亡關頭,無論政治社會條件,還是經濟條件,都不可能實施這項工程。
鄒家華副總理接信后馬上作了批示:「請計委領導同志閱,並予支持。萬家寨引黃工程不僅對山西十分重要,對國家也十分重要。請水利、電力部領導亦閱並予支持,此件同時轉國家計委、水利部、電力部和煤炭部。」
幾年干下來了,馬萬水工程隊承包引黃的活兒都是「全優」!
路上有雪,車速不能太快。
只有世界人均水資源佔有量二十五分之一的山西人,如果再無視和解決水資源的問題,那麼看到最後一滴水將是自己眼淚的日子,無疑會比別人早得多!
整個工程上開始了全面的檢查和整改。
白風軍老家在山東海陽,妻子和孩子在基地邯鄲。老家有老娘,自從幹上了引黃,3年多沒見老娘了。老娘想兒子,一個人從山東到了邯鄲。家裡給他來電話,讓他回去,他說實在走不開,讓娘多住些日子。後來處里領導來電話,命令他必須回邯鄲探母。他安排好了工作,坐車直奔邯鄲,半夜4點多到家。老娘抱住兒子就是流淚。他給娘說了一個多鐘頭話,清晨6點又坐上車往偏關趕。
「我是誰?」胡富國問。
1990年7月14日,郭裕懷受山西省政府委託,向省七屆人大常委會第17次會議作《關於興建萬家寨引黃工程籌備情況》的報告,他講了興建這項工程的必要性、工程概況、當前籌備工作的進展情況和存在問題。他說,這件事遲早要辦,早辦早主動,遲辦就被動,現在動手已經晚了,確實不能再耽誤了;建議省人大常委會作出興建這項工程的決議,以保證各屆政府毫不動搖地把這項工程勝利建成。
當洪水向華夏民族鋪天蓋地侵襲而來的時候,西方那個溫馨的「伊甸園」也未能倖免。但上帝教導諾亞建造方舟,並把一公一母的各種活物帶進船里,洪水之後,諾亞從事耕作,建立葡萄園,釀製葡萄酒。我們的祖先卻悲壯地選擇了抗爭,勇敢沉著地去迎接自然的挑戰。
胡富國抖落身上的大衣,撲進人群。
睡不著覺,干睜著兩眼想心事。
韓瑜接著說:「我跑了許多村子,每到一處,問問群眾有什麼困難,有什麼要求,他們口糧不足,燒也困難,更缺錢花,卻從來沒人提這些,所擺的困難只有一個:沒水喝!人沒水喝,牲畜沒水喝。這種狀況不改變,怎能安下心來發展生產?那麼多勞力和畜力去弄水,怎能把地種好?我在西山一個村裡碰見三個後生,一色的羅鍋。一問,從小就背水爬坡,正發育哩,脊椎壓得變形了,肋子陷進肺里了。一個後生還說,他爹他爺爺也是羅鍋。」
李秀卿找到意方的項目經理。
經理一路大叫大嚷跑來:「怎麼了?又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那天和馬彥喜談到日落西山,歸途上碰見幾個上夜班的工人。我說,上夜班比白班辛苦吧?他們都「嘻嘻」笑了,好像「辛苦」這詞兒挺新鮮。一個留著兩撇小鬍子的青年人說:「我們在這兒幹活,黑夜和白天一個樣,冬天和夏天一個樣,節假日和平時一個樣。」接著幾個人齊聲說:「有老婆和沒老婆一個樣!」他們說完便嘻嘻哈哈走了。
如果按常規在隧洞內清理這種通天大塌方,很可能一邊清理一邊還要滑塌,這麼干,誰也不能保證一年後就能恢復正常施工,何況工程不允許停頓一年。
王金水留下老婆和兩個孩子,大的14歲,小的10歲。他是家裡的「頂樑柱」。
他們對引大入秦工程的施工管理、建設監督、機構設置等方面的情況進行了詳細了解,現場參觀了已經完成的輸水隧洞和正在施工的工程洞段輸水渡槽等等,結合引黃工程的施工情況與對方有關人員進行了座談。
這使我想起100多年前恩格斯深刻地說過的一句話:「我們對自然界的每一次勝利都遭到自然界的報復,第一步取得的成果,常常被第二第三步帶來的相反的結果所抵消。」
事情並沒有算完,因為板塊預製件上還有裂紋。老外堅持說,他們是嚴格按照合同的技術文件上規定的水泥、沙石比例攪拌製作的。
「鄭友三!」胡富國忽然朝側座的一個高個子喊道,「你是省計委第一副主任,是引黃工程的副總指揮;我告訴你,在引黃工程沒有勝利建成以前,不會給你升級,也不會給你提官,你就死心塌地一門心思全身撲下來給山西人民抓引黃!你好好學焦裕祿!照我看,你後半輩子抓成了引黃,你這一輩子活得就光彩,活得就有價值,你就能問心無愧笑著去見馬克思!」
胡富國下read.99csw.com到基坑裡,目睹眼前的鏖戰場面,他的眼睛潮濕了。他喊「同志們辛苦了」,聲音消失在一片鑽機聲中,人們只看見他的嘴在張合。
引進外資、引進技術和設備的工作也早已開始:先後同義大利、美國、加拿大、日本、英國的11個公司進行了接觸、洽談,簽訂了4項合同和意向書;向美國羅賓斯公司購置了一台最先進的雙護盾全斷面掘進機,花了700多萬美元;與義大利CMC公司簽訂了承包總幹線6、7、8號三個隧洞,總長2l公里的施工合同,價值2.62億元人民幣。
「郭省長,近年來黃河經常出現斷流,如果萬家寨引黃工程建成后再出現斷流,年引水12億立方能否保證?」
郭裕懷又說:「山西人民盼望水,就是盼望文明,盼望現代化。可以這樣講,引黃是重鑄華夏文明中的一個環節。」
鄭友三隻是點頭,不知說什麼好。
1995年12月14日,引黃樞紐工地上舉行萬家寨黃河截流成功慶典。晉蒙兩省區的領導,水利部領導都來了。
打一號交通洞,項目經理張啟才天天鑽在洞子里。昨天晚上11點多才出洞,今早6點又進了洞子。到工作面一看,模板支撐得好像不怎麼順眼,用隨身帶著的尺子一量,距離差了兩公分;放在礦山冶建,這還是優良工程,放在水利工程上就不行了。

啟示后的行動

「三國演藝」演出了許多耐人尋味的問題。
「我們來慰問你們,感謝你們,三千萬山西人民永遠不會忘記你們!」他嗓音沙啞地喊著;突然,他抖落身上披著的軍大衣,一個立正,向基坑裡的建設者深深鞠了一躬!
總書記慈祥的目光,從熱烈鼓掌的人民代表們的臉上慢慢掃過。
郭裕懷說:「引黃工程的建設順應民心,順應社會發展的趨勢,是一項橫貫千年的文明大業。改革開放是當代中國物質文明建設和精神文明建設的強大推動器。我們只有全方位改革開放,才能賦予艱苦奮鬥和無私奉獻以新的時代內容。」
引黃工程太艱難了。它的艱難不僅在於工程難度大,籌資難度大,而在於國家經濟體制轉軌變型的大背景下,人們思想上、認識上、觀念上尤其是現存體制上的種種阻力;隨著工程的進展,要統一來自上下左右各方面的不同認識不同想法,甚至比工程本身的推進還要艱難。對引黃工程這樣一個建設周期長、必須幾屆政府緊密銜接、不斷努力才能完成的跨世紀工程,涉及到從上到下的許多部門和機構,而從領導幹部到承辦人員又在不斷調整和交替,這就需要反覆深入的彙報、宣傳和解釋溝通,甚至一次次從頭做起,這才能取得理解和支持。如果不是中央的支持,不是省委的決心、信心和推動這項工程的工作力度,每往前走一步都是十分艱難的。郭裕懷有一次在外為工程奔跑了22天,胡富國就親自給他掛了18次電話,詢問情況,指示工作。郭裕懷想起這些就感慨不已。胡富國在一次會議上還說,這樣一項耗資巨大的工程,「如果將來在質量上出了問題,透了水,我不碰死就對不起父老鄉親!」
胡富國、郭裕懷認為,山西人民盼望水,就是盼望文明,盼望現代化……
「水則載舟,水則覆舟。」【《荀子》】——水最講辯證法。
不僅咬緊牙關,還要勒緊褲帶,喝涼水,啃干饅頭。對面義大利人幹完活回營地喝咖啡,喝威士忌,喝人頭馬,聽音樂,打檯球,電熱器使屋子裡涼暖適中。
「三國演藝」的調查中還提到中國人面臨的「素質挑戰」。說日本熊谷組海外工事總長大冢本夫承包「引大」工程功勞不小,但到1989年日元升值,工程量增大,造成公司承包虧損。按常理,大冢本夫沒有多少個人責任。但他惴惴不安,被迫辭職,不久飲恨身亡。成了「哀兵」的熊谷組人員,面對重重困難,提出「一干到底,決不放棄」,他們改進工作,精打細算,終於扭虧為盈,按期完成任務。
義大利的TBM掘進機幹得正歡,每天成洞幾十米。
「等著吧,會有那一天的。」郭裕懷說,「世界銀行考察團又要來了,咱們得趕緊準備。」……
……
項目經理被總部召回去了。他們的用語比較講究,沒說他在中國幹得不好,而說他「在中國工作比較困難」。
他真的好乾嗎?這樣艱難、艱苦、艱巨的工程啊!
「三國演藝」給引黃工程管理者最大的啟發,就是決不能保護落後,誰也不能照顧,不能通融,誰能把工程搞好我請誰;走門子拉關係送禮送人情,對不起,這一套在引黃工程上不沾;不通過招標,誰也進不來,天王老子寫條子打電話也不行。
胡富國說:「你站起來,鄭友三,讓大家認認你;大家睜大眼睛看仔細,好知道將來誰該向你們交賬!」
賴純久後來還是被「逼」著去太原住院了。老趙寫了個地址給我,我回太原后忙忙亂亂,卻沒顧上去醫院看她。
黃河源自青海巴顏喀拉山的約古宗列渠和多曲,它出崑崙,匯洮湟,納汾渭,容洛沁;它傍大漠,驅流沙,過草原,穿峽谷,九曲十八彎,奔入中州大地,一瀉千里,東歸入海。
焦祖堯
這裏需要看一組使人憂心如焚的數字。
錢正英向郭裕懷建議,派人前去甘肅引大入秦工程考察學習,這對搞好引黃入晉工程十分必要。
李秀卿往洞子深處走。
平魯過去是縣的建制,後來朔州市成立,平魯改縣設區,全區才十萬多人口,竟有近五分之一的人自發來參加引黃奠基典禮,這似乎不可思議。
【焦祖堯:中國作家協會主席團委員、山西省作家協會主席、黨組書記、全國政協委員】
他在白天磨快了斧子,斧子躺在窗台上。
通過新聞媒介把大家關心的問題說清楚,這是一個機會。郭裕懷想找資料,資料沒有帶在身邊,但一些基本數字還記得。他說:「黃河的泥沙,絕大部分來源於中游的水土流失;在萬家寨,河水中每立方米含泥沙只有7.2公斤,到下游,每立方米含沙量就變成38公斤。樞紐大壩修起以後,河水回溯70多公里到內蒙古清水河縣,大壩以上成了蓄水的水庫,泥沙就在水庫里沉積。引黃引的是上層清水,每立方米水中含泥沙只有0.94公斤;中間還有水庫,幾經沉澱,才輸到太原,經過水廠進一步凈化處理,最後進入城市供水系統,完全能符合生活飲用水和工業用水的水質要求。這一點大家可以完全放心,並請你們轉告群眾。我知道大家還擔心一個問題:黃河沿岸各缺水省都在打黃河的主意,將來出現搶水現象怎麼辦?這一點大家也可以放心,因為國家對黃河兩岸各省區從河中取水的數量有明確規定,其中分配給山西的水量是43億立方米。引黃工程年引水12億,加上沿岸一些小型提水工程的引水量,不到國家分配水量的一半,不會對下游其他省區的用水造成影響……」
中國古人對水的性格有許多獨到的認識和概括:
鄭友三給指揮部領導寫信。信中說,各單位都要從自身的實際出發,結合從「引大」考察中引發出的思考,針對性地提出各自的整改方案和對全局工作的建議。鄭友三的信上還說:要解決隊伍適應的問題,重點在觀念、素質、作風和敬業精神上下工夫,一定要抓出成效來……
「如果人類無視於水,那麼人類看到的最後一滴水,將是自己的眼淚!」
但中國人的某些素質和精神,洋人都未必普遍具有。譬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出奇制勝拿出絕招來戰勝困難;譬如在任何惡劣的自然環境面前仍然勇往直前,所表現出的能吃大苦能耐大勞的精神。
白風軍又談起馮萬生。
又規定一天一個圓班【三班加起來叫一個圓班】只能成洞一米,多於一公分也不行。這是為了保證質量和安全。
CMC公司會有機會的,因為南干還要國際招標。他們來中國當然是為了賺錢,但尤納蒂先生把引黃工程視之為一項巨大的文明工程,並以能親自參加為榮幸,卻不純粹是一個商人的眼光。
太原,離火車站不遠的郝庄,朝陽街北三巷,三居委的主任叫嚴新志。
一方面嚴重缺水,一方面卻不知珍惜。
「長河落日圓」,郭裕懷腦子裡忽然跳出這幾個字。他覺得挺有意思。
這麼干他能不累倒?隊里又叫他上醫院。
和世行磋商的結果十分令人滿意,也使人振奮。
但鯀因為沒有治住洪水而被殺。他的兒子禹改變了方法,《禹貢》說他「導河積石,至於龍門,南至華陰,東至於砥柱……北過洚水,又北播為九河,同為逆河入海」。禹不僅疏導洪水入海,還給人民創造了一個良好的生存環境,所以後人對他「廟享千秋」。禹為治黃河三過家門而不入,櫛風沐雨13年,萬年千載為人們傳頌。
明天吧,明天找物價局……
我到上陽坡村去看村民韓致祥。
12月,山西省人民政府將編製出的引黃入晉計劃任務書上報國務院和水利電力部。
我們什麼時候又真的把水視作商品呢?缺水的地方,人們才惜水如金,洗了臉洗菜,洗了菜再用它來熬豬食;有水用的地方,人們就不注意愛惜它了。世界銀行對引黃工程進行考察期間,引黃指揮部編印了多期《每日快報》,其中有一期登了一則頗耐人尋味的報道,標題叫《庫切爾幽了山西人一默》。大意是某日下午,世行專家庫切爾在談罷山西在水資源緊缺的狀態下如何儘快解決這個問題之後,作為結束語,他講了一個小故事。他們下榻在山西大酒店,房間里衛生間的抽水馬桶一天到晚都漏水。作為房客,他們只需交房費就行了,耗水多少是與他們無關的;這不同於打電話和用餐,打電話以分鐘和距離計價,用餐以菜的品種和數量計價,房間里耗水多少都不會與他們算賬。「可是先生們……」
韓致祥70多歲的老娘說,祖上留下這點基業,能不搬嗎?
眼前忽然出現了黃河上的壺口瀑布。
周玉文一聽就在電話里叫喚起來:「好好好,我今天就回萬家寨,就是死也要死在工地上。」
那位當過副縣長,抓了20多年農業卻不知道羊會打呼嚕的寧武分指揮部副指揮閆明德,對山西的史志和地理概貌卻相當熟悉,一些看法頗有見地。
慶典就在樞紐工程管理局旁邊的一塊平地上舉行。平地很小,只能放個主席台,台後就是黃河;建設樞紐工程的上千名職工,只能高高低低遠遠近近站著。
1917年,閻錫山統治山西期間,明智的幕僚提出了引黃入晉的想法,並派人分兩路勘察「引黃入汾」路線。一路「溯忻崞、寧武、五寨而北上」,一路「由靜樂、苛嵐、五寨、河曲而至偏關」,然後「會集一處,互相論證,疊為研究;南旋時更復循嶺繞溪,詳加察度。雖炎暑酷熱,山徑險峻,從不敢心存畏難,稍涉簡略。凡四月而成其事」。這份《山西黃水入汾預測報告》最後得出結論:引黃入汾,從偏關老牛灣開口,引水線路也與今日之設計線路相似。報告結尾寫得激|情洋溢,動人心魄:「中華之運河開於前,外洋之蘇伊士開於後。有不世之偉人,即有不世之奇功,安見黃河無窮之水,不能分其流,以入于汾,大其灌溉乎?其利之普也,不待言矣!……昔人有言,曰黃河之水天上來。使黃水入汾,我等敢從而斷之曰:黃河之利天上來也。禹王治水有功而廟焉,享其後血食千秋;而配禹王廟享者,必今使黃水歸汾之大執事也。」
郭裕懷和古納談得非常愉快。彼此都是真誠的。真誠是彼此理解和諒解的基礎。
胡富國笑著問大家:「認得我嗎?」
「老隊長叫咱嚴細求精,忘了?忘了老婆也不能忘了老隊長的話。」張啟才一邊幹活一邊嘟囔。
按照原設計,在寧武境內有一處隧洞埋深899米,開掘這樣埋深的隧洞會產生岩爆,這種情況是決不允許的,所以必須改線。改線就要先提供地質資料,這樣,省地礦局211隊就上了海拔2500米高的分水嶺,他們要在這兒補鑽。
關鍵時刻,不能允許思想有一點動搖。
工程隊一處在引黃工程招標時中標,任務是修建一級揚水站,包括交通洞和3號引水洞。
爆破工地上有個女炮工班。她們每天要用肩膀把4噸炸藥扛到峭壁的作業面上,往炮眼裡裝填好炸藥后,還要把炮點著,再從軟梯下去。畢竟是女人,開始點炮時有點害怕,一害怕就點不著。師傅叫她們不要害怕,從點炮到引爆,有6分鐘哩。後來膽子大了,一點就著了。那時她們的營地在內蒙古准格爾旗,工地在河對面的萬家寨,每天上班要經鐵索橋,從內蒙古走到山西,下班從山西走到內蒙古,上夜班也是這樣。鐵索橋懸在黃河上空100多米高處,走起來搖搖晃晃。鐵索橋上的風特大。
陳俊生回到北京,就萬家寨引黃工程書面報告李鵬總理和姚依林副總理,認為「水資源缺乏,供需矛盾突出,已成為制約山西國民經濟發展的關鍵性問題……如果山西省水的問題不解決,工農業生產和人民群眾生活將受到嚴重影響,必將影響全國經濟的發展,後果將十分嚴重。解決山西省水的問題迫在眉睫,刻不容緩。」次日,李鵬總理就作了批示:「請計委研究」。第三天,姚依林副總理也作了批示:「送請計委研究,萬家寨引黃可能是條可行之路,可否在今後計劃中加以考慮。」
滔滔黃河為你們作證!

紀念碑上應該刻上他們的名字

調查材料上還提到洋人的敬業精神和科學精神。比如計算洞子的工程量時,中國人習慣將圓周率值取到小數點后2位,即3.14,而義大利人都要取到小數點后10位,即3.1415926535……
有人喊:「胡書記,來扭幾下!」
黃河水流過風陵渡,經三門峽,最終在山西垣曲縣馬蹄窩村流入河南,流入中原,然後浩浩蕩蕩,湍急奔騰直注大海。
白風軍在伊拉克干過三年,他在伊拉克也遇到過這種情況。白風軍指揮若定。
就在省五大班子作出從煤電中收取水資源補償費的決定后不久,國家主管煤、電的部門就先後來電來文,不同意山西的做法。
引黃工程副總指揮、工程管理局局長鄭友三給我這樣介紹引黃工程:在萬家寨建一座90米高的混凝土重力壩,攔住黃河水,這裏就成了水庫,回水至內蒙古清水河縣托克托,庫容8.96億立方米;壩后建一水電站,裝機容量108萬千瓦,年發電量27.5億度。這是引黃的樞紐工程,是龍頭,由山西、內蒙古和水利部共同投資來建設。引水工程則完全是山西的事,分引水總幹線和南干北干兩條洞線,年引水12億立方米。引水線路總長452公里,其中地下隧洞總長237公里,世界第一;南乾的7號隧洞長43.5公里,比挪威「倫達思」工程的引水隧洞長15公里,比英吉利海峽地下隧道還長7.5公里,也是世界第一。
鄭友三站起來,一臉肅穆。
來看看中國人是怎麼乾的。
「……我的崗位在煤礦,我要扎紮實實做好崗位工作,多出煤,出好煤。省里搞引黃工程,我舉雙手贊成。我一直在想,我能為引黃做些什麼。現在引黃資金有困難,我願捐出一個月的工資一千零二十四元四角【見工資條】給引黃工程,請一定收下……」
郭裕懷說:「《山西日報》登這篇文章,決不代表省委、省政府的意見。您看我專程跑來找您,就為了請您給想個辦法。」
這一聲拍得很響。
1960年2月,山西省計委將《山西省關於引黃工程的意見》上報國家計委和華北協作區。
回到山西,胡富國先當省長,后當省委書記。山西的現狀,山西貧困地區老百姓的生活,山西嚴重的缺水狀況,山西改革開放的滯后局面,早就使他睡不好覺了。
胡富國的感謝是出自內心的。樞紐工程的主要任務是建築高90米、長436米的攔河大壩,和108萬千瓦的水力發電站。高峰期有5000多人在此施工,由直屬水利部的萬家寨樞紐工程管理局負責。管理局五個領導,局長周玉文是山東人,其餘兩個是江蘇人、一個是東北人、一個是河南人,五個頭頭五個單身。
但個人和集體捐款的匯單,郵局還是不斷送來。
已擔任引黃工程領導組副組長的副省長郭裕懷輾轉反側,夜不能眠。郭裕懷長期在呂梁地區工作。呂梁是山西最貧困的地區。呂梁的貧困,首先是因為缺水。
庫切爾沒有再往下說,讓「先生們」想去吧。當然決不僅僅是山西大酒店,其他大大小小的賓館、招待所、飯店、餐廳沒有這樣的問題嗎?千千萬萬個家庭里的抽水馬桶、水管漏水的豈在少數?大大小小的企業里,水管、水門、水箱、水池漏水的又有多少?農田灌溉漫灌漫澆損失的水量又有多少?大小城市裡,不僅有長明燈,還有長流水。
「人皆赴高,己獨趨下。」【《管子》】——水的態度最謙遜。
光在偏關一縣,工程就佔地9586畝,拆遷地面附著物7400多處,砍伐樹木5.9萬株。
郭裕懷已經不是省委常委,不在常務副省長的位置上,說話辦事,自然不如過去有「風」;作為政協主席,他不能代表省委省政府,有時難免處於兩難境地。鄭友三曾見過他幾次流淚,不是因為遇到困難,而是遇到巨大困難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和退下來的一些老同志,給予他堅決支持的時候。他雖已年過花甲,但淚腺的功能還沒有退化。
亢龍田是西山礦務局西曲礦綜采一隊的工人,全國勞動模範,全國「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煤炭部特級勞動模範。
單說這揚水站。一級二級揚水站都在山肚子里,經過五級泵站揚水,把水位提高648米,可以說硬是把一條每秒48個流量的大河抬到了天上。
工地的指揮人員把一個手提擴音器遞給他。千言萬語,他該說什麼?
施工合同完善不完善,管理體制是不是規範、科學,監督的機制和手段是否建立和具備;不適應工程要求的,立即完善、規範和強化。
首都新聞界來引黃工地,郭裕懷在接待他們來訪時,說出了他和胡富國交談過的意思。
傳說遠古時候,現今黃河龍門兩岸的黃龍山原是連在一起的,黃河流到這裏被大山擋住去路,只好橫衝直撞,四野奔騰。大禹導水至此,鑿山成谷,此處便被稱為龍門,或叫禹門。
從引黃工地回來后,郭裕懷給鄒家華副總理寫信,信中說:「為了籌措引黃資金,我們已對煤炭銷售和國家目錄電價以外亂收費和亂加價進行了認真整頓,整頓出的不合理費用絕大部分返還給煤炭和電力用戶,僅從1噸煤中拿出1元和度電中拿出1.5分集中於引黃工程,以緩解工程建設投資高峰期資金短缺和世行貸款的配套資金……」
陽泉礦務局一退休工人,自帶鋪蓋,還帶了一麻袋烤乾的餅子,要去工地幹活。勸他不要去,他拿出報紙,說省委要求全省上上下下方方面面大力支持引黃,你們憑什麼不讓我去?我吃飯有乾糧,住宿有鋪蓋,我要為引黃出力。指揮部安排他住下,繼續動員他回去,沒想到第二天一早,他花300元雇了輛「面的」,去了偏關。計程車司機感動了,只收了他150元錢。
毛澤東說:「山西出煤,開煤礦和發電都要用水。山西現在缺水,黃河流經山西一千多里,理應對山西貢獻。因此,引黃濟汾是理所當然的。」
設計引水線路時,這裏的地質條件是清楚的。但隧洞必須過沙礫層。設計人員說,10號洞是地質庫,意思是這兒什麼地質情況都有;還說「搞引黃隧道什麼也不愁,就怕過教兒嫣溝」。
山西人想幹啥?
古納先生表示世行願幫助山西人民辦好這件事。古納先生還介紹說,世界有80個國家面臨嚴重的水危機;今後10年,全世界將花費6000億美元來增加水源的儲備。預計到2025年,世界人口將從目前的56億增加到80億,到那時,生產和生活用水將比現在增加一倍還多。世界銀行已經就此發出警告,除非目前的人口增長得到控制,除非目前對水的低效和不合理使用得到改變,否則在不遠的將來,地球將面臨更為嚴重的水短缺,迄今為止人類所創造的文明將受到威脅!
我知道什麼叫麻潢水:下雨時,雨水流向村裡的低洼處,這裏就成了一個小池塘;天晴太陽一照,水就漸漸變綠,牲口來飲水,又尿又拉,水裡長了許多跟斗蟲。人們把水擔回去,水缸上放一面羅,水從羅上倒下去,把較大的跟斗蟲濾去了,小蟲子還在水裡。後來《光明日報》一位記者到平魯採訪,在老百姓家裡喝了一口麻潢水,禁不住掉了眼淚,回去寫了篇文章《平魯一些群眾長年喝騾糞水》,發表在新華社「內參」上,在社會上引起強烈反響。
郭裕懷有理由感到高興,在這以前,李瑞環和陳俊生來山西視察時,都對引黃工程表示支持。李瑞環說,興建這個工程是完全必要的,山西省沒有水,經濟發展就會受到限制,有了水就可以創造投資環境,吸引外資。
萬家寨一下子在全省揚名,全國揚名。
窯洞的窗框上貼著一副對聯,寫的是「雨露遍神州,桃李滿天下」,這是韓致祥的手書。
他在會上提出,已經出台並得到中央批准的噸煤l元及城市自來水價中收取的水資源補償費,到1998年預計可收取25億元;從1995年開始,整頓省內煤、電運銷的中間環節亂收費之後,再收取噸煤l元及度電1.5分水資源補償費,到1998年預計可收取26億元;加上世界銀行貸款2億美元摺合人民幣17億元,共計68億元,就可以滿足一期工程建設的資金需要。他說,這樣做,不會對全國平抑物價產生多大影響,我們是從運銷環節上拿錢,沒有給煤、電的生產單位和使用單位增加負擔……
1961年9月,水電部明確表態:國家經濟困難,此項工作暫停,資料歸檔不得丟失。
可他躺一躺還得起來,文件、報表他要看,還要閱讀一些專業書籍和專業資料。指揮這麼大的工程,不變成水利行家能行?
浩浩蕩蕩的施工大軍,從全國各地開赴晉西北的萬家寨,開赴引水線路上的各個洞點。
截流比原定日期提前了5天,周玉文一聲令下,從黃河兩岸壩基上對開來的汽車,一輛接一輛把水泥墩子倒到河裡。截流一次成功!
「你是胡書記。」又是齊聲回答。
「引大」工程總指揮說,這浪費的不僅是人力,實際上是金錢!
猝不及防,「呼啦」一聲就圍上來二三十人,七嘴八舌,呼喊的都是一個字:水!他們把電視台的記者當成救星了。
這就是中國人的干法。
韓致祥發了愁,拆舊窯洞容易,蓋新的窯洞就難了。他背不動石頭,也上不了架子。他是個殘疾人。
磋商的結果,取得了完全一致的意見。
曾經創造過空中花園、瑪克篤克神像等世界奇迹的巴比倫,也是因為山上森林破壞,水土流失導致洪水泛濫,土地沙化,到公元前四世紀開始衰落,公元二世紀巴比倫變成廢墟。
李秀卿是福建泉州人,1966年畢業於清華大學,分配到水電六局,先後在四川岷江漁子溪水電站,鴨綠江上的太平哨水電站、太平灣水電站和太平水電站干過。她在水利工地上結婚,先後有了兩個孩子,她帶著兩個孩子輾轉在各個水利工地上。1988年還去伊拉克幹了13個月。
車隊在蜿蜒的山區公路上魚貫而行。積雪尚未融化,黃土高原上銀裝素裹,一派端凝莊重。
各個崗位的技術工人,有沒有上崗證?風鎬手、模板工、焊接工、混凝土工、實驗室操作人員,是不是符合https://read.99csw.com規定級別?一個工崗一個工崗地去查。
從1950年18個人的馬萬水工程組,發展到今天已是1000多人的馬萬水工程隊。
說幾件小事。
閆明德說,人類總是不遵從自然規律受到懲罰,然後再來設法補救。這就是他的結論。
陶魯笳彙報過引黃入晉的設想后,在座的北京市委第二書記劉仁說:「北京市隨著城市的發展,缺水問題將越來越突出。我們想和山西合作,引用黃河的水,這是一個可靠的水源。」
……
他們說,一絲不差就是現代企業精神。
搞工程靠「人海戰術」是不行的,設計不省人力,施工不計人力,返工不惜人力,結果是人力耗了財力;國外憑藉先進科技,大大節省了人力,同時也保證了效益和質量。日、意開掘的洞子全是優質工程,沒有任何人員傷亡,取得了良好的綜合效益。我國工程隊儘管人多,卻有兩個洞子返工,橋涵返工3處,還有數例傷亡。
他們在甘肅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
開山的峭壁下有一間用石頭壘起的小房,夜間,蒙萬海就在這裏棲身。
出來時,經理說:「你們提出的要求是對的,但應該到辦公室來談,在現場說會影響生產。」
怎麼回事?隧洞里襯砌的板塊介面怎麼不大平整?
「胡天八月即飛雪」,何況時值隆冬季節。這地方滴水成冰。
經過6個多小時的顛簸,才到達總幹線10號隧洞出口段,之後又踅進深山,來到義大利CMC工地;從那兒出來又趕赴萬家寨樞紐工程工地。
業餘的勝過專業的,不能說沒有,但畢竟不多。張景瑞他們並沒有絕招,不過是身體貼緊杆子往上爬就是了。用體溫來加熱,線桿上的冰能不融化?事後據說有人議論:這年頭了,竟然還有這樣的工程隊,還有這樣的幹部工人!
讓我們把視點移向城市。
唯一能救山西人命的是母親河黃河,山西人唯一能補給利用的水資源是引黃河之水。
他說,人類走出森林,就是逐水草而居;從漁獵時代進入農耕時代,便開始對大自然進行破壞:墾荒種地,破壞植被,伐木作舟造屋,砍伐森林燒火,水土開始流失,氣候開始改變。
山西每年能用於基本建設的錢也是10個多億,這點錢都已落實到項目,是不能用於引黃的。國家財力緊張,不能給引黃投資,引黃的資金必須山西自己籌措。
上歲數的人們大概還記得,新中國成立初期,中國工業戰線上出現過並駕齊驅的「三匹馬」:機械加工行業的馬恆昌,煤炭行業的馬六孩,冶金礦山建設行業的馬萬水;作為中國工人階級的代表,1951年他們一起到莫斯科參加國際工人聯誼活動。
項目經理啞口了,但又說:「我已經幹了10年水工,請相信我的經驗。」
消息傳到指揮部,指揮部的頭頭也覺得全身輕鬆了。他們相信專家們的那句話:過了教兒嫣溝,引黃線路上打洞子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走過一排排低矮的平房,進了當年徐瑞青住的屋子。屋子很小,放兩張床,徐瑞青和沈鵬舉師徒倆就住在這兒。那時屋子裡沒有暖氣,靠爐子取暖,風大,煙囪倒煙,怕睡熟了會把人嗆著,規定前半夜房門一律開著,到後半夜才能關上。徐瑞青為了讓師傅睡好,關門是他的事。

炮聲在萬家寨響起

王德干是教授級高工,1958年從三門峽干到龍羊峽,大半輩子就是跟著施工隊伍走。家在鎮江,妻子打電話叫他退下來回家去,或者退下來搞搞監理什麼的,收入比當局長還高。王德干說她是「婦人之見」。沒辦法,妻子提前退休,帶了小孫子趕來萬家寨侍候他。他得意地對妻子說:「你知道嗎,我老王可是個福將,我干水利,打一仗勝一仗,不拿下萬家寨樞紐工程,能回家抱孫子?現在你把孫子帶來了,很好;我又幹活又抱孫子,日子過得越發有滋味了。」
那天和鄭友三商量的結果,決定召開一次專門研究質量管理的會議。
其實,中國人是很了不起的。在「引大」CMC工地上有句話:「中國人加現代化管理,就能創造奇迹。」CMC說他們在「引大」工程上創造兩項世界紀錄,一靠「能幹絕活的中國人」,二靠「能出點子」的中國科技人員,三靠義大利的先進管理;關鍵要有第三條,不然,「絕活」和「點子」都變不成現實效益。總工程師對TBM掘進機提出兩條改進意見,第三天CMC就電告美國製造公司,不到一星期美國就派人趕到引大工地,當場按新的意見改進,改進后的掘進機創造出兩項世界紀錄,外國人直誇「中國人了不起」。可見,不是中國人不行,而是管理制度有弊病,是企業人員缺乏現代素質……
韓致祥的三孔窯洞緊靠平魯到萬家寨的公路線,他必須把窯洞讓出。
引黃工程的輪子越轉越快。
為引黃捐軀的還有:水電六局的挖掘工張長生;引黃辦公室水工組工程師肖山;引黃指揮部教授級高工廖舜韶;現場監理工程師範垂輝;鐵三局司機郭思文;……
醫生後來說:王金水的鋪位靠近門口,這裏太冷了,末梢血管因此收縮,大量血液湧向心臟,他的心臟就停止了跳動。
從何籌措?如何籌措?
拿過尺子來量,一量便吃了一驚:按技術要求,每塊5噸重的預製板塊,安裝時與另一板塊的錯台不能超過5毫米,這裏卻平均超過了1厘米!不少板塊上有裂紋!
CMC公司的尤納蒂先生似乎也贊同這種觀點。
胡富國傾聽大家發言之後,掃視著會場,足足有一分鐘時間,然後清了清喉嚨說:「沒意見了?沒意見咱們就這樣定了!」他拍了一下桌子。
實在太值得深思了。
有人計算,要制服塌方,恢復正常施工程序,至少需要一年時間。
如果工程建成后要為建設者立碑,那麼為引黃工程捐軀者的名字應該首先刻在上面。
但另外一段由專業架線工承擔的線路遲遲完不成。原因是天氣太冷,風太大,線桿上結了冰,爬上去滑下來,爬上去滑下來。張景瑞說:「夥計們,這活兒我們來試試怎麼樣?錢還是你們掙,活由我們干,賬記你們頭上。」
中國人不眼氣他們,還笑著說:「在老外眼皮子底下幹活,沒落下笑柄。」
錢正英說:「水利部和山西省聯合召開的山西水資源評估學術討論會,得出的結論是萬家寨引黃勢在必行,這結論是科學的,也是嚴肅的。我們多年來辛辛苦苦做的工作,被某位專家一句話就吹了。別人不了解情況,報紙上登了,還情有可原吧;你們山西的報紙也登,還發在頭版頭條,承認自己並不缺水,還來找我幹啥?《人民日報》都登了,我還能再說什麼?水利部的同志提起這事就很氣憤。」
為了加強施工組織管理,省編製委員會批准,在引黃總指揮部下設偏關、寧武、平魯、山陰4個分指揮部和供電、通信兩個專業指揮部,還設了電信管理總站和外聯處。一個大型工程的現代化管理網路已經形成。
白風軍又說起木工班長鄧遠富……
經理回國前見到李秀卿,說李總監我欽佩你,欽佩你真正把合同當成了《聖經》。
5000年前後發生的事,在華夏民族記憶中保留的東西就越來越多了:
原來背上的衣服和路上的冰雪凍成一體了。吳炳禮在車下喊:「有刀子沒有?改錐也行。」
二百來人,連續5個月單口成洞每月都是100米。
建攔河大壩,在大壩下建發電廠,樞紐工程是整個工程的龍頭;引黃工程是龍身和龍尾。樞紐工程三家投資,山西要拿20個億;引黃工程則全是山西的事,投資要106個億,全部投資,山西要拿126個億。

抓了20年農業的副縣長不知道羊會打呼嚕

食油、蔬菜、鹼面、酒、飲料、月餅、點心、餅乾……
我來到水電四局。
困難不怕!艱苦不怕!條件差不怕!
修建太舊公路缺少資金,有人倡議發動全省吃「皇糧」的幹部捐款,一下子捐了2.3個億。省委說,山西人均收入較低,引黃工程不能再讓大家捐款了,讓報紙把這個意思昭告全省人民。
從這個意義上說,山西人搞引黃,不僅為了解決自身的缺水問題,也是再造中華現代文明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晚上,李秀卿和值班的監理工程師,帶了手電筒和照相機去了。手電筒在拌和料斗中細細照去,竟發現了不應該使用的棄料,當場就下令停機。預製廠的老外負責人不敢做主,打電話給項目經理。

引子

記者將來也要吃黃河水,所以和許多太原人一樣非常關心這個問題。
於是電工出身的一處機動部部長張景瑞帶了幾個人就上去了。這段線要從山頂架到黃河邊上,落差200多米。張景瑞他們定點、測位、刨坑、豎桿、接線,一個月就完成了6公里線路架設。
這很出乎意料,因為地質圖上並沒說有水。

農民懂得大賬小賬如何算

我們一向把水視同山間清風、天上朗月一樣看待,認為它是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可以讓我們盡情使用。水作為生態系統和環境構成的重要元素,是不可替代也不是無限的。有限的水資源需要開發,也是通過人的物化勞動,天然水才能變成商品水。
歷史上一些有識之士,有感於山西黃土高原旱垣連綿,降雨量小,水源缺乏,經常遭受旱災的侵害,致使民生艱難,多次提出過引黃入晉的想法。限於當時的社會和經濟技術條件,這些設想未能付諸實施,卻也充分反映出歷代人民改變山西乾旱缺水加快社會發展的強烈願望和雄心壯志。
水資源的破壞,必然導致土地沙化荒蕪,土之不存,人將焉附?
平魯人這種不可思議的舉止,筆者似乎還能理解。
現在顧不得省委的意見了。引黃與每個山西人有關,與他們的子子孫孫有關,每個山西人就要把引黃當成自己的事情,工程建設的資金有困難,自己豈能在一旁袖手?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徐瑞青了。
白風軍坐在我面前,他才40歲出頭,五官端正,十分俊秀。據說剛來時還是一頭濃密的黑髮,現在卻有了不少白髮。
三孔窯洞給了3200元,圍牆、羊圈、廁所等又給了320元。
李秀卿彎下身子仔細查看,不對了,板塊介面不平整不說,預製的板塊上還有裂紋。
打通一米洞子的費用是:義大利0.7萬元【人民幣】,日本l萬元,中國1.5萬元。工程綜合進度前4年每年進尺2公里,后4年每年進尺14公里;后4年與前4年相比,1年等於7年。
老天為何如此薄我山西?
井上24小時連軸轉。王金水天天往山上送飯。一天做四五頓飯,一天就要送四五次飯。除了送飯還要送熱水。
山西嚴重缺水,山西人要把黃河水引上來。
眼前是沒邊沒沿的梁梁溝溝,韓致祥想起過去怎麼一瘸一瘸翻梁越溝進城去上學的情景。
蒙萬海一口氣把27棵果樹都砍倒了。他說,黑夜我看不清它們,我才能下手啊!
蒙萬海已經67歲,從合作化時候就當村支書,當了30年。現在他不當了,在一個石料場上看門。
那幾下扭得還相當地道。
水是生命的源泉,是農業的命脈,是工業的血液,是推動社會前進和孕育文明的重要因素。

記者擔心的問題郭裕懷並不擔心

一次會議上,胡富國談到一些煤炭運銷煤站有人鯨吞公款時,霍地從椅子上站起,聲音也提高了八度:「老百姓養條狗,也能給他把門看好;我們是老百姓養活的,給三千萬父老鄉親看不好這個家,讓這些黑心腸的傢伙喝老百姓的血汗,我們還算什麼?……」
鄒家華說,山西省委和省人民政府多年來為策劃萬家寨引黃工程所做的努力,是符合山西實際情況的正確抉擇,是具有遠見卓識的明智之舉。
鄭友三始終在一線。他對胡富國的評價是「攬責放權,撐腰鼓氣」。他對郭裕懷的評價是「定計策劃,扶持有加」。他說,上面有這樣的領導,底下就好乾了。
就這麼折騰了幾天,意方再也不敢小看中國監理,從「引大」工程帶來的那股傲氣也沒有了。施工完全按合同條款來,洞子也打得越來越漂亮。
每天都有捐款單寄到引黃指揮部。郭裕懷著急了,在一張捐款單上批道:「應派一名副局長登門感謝並退還捐款;新聞處理也要慎重,如現在接受個人捐款並加以宣傳,就等於號召這樣做。」
「老張性子急,工作雷厲風行。」支部書記馬彥喜對我說,「擔子都壓在他肩上,錢是問他要,工作中出了事是找他。老張不容易哪,高血壓,高壓180,低壓120,一直吃藥。他老婆低血壓,低壓只有45。兩個孩子,老大進高考補習班,老二頑皮,一次跌到灰坑裡,跌壞了腿。老婆照顧不了他們。老婆總是頭暈,走路搖搖晃晃。一次她正在輸液,老張急著上引黃工地,掏出100元錢給了大夫就走;大夫追上去說:『你這樣的人還配做丈夫?』……」
周玉文和他的助手就在現場指揮。郭裕懷問他身體怎麼樣。周玉文說,到了這把年紀,身體上的零件這裏那裡出點毛病不足為怪,回工地比住醫院可能對恢復健康有利。郭裕懷又問截流還有什麼問題。周玉文說,截流倒沒有什麼問題,個人有點問題你也未必能夠解決。說著,低聲附耳對郭裕懷說:「平時顧不上想老伴,生病住了院才想老伴哩!」
郭裕懷說,我們和世行談判,不僅是利用世行貸款彌補工程建設資金的不足;這項大型工程利用外資額度之大,在山西歷史上尚屬首次,這無疑將在世界大舞台上勾勒出山西人民與貧窮落後奮爭的新形象來;也反映出山西省進一步解放思想、擴大改革開放的信心和決心,反映出全省人民儘快改變山西貧困落後面貌的宏大氣魄!
省城已經是萬家燈火,幾條主要街道兩旁掛滿了彩燈。觀燈的人真不少,有的是全家出動。
白風軍是鐵三局六處承包10號洞出口段工區的指揮長。
鄭友三說:「夠我們想的了,夥計們!」
「我沒有名字?」胡富國又問。一時竟沒人回答。突然一個小夥子擎高喉嚨喊:「你叫胡富國!」
水啊!水啊!
按郭裕懷的說法,世行「決定性的考察取得了決定性的成果」。
正在北京參加八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的亢龍田,給引黃指揮部寫來封信。
黃河水從壺口跌躍下來,在石壕中翻騰著,扭動著,急速朝前涌去,像一柄削鐵如泥的利刃,劃開這石質的河床。一方是山石,一方是橫衝直撞的水流;亘古以來,水和石就在此處頑強地較量。黃河在巨大的頑石上鑿開一條數千米長的壕溝,這條壕溝被後人稱之為「龍壕」,直到孟門才進入寬闊的河床。唐代元和八年成書的《元和郡縣誌》上記載,壺口距孟門1000步,約合1600米;如今壺口距孟門卻是3000米。現在的壺口每年仍以三至四厘米的速度向北移動。
手套、鞋墊、背心、草帽、毛巾、皮鞋、洗衣粉、枕巾、肥皂、中成藥……
在萬家寨,不能在女工中提起家庭和孩子,提起這些她們就會泣不成聲。
陶魯笳在成都會議上的彙報和毛澤東的態度,揭開了引黃入晉的序幕。
華夏文明的源頭就在黃河,黃河文明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之一。
這裏正悄悄興起一種新的行業:賣水。從別處擔來水,五角錢一桶賣給你,按這個價,一噸水就是20塊錢,是正常水價的30倍。價格還在看漲。
義大利的CMC公司,帶著他們的TBM掘進機,已經轉移到引黃工地,因為隧洞斷面比「引大」的斷面大,他們平均日成洞37米,最高達到65米。洞子也打得實在漂亮。來參觀的人都蹺大拇指,異口同聲承認「科技是第一生產力」。
有文獻記載的人工運河始於春秋末年,吳國於公元前486年開邗溝,利用一系列湖泊與河道連接,使長江和淮河相溝通,這就是早期的蘇北運河。此後又于「商魯之間」開荷水,把黃淮兩大流域連在一起。戰國時魏惠王于公元前362年開鑿鴻溝,使黃河和淮河有了多條通道。秦統一中國后,開鑿靈渠,連接湘江和灕江,從而將長江和珠江兩大水系連接起來。這樣,黃河、長江、淮河、珠江全部貫通,構成了控制大部分地區的水運網,成為全國的交通動脈。西漢時又開漕渠三百里,把航運網中心引至都城長安;東漢時又把航行中心移至洛陽。三國時曹操又把秦漢時的水運網向北延伸至海河流域的灤河,為以後南北大運河的開通奠定了基礎。
為什麼越富越省,越窮越大方?根子還在科技和管理上……

奠基典禮上出現的意外

考察團的先生們工作得那麼認真,考慮得那麼周詳細緻!原先設計中考慮不周和疏漏的地方他們都提出來了,也拿出了解決的方案和辦法。
沒有笑容,所有人臉上都是陰天,只要刮一陣風就要下雨。
以古納先生為團長的世界銀行考察團,對工程進行了18天的考察。雙方就引水連接段輸水方案、太原市供水系統、機電設備採購、國際招標的工程範圍、水機構設置、水價改革、工程監理、環境評估、移民安置、工期安排等等,進行了極為認真細緻的磋商。一個樞紐,一個引水,一個供水,世行強調工程的整體性。
第一個看到這場面的是徐瑞青的師傅沈鵬舉。沈鵬舉頓覺眼前一片黑暗。沈鵬舉奔過去,黃風中他隱約看見地上有一件黃大衣;再近些,看到他心愛的徒弟躺在地上,手裡握著的手電筒也被壓扁了!
山西全年需水78億立方米,目前可供水量53億立方米【只能說目前,這個數字正越來越小】,缺水量達25億立方米。問題怎麼解決?靠天,天不靈:山西地處內陸,屬溫帶大陸性氣候,夏季受西太平洋副熱帶高壓的影響,冬季受蒙古冷高氣壓的控制,乾旱少雨,老天不可憐你;叫地,地不應:長期強化【或叫掠奪性】超采地下水,使地下水採補失調,水位連年急速下降,地面下沉塌陷。女媧能夠補天,這地又有誰能補呢?
沈鵬舉無法相信眼前這一切是真實的。他暈倒在地。
「當官避事平生恥」,他手書的七個大字的長軸就掛在他的辦公室里。

把合同當《聖經》的女總監理

「認得。」工人們齊聲回答。
炎帝神農在河東【今山西運城地區】嘗百草,一日而遇七十毒,成了華夏民族的醫藥之祖;
郭裕懷回到太原,就給省委、省政府彙報。經過充分準備,討論會在太原召開了。中央書記處農村政策研究室、國務院經濟技術社會發展研究中心、國家計委、經委、科委、地質礦產部、城鄉建設環境保護部、煤炭部、化工部和山西省委省政府負責人,和有關科研單位、高等院校的專家學者200多人參加了會議。會議得出的結論是:山西缺水嚴重,形勢十分嚴峻,興建萬家寨引黃工程刻不容緩!從長遠和全局考慮,這是一項重大的戰略措施!從第一次水資源評估會到第二次缺水綜合對策研討會,中間隔了五年時間;第一次得出的結論是「勢在必行」,第二次得出的結論則是「刻不容緩」!
郭裕懷侃侃而談:「黃河出現斷流都在下游地區。引黃工程的取水口萬家寨位於黃河大北幹流上段,據實測年平均流量為790億立方米/秒;萬家寨水利樞紐建成后,過水量年均249億立方米,引黃工程每年從黃河取水12億立方米是完全可以保證的。」
是月,請來了蘇聯水利專家薩哈羅維奇,老薩給計劃中的引黃工程潑了一瓢不冷不熱的水。
在場的新聞界朋友頻頻點頭。
柳林縣成家莊寶成希望小學的孩子們,用他們積攢的零花錢,買了35塊毛巾給指揮部送來,附信中說:「用我們的毛巾擦擦汗,可以解除一點疲勞,加快工程建設速度,使山西人民早富起來。我們成家莊土地貧瘠,經濟落後;禮品雖少,望叔叔阿姨們收下我們的一點愛心。」
老外也挺會耍小聰明,派人來找李秀卿,說TBM掘進機在你們國家使用還剛剛起步,我們請來了你們國家的四位專家,研究機器的使用規程規範如何適應中國的情況。你們是不是去見見呢?
女炮工說,生活再苦,工作再累,都能習慣,都能適應,就是想孩子,想老人,時間越長想得越厲害。
指揮部已經從美國買回一台TBM掘進機,與義大利CMC公司使用的一樣,準備在全面施工中攻南幹線使用。機器還躺在庫房裡,人員正在培訓。
……
彈指一揮間,15年過去了。
「你們的經理先生呢?」
山西水資源的主要補給來源是降雨。河川徑流量與降水直接有關。全省平均年降水量僅有534毫米。天上降下的這點雨,山西人能用了也好,實際上大部分都流人了黃河。從南到北的一千余公里中,有偏關的偏關河、汾河等共13條幹流河道入注黃河。山西降雨大都集中在七、八、九三個月,雨後洪水挾帶大量黃土流入黃河,每年流入黃河的泥土達5.4億噸。
過沙礫層不能打眼放炮,只能用鎬一下一下刨,而且隨時都會塌方。
硬是咬著牙挺過來的。年逾花甲的潘秀岩開玩笑說:「夥計們,我的牙不頂了,只能吃豆腐了。」人們問他,好好一口牙怎麼就不頂了?他說:「那些天,我把一口牙都咬碎了!」
有人勸他:當你的政協主席吧,比你干引黃輕鬆多了,想出去走走就走走,晚上睡覺不會被電話驚醒。搞引黃風險太大,搞不好挨千世罵名!
他又在說他們的工人了。他說:「我們的老工人,一年350天在洞子里干,他們日漸衰老,脊背彎了,走路慢了,頭髮白了,家屬不能照顧他們。我常常心裏難過……」
李秀卿微笑著說:「我們這裏任何一個監理,至少都是幹了20年以上水工。干多長時間並不是標準,我只認合同技術文件這一個標準!」
每班8小時工作,日本有效利用7.5小時,義大利7.1小時,中國6.5小時;日本以分鐘為單位安排工序,管理到人,義大利用電腦銜接20個工種、14個工序,中國施工以小時為單位組合工序,對個人沒有時間要求,節省或浪費幾分鐘幾十分鐘,不當回事。時間上過於「寬鬆」,幹活必然拖拉,返工也好,傷亡也好,似乎都是難免的,甚至有人看做是正常的。
白風軍說:「曾經請義大利人來過沙礫層,給多少錢他們也不幹。他們的洞子進口處是黃土,歐洲就沒有黃土,TMB掘進機能對付石頭,對付不了黃土,他們又不會錨噴,只好請我們去干。我們去了,每天干12小時,給他們幹了15米。考慮中國人的形象,不掙他們的錢,只收成本。我們干,他們來看,也看不出奧妙:配料成分、乾濕度、怎麼加附合劑,不能讓他們白白拿去,這也是知識產權。」
「市場經濟,咱們靠質量求生存,靠質量求信譽,況且這引黃工程是為子孫萬代的事。」張啟才繼續發揮,「老隊長另一句話還記得不?『苦幹加技術,石頭變豆腐!』要質量,光憑苦幹和責任心還不行,技術上必須過硬!」
我們從許多典籍里都能看到這方面的記載。
1993年5月22日,山西萬家寨引黃工程奠基典禮在平魯城外五公里處的一塊農田裡舉行。
「君子之交淡如水。」【《莊子》】——正常的人際關係應似水。
在談到全面加強質量管理時,郭裕懷說:「高質量的全優工程是每一個環節每一道工序一點一滴干出來的,而不是檢查出來的;必須從每一個環節、每一道工序、每一工位做起,都要嚴格按法制、按合同、按規範和技術規程辦事。進度必須服從質量,否則進度就沒有意義。施工單位是要講效益,但效益必須服從質量。質read.99csw.com量出了問題,一定要追究你的法律責任,讓你賠得傾家蕩產。對於已發現存在質量問題的工程部位,如果沒有十分把握的補救措施,就必須以壯士斷腕的決心,令其徹底返工!」

我們祖先選擇的是抗爭

監理毫不含糊履行了自己的職責。意方項目經理卻仍不服氣,他不能在中國人面前丟份。
白風軍又說:「我常常想,世上任何奇迹和美好的事物都是人創造的。一項浩大的工程,所有的材料中,人才最重要。鋼材再貴是有價的,只有人才是無價的,有專業特長的人更是無價。你看我沒有學歷,沒有文憑,搞不了別的創造,這一輩子只能打洞了。」
「水者,准也,准平物也。」【《釋名》】「授萬物而無所前後,無所私而無所公。」【《淮南子》】——水的作風最公平。
作為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引黃工程總指揮的郭裕懷,大概是山西省若干個最忙的大忙人之一了。每天深夜回家,一頭倒在床上,真不想再起來了,畢竟是年屆花甲的人啊!
李秀卿到了義大利人的施工營地【他們在這裏接待中國的水利專家,沒讓專家住到縣城的賓館去】,和四位老專家談了一個下午,又請他們一起到隧洞里複查了一遍。
從農業社會進入工業社會,人們對自然界的破壞和遭到自然界的報復更加厲害。
內蒙古鄂爾多斯高原上的毛烏素沙漠中,有一座古城的廢墟。在北魏時期,它是大夏國的都城,那時草灘青青,河水蜿蜒,田連阡陌,牧業興盛。由於長期盲目墾殖,過度放牧,造成水土流失,土壤沙化。到唐代這座改名為夏州的名城已在沙漠的威脅之中;到了宋朝,百姓已無法生存,只好廢棄它遠走他鄉。以墨西哥尤卡坦半島為中心,遍及中美洲的古國瑪雅,公元前800年就有了相當先進的文明。後來,這個古國一下子消失了,神秘的遺迹成為後人始終難解之謎。但答案終於找到了,根據美國1984年發射大地衛星5號拍攝這一地區的照片分析,西伊利諾大學一位考古博士得出結論:過分追求眼前利益,利用水和土地的方法失誤,是瑪雅文明消亡的一大原因。
「犧牲」,詞典上的權威解釋是「為了正義的目的捨棄自己的生命」。
義大利的項目經理再也無話可說。
蒙萬海是全村第一個種海紅果的,縣裡農牧局果樹站的人來教他,他學會了。後來村裡發展了20畝果園,也是在他的帶動下。
有一次搭便車回河曲老家,路前方有一輛車拋錨了。他讓停車,下去幫人家修好車才上車趕路。
我又到葛家山村去找老支書蒙萬海。
加拿大CIPM公司的邁美加博士來看過洞子,蹺起大拇指說:「三局人OK!三局人OK!」
溫福亮說:偏關縣委、縣政府和11萬偏關人民對引黃的支持是出自內心的,他們在某些方面作出的犧牲不能說不大。他們知道工程完成後將會使偏關發生怎樣巨大的變化。
「水之道,大不可極,深不可測。」【《文子》】——水的胸襟最廣闊。
李秀卿拿出停工令,說要親自交給項目經理。
這就是萬家寨引黃樞紐工程的建設者!他們把自己的汗水、心血和淚水與鋼筋混凝土一起澆築攔河大壩,在截流成功的慶典會上,要他們「控制一下」自己的感情,那是容易的嗎?
中國西部最大的水利工程是「引大入秦」工程:引大通河的水入甘肅的秦王川。「引大入秦」主幹渠投資15億元,經過多年奮戰,即將貫通。這個工程由中國、日本和義大利三國承包修建。
……
錢正英說:「這事兒我反覆想過了,我們兩家再開一次會吧,這次會就叫『山西省水資源緊缺綜合對策討論會』,除了上次到會的專家學者,把全國著名的水利專家都請來,會議的規模要比上次大一些,尤其要請清華大學的張光斗教授,他是我國最大的水利權威……」
1958年8月,中央在成都召開工作會議。當時的山西省委第一書記陶魯笳向毛澤東彙報工作時說:「山西同北京商量,為了解決工農業缺水問題,我們有一個共同的雄心壯志,想從內蒙古的清水河岔河口引黃河水200個流量,100個流量經桑乾河流入官廳水庫,100個流量入汾河。科技人員經過勘察,已提出線路的初步設想。」毛澤東聽了表示同意。毛澤東說:「我們不能只罵黃河百害,我們要改造它,利用它。其實黃河很有用,是一條天生的引水渠。剛才你們談的,算什麼雄心壯志?不過是古人的遺願而已!你們去查查班固的《漢書·溝洫志》,漢武帝時就有人建議從包頭附近引黃入燕,東注之海。」毛澤東又問陶魯笳,你們山西有個聞喜縣,你知道為什麼叫聞喜?陶說不知道。毛澤東說:「漢武帝坐龍舟到了這裏,正好傳來在百越打了大勝仗的捷報,漢武帝就給這地方起名叫『聞喜』。那時漢武帝能坐龍舟在汾河上走,可見當時汾河水量大得很喲。現在汾河水幹了,我們愧對晉民呀!」
這是山西有史以來建設規模最大的工程,引水線路穿過的都是崇山峻岭,工程艱巨性和技術複雜性可想而知。大斷面引水隧洞佔線路總長的三分之二。引黃工程是封閉式輸水系統,泵站又是串聯運行,運行情況和水流過程都十分複雜,需要採用先進的自動化系統,對全線進行監測和調控,這種自動化控制系統需要具有遙信、遙測、遙控、遙調四種功能……
韓致祥拿出拆遷的協議書給我看,他在那上頭按著大紅手印。
電視台幾個記者扛了機器去找嚴新志,想了解那兒的缺水情況,路上碰到一個近七十歲的退休工人。
……
不是口頭邀請,一個個上來動手拉了,那份情真意切,那種急迫,記者不知去誰家是好。
白面、大米、小米、蘋果、板栗、核桃……
如此艱苦的條件下要完成任務,後勤支援就特別重要。他說,不用操心我,堅持幾天就完了。

跑斷腿的居委會主任

鐵道部第一工程局是五十年代修寶成路的主力,工程局基地在西安。中標來引黃工程幹活的大都是四川人。從「天府之國」到山西,到山西的晉北,到晉北的偏關,到偏關的南堡鄉大黃溝:這裏原來有五六戶人家,十多年前就搬走了。有幾孔石砌窯洞,是當年學大寨人們在這兒砍樹時蓋的,沒窗子,用石頭堵住,門一關就漆黑一片;窯洞四周凈是縫隙,「針眼大的洞,笆斗大的風」,一颳風四周都往窯里灌風;沒水沒電。南干4號洞的01號支洞就在附近,這是他們的工地,他們只能在這裏棲身。住進去不久就下了大雪。大雪封山,幾十個人被困在山裡一個多星期,出不去,外邊人也進不來。開始還有點煤,能燒點水,煮點挂面,後來煤也沒有了,糧也沒有了,水也沒有了,幾十人在炕上躺了三天。他們用電台和西安基地聯繫,西安基地再和引黃指揮部聯繫。寧武分指揮部立即帶了糧食、煤炭和水趕去,還帶了醫生和電影放映隊。小夥子們從炕上爬起來,抹去了眼淚又笑了,說他們領教了山西偏關這個地方,又說從海拔幾十米幾百米的老家來到海拔一千多米的偏關,他們都「提拔」了……
披星戴月、櫛風沐雨、頂暑冒寒、舍妻別子,不能使自己盡孝于高堂,難以讓子女承歡于膝下的萬千引黃將士們,你們正在書寫瑰麗的中國新文明史中的一章;你們將功昭日月,名垂千秋!
千軍萬馬已經開上了引黃工程的戰場,從萬家寨樞紐工地到總乾渠各個工點,還有南干北乾的部分工點上,隆隆的風鑽聲,炮聲,挖掘機聲,大噸位載重車穿梭往返發出的鈍重的聲音,石料破碎的聲音,開山爆破震耳欲聾的聲音……鋼鐵轟鳴,晝夜不停。
嚴新志家裡也排滿了盛水的缸缸瓮瓮,罈罈罐罐。嚴新志說:「我當了二十多年居委會主任,就是給大夥跑水,別的什麼也顧不上,大夥也沒意見,還有啥比吃水用水更當緊的!你們看我,二十多年來頭髮跑白了,腿也跑斷了,牙也跑沒了!水一來,我挨家挨戶叫大家接水;後來成了習慣,晚上一點鐘以前叫睡也睡不著。大夥怨自來水公司,說他們偏心眼。自來水公司也是沒辦法,他們那兒也沒水,拿啥給你送?」
師徒兩人在一起住了幾年,話好像還沒說完。師傅回來晚了,飯已經打好熱在爐子上;師傅夜班回來,洗臉洗腳水已經打好。師傅家在產糧大縣臨猗,每年要回去收麥子,他說你回吧師傅,這裡有我哩。師傅靠在鋪蓋上休息,他泡好茶端過去,坐在床邊和師傅談技術,談車輛維修和保養。他不止一次開玩笑說:「師傅,我要把你肚裏的東西都挖出來。」
韓致祥想起腳下馬上就要修一條寬闊的馬路,孩子到城裡上中學騎車子不消一個小時;韓致祥還想,把黃河水引上來,村子變富就沒有問題,到時候學校的困難都能解決。
回來就開會,把跟班領導、支模工、質檢員、技術員統統叫來。今天的事兒不能這樣過去,你們幹活的、檢查的、跟班的就沒有發現?發現了為什麼不制止?為什麼不糾正?你們說說,能對得起老隊長?能對得起山西老百姓?……哦,都說對不起,挺好;那再說說,以後咋辦?光說個對不起不行……
有人說,山西人真敢想敢幹啊!
1961年,馬萬水積勞成疾,過早地離開了這個世界;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工程隊,接過他手裡的旗幟,繼續征戰在地層深處。
「都說引黃是山西的救命工程,生命工程,」郭裕懷在會上說,「生命工程的生命在於質量。引黃工程就像人體上的大動脈血管,血管一旦破裂,肢體就會枯萎。所以,高標準高質量地創造全優工程,這個要求必須深深刻在每個引黃指揮員和建設者的心上,使每個人確確實實有沉甸甸的歷史責任,感到吃不香睡不著的壓力。我們必須對人民負責,對歷史負責!我們必須真正做到嚴字當頭,一絲不苟,萬無一失,不留隱患!」
主持人宣布會議開始,鑼鼓聲、鞭炮聲還是停不下來。
江澤民總書記來到山西代表團,和代表們一起討論政府工作報告。
黃河從偏關老牛灣進入山西,飛騰直下,像一把利劍劈開秦晉高原,在相距數百米的兩山之間,一路咆哮如雷,勢如千萬條蛟龍,到山西吉縣龍王山一帶,驟然收口,倒懸傾注,直垂河溝,跌入30米寬的谷壕之中,落差達30多米,只見巨浪翻滾,急流射壁,像無數猛獸在咬噬搏鬥,驚濤怒吼,聲震數里可聞;一團團煙雲水霧騰空而起,在陽光中出現了七色彩虹。這就是壺口瀑布。
幾天以後,王茂林、胡富國等高高興興去北京參加全國人大八屆一次會議。
又進一家,看吧,屋裡所有的缸、瓮、盆、罐里都盛著水。主人說,有時四五天不來一滴水,不攢點水咋辦!沒辦法,只能跑到幾裡外的軍分區去弄點水回來。水比油還金貴啊!
「本世紀中葉以前的戰爭是國土之爭,七八十年代的戰爭是能源之爭,21世紀的戰爭,將有可能因爭水而引起。」
1958年10月10日,山西省引黃查勘隊在太原成立。
白風軍說:「過完沙礫層,從洞子里出來,突然覺得天藍了,風輕了,突然覺得全身鬆快了。」
打進一米後面便立即襯砌發碹;襯砌的厚度規定是85公分,他決定增加到一米。
萬眾一心搞引黃!
其實,鄭友三也知道郭裕懷連半口氣也松不了。
回到太原,是元宵節的晚上。
山西水資源的嚴重匱乏,不僅嚴重影響城鄉人民的生活用水,更嚴重影響到工農業生產,嚴重製約了山西經濟的發展。太原化工公司的7BA機組,每小時需用水550立方米,因供水不足,無法開機,每天支付貸款利息就高達10萬元。太原合成氨廠,因供水不能滿足設計要求,不得不遷址到長治潞城。大同市為了保證供應京津用電的發電二廠正常生產,只能對大同糖廠限制供水,迫使糖廠在產品供不應求的情況下限產限銷,還不時要向當地農村求水救急。類似的情況不勝枚舉。
晉城市晉普山煤礦機電四隊工人張保奐匯來一千元;
炮班5個姐妹的孩子都不在身邊,說起孩子就抱在一起流淚。上工路上還在流淚,一到工地,抹去眼淚就背起25公斤的炮箱,攀著軟梯上懸崖。有時還互相開玩笑:「別哭了,天上要下雨了,還怕水少啊!」
中國人怎麼乾的,我們再來看看馬萬水工程隊。
我去樞紐工地找周玉文,周玉文去北京了。
「引黃」的想法,兩千年前就有人提出過;兩千年來沒有人敢幹的事,今天的山西人卻要在幾年內把它干成,山西人的想象力是不是太豐富了?
「黃河西來決崑崙,咆哮萬里觸龍門。」
睡不著,披衣起來,抽了支煙,伸手去抓電話,想起已經是深更半夜,又把電話放下。
村裡20畝果樹,在他的帶動下也都砍了。

不是因為山西人性子急

塌方損失了150萬,上面只追加30萬,其餘要自己消化。
「引大」工程1976年就動工興建,到1986年幹了10年,都是中國人自己干。因裝備和管理落後,每年上近萬名勞力,耗費6000萬元,10年只打了近10公里隧道。照這樣的速度打下去,打通主渠道就得70多年。1986年公開向國內外招標承包,日本熊谷組和義大利CMC公司中標。日本熊谷組用54個刀頭的懸臂掘進機打隧洞,平均日進尺6米左右;他們不搞常規支護,直接噴塗混凝土,省工省時,24名日本人加上480名中國人,用5年時間打通了當時我國最長的隧洞——15.7公里的盤道嶺隧道。義大利人用美國TBM大動力雙護盾全斷面掘進機施工,開挖、襯砌、灌漿一條龍,日進尺50米,300多人,18個月建成了兩條總長27.3公里的隧洞。中國在1986年也上了名牌鑿洞隊伍,這支隊伍吃苦耐勞,能打硬仗,但用老辦法打鑽爆破襯砌開洞,日進尺只有2米左右,六七千人一直干到1994年,才完成主幹渠的一半工程;而日、意兩國的施工隊,在1992年已完成主幹渠的另一半工程。
襄汾縣母子兩人來到郵局給指揮部匯款512元,匯款人一欄里寫的是「農民」,附言中寫「母500元,子12元」;
人們都散去了,郭裕懷踱到窗前,放眼看去,遠遠近近高高低低的建築一直蔓延到西山腳下,西山頂上懸著一輪金黃的落日。
陶魯笳說:「山西十年九旱,金木水火土,就是缺水;如果解決了缺水問題,旱澇都不怕,山西也能和四川一樣成為『天府之國』。我們也設想過,引黃入汾,使汾河不但可以保證太原的用水,而且可以有灌溉之利,舟楫之便。」.
幾天以後,郭裕懷和鄭友三趕到萬家寨,想把施工隊伍集中起來,給大家鼓鼓勁。但見黃河兩岸,排著兩條大噸位的汽車長龍,一輛輛首尾相接,每輛車拉一個10噸重的水泥墩子。一切都在緊張有序地進行著。
五大班子的負責人在充分交換意見后,認為這是可行的,是沒辦法中的好辦法,一致表示同意。
郭裕懷覺得這個建議很好,迅速作了安排。
所以,郭裕懷說古納先生的觀點和建議很對我們的胃口。
她起草了停工令,列印好,親自給他們送去。
至於唐代李冰修都江堰使四川成了「天府之國」而血祭千秋的事實,那就盡人皆知了。
我們從引黃指戰員身上,都能見到這些品質和性格。
後來粗略統計,來參加開工典禮的共二萬六千人,其中一萬九千人是自發來參加的,最遠的來自五十多裡外的村莊,他們五更天就動身了。
水電六局的基地在丹東,李秀卿的家也在丹東。她是水電六局的總工程師。
通過他們設在北京的辦事處,請來四位全國有名的水利專家,想讓他們說服李秀卿,撤回停工的指令。
水電四局的司機王海,駕駛著大噸位卡車在黃河邊上奔跑。車太多了,黃土路面碾成的浮土有一尺來厚,汽車在土浪中前進。突然颳起一陣狂風,黃土鋪天蓋地,蒙住了汽車的擋風玻璃。什麼也看不見了。汽車翻下了懸崖,王海連最後一句話也沒留下。
潘秀岩日夜不離工地,坐鎮指揮。他躺倒了,醫生只能到「鉚山」現場給他輸液。
為了以後工程的順利進行,已經定了兩個隧洞,進行試驗性開掘,這叫「預開工,試驗洞」。不能說山西人性子太急,實在是等待得太久了。
1993年2月22日,國家計委報送的《關於審批黃河萬家寨水利樞紐和引黃入晉工程可行性研究報告的請示》,終於獲得國務院批准。報告中工程總工期定為8年,其中施工準備期為2年,施工期為6年。
李秀卿把手電筒遞給項目經理:「請經理先生自己看吧!」
大雪封山,公路上的雪被車輪碾軋成冰。工程隊一輛拉渣的重車上坡,輪子打滑,熄火后再也發動不起來。路面不寬,這輛拉渣車趴在那兒,所有通向樞紐工地的車都被堵住了。
不允許轉包,所有二級承包的施工單位一律砍掉;轉包單位如果不執行,那就請你一起開路。
鐵十二局三處承包的9號洞,因五寨縣發生5.7級地震,洞子塌了;洞子離地表40多米,一塌就成了大坑。禍不單行,沒幾天10號洞離洞口110米處又塌了,出現了一塌到底的通天大塌方。
韓致祥現在教著6個學生,6個學生卻是三個年級。校舍就是一間窯洞。冬天學生們上炕,他在底下教書;天氣熱了,學生下炕來,他還在底下給他們上課。窯洞的牆皮都剝落了,發碹的窯頂上石片也有些鬆動。這是危房。
談判沒有結果。
水利部水電六局組建的監理公司,進駐引黃總幹線各施工單位。
兩天以後,會議通過了《關於興建萬家寨引黃工程的決議》。引黃既然反映了山西人民的意志、願望、情緒和要求,人民代表當然要熱烈支持;代表們還就工程的困難和如何解決這些困難,提出了意見和建議。
「擊之無創,射之無傷,斬之不斷,焚之不燃。」【《淮南子》】——水的意志最堅忍。
白風軍說:「我們不過是領著干,真正幹活的是工人,真正創造價值的是工人!」
古交鋼鐵廠一個叫薄昌紅的退休工人,一下子送來一萬元現金;
徐瑞青樂於助人。別人有事著急,他比當事人更著急。別人開的車輪胎爆了,他停了自己的車去幫助換輪胎;輪胎癟了,他幫著打氣;螺絲鬆了,他幫著去擰緊;發動機熄火了,他幫著去找原因,找出原因又幫著檢修,故障都排除了,人家把車開走了,他才上自己的車去幹活。下工回到駐地,吃飯時他也端著碗在別人的車前轉來轉去。人家說他的車好像有點毛病,他馬上放下碗鑽到車下去檢查,這裏敲敲,那裡打打,發現了毛病就讓把工具遞給他。徐瑞青經常吃冷飯。
涉及到老百姓的事,胡富國這人就好激動。
人們似乎聽到了胡富國拍桌子的聲音。
胡富國後來在講話中說:「你們吃這麼大的苦,在樞紐上幹得這麼好,我真不知怎麼感謝你們!」

咬著牙「鉚山」

放了學韓致祥就蹲在窯洞門口發愁。
他對果樹有感情,他下不了手。
蒙萬海說:「和國家還算什麼賬哩,沒國你能有家?」
就是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引黃工程進展神速,只因為大家心裏有一個共同的聲音:山西太缺水了,要儘快改變這個局面,只有這樣干,也必須這樣干!
嚴新志來了。嚴新志原來是個老太太,五十八九了,個子不高,黑臉,牙掉了兩顆,一頭花白頭髮。嚴新志來給記者解了圍。
李秀卿來到義大利CMC公司承包的總干8號洞。
黃河被大壩的壩基截住了,滔滔黃水順著護堰從壩基上的幾個出水口一瀉而下。
壺關縣有一個叫王晉生的退休工人,托申紀蘭捎給省政府一萬元,轉給引黃工程。退休以後,他在長治街上給飯店洗碗、掃地,幾年下來攢下這點錢。他說,我有退休金可以維持生活;引黃需要錢,這點錢拿去買水泥鋼材比我留著有價值。

從「勢在必行」到「刻不容緩」

捅完爐子,他躺下去就沒有再起來;人們發現他時,他的身體已經凍硬了。
郭裕懷發愁的仍然是資金問題。
胡富國對主持人說:「鑼鼓鞭炮是表達大家的心情哩,讓他們再敲一會兒吧!
毛澤東博聞強記,記憶力真是驚人!陶魯笳回來著人查閱《漢書》,其中《溝洫志》篇中確有記載:「武帝時,齊人延年上書言:河出崑崙,經中國,注渤海,是其地勢西北高而東南下也。可按圖書,觀地形,令水工准高下,開大河上嶺,出之胡中,東注之海。如此關東長無水災,北邊不憂匈奴,可以省堤防備塞、士卒傳輸、胡寇侵盜、覆軍殺將、暴骨原野之患。天下常備匈奴而不憂百越者,以其水絕壤斷也。此功一成,萬世大利。」當時引黃的目的,是想用河道阻止匈奴南侵,同時也起到分洪的作用,減少黃河下遊河南、山東一帶的洪澇災害。武帝納言,遣數萬士兵開挖渠道。後來由於河道變遷,致使渠道廢棄,工程失敗。
張啟才大喊一聲:「誰支的模板?」還沒等人吱聲,拿起大鎚就「哐哐哐」地砸了。
半夜裡,他提著斧子進了果園。
下一輪國際招標正在準備,到時候要「多國演藝」,郭裕懷能不著急嗎?
郭裕懷還說,今後引黃工程每個工地都要立一塊碑,刻上施工單位名稱、負責人、總工程師和主要技術骨幹以及監理人員的姓名。郭裕懷說:「它將警醒每個參加引黃工程的人:質量好是功德碑,質量不好就是恥辱柱,決不要留下千秋百代的罵名!」
沒有水,生命不能存在,發展更無所依;有了水,就有文明,就有富裕,就有社會的進步和繁榮!
李瑞環說,你們山西給國家作了大貢獻了,全國人民都要感謝你們,山西人應該自豪。可是沒有水,煤炭也不能再發展了,其他事業也都上不去了,所以這引黃工程就得搞。
不是鼓勵超額完成任務,而是嚴格限制進度。白風軍真反常得可以!
兩個人連忙鑽到車下,用刀子用改錐把凍結在冰上的衣服一點點割開,然後把他從車底下拉出來,又把他抬上駕駛室
引黃是改革開放的產兒。引黃工程的領導體制、管理體制、運行機制的改革,業主負責制、項目競爭制、工程監理制的真正確立,必須從思想觀念的深層解決問題,這就要向國內外成功的實踐和經驗學習借鑒。

淚腺功能沒有退化

一組令人憂心如焚的數字

突然,一輛翻斗車倒車時向他壓來!車型大,駕駛室高,車前車後有一段地方司機看不到。徐瑞青當時正在「盲區」里。
山西十年九旱,天下共知。從司馬遷《史記》里記載的周惠王五十六年【公元前661年】晉國大旱到1992年的2653年間,共發生旱災1000餘次。從各個歷史階段來分析,古代平均4.8年一次,近代平均1.4年一次,現代平均1.3年一次,這反映了近代以來由於生態環境不斷趨向惡化,工業的發展和人口猛增,加劇了水資源的匱乏,導致了旱災頻繁。
還是1958年的成都會議,在毛澤東的休息室里。

是把夢想變成現實的時候了

從1994年6月干到1995年8月,總算過完了367米沙礫層。從進洞子算起,他們幹了3年,3年中沒有出現任何事故。
世界上的幾個文明古國,無不得益於河流的滋潤與哺育,如尼羅河下游的古埃及,恆河流域的古印度,位於底格里斯河和幼發拉底河流域的古巴比倫。

「古納先生的觀點和建議很對我們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