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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終局 第三十二章 玩家

第三部 終局

第三十二章 玩家

「如果約克不是Y,那誰是?」警官堅決地問下去。
警官擺了擺手:「好吧,那是告訴我們——你——他瘋了。」
沃爾特被釋放了。有人對他作了「證據不足」之類的解釋,而他似乎充耳不聞;獲釋對他來說根本無所謂,好像既理所當然又可有可無。出獄前他被帶到衛生室,領出了他自己的衣服(衣袋裡還藏了二百美元現金),然後突然被帶進一個放著帕西沃的卧床,而床上躺著帕西沃·約克的房間。
沃爾特身後沒有派人跟蹤。沒有這個必要。他受到的是全方位的監視。這種監視的方式幾乎會引起來自本市、本州、聯邦政府乃至國際安全組織的嫉妒——他們為來訪紐約的赫魯曉夫或卡斯特羅布設的令人心驚肉跳的保安措施也不過耳耳。
「並不荒唐,」埃勒里刻意放慢速度加重語氣說,「這種說法完全成立,爸。我可以證實。我會進一步推論出來。我會把您引導到他那裡去的。」
「上帝,」埃勒里說著點了點頭。他站起身,拿起兩人的空酒杯走到吧台前,「就是這個,讓我想到了『上帝』。我知道在《舊約》中關於耶和華的兩種拼寫:Jehovah和Yahweh這使我聯想到JHWH以及那個y。」
警官默不作聲。
「還不夠遠,爸。」
「你給我慢下來,埃勒里,」老人低聲說,「有點條理好不好,看在我的分上。這和小狗直立倒退的戲法有什麼干係?」
「你看,咱們能不能別再玩兒了?已經沒有人剩下了!」
「我的兒子,」警官嘆了口氣說,「我想我都成了迄今為止最好的跑堂的了(waiter:招待員,亦為「等待者」,慎怪埃勒里總讓他等候下文)。」
關於這次邂逅的報告不可能做出什麼精彩的描述,沃爾特一如既往地遲鈍、平靜、毫無反應。隨後,他們把他帶到門口,放了出去。
「是的。帕西沃被捕后,我去探望雅克。我們逗小狗到處跑著玩兒,雅克向我和安示範怎麼訓練小狗做一些滑稽的動作。」
不一會兒,他們的車進了城,埃勒里睜開眼睛:「爸,您沒必要陪我,您那兒太忙……」
「JHWH,」奎因警官說,「湊成了一個神的名字。看在上帝的名義上,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想,從帕西沃會說第一句話的時候起就沒人喜歡過他。你可以認為他就是個滿腦子金錢賬目的傢伙。而現在,他想要的就是跟大家一樣;因為迄今為止他一直認定自己絕對不如別人。他有生以來做的惟一一件有意義的事情就是往羅伯特的集郵冊中貼郵票;這是他第一個,第一個正面意義上的成功。知道他是怎麼跟我說的么,爸?」埃勒里停頓了一下,接著說,「他說『我有點金成石的壞手氣。就是點石成金反過來的意思。』他想說的是,無論什麼好東西,只要他的手一碰,立刻就變壞了。還有一次他說:『我要受到詛咒的。』」
「安的那隻小狗,比茲巴布。情況非常相似——巴布。」
「我肯定。」埃勒里說。從他講話的口氣警官知道,他說的一定不會錯了。
這一下,地獄真的崩潰了。
「JHWH,Jehovah(耶和華),卡片上的字母——Yahweh,信尾的y……Jehovah(耶和華),Yahweh(耶和華)……」警官驚異地望著兒子,「你想告訴我什麼?那個沃爾特實際上收到的是上帝的來信?」
「狗,倒著走?」警官重複著說,「狗倒著走,狗倒著走,狗(dog)d-o-g……倒著……G-o-d,God,上帝!」如然,他緊閉雙唇,一聲不出了。
埃勒里笑了一聲:「不是施里沃太太。」
「最讓我傷腦筋的是,」他說,「最終我才明白,實際上事情從一開始就是在我們鼻子底下發生的,而我好像根本沒有留意。可是我的大腦記錄了下來,只不過沒有加以分析。」
「Y?我認為解釋為『約克』就很合理了。還能是什麼!」警官煩躁地說。
這套設備完好而且靈驗,甚至連電池也都蓄電read.99csw•com充足。最為奇妙的是,它此刻正神不知鬼不覺地埋伏在沃爾特左腳穿著的那隻鞋的後跟里。
「你倒是飛得不錯。讓我們好找了一通。」
「我已經告訴您了,」埃勒里顯得光明正大地說,「他是耶和華。」
「可我想的是,」父親說,「要是你能正正經經用英語講話該多好!我能被允許問幾個問題嗎?」
「您,」埃勒里看著父親困窘的樣子,不禁大笑起來,「您已經說出來了!」
「一點兒看不出來。」
「第三宗命案,麥拉的事件跟一個W聯繫到了一起。把W與J和H放在一起就是J.H.W.,顯然——還能更明顯嗎?——這是約翰·亨利·沃爾特姓名的縮寫。這下對了!這種思路可以接近任何可能性。」埃勒里凝神注視著眼前的空杯子,「查理斯·福特,畢生致力於嘲笑傳統的科學性思維方法,忘了在哪本書里說過:白痴——或者說傻瓜——是一種類型獨特的人——永遠具有欺騙性,讓人覺得任何答案都是惟一的答案。我能想到的全部只有JHW是一個名稱的縮寫,而且是建立在對沃爾特完整姓名的了解之上的。這是一個牽強附會而缺乏分析的標準範例。如果我還記得那個原則——我就有可能——僅僅可能——把那種人格異常的兇手的特殊因素考慮進去,再加上J,H和W,綜合起來的判斷就準確得多了。當我們發現那些狂妄自大的信件的末尾列印著的Y,我本來有機會重新使用簡便演算法的。那個時刻我本應該想到運用一下福特的格言的。我應該知道。我甚至應當能夠預言下一張卡片上的字母會是另一個H。」
「您用福特所說的那種特殊類型的傻瓜的心理來揣摩它,還看不出來么?不,不是約克。」
「我會慢慢說到的……」
「啊——?!」警官大叫起來,「你這是耍我吶,埃勒里?他不是Y?我可從來沒見過你這麼翻雲覆雨的……」
「你已經把這個案子攪了個底兒朝天,不是嗎?」老人咕噥著說。埃勒里點了點頭,「哦,這到底算是誰的案子?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麼屎。」
「好啦!」老人吼叫著,「你準是打算幹什麼瘋癲的荒唐事一一還想把我扯進去一一我從你的眼神就看得出來。為這個咱們都能幹一仗,一塊兒弄暈了算。你非得讓我也中那嗎?」
「我沒想到會拖得那麼久。我對馬洛里的懷疑似乎有點牽強,我想您準會嘲笑我離題太遠。等一會兒您就明白為什麼說它牽強了。」
「又來了,」警官嘟囔著說,「好吧。么伊克斯、耶胡迪、鴨克-鴨克,隨便你吧,你能不能省點兒功夫,直接說就是了!」
「那不會的,」埃勒里極為不屑地說。他站了一會兒,目光漸漸集中到手裡謀著的兩支酒杯上。他繞過吧台,遞給父親一隻酒杯,自己坐回到沙發上。
「這就是能讓他動起來的原因,」埃勒里在設計這場意外相遇的時候解釋說,「因為,自從他被抓進來,除了在牢房裡看《聖經》,沒人帶給他任何消息,所以他還不知道他那次狙擊並沒有射中帕西沃·約克。讓他看到帕西沃仍然活著,他那副螞蟻一樣的腦子一定會保存著那個不可改變的記憶——把未完成的事情做完。但是,他還只是沃爾特,他不知道怎麼完成那件工作,除非他接到另一封信。他必須收到另一封信。而且,他會的。」
應該說,他們有足夠的信心不會把沃爾特跟丟。
「雅克。」老人突然說,「湯姆·雅克。他有足夠的精明看出可以利用沃爾特行兇殺人。而且天知道雅克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醞釀這個計劃了……」
「總之,那天下午,我決定乘飛機去尋找馬洛里。」
他喝乾了杯子里的酒,把杯子砰地一聲放在桌面上。
「如果保持開放的心態,我就有可能在看到第二張卡片的時候猜破實情。因為那時候我們有了兩個信息,J和H。但是又一次……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對瘋狂的作案類型不大熟悉。瘋子有自己的邏輯,不同於正常九*九*藏*書人的邏輯——而且,儘管我知道您有時候也有所懷疑,我想我更偏重按照健全人的思路去分析。」
「然後呢?」
「我說出什麼了?」
「那,施里沃太太如何?」警官問,「這回溜得夠遠了吧?」
「上帝的名字——就是Yod Ho Waw Ho(耶和華)——縮寫就是JHWH——這些字母就代表上帝。真是名中之名啊。《舊約》幾次提到:禁止對天主直呼其名。JHWH——在古希伯來語、希臘語以及其他語種中——是希伯來書面用來表示上帝的記載方法,不會被人們隨口讀出來。他們是從自己語言中相應的幾個詞彙——替代了『我主(Adon-ai)』,『神(Elohim)』等單詞中的母音——來表示上帝(God)或者主(the Lord)——所以JHWH就變成了Jehovah,或者Yahweh,就是我們現在最著名的兩種版本《聖經》所採用的表示。Yahweh,縮寫就是y。」
埃勒里淡然一笑:「咱們不開這種玩笑。」
埃勒里搖晃著杯子里的冰塊說:「現在,Jehovah或者Yahweh不再是三位一體的成員,也沒有羔羊和奉上祭壇的孩子。他就是一個全能的報復之神。他插手世俗生活中別人的閑事,而且他總是正確的,因為他是正根。我想起《創世紀》、《出埃及記》和《約伯記》中提到的,他對羅德的妻子俄南所做的事情,還有在諾亞時期對所有生靈的懲罰。
監視沃爾特的行動所動用的設備更令警員們興奮萬分。埃勒里哄勸警察局長說:這不是一個普通的跟蹤追捕行動,而是一件絕對機密、絕對緊急、絕對重要的大規模行動。危言聳聽之餘,把局裡深藏不露的好設備都搬了出來。
「先別急著高興,」埃勒里說,「我建議您看一看那些Y的來信,用我說的那種心態來看:『你知道我是誰,』『相信我,我會保護你、擁有你,』『沒有我不能做的事情,』『我隨時隨地與你同在,』『你不可以說出我的名字,』等等,那些不斷反覆的撫慰、允諾、慈愛以及全知全能。」
埃勒里朝父親皺著眉頭說:「JHWH在您看來毫無意義嗎?」
第四個人到場則出於警察局長全然拒絕的理由,他的理由是:地區法官不會同意。「那就也請他一同去吧,」父子倆異口同聲地說。各方合作者的介入後來被證實是非常高明的策略:這可以幫助他們排除官階低於這兩位長官的「現管」們——諸如典獄長之類——的人為障礙。介於這兩個階層之間的各級官員乾脆就沒有通知,準備給他們來個先斬後奏,用「既成事實」說話。地區法官認為這樣做至關重要,「不然的話,隨便什麼人都自稱能蹲在防火梯上指出三宗謀殺案和一件自殺未遂案的禍首了。」埃勒里甚至還指出,防火梯上實在沒有足夠的地方讓市長大人也親臨現場坐鎮了,因為他老人家的體積實在太佔地方。埃勒里精神煥發,興奮異常。他像梅特涅一樣神氣活現地制定作戰計劃,像萊格里一樣駕車飛奔。
「他很滿意他就是耶和華,」埃勒里固執地繼續往下說,「不管您信不信,我向您保證,那肯定是一個跟他本身沒有關係的事情。」
每一種設備都預先做了檢測、試驗、比較、篩選,然後把結果傳送到警察局長的耳塞機。反覆檢查的結果是:有的設備配電有問題,有的裝著蓄電不足的電池,有的乾脆沒有電池,而頻道控制器的晶體管也壞了……如此等等,問題不少但無傷大局。等所有部署完全到位,人們得出一九*九*藏*書個共識:假如不是埃勒里·奎因這次智斗沃爾特的行動(當然,官方的說法是警察局長智斗沃爾特的行動),這些昂貴的設備哪怕撂上一年也不會有人知曉。
老人臉上呈現出一種恐懼的神色,甚至肌肉都在無法控制地顫抖。
「JHWH,」埃勒里說,「湊成了一個神的名字。」
「聯繫起有人稱呼自己是Y這一點?」
「等一下,等一下,」警官無力地說,「幾秒鐘以前我們好像提到過《舊約》。」
埃勒里點著頭說:「是那樣。現在,我猜想他一直覺得自己不會活著得到那筆錢,或者,即便得到,他也不可能隨便使用它。遭到逮捕無疑是他一切的終結,同時,也正是他希望發生的事情。人到了這一步,正可謂萬念俱灰,陷入『精神危機』了,往往會選擇徹底消滅自己的方式一了百了。帕西沃·約克在危機關頭最需要的就是知道有人信任他、有人確信他的無辜。而見鬼的是,他所想到的那個人就正是——埃勒里·奎因。
「現在,」埃勒里陰鬱地說,「想象一下,他開始插手約克廣場上的事情了。咱們姑且比方您就是沃爾特。難道他就不會做那些與您,沃爾特密切相關的事情嗎?他做出選擇——選擇了您——也就是沃爾特,作為他插手凡間事務的使徒,只因為他認為這符合他的偏愛,這不是一個很好的理由嗎?」
「我一會兒就會說到……」
「哦?說出來聽聽?」父親溫和地說,「現在是時候了,還不能說嗎?」
「別把那種不成熟的信任給我,爸,我可承受不起。」埃勒里深吸了一口氣,「我們——我本應該離開那些瑣碎的枝節。可是不,我必須堅持注意那些尋常的動機。我沒有過多地考慮任何——任何——可以洞悉他計劃的事物,而是——哦,現在指出那些微乎其微的疑點已經太晚了。」
「乾杯。」埃勒里心不在焉地隨口說,「等我真正覺察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到了麥拉遇害的階段。記得我曾經在沃爾特朝麥拉水罐里投完毒之後不出十分鐘的時候跟他交談的事情嗎?他那會兒剛剛離開麥拉的房間,我攔住他問了他幾個問題。」
埃勒里置若閣聞地繼續說下去:「我一直有個煩心的疑慮:假如我抓對了線索,假如我沒有飛去波士頓,或許麥拉不至於……可是如果不去,我一直會被那個疑點糾纏下去。
「突然,」埃勒里說,「突然間他注意到,他也喜歡著什麼,愛著什麼——他甚至渴望被寵愛!——只受上帝本人寵愛。您還不明白沃爾特幹嗎指示自己去行動嗎?您還奇怪他何以無所畏懼、無憂無慮、處亂不驚嗎?他摒棄了安閑舒適、怡然自得的生活方式,始終如一地苛責自我、簡樸寡淡、低眉順眼,惟獨有那個名字念念在心。凡人豈有那個力量觸及他的心?沃爾特創造了這一切變故。他玩了一場大遊戲。」
埃勒里掏出鑰匙,兩個疲憊的人拖著沉重的思考走進門去。
「關於這個我有不少能說給你聽的,」警官說,「乾杯!」
埃勒里沒有爭辯。他把兩條胳膊交叉抱在胸前靜靜地等待著。
「事情顯然一直沿著一條線索發展,」埃勒里繼續說,「甚至從第一件謀殺案就能夠看出來——羅伯特的命案,顯然是某類瘋子的行徑。具有系統性瘋狂的瘋子。」
警官對他先是好言允諾,接著一提若干直轄機構——防火部門、衛生檢查部門、執照發放部門乃至道德監督部門等等對他這家低級旅店的檢查紀錄,經理基爾突然來了個大轉彎——巴不得好好合作了。
「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你是怎麼知道帕西沃要自殺的?」
「哦,得啦,你給我打住!」警官叫道。
「是的,如今這四本書有著完全不同的意味,爸,不是嗎?現在我們就可以解釋許多現象了。比如,我在麥拉家的門口碰到他的那次,我問他,他悄悄接近正在親熱的湯姆·雅克和安的時候,雅克說了什麼。沃爾特的回答很簡單:『他說「上帝呀」。』這不像我們理解的那句感嘆,在沃爾特看來https://read•99csw•com意義重大,上帝對沃爾特來說已經是個事實,有著具體而明確的含義……再者,就是那些縮寫字母。是巧合嗎?奇迹?不管他們在現實中代表什麼,在沃爾特的書中——我必須強調——是另一個他——那個偉大的他,寫的那些信……這些事情本身毫無意義。但是聯繫起來看,天機就泄露了。我日復一日地漸漸累積起這種印象,記錄在腦子裡,卻沒有分析整理。」
「那個意識在他的心裏,是他最為虔誠的信仰,Y才是他自己確認的角色。沃爾特在這個不可動搖的信仰中並不是統治者。」
「一點不錯。正是這個。您沒有看出么?我觀察雅克示意讓小狗表演——抬起前爪,立著身子向後退。我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刻痕!可以非常清晰——他們關於人類對動物所謂神聖的干涉的爭論。某種事物一直要求我去觀察——只是觀察——但是我沒有去看。直到雅克戲弄那隻小狗。」
埃勒里搖了搖頭:「不是湯姆·雅克。」
他們四個人蹲伏在高地賓館312房間外昏暗骯髒的防火梯道里,其中兩個人是奎因父子。另外兩人從下午一直忙到傍晚,又從傍晚忙到入夜,直到此刻他們還在為一場即將來臨的惡仗忙著各自的部署。其中第三個人出現在這裏,是因為警官拒絕實施這種風險極大甚至可能極為殘酷的行動而提出的理由。警官的理由是,警察局長根本就不會同意。
「可是,還有。」埃勒里說。他說話的語氣很特別,老人只覺得鼻孔里發癢。他用力揉了揉鼻頭,聽見埃勒里說,「我們到了。」
「狗,」埃勒里說,「倒著走。」
「爸,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思路。」埃勒里兩眼放光,「沒有人假裝耶和華。那些信的作者是耶和華。」
「那您也該把招牌掛出來嘛。」埃勒里說。警官意味深長地沉默不語。過了好一會兒,埃勒里說,「解決這種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檢查您用來砌牆的每一塊磚頭。我怎麼就沒學過這麼一課呢?」仍然是沉默。埃勒里只好再讓步,他望著車頂下昏暗的空間說,「是的,長官,我想我已經非常接近那個關鍵點了。」
「那好吧,我奉陪,」警官說著嘆了口氣,靠在後座上,「這樣好不好:你說說你幹嗎那麼快地往監獄里跑?」
「但是那時我們並不知道他的計劃是圍繞整個約克廣場設計的,兒子。」奎因警官溫和地提示說。
「安的小狗?」父親驚愕地問。
「沒錯兒。現在您明白我為什麼發瘋一樣地朝那兒跑了吧,爸。我獨守著一個能夠幫助他的秘密,而且只有我知道。」
警官早就學會付出這種非常人所能承受的耐心了。兒子就是這麼不著邊際,他總算明白了,他本來就是無的放矢。發揮到了高潮,他會弄得自己暈頭轉向;而按照他自己神秘的時刻表,他自然會重返故園。
父子倆在他們公寓的客廳里一落座,埃勒里就立即跳起來到酒柜上調製飲料,兩隻纖細的手又恢復了原有的靈巧自如。
「趕快說出來吧,」警官喃喃地說著,他很快就要失去最後的一點耐性了。沒錯兒!「到底是怎麼個說法?」
「天哪,」警官的抱怨中已經有點強壓怒氣的味道了,「讓我親身拜見耶和華么。但願先讓我換上你那些體面的衣服。」
老人拚命搖著頭說:「這種說法太荒唐了……」
「那就請他一塊兒去吧,」埃勒里說。
老人幾乎忍不住要尖叫起來了。
「可是我們確實知道他作案的特點——先用一張怪異的卡片恐嚇羅伯特。確實是一種瘋狂殺手的行為方式——製造轟動效應——這是要警告他的獵物他要動手殺人了嗎?」
「你是想牽著我的鼻子朝遠處溜嗎?」警官嘲弄地說,「那好!我們不妨想象一下安穿上男人的衣服,相信她就是那位出現在高地賓館的Wye先生。」
「這倒讓我想起來了,」警官思索著說,「當我們割斷繩子把他放下來的時候,他睜開眼睛並且發現自己還活著,就直愣愣地盯著我問:『這件事兒我又干砸了,不是嗎?』」
埃勒里縮九_九_藏_書在汽車後座的一個角上。奎因警官正在吩咐自己的司機:「告訴他們,有事兒往我家裡打電話,我先回去了。沒有重要的事情先別打攪我。」
警察局長本人也興趣盎然,如痴如狂地跟著起鬨。警方電台和民用電台也設置了專用波段集中報道相關進展。微型信號發生器把消息從一個路段傳送到另一個路段,再從這個路段傳送給停泊著或者行使著的車輛,車上的監察哨繼而把信號傳遞給高處的埋伏者,後者再用摩爾斯密碼閃光信號把指令傳回街面。
奎因警官粗聲大氣地喘息著。過了一會兒,他沉靜下來,用一種耐心的一一比耐心更為平靜的一一語氣問道:「埃勒里一一兒子一一你究竟想讓我幹什麼?」
「我要去告訴帕西沃·約克:我相信他是無辜的,不要上弔,只需等待。」埃勒里下意識地撫弄著自己的后脖頸子,「爸,我看見過這個傢伙——在他被捕前——整個煥然一新了。努力工作,作息規律,生活有序。我見到了,記住了,但是沒怎麼細想。就像電路不通,您可以想象。他像個男人的樣子了,」埃勒里凝神思索著說,「一生中第一次正視自我。所以他能反省過去的生活,重新看待那千萬遺產。他意識到自己差一點就上了不歸路,所以正儘力改變自己。
「隨便問。」
「區區斗室就存著四本《聖經》,」警官喃喃地說,「四本。」
「想象一下可憐、弱小、孤獨、封閉的、身世不明的沃爾特,」埃勒里依然緊皺著眉頭說,「沒有人注意他;沒有人關心他;他甚至連人們喜歡他或不喜歡他都沒有機會證明。儘管雖生如死,他的頭腦中仍然殘留著一種印象——他是人類矩陣中的一員。
最讓警察局長開心的是那個發射波段為27.215兆周(第21波段)的晶體管信號發生器,因為它可以自動把信號傳送給一個可以自動搜索每個移動信號源方向的追蹤器;
「上帝呀!」警官驚嘆了一聲,幾乎不知道怎麼選擇適當的詞彙了,「是什麼使你得出最後的結論的,兒子?」
「你敢打賭這些人都不是?這就幾乎像說那個人是薩利文小姐一樣荒唐了。再往遠處猜,那就是馬洛里。馬洛里怎麼樣?這下猜得更遠了,都到波士頓了。」
「再把沃爾特放出去。」
警官不再揉他的鼻子,抬起頭看到了自己的家——第87大街那幢熟悉的褐色石料的房子。他打發走了司機。
基爾,高地賓館那個形容狠瑣的經理被喚了過去。他口齒哆嗦著念念叨叨,兩隻耳朵痙攣似地扭動著。他不想惹禍上身。他推託說312房間還沒有清理過;今天晚上女清潔工又恰巧外出約會去了;哦,不對,好像有客人入住了那個房間。還在嗎?不管誰用,由誰來為那個房間付費呢?
「也別弄得自己太累了,兒子。」
「我實在是聽夠了,」父親跳起身,怒不可遏地說,「你到底中了什麼那,我搞不清楚,埃勒里,可是我再也不想坐在這兒聽這一大堆神秘兮兮、子虛烏有的胡扯!你就告訴我一件事:他到底是誰?」
埃勒里把重新斟滿的酒杯遞給父親,老人搖了搖頭,把酒杯放到了茶几上:「我還是稀里糊塗,埃勒里。我是說,難道是那種心理狀態——假裝自己是全知全能的上帝——導致那個小怪物沃爾特干出那些殘忍的勾當?」
「別擠兌我,我正要說呢,」埃勒里板著臉說,「那就是:Y不是帕西沃。那麼是誰?」
在監獄外的台階上,沃爾特有兩條路線可以選擇:兩條路都是高樓林立的街道旁的人行道,因此無數刑偵人員埋伏在建築內的櫥窗后、房頂上以及或停泊或行駛的汽車上監視著他。沃爾特選擇了朝北的路徑。部署在南部的人員立即悄悄向北部擴充,以便應付突發事件。在散淡行走著的沃爾特周圍,一切如常,沒有絲毫可以引起他警覺的跡象。但是隨著他移動的腳步,四下潛伏的刑偵部隊一站一站交迭著形成移動監視網。
「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出有這種可能性。那是在我意識到他的無辜之後。他並不是那個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