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七章 紙牌和嗎啡

第七章 紙牌和嗎啡

我聽見她的呼吸聲里,帶著一點抽泣。那女孩兒說:「他死了,迪安。他死了!……哦,我應該感到難過的,但我沒有。」
「你住在哪兒?」
他仰起頭,好像在對著天堂大笑,而在寂靜之中,我能感到他的顫抖,和某種可怕的歡樂。
「會有人這麼幹嗎?」我驚訝地問。
「有一個斯威尼太太……」他猶豫著說,「父母?……我想沒有了。我不記得了,除了我從來沒有吃飽過。我只記得一個小女孩,我本來是要和她結婚的,她有一頭金色的長頭髮,住在一所大房子裏面,但是,我不知道她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先生。還有斯威尼太太。我們相依為命了八年,所以,我們當然都吃不飽。」
「不,完全不是。我的意思是……」
他的手指緩緩上移到胸口,同時睜大了雙眼。
哈利迪好像忽然下定了決心,走到門口那裡,面對著他。他習慣性地縮起肩膀,用褐色的大眼睛緊緊盯著馬斯特斯。
「約瑟夫!……」我說,聲音不大,「約瑟夫!……」
又一次——當約瑟夫·丹尼斯在認真描述拉夫堡路401B的公寓客廳,尤其特別提到:屋門口的珠簾和桌上鍍金邊的聖經的時候——我又想回頭看一看我的同伴了。不知道信徒們怎麼看待達沃斯的寬容:問題是,之後再讓他描述一遍,就很困難了。另外,我敢說,他已經接近他所能說話的極限。再過幾分鐘,他又會回到陰沉、害怕的狀態中,或許還有點野蠻。
「現在,我要告訴你我為什麼不在乎。我跟你說過,我們都坐在黑暗中:我們大家。如果現在,馬斯特斯不能確定小約瑟夫的嫌疑——這會是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他就會轉向我們之中的某一個人。看到了?……他就會說,在那黑暗中的二十幾分鐘里,我們中的一個人站了起來,並且走了出去……」
「求你了,先生!……」他又縮回去了,帶著閃躲的動作和諂媚的表情,「求你了,先生,我現在感覺很好!……謝謝你,先生。你能讓我走嗎?」他說話忽然變得很流暢——那就是一個普通的年輕學生,在對導師招供時候所用的口氣。
「首先,那個假鬼魂用殺掉達沃斯的方式,徹底破壞了鬼魂的假象。如果它僅儀在窗戶那裡徘徊低語,那是能嚇到我們的;但可笑的是:它竟然用一把極端普通的致命武器,在某人身上戳了個窟窿……我們當然會懷疑。如果它只是進去,砍了達沃斯幾刀,但最終是把他嚇死,那就比較有效了。鬼魂把人刺死或許很唯心,但是卻一點也不符合常識。這很荒謬,就像尼爾淼的鬼魂從聖保羅大教堂的地窖里溜出來,只是為了用望遠鏡,在一個遊客的頭上打一下……噢,我知道,這很糟——如果你願意這樣說的話。這是非人類的謀殺,但是,卻有人要為此而被弔死。至於說鬼魂的部分……」
但是,向他們身後望過去,我看見觀眾的人數增加了。
離開小房子里污濁的空氣,連庭院的味道,都顯得無比清新。天空已經放晴了,有星星露出了頭。幾步以外,哈利迪正在站著抽煙。
他已經轉過身來,把牌都拿起來,快速地整理好了。纖細的手指,猛地拉出了一張方片皇后。當他再次抬起頭來,他的眼神已經不再集中在我的身上了。
「他知不知道爬出來的會是誰,約瑟夫?」
我猛地轉身。馬里恩·拉蒂默和哈利迪很靠近地站在一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臂彎里https://read.99csw.com;兩個人都盯著約瑟夫那張蒼白的臉孔,痛苦地退到了牆邊。
他向馬斯特斯行了禮,看上去並不驚訝,他用清脆的宮方口吻,和聽不出是哪裡的口音說:「是的,長宮。區域警察局報告,很有必要,長官。」
「那是多久以後的事情了?」
我很驚奇地發現:他的身上沒有任何緊張或是放鬆的情緒,他只是眯著雙眼,用幾近嘲弄的眼神注視著手上香煙的一點亮光,「還是用的路易斯·普萊格的攮子,全都計劃好的,是吧?布萊克,對我來說,這真是一個極好的夜晚,我是說真的。」
「沒關係,我有套鞋,我找到了一些。我……對了,我剛才說到哪兒了?……哦,親愛的,進來跟他們談談……」
「啊!……」
「我知道:你想要找出來。求你了!……我沒有任何惡意!……」他掙扎著向我哀求,「我知道他對我說,我今晚不應該服藥,可是,我還是服了,因為我知道,他保存藥盒的地方,所以我把它拿出來了……但是,我剛才只服用了點點,先生!只有非常少的一點……」
馬斯特斯轉過頭來,話說得很尖刻。
「不——不,因為這整件事情,實在太奇怪了!」他在雨衣下面縮起了肩膀,「你看,布萊克。我想你已經讀過,那段黑暗的歷史了?馬斯特斯說你讀得很辛苦。讓我們理性一點,我從來沒有相信過關於『攫取靈魂』的無稽之談,或是潛行的幽靈。我承認它讓我很難受。現在空氣被清潔了——哦,上帝,它是怎麼被清潔的?……對了,用三件事情!」
他停了下來,看了看四周,然後,用一塊明顯太大的灰色棉織手套,擦了擦額頭。
我柔和地繼續引導他:「沒關係,你當然不用擔心達沃斯先生說什麼,約瑟夫。醫生會告訴他,你服兩次葯,是因為你必須要……」
「那他的聲音持續了多久?」
「我承認:那確實嚇到我了,但是我以為,這隻是那個人遊戲的一部分,不管那遊戲是什麼。他的聲音越來越快的同時,也開始顫抖起來。我能夠從窗戶看見移動的人影,它看上去——在紅光里看上去十分邪惡。當時我還想著,要不要干點什麼。你有沒有過那種感覺——就是你明明知道,那只是一個遊戲,但還是會有一種清楚、明確的直覺告訴你,哪裡不對勁?一一但你會猶豫,結果站在那裡,什麼也沒有做,之後每次回想起來,自己就會感到非常難受,當時明明就應該做點什麼的。」
「聽,先生。聽,這就是他跟我說的,先生。」然後約瑟夫用胖利般的姿態點了好幾次頭。「聽?」
「求你了,先生,我不會再多說了!……」他用笨拙、愚蠢的口氣說道。約瑟夫突然站起來,後退兩步,「你可以狠狠地打我,如果你願意的話——就像他們曾經做的那樣,可是我不會再多說什麼了!……」
哈利迪的煙鹼下垂,他的嘴巴顯示出了憐憫和輕視的表情,他把女孩兒摟得更緊了。我覺得她在發抖,剛才的解脫,讓她的堅強鬆懈下來,彷彿她的眼睛,越來越習慣了這個屋子裡的燭光,甚至連她骨感的美麗,也像她金色的大|波浪頭髮一樣,漸漸地柔軟了下來。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個新醫生——一定是這樣。我住在布里克斯頓的拉夫堡路,401B。」
「這就說到了最後的一點。我希塑你跟裏面的那些人談一談,尤其是馬里恩和九*九*藏*書安妮姑姑。我希望你知道,在當時的氣氛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可能會震驚的。你覺得他們在演戲嗎?」
「噢,就是這樣的。」他的臉色蒼白,在星光下望上去,幾乎不像是人類,尤其是在那種快樂的神色之下。隨後他垂下頭,人也變得嚴肅起來。
「就是你打進胳膊里的葯,約瑟夫?」我嚴肅地問道。
他想了一下,狠狠地吸了幾口煙。在我們身後,可以聽見馬斯特斯和麥克唐納在爭執,還有沉重的腳步聲。
「所以,那頭豬掛了!」他用一種冷靜的口氣評論道。
「我了解了。第二件事是什麼?」我打斷他的話,直言問道。
「裏面怎麼樣了,探長?」哈利迪輕快地詢問道。
「我不知道,」他冷酷地回答說,「肯定有人從椅子上站起來了,我聽見了聲音。而後,房間的門打開了,然後又關上了。可是,我能肯定的只有這些。」
「哪三件事情?」我好奇地盯著他問。
前方有人在歡迎我們,哈利迪急忙迎了上去。在我讀信的那間廚房裡,蠟燭仍然點著,火光從房間里透射到走廊里,在那裡映現出來,一個身穿皮大衣的姑娘的剪影。她奔下樓梯,哈利迪把她摟在臂彎里。
「當然,你生病了,約瑟夫。你總是在生病,對不對?……所以,你當然要吃藥……」
「到前室來,你……」她尖聲說,「然後,來問我們中的什麼人,殺害了羅傑·達沃斯先生……噢,上帝,詹姆斯!……詹姆斯!……」
顯然他並不知道:關於達沃斯之死的不可能(成困難,或許你更喜歡這個詞)的情況。但是我發現:他呈現給我的畫面,比所謂的超自然還要糟糕。
「聽他們,在這兒的這些人。他說:不要跟他們待在一起,如果他們要我坐在一起,我就要拒絕,但要注意聽。這是真的!先生。他說他不確定,但有人可能會想傷害他,偷偷爬出來……」
「因為達沃斯先生死了,是吧?」
「非常簡單。我知道的很清楚,兄弟,沒有什麼東西『攫取了我的靈魂』。所有這一切發生的時候,我坐在黑暗中,在一張很硬、很不舒服的椅子上坐著,當時我假裝在祈禱……祈禱,注意嘍!……」他以一種發現了什麼般的、驚喜的口吻說,「是為了達沃斯。」然後,我的幽默細胞又抬頭了……
約瑟夫·丹尼斯把髒兮兮的大拇指放在嘴邊啃。他誇張地壓低了聲音,似乎是在模仿達沃斯。
門口有一個人影。
「嗯?……」我問道,「關於那件事情,沒什麼好笑的,你知道。它本身不太合情理,除非是瘋子,否則,誰都不會冒這個風險,像那樣,當著一屋子的人。不過,真有這麼搞笑的話……」
「是的。」他興奮地轉過身,在再次面對我之前,先扔掉了手裡的香煙,「你覺不覺得,他們只是在利用達沃斯?……他是殉道者嗎?他們都拜倒在他的腳下?……不!——他們解放了,我告訴你!解放了!……所有的人——或許,除了特德,他可能在人生以後上午歲月里,都會繼續信奉已經變成幽靈的達沃斯……但是最終,那些暗示性的影響,都從他們的身上解除了。布萊克,這件事情裏面瘋狂的、本未倒置的、所謂『心理學』到底都是些什麼?」
那男孩的眼神變得更朦朧了,顯然,達沃斯把「爬出來」的過程,解釋得很具體,說了很多可怕的細節,而且毫無疑問,達沃斯對藥物在催眠上的應九*九*藏*書用也不陌生。
他坐在藤條箱子上,就是我曾經坐著讀手稿的地方;他的兩隻手肘放在工作台上,手指撐住耳後。他的眼睛半閉著,呼吸的聲音很細。兩支蠟燭的光,在黑暗之中照亮了他的臉——他的臉,他纖細的、弄髒了的手和瘦弱的脖子。
他把頭顱偏向一邊,好像正在看著石屋的屋頂。他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彷彿剛剛開始暗自發笑,又因為死亡的存在而把它中斷了。
「是的,先生。毎次有降神會的時候,然後,我就會進入昏睡狀態。它會把力量都聚集起來。當然,我並不知道這些,因為我自己從來都沒有看見過……」約瑟夫笑了起來,「我說,我不應該告訴你這些的,他禁止我說。你是誰?……還有,我想今晚服兩次,每次服一半的劑量,因為我喜歡這種葯,而且,如果同樣劑量的話,我喜歡連服兩次的。可以嗎?」
「那是什麼時候呢,約瑟夫?……」我好奇地問他。
「這是謀殺,你懂嗎?」他用沉重的語氣說,那口吻甚至隱隱透露出對他的一點懷疑,「你看過審訊嗎,先生?就是這樣的,不能說很好玩……」
「是的,先生!……」他把手伸進了內口袋,好像一個孩子招認了以後,急迫地要把所有事都告訴你,以減輕懲罰一樣,「我拿給你看。就是這裏……」
已經被打破的房門,又發出了一陣「嘎吱」、「嘎吱」的叫聲。麥克唐納警官鑽了進來,身邊跟著一位警官,他身上龐大的頭盔和防水衣,似乎佔滿了整間屋子。
我想轉過頭去,問問哈利迪和那個姑娘,要怎麼處理這件事,但我怕失去了跟他的眼神接觸。這個策略已經使他迷迷糊糊地願意說話了,而只要一點點不小心,可能立刻就會把我們打回現實。
「不,你現在別碰我……」他怒吼著。
我們上了台階,那女孩在對她而言,有點太大的套鞋裡跌跌撞撞。就在廚房的門門,我示意他們兩位停下來,我對那廚房很感興趣,因為約瑟夫坐在裏面。
「確實!……」本寧女士刺耳地說。
我重複了他的名字,慢慢走向他。
那是一張不成熟的臉,不成熟而且五官很小,在扁平的鼻子、和相對有點大的嘴巴周圍,點綴著幾顆小雀斑。他的紅頭髮——顏色很淺,剪得很短——隨便地敷在前額上。他應該有十九或二十歲了,不過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在他面前的檯子上,散落著我讀過的手稿,但他並沒有在讀。一副髒兮兮的撲克牌展開成扇形。他注視著一支蠟燭,身子有點搖晃;張開的嘴巴動了動,流著口水,可是他沒有說話。他的衣服上是紅色的格子圖案——這讓他看上去非常詭異。
一隻手「啪」的一下,落在了桌子上面。他慢慢地轉過身來,往上看……這並不是一張無知的臉,相反,它可能曾經是一張非常智慧的臉。他眼裡有了一層霧,瞳孔分散,幾乎看不見,虹膜周圍是微黃色的。他的視線一落在我身上,他就變得諂媚起來,笑容立刻爬上那張大嘴。幾小時以前,當我看見他的時候,在手電筒的光線下,他很安靜、陰暗,甚至冷漠,不像現在這副樣子。
「什麼,演戲?……」我吃驚地望著哈利迪。
「大慨,他的聲音停止了一分半鍾以後。我把事情搞砸了!」他的語調里透著苦澀,「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弄得一團糟。」
她的上嘴唇微微抬起,與之形成對比的,是僵硬的灰白色的波浪髮型,和圍在她喉https://read.99csw•com嚨上的黑色天鵝絨圍脖,她的臉上布滿了微暗的皺紋,一雙黑眼睛死死盯著我。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努力對上他的眼神(這是一種很好的催眠方法),他一邊發抖,一邊還在往後退縮。從脈搏來看,不管是什麼人,給他的嗎啡實在有點過量了。不過,他並沒有危險,因為他顯然對此已經習慣了。
「因為,你知道,我和馬里恩牽著手,都坐在黑暗之中,老大,這要是在審訊中,聽起來會很荒謬吧?……在克拉彭法庭上炫耀,我連嘲笑的聲音都聽到了……但是,這個必須說出來,因為,夥計,它就是我不在現場的證明。你知道,其他人都不大會因為謀殺而被懷疑,我告訴你:最容易被懷疑的就是我了。不過,現在不要緊了。只要我本人能夠,散發出一種無辜的氣質……說不定,他們就會鎖定老費瑟頓,或者是安妮姑姑,或是他們挑中的隨便哪一個。」
「你爹爹媽媽還在那,約瑟夫?」
「我希望——我的運氣好,不會因此而被降職,先生。你看,我聽見了,而我所做的一切,只是站在這兒,一直等到鈴聲響起。」
「是的。是的,毫無疑問,我們當中有一個人,就是探長大人的眼線。我在乎嗎,夥計?我一點都不在乎!……」
哈利迪腮幫子上的肌肉都繃緊了,他在笑。他抓住我的手臂,走向主屋。
他朦朧的雙眼看著我,帶著急切而欣喜的表情。
「他告訴我,他對我有多麼的好,他為了我給了斯威尼太太多少錢;而我應該知道,如果有人這麼幹了,我就該知道是誰……但我吃了葯,你看,先生,我只想玩牌。我不是很理解這種遊戲,但是,我很喜歡玩牌。一會兒之後,牌上的圖案就都動了起來,尤其是那兩個紅色的皇后。你把她們對著燭光,轉動她們,然後,你就能在她們身上,看到以前從來沒有看到過的色彩……」
她抬起認,看到我,然後定定地望著我。這個迷局裡所有的畫面,都在微光中,以碎片的方式呈現:一張帶著陰影的臉,牙齒上反射的閃亮的光,一個暗示性的動作,就像馬里恩現在做的。她把自己從哈利迪身邊推開。
「渾蛋,你不要碰我!……」他說。他說話的聲音一點也不響,但是,他忽然往後縮的動作,讓我覺得他要閃到檯子底下去了。
在這個當口,馬斯特斯把頭探出門外,神秘地吹了幾聲口哨。但是,他看上去更擔憂了。他說:「我們有許多事情要做——法醫、攝影、報告,現在我們在測試。我說先生們,你們能不能回到主星里,和那些人聊聊天?但是,不要盤問他們。如果他們願意的話,就讓他們盡情地說話,把他們穩住,直到我過去。關於他的死,不要提供任何信息,沒有一件事情,是我們解釋不了的,不是嗎?呃?」
「你不知道嗎?……那你怎麼會是個醫生?……」他往後退了一點,然後改變了主意,老實地說,「你知道的——我叫約瑟夫·丹尼斯。」
一瞬間,他走過藤條箱,嫉妒地把牌拿在手裡,然後,又退回到黑暗中去了。
「沒關係的,約瑟夫。沒關係,約瑟夫。我是個醫生,約瑟夫……」
「你怎麼認識達沃斯先生的?」
回答這個問題,花了一點時間。我總結出來:斯威尼太太是約瑟夫·丹尼斯的監護人,可能是她以前認識達沃斯先生。斯威尼太太告訴約瑟夫說:達沃斯擁有超能力。有一天她從外面回來,一起回來的還有「穿著毛皮九九藏書大衣,戴著光亮的帽子,從一輛標誌是一隻鶴的長型轎車上下來」的達沃斯先生。他們聊起了關於約瑟夫·丹尼斯的事情,有人在說:「他肯定不會勒索的。」約瑟夫說,那應該是三年以前。
他拍了一下手,這個高大的、頭髮灰白的人,人類世界里最堅強的男人,正用他暗淡的藍眼睛喵著四周。
本寧女士說著說著,忽然哭了起來。
「那麼,好吧,」馬斯特斯搖了搖頭,說道,「那麼,好吧!請原諒,先生們,我要回去工作了。」
「他說……」那個孱弱的腦袋,模模糊糊地自我探索著。
「探長先生,」他說,又有些猶豫起來——似乎是要開始一個重要的演說。停頓過後,他又急忙繼續道,「探長,在開始之前,我希望我們能夠彼此相互理解。我知道這是謀殺,從頭到尾我都考慮過了。我明白,我們所必須經歷的,這一切聲名狼藉、令人不快和噁心的事;哦,是的,在審訊當中,我們會看見多少滑頭的騙子啊……你會放過我們嗎?我不是瞎子。我知道有人跑去刺殺了達沃斯,這暗示很危險。但是,你知道得比我更加清楚,不是嗎?……你知道這不是他自己的信徙乾的。老大,什麼人會殺死他?……除了,當然……」
「爬出來……我要去看是誰……」
「兩分鐘多一點吧,我想。」馬斯特斯彷彿記起了什麼,把它寫在了筆記本上;那張巨大的臉上,皺紋更深了,「而我就站在通往後門的走道上,像一隻杯子!像一隻……哦,隨便了,先生。就好像什麼東西把我捆住了,呃?哈!……你看,我正在探査,我正要走去屋子的前門……」
「你看,」馬斯特斯清了清喉嚨,繼續說道,「這是最糟糕的部分:那並不是健康的人發出來的喊聲或尖叫聲,如果是那樣的話,我會更快速地跑過來,因為那就代表有麻煩了。他的聲音一點兒也不大,不過變得越來越快——我聽見他對人說話——不久之後,語凋轉為了哀求;最後,他似乎開始哭泣和呻|吟了。在你們的位置,你們肯定都聽不到。我之所以能夠聽到,只是因為我正在外面巡視房屋……」
「啊!……」馬斯特斯用不帶感情|色彩的口氣說,「可能,有可能,那麼,我要去做我的事了,哈利迪先生。我想,我不能排除任何人,除非——你的意思不是說,你要為謀殺負責吧?」
她費力地拄著一根雨傘,彎下了身子,因為這個突然的動作,她一下子撞到了身後的牆上。
「你當然可以,約瑟夫,」(他看上去十分滿足的樣子),「我不會怪你的。告訴我,你的全名是什麼,就是……完整的?」
他掏出筆記本,防水衣擾動了空氣的平靜,發出巨大的嘩啦聲,那個時候我走了出去。
「你是警察,對不對,布萊克先生?」她安靜地問,「或類似的職業,不管怎樣,迪安說的。請你跟我們過來。我寧願你在場,而不是剛才那個糟糕的人……」
她身體的哆嗦,更加重了語言的顛抖。燈光打在她金黃色的頭髮上,在昏暗的過道和被時光吞噬的房屋裡,讓人覺衍耀眼。哈利迪想要說什麼,但他只是搖晃著她的肩膀。他最終結結巴巴,說出來的竟然是:「小心,你不能下到泥巴地里來!……噢,你的鞋子……」
「是達沃斯先生給你這些葯的,約瑟夫?」
「——而且,醫生會告訴他,自然的,你不能總是做,達沃斯先生吩咐你做的事……讓我們想一想,老兄,他讓你這會兒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