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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女巫的指控

第十八章 女巫的指控

「通知你們一聲,」亨利·梅里維爾爵士突然說,「本寧女士正在上樓。」
「然後呢……?」馬斯特斯煩悶地問道。
「沒事的!……」那個女孩兒對我說道,同時望著四周的街道,就好像在霧蒙蒙的倫敦,每塊石頭都能讓她高興似的,「亨利·梅里維爾先生確實讓人振作。他簡直是個奇特的老頭兒,不停地跟我提起,那個電影里的脫衣女郎;但是他——好吧,你就是相信他。他說一切都會好的,而且,他會告訴我特德在哪裡,還有所有的事……聽著,我很抱歉,但是,我控制不了迪安……」
安傑拉說:「好吧……她挺好看……可能,如果你喜歡那種類型的話。她又瘦又高、膚色黝黑。有人說——阿加莎,親愛的——有人說她的出身很低;原先是在馬戲團里、或者是某種狂野西部秀之類的場合中表演……但是,她的確是個演員!……哦,是的,我得承認……」
「麥利士家的人都有神經錯亂,我本來應該告訴你們的。薩拉·麥利士——就是那個姑娘的母親,一直在愛丁堡接受觀察……」本寧女士滿面憂愁地說,「但是,如果你們不肯相信我所說的,難道你們還不相信單純的證據嗎?」
「她是的,孩子。」
她再次彎下身子,那姿態就像是一陣猛虎撲食。
「你是說,像你這麼聰明的人——還有你,都沒有看出來?非要我告訴你們?……你們是說:你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親愛的西奧多,那麼火急火燎地離開這個城市,跑到他媽媽那兒去?或者是出於害怕,或者是避免被迫說出,某些他不想說出來的事?……你們不知道他猜出力氣的,現在是確切知道的,是什麼嗎?」
「我在聽。」我說道。
可是,他還不罷休:「你說過,你希望能夠做出,與我的某種形式的溝通?」
「我想庭審是今天下午吧,亨利爵士。我會履行我的職責,我會走上證人席,並且指控,是可憐的馬里恩·拉蒂默,殺了羅傑·達沃斯和約瑟夫·丹尼斯。」
「我只告訴你,我們得加快動作了,孩子。」亨利·梅里維爾爵士吩咐著,哼了一聲,指著馬斯特斯吼叫,「你趕快找個椅子坐下來,點上一根煙,冷靜一下。」他再次把腳蹺上桌子,懶洋洋地吐著煙圏,「聽著,馬斯特斯,你曾經對拉蒂默家的小姑娘,有過任何的懷疑嗎?」
「可是,誰是最像的那個人呢?」馬斯特斯一臉無可奈何地問。
亨利·梅里維爾爵士搓了搓他的前額,緩緩開口說:「我似乎……啊,現在我想起來了,關於拉蒂默小姐和哈利迪,牽手的什麼事……」
「就是今天早晨,特德房間里發出來的聲音!……」很明顯,她抓住了亨利·梅里維爾爵士臉上的某些表情,因為她不停地微笑著,並且點頭,「為什麼你們如此輕易地假設,那是一個外來者做的?……外來者有多大可能,在早晨的那個時候,出現在陽台那裡?……」本寧女士非常尖銳地質問道,「但是,聽著,陽台是環繞整座房子的,也經過了親愛的馬里恩的卧室……但是,一個可憐的廚房女僕,被聲音給騙過去了,這很奇怪嗎?……親愛的亨利爵士。她以前從來沒有聽見過——那種語氣。那就是親愛的姑娘真實的聲音。還有誰會這麼說話:『你從來也沒有懷疑過,對不對?』」
「毎次我們得到一個線索,」他說,「哪怕是很小的一個線索,總是在提到的瞬間,立刻就被切斷了……」他恨恨地說,「是的,我知道。那是杜倫的靈機一動,所以,他才硬要從巴黎那裡,打那個我們付費的電話給我。他發現了關於格倫達·達沃斯的線索;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在尼斯出現了,我承認:這個消息讓我很興奮……」
「坐好!……」正當馬斯特斯要向前移動的時候,亨利·梅里維爾爵士這麼說道。在這醜陋的寂靜里,他的命令如鈴聲般突兀。
他手裡揮舞著一張報紙,「看一看《強勢報》,我可愛的小沙拉。聽著。『疽疫庄之謎』——一個艱巨的問題!……但是,沒什麼能難得倒,我們的警長拉瓦錫·喬治·杜倫先生!……我很榮幸地向你介紹此人。」
靜默……
「我們要走了!……」他堅決地說,「開車到漢普敦宮吃午飯?誰管今天晚上呢?……」他用雨傘在空氣中劃了一道弧線,說道,「來九*九*藏*書吧,我的婊子,我才不會被逮捕呢,都來吧。」
「你們都在,先生們,」本寧女士說道,聲調拔高了不少,有輕微的破音。她小心地清了清喉嚨,開口說,「很好,非常好。我能夠坐下來嗎?……非常感謝。」
從我走進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會是一樁謀殺案的信息攜帶者,而被兩個可怕的專家盤問著。可能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這個晚餐才這麼秘密。阿加莎甚至提都沒提我的遲到,但是,一旦等到我們坐下來,開始用第一道清湯——這些湯彷彿舞台上的魔術師,從不同的瓦罐里變出來的,會源源不斷地出現——的時候,對我的進攻就開始了。
那是在本寧女士發出,令人吃驚的指控的前一天晚上。在中間的十五個小時里,我完全是誤打誤撞地,幾乎就碰到了,解開謎題的那個關鍵線索了……
亨利·梅里維爾爵士桌子上的蜂鳴器,突然響了起來。他按下了一個按鈕,把雙腳從桌子上放下來,而他臉上的表情全都變了。
「你給我閉嘴,馬斯特斯!……」亨利·梅里維爾爵士輕輕地說。
「當然,如果她想要那麼說的話,我親愛的侄子有足夠的騎士精神去支持她,這隻是一個紳士的風度而已。還有,你知道,他有可能被騙了!……」本寧女士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狡猾而妖媚的假笑,「誰知道呢?……她不在的時候,他握的可能是我的手。」
那天晚上的「任務」結束以後,所幸,我沒有擰斷任何人的脖子。我一邊走路回家,一邊嘗試著把這些東西整理清楚。
「想聽一聽嗎?……」亨利·梅里維爾爵士斜著眼睛問道,「官方機構對此事,已經有解決的辦法了,你看,麻煩就在於……」
亨利·梅里維爾爵士把他的茄從嘴裏拿開。
「達沃斯先生是,」她問道,「結了婚的吧?」
「親愛的亨利爵士,還有你……你……」片刻的停頓過後,她把一隻手從拐杖上拿下來,把手指輕柔地放在了桌子上面,「你們都瞎了嗎?」
「但是,我認識她!……」安傑拉以勝利者的姿態說道。
我說:我猜他們剛才,一定被反覆拷問了。馬里恩試著忍住笑意,她敲打著哈利迪的肋骨說:「光天化日之下的,你能不能停下來?……我想你也被邀請參加,亨利·梅里維爾先生今天晚上的小聚會了吧,布萊克先生?……迪安要走了。今晚是在瘟疫庄。」
「斯威尼太太……」……所謂的「斯威尼太太」!……
但遺憾的是,這幫不了我們什麼忙!……
「而那個人,不會再笑多久了。」亨利·梅里維爾爵士大聲宣佈道。
本寧女士的小眼睛,像玻璃碎片一樣的閃爍著,那真是一種狂熱的神情。
「孩子,」他從那副大眼鏡的下方斜眼看著我,「如果你要告訴我的那件事情,跟我猜想的一模一樣的話,那我必須得警告你,你有可能要遭受致命的攻擊了,兇手就是漢弗瑞·馬斯特斯探長。呃,馬斯特斯?……法國人真是一個奇怪的民族。該死,這真讓盎格魯·薩克遜人的頭腦感到驚訝,這些東西就算在屋子裡悄悄說,都能狀告你犯了誹謗罪的,他們怎麼能把它,堂而皇之地登到報紙上?」
馬斯特斯猛地轉過身來,露出驚訝地神情問道:「本寧女士?她想來做什麼?」
馬斯特斯開車送我們回城,而我和探長第二天早上十一點,都會在亨利·梅里維爾爵士的辦公室里碰頭。他把H·M·送回布魯克街的家;我在皮卡迪利廣場那裡下了車,趕上一班去肯辛頓的公共汽車,然後衝到阿加莎家裡,以便在面對不管是誰的客人之前,還來得及在邊門裡,偷偷地整理一下我的儀容。
「有個情報,」我說,「而且,有可能是一個大情報。聽著,昨晚很偶然的機會下,我意識到,死者達沃斯的『妻子』就是……」
本寧女士咯咯地笑了起來,然後,她猛然抬起了頭。
她給你的第一個印象是可憐,不完全是因為她的虛弱。馬斯特斯為她打開了門,而她微笑地走了進來。前天晚上,你可能會猜她是六十歲,現在,你可能會再往上加好幾歲。華托貴族的面具還在,以她的方式;但是,現在她的臉上,惡俗地塗上了胭脂、口紅,以及畫抖了的眉毛。那雙眼睛生動、炯炯有神,它們環顧四周,露出呵呵的笑意。
「嗯,不完全是……」她現在轉向阿加莎說話,「到現在,她可能已經發胖了,畢竟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你不記得了嗎,親愛的?……那年冬天在尼斯——兩、三年前或者三、四年前——我想就是在那一年,親愛的貝洛read.99csw.com斯女士喝得爛醉,從前排座位的欄杆上翻了下來,惹得整個戲院里,所有那些粗魯的人都在大笑。或者是我記錯了,是別的什麼人?……不管怎麼樣,就是那個英國的戲劇公司,所有的報紙,都大加讚揚的那一家。他們在重新排演莎士比亞劇。」安傑拉解釋道,就好像她在談論的,是一場拯救溺水者的活動,「還有那些令人愉快的査理二世復辟的戲,作者是——威徹利……」
「哼嗯。比方說……?」亨利·梅里維爾爵士不滿地問道。
「今天晚上,」亨利·梅里維爾爵士大聲宣布,「我要讓某個人,以達沃斯的辦事方式被謀殺。你會在那裡,那一擊會直接出現在你的身後,所以,或許你看不見它。每個人都會在場,包括路易斯·普萊格。」
「我曾聽我的死去的丈夫談到過你,亨利爵士。你能夠讓我來拜訪你,真是太好了。」
對干斯威尼太太的問題,我還是感到很疑惑,所以說得很保守。阿加莎對安傑拉,彷彿責備一般地說:「他當然什麼也不能告訴我們,但是……至少,作為禮貌,他應該解釋一下,他遲到的問題……」
亨利·梅里維爾爵士把那份《強勢報》推過去。上面有一張大照片,標題是——「達沃斯太太」。
我看著他們穿過街道,哈利迪揮動著雨傘,顯然把它當成了教鞭,而他正給人上一堂關於倫敦美景的課;此時,他們正好經過正在變黃的樹木,向著人行道那邊、閃著微光的、腺朧的泰晤士河走去。他們都沒有看見那輛敞篷汽車,至少看上去沒有。兩個人都在笑著。
「真正的參照在這裏,孩子。這是八年前拍的,但八年的時間,並沒有長到把一個人的眼睛,從棕色變成黑色,把鼻子形狀、嘴巴、臉頰部分都改變了,還長髙了四英寸……」亨利·梅里維爾爵士得意洋洋地宣稱,「好了,肖,馬斯特斯瘋了。必須得承認,不是斯威尼。還不如談談老杜倫今天早上,打來的另一通電話。這也是蘇格蘭場付的錢,他說:『唉,排除了!……老朋友啊,恐怕這個聰明的小點子行不通。有人發現:達沃斯太太自己,從她在巴黎的另一棟房子打電話來,要起訴一個大傻瓜。真的,真是不幸。』然後,他就掛斷了電話,接線生說:『請付二鎊十九先令四便士。』呵呵。」
我聽見身後粗重的喘氣聲。馬斯特斯笨拙地從我身旁經過,走向亨利·梅里維爾爵士的桌子附近。
在說了「哇嗨!……哇嗨!……」以及許多表示問候的語氣詞語之後,他接著說:「晴天霹靂。又來了第三個兇手,你看看,上去加入他們兩個吧。你的朋友亨利·梅里維爾爵士心情很好,不過,可憐的馬斯特斯,已經在殺人狂的邊緣徘徊了。嚯……嚯……嚯。今天我可不會再鬱悶了。」
我們似乎等待了幾分鐘,然後聽見了通往外面大廳的台階上的叩地聲;倬一下,再敲一下,她終十屈尊用上了拐杖。我記起了停在街上的那輛紫色敞篷車,也明丹了那個舂著別人快樂地走過去的人到底是誰……叩地聲越來越近了……
一隻昏昏欲睡的蒼蠅,嗡嗡叫著飛過亨利·梅里維爾爵士的桌邊。本寧女士帶著黑色手套的手,一把伸了出去,下一秒鐘,她輕輕地把那死掉的小東西,一把掃到了地越上。然後她撣了撣自己的雙手,對著亨利爵士微笑著,平靜地繼續說道:「所以,我才這麼想,你知道。可是,當那個可憐的白痴,也被謀殺的時候,我才知道,他們只是收起了他們的力量,看著一個人犯下了謀殺罪。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他們的指引。是的,他們在一旁協助,只是選擇了一個人來下手。」
「他們說她在《第十二夜》中的表演棒極了,還是那一出叫《坦率的人》,是那一出嗎?……不過,這兩齣戲,我都沒有看過;我看的那一出,她在裏面飾演一個中年發胖、衣著邋逷,類似於女教師那樣的角色,你知道的,阿加莎……」她笑著說,突然轉身對著我問,「你在聽嗎,肯?……」
「那個馬里恩·拉蒂默 瘋掉了!……」本寧女士尖銳地說。
如果斯威尼太太就是格倫達·沃森·達沃斯的話——至少看上去有這個可能,那麼,從過去開始,有跡可循的很多事情,就都能夠被解釋了。
這甚至讓我的姐姐都大吃一驚。
「那可就糟糕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你想想https://read.99csw.com看,簡單的事實就是,她是最不被懷疑的人,這並不意味著她就有罪。」亨利·梅里維爾爵士憤怒地吼著,一邊頓足捶胸地說,「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找到最不可能的人——交給警察。巧妙的陷阱在於,它看上去越是不像,你就反而越是傾向於多相信它一點。另外,在這個案子裏面,恰巧是最像的那個人,就是罪犯……」
比方說,當天晚上,我要去赴一個晚餐,是和我的姐姐——一位溫柔的蛇髮女妖,而不管身處什麼樣的家庭,你都別想推掉和阿加莎的晚餐。事實上、我主要的擔憂,是我意識到——那時候,我發現時間已經很晚了——即便不換裝,我應該也會遲到一個小時。我把這檔子的事情全都忘了,但是依然,我必須得去。
這個女人謀殺的動機在哪裡呢?……還有,關於鵝和金蛋有個寓言……
門又關上了。我們聽得見拐杖的敲地聲,一點一點地消失在下行的樓梯上。
「今天晚上,你就會知道了。」亨利·梅里維爾爵士大聲說,「這是個線索,但不是你想的那樣。它指向倫敦,而不是巴黎或者尼斯。它指向某個你見過,並且與之談過話的人,但你從來沒有懷疑過他一星半點。是的,這個人受過懷疑,但並不嚴重。這個人用過那把攮子,也燒了爐子,並且,在這樁案子裏面,對方一直戴著完美的面具,躲在所有人的後面哈哈大笑……
吃魚的時候,安傑拉在燭光中,扔下了一枚炸彈。她問庭審會在什麼時候舉行,我說是明天。
在事件與事件中間,會有那麼一些時候,你忽然意識到,生活還得照舊繼續下去;那些折磨與絞盡腦汁的間隙,就像呼出在鏡子上的氣息,混亂而無用。
「好的!……」馬斯特斯探長不耐煩地答應著,「隨便你怎麼說,先生。只要你願意,最後把那個兇手指給我,在這樁像噩夢一樣的案子里,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我就快瘋掉了,這是真的。在那個失敗的斯威尼太太之口……」
亨利·梅里維爾爵士慢慢地抬起頭來。蒼白的陽光下,他巨大的剪影依然懶散,卻也變將尖銳、不可抗櫃。
「老天爺!……」馬斯特斯說,「你該不會要告訴我說,她是對的吧?」
「你已經知道了?」我打斷他的話,急於要拋出我的理論。
但是,終日地被窩在這個小地方,她會心甘情願嗎?……然後我想起來了:她不願意。所以,才有那些我們所聽說的,離開布里克斯頓出遠門;當達沃斯停下他神秘的勾當,去休假的時候,她也會有長達數月的假期,於是,斯威尼太太又變成了伊夫里別墅里,那天才的格倫達·達沃斯太太……簡直太聰明了。她和達沃斯慢慢地聚集起來了一筆財富;為了預防警察插手,他們給自己安排了,一個智力有缺陷的替罪羊……
如果這不是一個真實的事件,不管是什麼,我都會描述說,我們急速地沖回城去,截取那一通電話;不吃不睡地徹底清査到清晨。但是,一樁真實的謀殺——這自然不是《你就是殺人兇手》里的那種情況。
「你相信我嗎?」本寧女士問道,「你是相信我的,對不對?」
讓我吃驚的是,在場的只有安傑拉·佩恩——她是我姐姐的年輕密友,並且,一直被認為是我未來的太太。她正坐在阿加莎以刻花玻璃裝飾的起居室里,在火爐邊上,一邊興奮地扭動著身子,一邊咬著那根在私密聚會中,已經不知道曝光過多少次的玉制煙管。安傑拉非常時髦,與我正好相反;她的頭髮曾精心修剪過,露出了一大塊的背部。
「噢,我就知道!……」她斜睨著我們,說的話更刻薄了,「我就知進你們會這麼揣想。你們會想:因為那個姑娘年輕又美貌,你們一逗她就笑了,還有兩條強健的大腿,可以游泳、跳水、打網球,所以,她不可能有什麼怪念頭。是不是?……是不是這樣子呢?」她再次睜圓了雙眼,大聲問道,「你們才不會勉強相信我呢。為什麼?……因為我老了,而且,我相信那些你們瞎了眼睛,所以看不到的東西。這就是為什麼,這是唯一的原因。
我不但沒有能夠準時地,在十一點鐘赴約,我幾乎睡到那時候才醒。早餐吃得匆匆忙忙,真是褻瀆神靈啊!……
亨利·梅里維爾爵士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這案子的麻煩之處,就在於此;我九*九*藏*書們也搞不清楚這一點。當然,在我今晚的小聚會上……對了,你不知道這件事情吧,肯?……在瘟疫庄,十一點整,嚴格的男性聚會。我希望你、小哈利迪,還有比爾·費瑟頓都參加……馬斯特斯,你不用來;我會給你另外的指示。我還需要一些男人過來幫忙,不過,我會從我自己的部門找。我想找『矮子』過來,如果我能找到他的話。」
「待著不要動,你這個笨蛋。別打算去跟蹤她。」
「昨天下午,他在一個很不方便的時間,給可憐的馬里恩·拉蒂默打了電話。她打發掉他——噢,這很簡單,真是聡明的姑娘!……她說她必須得出去,是的,她說她還有事情要做。」
「但是……該死的,那女人也不年輕了,」馬斯特斯反對說,「她可能根本就不需要偽裝!……」
「那麼……」她問道,「達沃斯先生那可憐的太太,會不會到場呢?」
「別說廢話,安傑拉!……」我姐姐嚴肅地說,「然後呢?……」
「好吧!……」馬斯特斯無奈地說,「繼續,祝你玩得愉快。是你自己說埃爾西·芬威克,就埋在那小屋附近的;你說……」
我上床睡覺,並且,當然,我睡過了頭。
「女士!……」馬斯特斯懊惱地說,「女士!……」
「你私下裡就認識她?」我好奇地問安傑拉。
馬斯特斯很無奈地點了點頭。
她壓了壓她那巨太的帽檐,在她的帽子下面,我們看到了捲曲的白髮,以及陰影里的皺紋。
當我步行了差不多兩英里,滿身大汗地回到公寓里的時候,我忍住了和馬斯特斯聯絡的衝動。所有這些有可能是真的,但考慮到兇手的身份,這隻是給已經很混亂的名單上,又多加了一個嫌疑人而已。
「瞎了,女土?」
慢慢地,她在桌子那邊直起了身子,然後,正對著亨利·梅里維爾爵士彎下腰,仔細端詳著他的臉龐,用一種可怕的真誠的表情。
就在此時,門開了,馬里恩·拉蒂默走了出來,沖我微笑著,身後跟著哈利迪。就算這兩個人,心裏在擔憂著什麼,你也根本看不出來。女孩兒容光煥發,哈利迪也比他數月以來的形象好了很多。從拋光的皮鞋,到淡黃棕色的鬍子,他把自己從頭到腳,仔細整理了一遍;俏皮的眨眼,又回到他沉重的眼瞼上,他用雨傘神氣活現地,跟我打了一個招呼。
在趕去白廳的路上,我試著把報紙瀏覽了一遍,卻只看到「瘟疫庄雙重悲劇」以各種各樣的形式,侵吞了幾乎每一個頁面。我拐向河岸的時候,騎兵衛隊閱兵場邊,塔上的鍍金大鍾正在敲半點。而戰爭辦公室後面,靠近花園的方向,此刻卻停了一輛紫色的敞篷車……
「我想她是要來指控,某人犯下了謀殺罪。」亨利·梅里維爾爵士說道。
所以,我記得那時候,我正走過海德公園的圍欄,嘴裏叼著煙斗,嘴上喃喃自語,引得過往的行人,都好奇地看著我。那又怎麼樣呢?……看上去極有可能,格倫達·沃森才是達沃斯背後,那個主宰一切的頭腦。從經濟上,是她開發了他的才華,從什麼時候,他開始了對那些輕信他的富人們的欺騙……?四年之前,就在他和格倫達·沃森在巴黎結婚之後,同時,斯威尼太太住進了布里克斯頓。她要的是金錢;從不實際扮演達沃斯妻子的角色,也無所謂……因為他對女人最有吸引力,只有做一個浪漫的單身漢,他才更有價值。
「還有你們那個親愛的、容易受騙的小小警司,你派來當間諜的麥克唐納先生。」本寧女士接著說道,她的手指在桌子上面,一下一下地敲打著。她化了妝的臉龐,陰險地轉過來又轉過去。
亨利·梅里維爾爵士在空中揮了揮他的雪茄。
本寧女士再次咯咯地笑了起來,她舉起一隻手,衝著我們搖了搖食指。
「我會如實回答你,先生。從來沒想過。」馬斯特斯兩手一拍,輕輕搖頭說。
我一隻眼睛盯著報紙,本來不該注意到它的,但是,我感覺到汽車後座上,有人正往後倒車,正好閃出了我的視野。汽車的後半部分正對著我,所以,我確定,一隻眼睛透過後車窗,仍在往外瞄。不過,我還是轉回到通往亨利·梅里維爾爵士的安樂窩的小門前。
「老天!……」他崇拜似的說,「馬斯特斯受到啟發,幹了一件很有生活樂趣的事情,真的。他又飛速趕回木蘭小屋,還帶了一個女性搜查員。他們勝利地大叫著,猛衝到斯威尼太太身上,於是發現了問題——沒有襯墊,沒有假https://read.99csw.com髮……」
九月八日的早晨,天氣晴朗而清爽,空氣里有著秋天的氣息。
在這個當口,我的心情變得如此急切,連蘇特恩的白葡萄酒都不要了。
「但是,這很有趣。它更多地顯示出了,一種態度的改變,不是嗎?……我當時並不在場,而我所知道的,只能是我讀到的,可是,難道你沒有說過,達沃斯的死是鬼魂作祟?」
亨利·梅里維爾爵士暗淡的雙眼,「啪!」地一下子睜開了。她唐突地沖他彎過身去。本寧女士的聲音仍然很低,但是,那就像是達沃斯的另一個殘忍的玩具——比方說,一個精美卻邪惡的恐怖箱——猛地被打開了。
然後,她又出現了,帶著新的計劃和掠奪笨蛋的新點子。她仍然控制著他嗎?……是的。即便埃爾西·芬威克的屍骨,還沒有被發現,但是,一旦那架屍骨被挖出來,就能夠被毫無疑問地辨認出來……而且,在幾塊骨頭的作證之下,即使是尤金·艾拉姆在山洞里,捅死丹尼爾·克拉克十一年後,仍然被絞死了……達沃斯本人的記錄,恐怕難敵她手上掌握的關鍵證據。
沒有人說話。透著煙塵的陽光,落在磨破了邊的地毯上,細小的塵埃就在上面移動。但僅僅是說出這個名字——本寧女士,就讓我們打了個冷戰。她無處不在;她看不見,但的確存在。
本寧女士很聰明。她知道有時候,少說兩句反而更有效,她也知道她的影響力。在仔細觀察過亨利·梅里維爾爵士的臉之後——並且,總的來說,撲克牌的玩家,會發現這個方法,完全沒有效果——她看上去很滿意。在她的臉上,鉍露出一點勝利者的冷漠神色。她站了起來,同時這麼做的,還有我和亨利·梅里維爾爵士。
「那又怎麼樣呢,女士?」亨利·梅里維爾爵士說。他話說得很不客氣,彷彿故意要激怒她;可是,本寧女士只是微笑著眨了眨眼睛。
「啊!你是相信我的,對不對?我能從你的臉上看出來。親愛的亨利·梅里維爾爵士……」
這樣尖銳的言語過後,亨利·梅里維爾爵士心事重重的聲音,突然打破了沉默:「好了,女士,真是很有趣。但是,今天下午,你沒有辦法這麼幹了……我忘了告訴你,庭審延期了!……」
「沒有錯,我的朋友。如果他們選擇,要殺死達沃斯先生……」
在樓上亨利·梅里維爾爵士的辦公室里,我見到了完全不同的場景。H·M·那天忘記了戴上領結,他雙腿架在桌子上,一如往常地縮在椅子裏面,抽雪茄抽得快睡著了。在他的旁邊,馬斯特斯正憤怒地望著窗外。
「再見,親愛的亨利·梅里維爾爵士。」在門口,她輕柔地說,「我不應該佔用你的時間的。還有——牽手?……」
過去的小女僕用達沃斯的錢,給自己在里維埃拉安了家,投身到戲劇里,以愉悅自己,然後等待。她的想法顯然更具有耐心,而且有力量;沒有婚姻、不急著拉緊你脖子上的繩索,直到無可置疑的合法性,降臨的那一個時刻……
格倫達·沃森的人格有許多版本,但是,總是脫不開「現實」兩個字。回到達沃斯笨拙地,想要毒死富有的妻子的那些日子里,不管是碰巧還是刻意為之,她都把達沃斯拴得很緊。當那對快樂的夫婦,回到英格蘭的時候,她就在埃爾西·芬威克·達沃斯的身邊;她有可能——其實是毫無疑問地——在達沃斯第一任妻子消失的過程中,起了推波助瀾的重要作用。達沃斯買下了布里克斯頓的房子,而埋在那裡旳東西——假設就在那口井裡——變成了敲詐的源泉。卑微的求助於轉向達沃斯,說:「用錢堵上了我的嘴!……」或者有可能是「用結婚收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