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吉死了。

然而，朝鮮戰爭期間，秀吉衰老了。

卻說勝茂參加西軍后，攻打伊勢地方的城池，毫不含糊，捨生忘死投身各場戰役。他的將士也不愧是以悍勇聞名的佐賀兵，顯露了非凡的威勢。

家康鄭重地對直茂頷首。

直茂斥鉅資白銀五百貫囤購稻穀。家臣團依令，暗中收購東海道沿途各地村長處搜購稻穀，然後暫時寄存當地。

——西軍諸將相互猜疑，步調不齊，多出叛徒。

對這種誇大的申述，家康發出苦笑。

遠在九州，卻能如此洞察時勢本質，鍋島直茂決非尋常人士。

關於這點，直茂的判斷有一定之規，即跟隨有獲勝希望者。但不知東西兩軍何方能獲勝，因而需要情報。

該使者不以主公家龍造寺的名義，而以鍋島的名義。因此，不熟悉九州形勢的信長認為：

自然，秀吉也認為：

他當即去了家康宅邸拜會。

當然，這消息傳到了直茂耳中。

直茂這樣揣度。他馬上判斷將會是羽柴筑前守秀吉。直茂具備了股市炒手般的敏銳直覺。

秀吉出征九州時，直茂說到做到，擔任先鋒，效力奔忙。當然，名目上直茂是擁戴龍造寺家的現主公龍造寺政家，但政家年紀尚幼。

「屆時，願當先鋒。」

家康對直茂的家臣說道。家康不勝欣喜。如實說來，家康調動十萬大軍，眼下正為籌措軍糧發愁呢。

要說這種老練的強手倖存者，首先，東北的伊達政宗和九州的鍋島直茂就是典型代表。

——囤積東海地方的稻米！

世間沒有比直茂更老謀深算的人了。

家康這樣說道。

伊平太勝茂也是因為年幼，和秀吉分外親密，與豐臣家休戚與共的心情十分強烈。

「今後肥前的政務，就由你掌管！」

鍋島直茂是所謂戰國時代中，肥前國主龍造寺家的家老，受賜筑後柳河城。他的實力超過了主公家，進而培植自家勢力，千方百計逐漸削弱主公家。及於織田信長隆盛的時代，鍋島直茂終於成為實質上https://read.99csw.com的肥前國主。

他是肥前佐賀城主，名曰鍋島加賀守直茂。身為年祿三十五萬七千零三十石的大領國之主，其應變的謀略非比尋常。

「老主公命令，不要再參戰了。」

鍋島直茂在佐賀聽說家康從大坂開拔征伐上杉，隨即看透了其中用意。

（作罷。）

（此後是誰？）

——與何方為伍？

家康以討伐上杉為目的，動員大名，就法而言是奉行豐臣家的公務命令，鍋島家理所當然出兵了。

（細想起來，三成可謂太合的心腹弟子，一定是最繼承了太合的器宇。如此人物在這場戰爭中或許能夠勝出。）

「我明白了。以前在伏見的時候，加州大人曾說過，要與我家共存亡。信濃守年輕冒失，罪過可以寬恕，讓他火速下九州，討伐該地的亂臣賊子！」

（其父是個老滑頭，我死後他不知會怎樣轉變。不消說，能成為保護秀賴的屏障之人，當是這個年輕嫡子。必須對他多示恩愛。）

（反正龍造寺僅是名門，現在已經有名無實了。只要記住肥前是鍋島的，即可。）

直茂推測東海地方可能成為決戰的主戰場，所以囤積附近的稻米。這是一道不可思議的指令。

不言而喻，當時信長的威勢還沒有到達中國地方和九州。

卻說直茂有個二十一歲的嫡子，名曰鍋島勝茂。

「臣身體是不行了，但心氣依然堅定。這場大戰恐怕是日本最後的戰爭，請用門板將臣抬去。到了目的地美濃（關原），終於趕上交戰時，請將臣與門板一起棄置戰場上！」

申述理由如下：

「家康的機謀我已洞悉。他恐怕是託辭征討上杉，率豐臣家諸將奔赴自己的領國關東，待石田三成在大坂舉兵，再率軍殺回，決戰本州中部，企圖一舉奪取豐臣家的read.99csw.com天下。」

直茂在肥前佐賀城裡歪頭犯思量。他對自己買下的「期貨」的行情產生了疑問。作為賭徒，此刻是最應存有戒心的瞬間。投機取巧的高手直茂，這次卻頗感困惑了。麇集西軍的大名人數多得出乎預料，直茂為之驚駭。照這種趨勢，西軍人數將壓倒東軍。

勝茂還用幼名伊平太的時候，就服侍于秀吉身旁，頗受寵愛，元服后立即受封從五位下信濃守的官位。父親直茂是從五位下加賀守，年少的兒子受封官階竟與父親相同。

秀吉對直茂的用心很滿意。畢竟對不熟悉九州的秀吉來說，早早便前來申言跟隨的直茂，挺招人喜歡。

勝茂任司令官，引鍋島軍由佐賀開拔，抵達大坂登陸后，來到伏見。由此地經宇治進入大津，沿近江路行進。

直茂沒有表示甚麼。在直茂看來，情報還不充分，不適合向勝茂發出新指令。

決定了向背後，直茂進而派家中最能言善道的甲斐彌左衛門前往家康處，為勝茂參加西軍之舉謝罪。

「能否請內府也為德川家子孫留一份家訓，說明尊意：鍋島乃有如此志向之家，無論世道如何變化，鍋島家都與德川家一方。」

於是，直茂向住在上方的家臣發去訓令：將貯存東海地方的軍糧稻穀獻給家康。

直茂根據情報，得知秀吉討伐島津的意圖后，火速向秀吉派去使者申明：

其後，三成以奉行之職，彈劾家康暴行。伏見城下鬧騰得好像第二天就要發生巷戰。當時直茂恰巧在伏見宅邸。

直茂還同時向關東和大坂派去使者，得體地傳達上述意旨。

（我的下注眼光已經老化了嗎？）

「要深知自己的名分！」

聽到了本能寺事變的消息，直茂立即遣使前往羽柴筑前守秀吉處，饋贈了寬檐洋帽。

直茂又接著說：

鍋島直茂在京都一帶安排了秘密情報官，因此很快就得到了信長死於本能寺的事變消息。

譬如，在伊勢的津城附近的戰鬥中，前往偵察的鍋島家家九九藏書臣梅野右馬助，途中遭槍擊重傷，戰馬都已倒斃了，他卻連血跡都沒擦一把，繼續步行接近敵陣，測量河流深淺，進而探察了進攻點，然後才返回陣地，博得全軍讚揚。在同一個戰場上，今田宗與也中彈受傷，卻逼近津城，攀上石牆，在城內戰鬥中再次受長槍刺傷，終於倒下了。

九州佐賀，有位別稱「老虎」的人物。

其間，勝茂作為西軍一將，參加攻打伏見城。城池攻陷后，他又與西軍諸將一起奔向伊勢路，攻克安濃津城，進而參加了松坂城的包圍戰。

（豐臣家的後嗣是幼主。德川家康要取而代之，理所當然。）

「跟隨何方？」

鍋島直茂的有趣之處，在於他身為龍造寺家的家老，卻對中央形勢頗感興趣。這在戰國時代九州豪族中可謂特例。其他如島津、秋月、相良、大村、松蒲、伊東等九州大名們，都僅相鬩於九州天地內。除鍋島直茂外，多少會關注中央形勢的應該僅有豐后的大友宗麟吧。

這勝茂已經二十一歲了。

此事上報大坂城的西軍大本營，然後在伊勢駐軍不動。不久，判明關原大戰結果后，勝茂急忙逃脫伊勢，前往大坂，在大坂玉造的鍋島宅邸里閉門反省。

（石田治部少輔那廝不過一介小小大名，卻不安分。）

直茂的嫡子站到西軍一邊，此間，直茂對家康採取的策略仍舊沒有鬆懈。他煞費苦心，力求做到哪一方勝利都能保住鍋島家存續。

此間，佐賀城裡直茂的外交活動片刻也沒停止。

家康大喜。因為一旦開戰，家康在九州地區的盟友很少。若有黑田氏、加藤氏再加上這位鍋島氏，家康幾乎可以掌握九州約四成勢力。

——肥前是鍋島的。

他決定停止下注。不，是另選安全之路。直茂曾經言中了信長和秀吉的天下，但如今他畢竟老了。

他也一定會這樣思忖。

「轉告加州大人（直茂），做得好！」

第一，勝茂年輕，受到大坂諸奉行欺騙，但他對內府絕無二心。

如此一言read.99csw.com，塵埃落定。關原大戰後，鍋島家依然受封肥前一國，年祿三十五萬七千零三十石，一直持續到幕末。

勝茂驚呆了。輔佐勝茂的重臣在軍營里火速協商，為不開拔之舉編造一個藉口，即「伊勢長島城裡的敵人不知何時會出戰，因此暫時按兵不動。」

直茂前思後想。他的鼻子大得出奇，雙眼則有個癖性，常會突然瞪大。直茂滿六十二歲了，外貌卻與壯漢無異，愛吃雞肉，消化能力異常強大，食量為尋常人三倍。

對龍造寺的印象一定很淡薄。

……

信長不曉得鍋島上頭還有龍造寺家。即便知道，

（哎呀。）

家臣疾馳東海道，入江戶，向準備征西的家康獻上了軍糧帳本。

秀吉平定九州后，對直茂說：

關原開戰前，直茂根據來自大坂的情報獲悉：

家康一開始就將直茂的本心悟得一清二楚，只是沒有逐一列舉。與其列舉，倒不如利用鍋島的勢力，驅逐九州的西軍勢力，才是上策。

「自古及今，沒聽說過七千人同時切腹的事。」

勝茂還獲得賜姓豐臣。少年受到厚遇，是出於晚年秀吉的特殊心情。

「多謝！敝人也如此告訴中納言（德川秀忠）。」

當時直茂就從遙遠的九州地方看透了天下大勢，很早便遣使前往上方，與信長通好。其非凡的洞察力與搶先行動之迅捷，幾乎堪稱為奇迹般的才能。

「信濃守是我的兒子，也是在豐臣家殿上成長起來的人。心向大坂，理所當然。」

「敝人認為，內府是唯一無二之好人。但是，敝人老邁年高，不知何日就會壽極離世，為求子孫不可癲狂失控，故此留下家訓：子子孫孫必須與德川家共存亡。於是，」

但是來到近江愛知川，遇到石田方新設的關卡，由此向前，禁止通行。

靠中央政權撐腰，直茂已成為事實上的一國之主了。不過，此時龍造寺家作為象徵性的國主之家，依然留在肥前。但隨後龍造寺家的主公和繼承者不可思議地接連夭折，直茂成為名副其實read.99csw.com的肥前大名。

儘管直茂如此這般將家康當作「期貨」買了下來，然而，一旦家康東歸，三成舉旗，那時又該如何？

這個極合乎佐賀人氣質的插曲，大大提高了西軍士氣。

直茂這招，是打算從佐賀持續觀望形勢，然後向可能勝利的一方提出：「為了盡忠大人，在下已購置了軍糧，請盡量使用吧。」

直茂不是繼承祖業的大名，他成長於戰國風雲之中。

直茂仔細地觀察形勢，頻繁接近家康。

為搜集情報，直茂很早就建立了情報傳送機構，派出許多最有能力的家臣駐在大坂宅邸，他們送出的情報，由輕舟快行瀨戶內海，送達佐賀。

第二，事到如今，鍋島家七千士兵同時切腹，以為勝茂年輕冒失過錯道歉。

直茂對自己心生疑問。直茂是投機高手，他深知若在賭局中自信一有動搖，便已無勝出的可能。

直茂迅速向大坂宅邸下令：

大毛利家成為三成方統帥之事，也對直茂造成衝擊。儘管三成本人是江州佐和山俸祿不足二十萬石的大名，但他的信望之高，足可以和家康平分日本國。加之三成擁戴豐臣秀賴，在名分上大有獲勝的希望。

（下一個時代將握于織田信長之手。）

——肥前是鍋島的吧？

秀吉十分賞識直茂的能力，慶長年間（一五九六─一六一五）的朝鮮戰爭中，任命直茂與蜂須賀家政、安國寺惠瓊同時擔任軍事奉行。

加之，三成的戰略非同小可。他將日本列島一分為二，與會津的上杉夾擊家康，這般宏大的作戰規模，像直茂那樣僅以九州西端小天地為戰場打殺過來的人是無法想像的。

今田宗與雖然倒下了，卻又爬到勝茂身旁：

三成的家臣這樣勸說。勝茂因而於此掉頭，入大坂城，參加西軍。

秀吉一定是抱持如此遠慮。

但是，鍋島家與西軍的並肩作戰就在伊勢結束了。直茂的急使下村左馬助來到津城陣地傳達道：

以前，直茂這麼思忖，估計三成聚兵頂多兩三萬人。關於這一點，直茂的預測完全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