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大坂的奉行們派出的使者到了。

嘉隆聯合關係親密的熊野新宮城主堀內氏善、淡路岩屋城主菅平右衛門，組成船隊，海陸並進首攻稻葉道通的伊勢岩手城。

「廢除陸地和海上的關卡通行費，是太合留下的偉業之一，故而黎民喜悅。就連直轄太合的淀川也不可徵收通航費。照此執行，才是忠於太合的遺志呀。」

然而，現實中因這種私權而遇到麻煩的，是毗鄰九鬼領地的大名。

從陸地上望去，是否為陰謀串通的戰鬥，誰也難以辨別。

嘉隆再度提出訴訟，家康不予受理。嘉隆愈發憎恨家康。

家康做出有利於稻葉的判決。

原初並非甚麼顯赫家族，是到了嘉隆這一代，他與勃興于尾張的織田信長聯手，家運陡然隆盛。永祿十二年（一五六九）前後，嘉隆就進入織田家帳下，歷時頗久。當時嘉隆接近三十歲了。

他流露出少見的慌張失措。不諳水軍的家康，沒料到西軍會亮出這一招。家康自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備有對策，唯九鬼水軍沿岸侵掠一事出乎意料，他十分狼狽。

「都回到守隆帳下！」

「五郎右衛門，我來要城池！」

隨著喊聲，島影里嗖地劃出快船，前來徵收通航費。

「休說混話！」

他對九鬼嘉隆闡述了判決理由：

「內府口頭禪似地說著『太合遺志』『太合遺志』，其實，率先踐踏太合遺志、恣意營私舞弊之人，不正是內府自己嗎？」

如此這般之間，關原大戰結束了，西軍敗北已成定局時，九鬼嘉隆命令家臣們：

然而，僅有九鬼嘉隆是例外。

家康即便想防備也沒有水軍。帳下的嘉隆之子守隆，也沒帶水軍來。

最後，守隆藉助福島正則和池田輝政幫忙，纏磨家康。家康無奈，饒恕了嘉隆。但是嘉隆沒交好運，救命的使者九*九*藏*書即將抵達之際，嘉隆在熊野地方絕望了，自殺身亡。

於是東海地方沿岸的村莊一片恐慌，海面一出現九鬼艦隊，農民漁民便棄村遁逃。面對嘉隆的這種搗亂活動，東軍大名的軍隊防不勝防。

嘉隆開始活動了。

當然，嘉隆盛怒。

因此九鬼嘉隆完全敗訴了。

九鬼嘉隆雖為海盜頭子，官位卻是從五位下，敘任大隅守，俸祿三萬五千石，是豐臣家堂堂大名之一。

守隆急速歸國，修復了距離鳥羽城不太遠的畔名荒城，盤踞此處，搜集現有船隻，創建船隊。

「至少認可他的私權吧。」

九鬼嘉隆來到大坂城內的奉行政務室，這樣叫嚷著，三成也聽見了。

九鬼家屬熊野水軍的一派，是大約百年之前就開始騷擾伊勢、志摩、熊野沿岸的海盜家族。

（太可憐了，對守隆只能見死不救了。）

嘉隆做好了心理準備。在這一點上，嘉隆具有戰國時代倖存大名的冷酷。期待復讎與賞賜，為了這種強烈的賭博，可以犧牲親兒子。

「嘉隆非常貪得無饜，拘泥小利。」

九鬼嘉隆沿岸航行的旗艦是從陸地都能清楚辨識的大船。船上裝飾紫色帳幔，帳幔上印染著白色的「五七桐」家紋。

事實上，九鬼嘉隆敗訴后，回到領地，遠離世事剃髮隱居，家督之位讓給嫡子守隆，自己離別鳥羽城，住在領地內另一私邸。

嘉隆激勵部下，騷擾踐踏伊勢海沿岸的東軍領地。其間西軍由伏見大舉進攻，進入伊勢，圍困安濃津城。此時嘉隆由海上入侵，登陸來到敵陣之前。安濃津城陷落後，嘉隆又揚帆航行伊勢海，侵掠尾張沿岸，火燒沿岸村莊，搶奪軍糧。

「是、是那個傢伙嗎？」

此乃秀吉的心境吧。海盜出身的大名唯九鬼嘉隆一人。並且自織田信長時代九-九-藏-書以來，九鬼嘉隆功勛卓著，與之相比，他的領地顯得過小。

傳達意旨：

秀吉死後，豐臣政權轉入幼主手中，統治力道自然就鬆弛了。

……

當然，嘉隆在來使面前擊掌拍膝，喜悅滿懷。

自己是隱居之身，首先，必須奪回已經讓給兒子的鳥羽城。鳥羽城裡住著留守家老豐田五郎右衛門。

父親的話卻也有一定道理。守隆將船隊發至伊勢，巡弋海上，尋覓父親的船隊。有時相遇，雙方的大小火槍便互相激烈射擊。結果是兒子的火力遭到壓制，逃走了。

他們又向東航行，出現在三河沖、遠州灘一帶，威脅沿東海道西行的東軍，並登陸在村莊里搶奪財物。如此做法和室町時代騷擾大明國沿岸的倭寇完全一樣。但與倭寇相異之處是，嘉隆利用海運與河運，將搶來的糧食都送到美濃大垣城等西軍的前線陣地。

（家康待我如同普通大名。他不想承認我是水軍大名。）

「勝利后，賞你南伊勢五郡。火速馳歸，拿下志摩和伊勢！」

城主稻葉道通是一個年祿兩萬七千余石的大名。

大概是這樣的。畢竟九鬼家不是昨今才誕生的海盜，祖先可溯及源平時代的海盜「熊野的別當湛增」。秀吉肯定認為，可以准許這般歷史性的私權存在。

領悟這點后，他們跑到海上，三十幾艘軍船並列飄浮在伊勢海上。

家康以降長於陸戰的武將們，全看得一頭霧水。

這是平安時代以來海盜的規則，是他們的重要財源。熊野灘的海盜和瀨戶內海的海盜，一直都靠這筆收入養兵。

去年發生某一事件，露骨地展示了嘉隆性格。

三成思九*九*藏*書索片刻，答道：

「雖然如此，父子不可真戰，我佯裝與你交戰，你將船隻調遣出來吧！」

這就是海戰。

「哪有這般荒謬事！」

稻葉道通原初靠霸佔胞兄家成了大名。侄子成人後，他仍不讓出繼承權。關原之戰後發生了訴訟，但道通覺得事情若聲張出去，必然敗訴，便殺了正統繼承人。道通強硬的性格和強烈的慾望，皆不亞於九鬼嘉隆。

兒子守隆焉能捨棄逃亡的父親，請求家康饒命，家康不予寬恕。

信長對水軍的認識很深刻，支援當時不過是鳥羽地方小海盜的九鬼嘉隆，大力栽培。

當時家康在大坂城西丸，代理豐臣家執行政務。

伊勢神宮所在地山田，西南方約一里處，有個地方叫岩手（亦寫作「岩出」，在今伊勢市內），有座小小的岩手城。

然而，這種做法已經不合時宜了。隨著天下統一的進展，織田信長廢除了各國各鄉的關卡，連徵收通行稅的規則也一掃而光了。

家康與信長、秀吉不同，他不諳水軍，並不十分重視海盜大名九鬼嘉隆的存在。

道通向領地內的商人發布公告，於是經過鳥羽海面時拒不付費。

守隆跟隨東軍，九鬼家沒有滅亡，作為德川家的大名，一直延續到幕府末期。

「他不是心胸豁朗之人。此人貪得無饜，拘泥小利，氣質也難以相處。不過，我確信他不會站到家康一邊。」

常年在海上指揮，他的聲帶過於發達，到了殿上好像也控制不住。

「諸國無此例。通過天下之海，被徵收買路錢，令人無法忍受。」

家康在江戶得知了這一消息。

大喝之下，五郎右衛門迫不得已，向嘉隆投降了。

「不得不認可。」

兒子守隆在繼任家督之前，就接受了豐臣家大老的動員令，參加征討上杉，已下了關東。想當https://read.99csw.com然耳，守隆未帶去水軍，只率陸軍部隊在江戶聽從家康指揮。

「戰鬥將是陸戰吧？若有水軍，可以打一場相當有意思的戰爭。鳥羽的九鬼大隅守大人向背如何？」

三成這樣評價。並非嘉隆而已，如此傾向可說是歷經戰國動亂鍛鏈、土豪出身的大名之共同性格。

岩手城主稻葉道通很早就這麼認定。加之他又不是個溫和老實人。

（九鬼對我並無大用。我將來需要的應該是稻葉道通。）

平素他向家臣們也這樣宣洩心中鬱憤。在出身海盜世家的嘉隆看來，禁止徵收海盜特權的通航費，與其說是經濟問題，毋寧說攸關名譽。彷佛自永祿十二年（一五六九）在信長的伊勢作戰中出動船隊以來，他作為水軍大將三十余年的殊勛和名譽遭到家康蔑視。

由於兵少，沒取得充分的戰績。攻城需要相當於敵人十倍的兵力。

卻說——

「沒有比家康更令人討厭的傢伙了！」

三成在大坂舉兵時，謀臣島左近問主公三成：

「啊，九鬼大人登城了。」

最後家康採取的方針是，讓兒子守隆擊敗老子嘉隆。他喚來守隆，命令道：

於是他判斷：

信長死後，嘉隆進入秀吉帳下，受賜年祿三萬五千石，躋身大名之列。在豐臣家的殿上，嘉隆以黝黑臉龐和破鑼嗓子而廣為人知。他一進入休息室，人們聽聲音就知道是他，走廊盡頭都會傳來這樣的議論：

「通過的是稻葉家的船！」

（如此太勉強了。）

家康這樣判斷。稻葉道通很早就接觸家康，已成為家康的親近大名之一。

然而，嘉隆也有棘手的事。

嘉隆回了這樣意旨的信。

某日，嘉隆來到鳥羽城，大喝一聲：

秀吉承襲了這個政策，撤除了六十余州的此類關卡，同時陸上與海上的私權全都不予承認。這個英明決斷奠定了豐臣治世的巨大https://read.99csw.com基礎。

——九鬼不會與家康為伍。

嘉隆自己在鳥羽海灘下船，裝扮成各種形象，隱遁于熊野山中。

「這純是偏袒！」

——討伐家康！

九鬼嘉隆在他的領地外，另有一個很有海盜作風的財源，那就是向通過嘉隆管轄海域的商船徵收通航稅。

九鬼嘉隆的鬱憤發展到這種程度了。

志摩半島的鳥羽，住著名曰九鬼嘉隆的老海盜。

與此同時，他給漂泊海上的父親嘉隆寫信，勸說歸順家康。

「海盜要有海盜的樣子！發揮海盜威風，讓家康瞧一瞧九鬼家的看家本領！」

嘉隆也有足以回應信長期待的才能。早在天正六年（一五七八），嘉隆就率織田家的軍船，守在大坂的木津川河口，與來襲的毛利家水軍百余艘軍船在灣內展開海戰，擊沉對方許多船隻，又追到灣外，打退毛利水軍。綜觀整個戰國時期，毛利水軍在日本威勢最強，可見九鬼嘉隆的軍功之大，難以估量。

「徵收通航費，是我承蒙太合殿下所恩准。如今否決這項權利，豈非違背太合遺志。」

九鬼當然盛怒，多次談判，卻無任何進展。最後他向豐臣家的大老家康提出了訴願。

家康斟酌審議之後，「九鬼無理。」做出此結論。

稻葉道通怒不可遏。伊勢度會郡的山林是稻葉家的巨大財源，從山上伐木，連成木排，經海路運到上方銷售。木排的牽引船通過毗鄰岩手的鳥羽海面時，島上船舶檢查哨的九鬼嘉隆哨兵就會大喊：

「時勢已變，不必再向九鬼繳納通航費了。」

「九鬼啊？」

在秀吉時代，海軍的活躍領域比信長時代更廣。秀吉征討四國和九州，還有他晚年發動的朝鮮戰爭，均屬渡海作戰。那些時候，鳥羽城主九鬼嘉隆從城下海灣里派出船隊，擔任水軍指揮官，十分活躍。

使者立即從大坂出發，奔向鳥羽的九鬼嘉隆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