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庄九郎就被領到事務官（雜掌）松永多左衛門的面前。

多左衛門大驚失色，他做夢也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我馬上就稟告宮司大人，並說服神社裡的其他官員。需要幾天時間，您先回京城等著好消息吧。」

「不敢。庄九郎找宮司大人的確有急事。等到明天早上，奈良屋可能就要關門了。」

「怎麼回事？」

「大家等等，姑爺馬上就回來了。」

「嗚——」，門衛疼得叫喚起來。

庄九郎不為所動。

「噗哧」一聲，瞬間化為了灰燼。

「這樣可能有希望。我馬上去參見大人，你就在此等候。」

「奈良屋關門了是嗎？」

「你找宮司大人什麼事？」

「別動，不然撞上了。」

庄九郎期盼著奈良屋被砸。

庄九郎在路口處翻身下了馬。深夜的街道上仍有商人、搬運工行走交織，無法騎馬通過。

「您都聽到了吧，昨天您要是去通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奈良屋被這裏的神人們砸了，都是您的責任。您打算怎麼辦？不會不承認吧？」

多左衛門把小袋放入懷中，問道：

「那不可能。」

前面已經數次提到，大山崎八幡宮擁有油的專賣權。同時，八幡宮也擁有保護這一專賣權的司法權，而擠在店裡的這些神人們，則有權行使這一司法權。正如叡山延歷寺和奈良興福寺等寺院，養了不少僧兵來保護寺院的領地和宗教權一樣。

第一聲雞鳴時，身在八幡宮的庄九郎正在漱口，第二聲雞鳴時，赤兵衛慌慌張張地趕到了雜掌家裡。

有黃金到手，就算半夜叫醒津田大炊，應該也不會生氣吧。人之常情嘛。

街道泛著白光。

「雜掌大人，不要隨便叫人的名字。奈良屋庄九郎現在雖是個不帶刀的商人，以前可是個武士。九*九*藏*書耍刀弄槍的本事比數錢還厲害。要不我現在就報仇給您看？」

乞丐們議論不休。

終於解脫了。

庄九郎朗聲笑道：

「參見了宮司大人才能說。」

一邊喊著「閃開，閃開」，一邊縱馬向前。

（奈良屋最好今晚就關門。）

「慢慢說。等等，說給我一個人聽，不如在多左衛門大人面前說。」

「守門的！」

「多左衛門大人。」

庄九郎低聲下氣道。

庄九郎又停留了幾日，重金酬謝了宮司、官員和神人的頭目們，在一個晴朗的早晨，騎馬回京了。

臉色蒼白的赤兵衛正要彙報，卻被庄九郎用扇子輕輕地制止了。

「我正想問您呢。神人的暴行就像天災，我們商人是沒辦法的。只有宮司大人能管住他們。但您不去通報，所以到了這個地步。等於您把奈良屋毀了。」

「求你了！」

「早睡了。什麼事明天再說。」

「蠢貨，現在去叫醒他要挨罵的。」

「就到這裏吧。」

確實如此。

「別別！」

赤兵衛剛從現場趕來，話語裡帶著真實的興奮感和恐懼。

「去不去？」

「什麼意思？」

「那多左衛門大人私自扣下我要進貢給宮司大人的錢，如果讓宮司大人知道了，您可受不了啊！」

多左衛門很不高興地問道。由於一向收受庄九郎豐厚的賄賂，也不好隨便打發他。

「真倒霉。」多左衛門像打了霜的茄子，「怎麼辦才好？」

寥寥數日里庄九郎的智慧，為日後「齋藤道三」盜國打下了基礎。

庄九郎忽然嚴詞厲色起來，一把抓住門衛的胳膊擰到身後。

（由此可見）

實際上，庄九郎心裏盼著神人們砸了奈良屋的鋪子，併為了拖延時間，故意和多左衛門進行無用的對話。

「我想https://read.99csw.com獻上這個。」

聲音響徹了整條街道。門衛從窗戶伸出頭喊道：

裏面的杉丸急忙護著萬阿逃進土窖中，蓋上床板，藏在地下室里不敢出聲。

庄九郎的自尊心，已無法忍耐入贅這一現實。

「什麼事？」

山腳下亮燈的地方就是山崎的街道。

「我是京都奈良屋的人。有急事相告。」

奈良屋已經不再是油商了。

「你不告訴我詳情，我沒辦法通報。」

「再等奈良屋就要完了。」

「那不行，我不能走，今天之內一定要拿到許可證。」

因此，神人們堂而皇之地作為「警察軍」沖向奈良屋，無論是打砸，還是放火，都是正當的警察行為。

「守門的，你去打聽一下，我是一般的商人嗎？」

「拿了錢還不聽話。看我不折斷你的胳膊。」

(也不知道京城的店裡怎麼樣了。)

神人們準備動身回山崎時，已過了丑時。

小門開了一條縫。

庄九郎又扔給他一些賞錢。

雖是深夜，從難波北上的船隻正在裝卸貨物，四處點著篝火，人們舉著火把前後走動，好似戰場一般。

「您先收下這個。」

「馬上，這就去通報。」

庄九郎取出一個裝滿了沙金的小袋，放在多左衛門的膝蓋上。

赤兵衛拚命地抵擋，卻被刀柄絆住腿摔倒在地。

（來了那麼多神人鬧事。估計不是放火，就是砸了鋪子了。）

「您動動腦筋。奈良屋雖沒了，庄九郎還活著呢！」

月亮剛好出來了。

不久，前方的天空下，天王山的輪廓在月色中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那你快告訴我，為什麼要關門？」

庄九郎在心裏祈禱。

杉丸立刻出了街道直奔京城。

「知道了。」

最高興的要數奈良屋的管家杉丸了，他由於擔心一直在八九-九-藏-書幡宮裡等候。

「姑爺，奈良屋的店鋪就不用關門了。當家的一定高興得不得了。」

「松永多左衛門事務官大人在嗎？」

也算是一種司法行為吧。

「哦？」

庄九郎笑得詭異。

（山崎屋庄九郎）

由此，奈良屋從大山崎八幡宮獲得的紫蘇油專賣權也灰飛煙滅了。

多左衛門站起身來。

「多左衛門大人。奈良屋還有一些錢，可以幫您打點。百十來戶的官員和神人的頭目那裡，我會多給錢的。」

「去叫醒他！」

說著拔出刀來，多左衛門嚇得臉色煞白。

「你要幹什麼？」

（不愧是山崎。）

多左衛門早已嚇得面無人色。

庄九郎心生一計：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

同時揮動手裡的韁繩跨馬飛躍過去，對面是羅生門的舊址。

「不行！」

「好！」

講完一遍后，庄九郎緩緩地抬眼望向多左衛門：

「庄九郎，你說該怎麼辦？」

同時，神人們闖進奈良屋砸壞了油桶，搶走了值錢的器具，很快又從神壇上取下蓋有八幡宮印章的證書，扔到院里的火堆里。

「你好像不怕嘛！」

庄九郎左手舉著火把，獨自向南疾馳。

「這就對了。」

庄九郎閃身進了門，門衛擦著惺忪的睡眼說：

當時山崎市的中心山崎八幡宮所在地，如今由於國鐵東海道線的建設而被分成幾塊，估計當時的佔地面積大概在一萬坪左右吧。

「詳細情況要等到參見了宮司大人再說。您幫我通報便可。」

平安無事嗎？

庄九郎漲紅了臉，眼睛像要噴出火來。

「庄九郎——」

「是，是啊！」

「不如這樣吧，多左衛門大人。」

「實在是有急事相求。」

「已經夜深了。明早再說。」

「不得了了，庄九郎大人。」

庄九郎臉上浮起冷笑，門衛不禁九-九-藏-書感到恐懼，慌忙道：

（還挺熱鬧的。）

（這就是全日本最熱鬧的地方吧。）

「是嗎，給了您不少錢呢！」

庄九郎叩響了神官津田大炊家的大門。

當天果然取得了經營權。庄九郎卻在山崎逗留了三天。

庄九郎又從懷中掏出一個更大的裝著沙金的皮袋，獻上前去。

「完了？」

乞丐們望著那股颶風一般的馬上的身影，尚未回過神來，庄九郎已經出了西國街道。

「虧你總想著。不過今天太晚了，等到明早吧！」

「請收下，這樣您就不會不高興了吧？」

奈良屋消失了，庄九郎得以自立了。

「你，你敢威脅我？」

門衛痛苦地掙扎著。

「就是就是。」

包圍了京都奈良屋的神人們一看主人庄九郎溜了，便「嘩」地一下闖入店裡。

庄九郎立即掏出一個錢袋扔進窗內。果然，立馬就見效了。

庄九郎心想。

「杉丸，姑爺去哪兒了？」

「您放心吧，姑爺騎馬去了大山崎八幡宮，求宮司大人阻止神人們的暴動。」

「如果您覺得完了也沒關係，那我等到什麼時候都行。多左衛門大人，怎麼樣？」

庄九郎打著「請求」的旗號，在事務官的家中平靜地等待天亮。他一直保持著端坐的姿勢。

——轉眼經過了紅梅殿的廢墟、時下正流行的一向宗道場以及院廳的廢墟等，上了竹田街道。在八條的十字路口上撞死了一條狗，出了九條，快到東寺的山門口時，眼看就要撞上躺在路邊的一群乞丐們，庄九郎大喊：

多左衛門只好妥協了。庄九郎的眼光實在嚇人。

不可能吧。

山崎的繁華從中世末期一直持續到戰國中期。庄九郎的時代正趕上全盛時期的尾聲。後來發明了菜籽油后，紫蘇油的繁盛地區便日漸蕭條，到了21世紀的今天，已化作了九_九_藏_書一望無際的竹林。

這絕對不行。神人們的身份固然再卑微，神社已經給予了他們警察權，奈良屋的「經營權」已經被剝奪，神社也不能擅自將其恢復。

「庄九郎君，你聽好了。我現在就拿著它去見大人。」

「不，不是。」

住家大概有三千戶左右。

「但，但是……」

庄九郎叫來了多左衛門。

「別，別衝動，我們可是特殊的關係。」

「那是什麼東西？」

「一定是見鬼了！」

「就聽您的，今晚就不勉強覲見了。等明天宮司大人醒了再說。條件是您要把這袋沙金交給大人。」

「嚇死人了!」

「怎麼不可能？您從我的角度想想。我是奈良屋的上門女婿，女婿把店開砸了，有什麼臉面回到媳婦身邊？多左衛門大人還是不肯嗎？」

左邊是淀川的潺潺流水。

庄九郎仍向前疾馳。

多左衛門恍然大悟。

庄九郎騎在馬上春風得意。

「嗯。」

「重新發一張許可證。」

山門的兩側，分佈了一百三十家神官的住宅。街道的盡頭則是大大小小的妓院。

「沒什麼大事。」

庄九郎毫不客氣。

多左衛門露出貪婪的目光。

身逢亂世。

右邊是男山。左邊是天王山。中間是一望無際的蘆葦，淀川的水流淌而下。

「這，這……」

（我不再是入贅的女婿了）

「什麼事？」

「從現在開始，奈良屋的店名作廢，用我老家山崎的地名，改名為山崎屋庄九郎。給山崎屋庄九郎蓋印章，八幡宮不會不願意吧。」

「這還差不多。」

「你趕緊回去報信吧。」

庄九郎出生在附近，比起虛榮的帝都京城，更喜歡山崎這樣的商業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