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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編 西村勘九郎

前編

西村勘九郎

「不用客氣。我會找個時間把族人叫齊,向大家宣布此事。」
……
胭脂
(先不去想能不能,一步一步做了再說。)
庄九郎一一回絕了。理應如此。隨叫隨到,豈不成了賣藝的僧人了。
「在下來獻醜吧。」言語間不容猶豫。
「那這樣吧。」
「當然還是封官封地吧。」
深芳野直起腰身。
「太精彩了!」
「法蓮房,你想怎麼樣?」日護上人終於按捺不住了,「裝病不去,對太守的弟弟是不是太失禮了?」
(……)
一天,庄九郎在黃昏時分溜進念持堂,點亮了燈后焚上香,然後躲在佛壇后靜候。
「覲見貴人是很辛苦的。同樣只能活五十年的話,盡量不想惹這些事兒。」
這兩人雖然身為貴族,畢竟都是地方出身的人。對京城來的庄九郎顧慮得太多。
賴藝看向深芳野。庄九郎徐徐向前行進,指了一下深芳野手中的笛子,伸出兩手要接。深芳野只好將笛子放入他手中。
深芳野的手有些發抖。不知為何,只要庄九郎一看自己,身體就有反應。
不久,她在蒲團上跪坐下來。
「不過,正如殿下所言,由你擔任鷺山土岐家的管家,經常來迦納城做客就行了。」
庄九郎上身穿著淺色的窄袖和服搭配青灰色夾衣,下身穿著肥大的裙褲,佩戴著時下正流行的腰刀,威風凜凜地跨坐在紅鬃馬的燙金馬鞍上,遠遠望去,還以為是哪個地方的小太守。
「讓他入嗣西村氏如何?」
庄九郎手持摺扇站立。要舞給女人看,十六歲便被熊谷仇殺的平家公子的這一段是最合適的。
(真是個奇怪的男人。)
「庄九郎,」賴藝親切地微笑著,「我想順便說read.99csw.com件事。」
「庄九郎君,這可是史無前例的事啊!還不快謝恩。」
深芳野舒展身肢翩然起舞。
「今天也不太舒服。」
這些進口的東西,只有從堺的港口才能買得到。當中竟有土佐產的血珊瑚。
深芳野走到窗前。
賴藝看得入了迷。
「什麼事?」
庄九郎望向長井利隆。
「幹嗎磨磨蹭蹭?你不是經常跳給寡人看的嗎?」
「看來你的怪脾氣一點兒沒改。不喜歡賴藝殿下嗎?」
又是歸來春花開,
「這件事,就由長井大人做主吧!」
庄九郎一生當中共用過十三個姓名。每改一次,身份都有所提高。其中齋藤道三這個名字一直流傳後世,是他晚年用的名字(為了避免引起混亂,筆者本故事通用庄九郎的名字)。
他緊緊地盯著深芳野的眼睛。當著主人的面送東西給他的侍妾,要說臉皮也確實夠厚的。
庄九郎平吸了一口氣,將尚留有深芳野唇香的笛子小心翼翼地舉至唇邊。
深芳野忙用眼神回應。
「……」
庄九郎的身影逐漸變得清晰,很快就到了大手門前,將要進來的這個男人將會給賴藝和深芳野帶來什麼樣的命運,恐怕只有神仙才知道。
真的能夠嗎?
「請。」
賴藝端坐大殿當中。——
在下獻上一曲吧。不知哪兒湧起一股衝動。
深芳野的腳步突然停了,也許她從明亮的燈光和微醺的香氣中覺察出了異常。
酒宴重新開始。
是一匹紅鬃馬。一看就是匹上好的駿馬,兩耳高聳,眼睛充滿神采,臀部富有彈性,四肢健壯有力。
傳來低低的誦經聲。
很快,庄九郎就打聽到,每個月十九號的太陽https://read•99csw.com落山前後,深芳野都會到城裡的念持堂呆上三十分鐘左右。
從京都送來的馬也到了。
第一步,先要讓深芳野知道自己的情意。
仙樂悠揚。
深芳野只得獻藝了。
她舞的是吉野天人。
舞中的深芳野覺得似乎要窒息。
她嚇得忘了喊叫。
深芳野也被喚來同坐。
不過夢幻轉瞬間。
「不妥不妥。唯獨這一件事,要請殿下親自告訴庄九郎。這樣他才會感恩圖報的。」
浮州卧浪未夢歸。
一打聽,還真是。看來這女人還挺重感情的。
庄九郎另有打算。
「……哦,不方便是嗎?」
推辭的理由,也總是稱病。
西村氏也是美濃的名門望族之一,和太守土岐氏是姻親,與長井氏同屬一族。
「看來殿下嫉妒了。」
賴藝早在鷺山城裡等得不耐煩了,不時從窗戶俯瞰大手門的動靜。
庄九郎道謝后,朗聲道:
拜見過後擺上了酒席。
平家浮沉二十年,
庄九郎爽快地說。
唐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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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九郎有些張嘴結舌。說實在的,他自己也沒想到,會受到賴藝和長井如此的厚待。
(一味地討人歡心,只會被瞧不起。)
前幾年,「西村」的當家西村三郎左衛門病死後,無人繼位,眼看就要消失。
一曲舞畢,音樂戛然而止,賴藝還久久沉浸在舞曲中。
「這我就放心了。那你從現在開始,就叫西村勘九郎吧。」
庄九郎口是心非。
(可能是母親或什麼人的忌日吧。)
「不知道。」
庄九郎俯首叩拜后,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於是,他傳來迦納城主九_九_藏_書長井利隆,商量如何才能把庄九郎留在美濃。
細細的汗珠從髮際滲了出來,記憶中從未如此過。
「不知道您中意不中意?」
「西村勘九郎。」
「實在是不敢當,」庄九郎一個勁地謙虛道,「說是親戚,不如當作家臣使喚。迦納城那邊,我也會盡心儘力。」
「嗯,庄九郎,」賴藝接過話,「你要來鷺山城奉公。迦納城要搶你,我可不答應。」
「有個妙計。」
頭隱隱作痛。
深芳野本能地察覺到了。區區一介油商,初來乍到,看人的眼光竟然如此無禮。
在打發了鷺山殿下下人後的第二天,庄九郎便指揮常在寺的眾人搬運行李,朝著鷺山出發了。
賴藝對庄九郎很是賞識,第二天一大早又派人到常在寺,請庄九郎去為他解悶。
「是。」
所以他下令四處採購禮品。他雖然只是個無官無職的商人,在心裏卻覺得和太守的弟弟土岐賴藝是對等關係。甚至,從氣勢上他已經蓋過了賴藝。
(他看上我了。)
深芳野抬眼注視著庄九郎。她拚命地掩飾著臉上的表情,微微地低下了頭。
「這是給您的。」
賴藝心下大悅,立刻吩咐樂手擊鼓伴奏,又對深芳野下令道:
「那,那不行。」
然而賴藝的人幾乎每天都來。
「能不能進寡人的門下?當然,作為條件,寡人會把西村氏的家業賜給你。」
「對,讓他繼西村之後吧。這件事利隆你去辦吧。」
庄九郎的眼光緊緊跟隨著她,笛聲配合得天衣無縫。
長井利隆說。
賴藝催促道。
「對功名看得很淡薄啊。」
然而,按照庄九郎的性子,不可能偷偷摸摸地暗度陳倉。
人美,藝更美。
他關注著深芳野的一舉一動。
庄九郎看在眼裡,心裏https://read.99csw.com酸酸的。
旅衣對空嘆歲月。
庄九郎坐在板凳上。
金華山的上空,星星閃耀著淡紅色的光芒。
長井利隆苦笑道。
這麼一來,作為介紹人的長井利隆也覺得很舒服。
這天,深芳野雖然沒有飲酒,卻有了醉意。
籠鳥戀雲離歸雁,
「吹笛吧。」
「深芳野,給大家跳一段助助興吧。」
很快就念完了。
這番話,從日護上人那兒傳到了賴藝的耳中。
雖不至於厭惡,情緒卻受到了影響。就像房間里混進來一隻夜行的走獸,從某個角落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看。
(討厭。)
並讓日護上人替自己打發。
深芳野垂下了眼帘,又抬頭幽怨地望著賴藝,向賴藝傳達著不情願。
庄九郎跪行上前,將禮品單呈給了長井利隆。
(正是。)
庄九郎打著七五拍子,翩然起舞。
「有件事要告訴您。」
蜀江錦
「……」
庄九郎躬身上前獻上了另一份禮品單。
「哇,你要跳。那簡直是太好了。」
西村氏的牌位和領地,至今仍由親屬身份的長井利隆代為保管。
壽永秋葉舞狂風,
(他在看我。)
說是奉公,倒不如說是陪賴藝打發時間。
「對!」
(不嘛。)
兩人心裏都清楚,庄九郎在京都擁有萬貫家產。京城裡生活得如此富裕的人,怎麼可能會到地方上俯首稱臣?
「這個庄九郎,會接受嗎?」
「不想見。」
賴藝逐個過目,不時發出孩子般的歡呼聲。
「……」
馬蹄聲矯健有力,帶有一股震懾四周的威嚴。
深芳野的眼裡寫著一萬個不願意。
賴藝反而覺得意外,更看重庄九郎的人品了。
九_九_藏_書庄九郎俯首叩拜。
「我會向殿下把你要過來的。」
庄九郎表演的是曲舞「敦盛」。
深芳野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問出這句話來。
深芳野的身體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戰。
賴藝也拍手贊成。
「古語說,士為知己者死。在下不才,願意為殿下盡忠。」
他覺得,女人不能靠偷,而是要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正正去愛的。
一直不去覲見鷺山殿下的原因,是因為京都的禮品還沒送到。
賴藝興緻愈發高漲了。
不一會兒,出現了一隊人馬,漸漸地由遠而近。
庄九郎每天都前往鷺山城奉公。
「你看,那人來了。」
在擅長京都舞曲的庄九郎面前,當然不情願。
「深芳野,過來。」
「庄九郎,啊不,勘九郎君,」長井利隆插話道,「你變成西村勘九郎,也就和我們長井家是親戚了。拜託了。」
庄九郎自身,或看看書,或看著院子發獃,有時候也練練刀法。
庄九郎詢問道。
就在此刻,庄九郎繞到佛壇前,出現在深芳野面前。
松波庄九郎熠熠生輝的眼神深深地映在深芳野的腦海里,即使夜裡閉著眼睛,也能清晰地浮現出來。
有肉體關係的男女才能心領神會。
庄九郎以夜裡受了風寒、身體不適為由推辭了。
(今天無論如何不願意跳。)
庄九郎轉身離去。
總算是到了。
賴藝緩過神來,拍手剛要誇讚,庄九郎卻立即道:
庄九郎附和著歌曲和伴奏的節拍開始起舞。
「對了!」
「下面就有勞深芳野夫人了。」
不久,觀音門徐徐地開了,緊跟著又被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