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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編 林中

前編

林中

「……?」
小國高興得咯咯直笑。
庄九郎走開去拾四周散落的樹枝。一邊拾著一邊四處張望,確認樹林裡外都無人之後,抱著樹枝走近了深芳野。
話題突然轉了個彎。
「春天和小國一起去摘剛長出的七草葉。……到了秋天,和主公來看這條長良川的魚鷹。」
有一股電流,從被庄九郎緊扣的腰部涌遍了全身。
深芳野蹲在火堆前,凝視著火苗。
想讓深芳野開口說話。
她只是覺得累。從頭到腳,似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她體內的元氣好像都被庄九郎吸走了。
他的舌頭野蠻地攻擊著她的。在她的櫻唇中肆意糾纏、攪動,似乎要汲取她唾液中所有的芳香。
小國雖不解深芳野加重的口吻,卻順從地點了點頭。
這個古老的家系中間雖歷經了盛衰,卻在戰國亂世保住了家運,駐守在日本海沿岸的宮津城。
「真有意思。那邊的海岸上波浪穿過礁石時,中間到處能撿到鮑魚和海螺吧。」
連小國都為之心動。
從郊外回來后,深芳野連嘴唇都失了血色,立刻吩咐下人鋪了被褥躺下了。
天黑了,小國小心翼翼地拉開房門,端來了滋補的湯藥。
深芳野恨不得自己此刻是個瞎子。
庄九郎的聲音從火堆的那端傳來。
似乎在說:
深芳野著急地打斷了她。她不想讓自己的體驗由於小國的無法接受,而被小國嘶啞的聲音在世俗的道德標準衡量下被重現出來。
「我還沒明白到底怎麼一回事。總之,像以前那樣對待勘九郎大人就好了。」
甚至她覺得自己就要昏厥過去。
「啊。」
小國也開起了玩笑。
深芳野像是喃喃自語。這也是後來小國告訴她的。
不過,作為武read.99csw.com士門第的威風,卻也和美濃的土岐家一樣,已經大不如從前。
「小姐指的是烤火的事吧?」
「正是。」
深芳野的腦海里,浮現出故鄉晚霞滿天時令人難忘的景色。
「小國什麼忙也沒幫上。請饒了我吧!」
(真費勁。)
天空一下就陰雲密布了。庄九郎離開后,她跌坐在地上,覺得眼前頓時一片黑暗。並不是身體不適。只是像有什麼東西,奪去了她眼前的光亮。黑暗中夾著瑩瑩的綠光,就像要被吸進地底去一般。
「那麼,」庄九郎的笑容籠罩住小國,「小國一定後悔自己太忠心,反而限制了小姐的自由了吧?」
生在甲斐太守武田家的武田信玄,可以說是例外中的例外。
「算了,」深芳野總算能夠開口說話了,「就當作——病了一場吧。對,就這麼想吧。小國,你也要這麼想才是。」
「真好啊。」
深芳野狐疑地抬起眼睛。
「不讓我抱抱嗎?」
深芳野像個無邪的少女一般望向小國。眼睛水汪汪的。
小國說。對深芳野來說,小國就像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現在,哪怕是一瞬間,給小姐一點自由吧。」
先祖一色太郎入道道猷是足利家的姻親,尊氏取得天下后,被任命為九州探題,後來又成為足利幕府的四大官員之一,在室町時代繁榮一時。
庄九郎早已不見人影。
「說什麼呢,勘九郎大人。」
庄九郎緩緩地伸出手來。深芳野不由自九_九_藏_書主地站起了身。
「我一點兒也不害怕。就像做了個夢一樣。」
「是吉野的葛湯。」
一色家在武士門第中,是日本屈指可數的名門望族。
深芳野回過神來時,天空又恢復了碧藍色。而自己,正躺在小國的膝蓋上。
「出去郊遊嗎?」
話說那天的庄九郎,回到寓所后只說了一句「我受了風寒」,便一頭扎進了房間,沒去給賴藝請安。
深芳野素來篤信娘家丹後宮津城裡持佛堂的愛染明王。據說是能給女子帶來幸福的印度神仙。愛染明王腳底就踩著火焰。像極了眼前的庄九郎。
「還有,」深芳野接著說道,「不要對西村勘九郎大人有成見。」
「奴婢不敢。」
「是的。……」
「小姐,發生什麼事了嗎?」
「小國,那件事情……」
深芳野搖了搖頭道:
他的手悄悄地挽上了她纖細的腰,攬她入懷。
庄九郎也洞察入微。
足利以來的所謂名門的當代太守們,喪失了活躍的思考能力,被家臣或敵人搶去領地,或是名存實亡。
「什麼事?」小國顯得很愉快。
「你的意思是?」
「一到春天,」深芳野注視著膝蓋旁的橡樹葉,有一隻螞蟻在爬,「就到海邊去撿貝殼。」
「怎麼說呢。……」深芳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那種危險的地方,小國從不帶我去,我哪能知道。」
她已經無力思考,只是覺得羞恥。不是因為被侵犯這件事本身,而是直到現在還在繼續被侵犯。不,不是侵犯,而是誕生。誕生的產物仍舊在深芳野的體內蠕動,堂而皇之地呼吸著。也許這才是她感到羞恥的原因。
深芳野又垂下眼瞼。
古老的家族因循守舊,在這種家庭中https://read.99csw.com長大的孩子也不會有大出息。
「那是什麼?」
侍女小國覺察到了,便尋了話題問道:
「為、為什麼呢?」
「久居城中憋得慌吧。經常像這樣出來郊遊嗎?」
「您可真會夸人。」
深芳野剛發出一聲低低的叫喊,就被庄九郎堵住了嘴唇。
「好燙啊。」
「不能言傳。」
「對,烤火的事。不許對任何人講。」
一色家族中有不少任各國太守(後來的各國諸侯),前面也提到過,深芳野娘家從一百年前就一直任丹后的太守。
「喂,」小國舉手亮掌,「庄九郎大人,我可要動手了。」
小國和深芳野都像被庄九郎吸去了魂似的,一瞬間,萬物靜止,似乎全世界只有一個庄九郎。
她端起冒著熱氣的葯湯,輕輕吹了三下后啜了一小口,朝著小國笑道:
深芳野尚未注意到自己的變化。
「也摘蘑菇嗎?」
「還真厲害,」庄九郎嘴裏說著,眼睛卻一直盯著小國,「小國,有件事要你幫忙。」
稍帶誇張地說,等到深芳野回到城裡自己的居所,才緩過神來。她覺得自己像是第一次被男人愛撫。庄九郎結實的肌肉和男性氣息,第一次喚醒了她體內原始的反應,即雌性迎合雄性時的潤滑潮濕。
「是。」
「小國的故鄉丹後宮津,雖然離京都三十里,卻自古與京都往來密切,備受京城文化的熏陶。倒是我西村勘九郎才是鄉下人。」
「瞧您說的,好像小國欺負了小姐似的。」
小國獃獃地站著。
深芳野從床上坐起身來。眼裡春波蕩漾。
庄九郎對著小國微笑。
「哈哈,有小國這樣忠心的人在,您一定很無聊吧。」
要堂而皇之地把賴藝身邊的這位寵妾弄到手。read•99csw•com庄九郎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發誓道。
「是。」
「深芳野小姐。」
「嗯,很藍。」
「小國!」
「您說的是?」
深芳野的居室雖同在鷺山城內,卻和本殿、偏殿、角樓等分開而建。
「……?」
「小姐。——」
「但是西村勘九郎真的不尋常。我開始還以為眼花了呢。等回過味來,發現開不了口,手腳也動不了。現在想想都害怕。全日本有哪個武士敢對主公的女人做出那麼大胆的舉動。而且,後來一想,他還光著身子……」
她踮著腳尖站立,身體后傾,只剩下呼吸的能力。她的裙裾,似乎也從腰間被解開了。
(怎麼了?……)
火勢越來越猛。好像火里有松脂。
雖說庄九郎一向很克制自己,卻無法抗拒深芳野。
「講什麼好呢。」
小國靠近床邊想陪陪她,她卻搖頭拒絕了。
風吹過樹梢。
深芳野試圖掙扎,卻無濟於事。
體內還在蠢蠢欲動。
然而,當時她的意識虛空渙散,庄九郎對自己做了些什麼,她竟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之後,兩人相對無言。誰都不敢也不願提到那件事情。可是,出乎小國的意料,深芳野還是主動開口了。
「是不是有點做過了?」他有些後悔,但又轉念一想,「早知道會那樣,不如就在小國眼皮底下佔有深芳野。」
(遲早的事。——)
(羞死人了。——)
「不,這種蘑菇我也不太清楚,宮津城一帶好像沒有。」
(這還用說。)
她看上去並無羞赧,只是天真無邪地笑著。小國雖然從深芳野出生就一直跟隨她,卻從未見過小姐這個樣子。
「嗯。」
「海水嗎?」
「深芳野小姐更是一色家的千金出身。勘九郎哪裡敢在這裏賣弄?」
「在宮九九藏書津城裡住的時候怎麼樣呢?」
庄九郎撿起腳底的枯樹枝扔進火堆里。
眼前上演的這一幕,簡直讓人難以置信。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小國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
「沒有啊。」
被稱作一色館。
現在的主公無能無德。深芳野的父親一色左京大夫義幸在四十二歲的厄運之年才生下深芳野,怕給家裡帶來災難,便在姐姐出嫁到土岐賴藝家時將妹妹深芳野也作為偏房陪嫁,可見有多麼迷信。
小國也只能順從。
「是。」
(小姐比任何時候都漂亮。)
就好像已經習慣的世界,突然天翻地覆變了樣。
小國禁不住地哆嗦。
小國不解地望著他。
深芳野就是個出色的例子。這個尚是少女年紀的女子身上,煥發著延續兩百年的名門閨秀獨有的優雅氣質。
「勘九郎大人,講講京城裡的事情吧。」
風刮過老栗子樹,簌簌直響,就像是低低的哭泣聲。
總算打開了話題。
深芳野也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庄九郎的一舉一動。
小國緊張地點了點頭。就算不叮囑,這種事也說不出口的呀。先不論賴藝有多寵愛深芳野,這件事傳出去,會給賴藝的名聲造成巨大的損失。
「我有那麼說嗎?」
當然她已經是土岐賴藝的女人。在庄九郎眼中,她身上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妖艷,讓人無法抗拒。
只是,女子卻例外。
「宮津離海很近吧。」
小國暗暗得意自己的巧妙回答。
「那件事以後不要再提了。」
隔著火焰,對面的庄九郎赤身站立在深芳野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