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換個大點的村子了。嗯，這裏怎麼樣？」

香子並未拒絕。她早已沉醉在庄九郎的風雅中，已是櫻唇微啟。

庄九郎腦海中浮現出土岐家的土地分布圖和各個村莊的風景，篩選著合適的對象。他正想報出村名，香子發出一串嬌笑聲打斷了他。

庄九郎沉默著。

——熟悉的天界，雲彩何時才能回歸。

她喚著庄九郎的新名字。

香子嫵媚地笑著。

香子似乎很享受這個話題。

（咦——）

香子卻看著庄九郎笑道：

「而我面前的，也不過只是一名受輪迴菩薩指引前來的女人罷了。」

「這已經是切膚之痛了。」

總之，這場野外的盛宴是為了這個女人準備的，庄九郎可謂費盡了心思。

「給我羽衣吧。」

為了迎娶一個小妾，開出如此高的天價，在美濃可以說是前所未聞的事。

他望著星星。

香子也放鬆下來，她的眼裡滿是星星和篝火，有好幾次，眼前甚至一片漆黑。

「請。」

「大米產量有兩百七十石呢。」

「值多少？」

「要平定天下六十四州，四海穩定后，才能劃出一國送給您。整天念經拜佛的皇室和公卿們想佔便宜可沒那麼容易。一國的代價可是沉重的。」

庄九郎謙虛地說。其實很是豐盛。

「絕對不會少。」

「不行。」

「不行。」

「這是天堂吧。」

「新九郎。」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那就換成本巢郡前野村吧。這裡能產三百二十石。」

香子醉了。

酒具換了新的。

「這樣，皇室和公卿就能有不少的進賬。你也能得到冊封吧！」

然而，他的舞步，就如同從某個方向聽到了音樂一般。

庄九郎吸吮https://read.99csw.com著。香子也熱烈地回應。兩人唇舌交纏，庄九郎欲|火焚身。

香子恍如置身於魔王的身下。壓在身上的高大身影，呼出的氣息帶有燎原之勢。

庄九郎低頭獻著殷勤，心裏卻想，看我不把你灌醉。

庄九郎一改先前的被動局面，開始反攻。

他的氣息很快就化作鏗鏘有力的《法華經》經文，香子不知不覺地沉醉其中：

「呃，該不會是，」庄九郎邊唱邊想，「暗示要下嫁美濃吧。」

「先敬上一杯。」

「稍備薄酒。」

撥開羊齒草，沿著小徑，穿過杉樹林，回到雜樹林中庄九郎的身旁。

就算你生來就榮華富貴，也不過是一介婦人之身，武士浴血奮戰才能奪到一座村莊，豈能相提並論。

他搖晃了一下身體。

或許可以說，他心裏的石頭放下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具身體是用來獻給賴藝的。）

庄九郎註上了酒。

第二道席　五菜兩湯

一陣風吹過紅松的樹梢。庄九郎微微眯起眼睛。

庄九郎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那算了吧。」

「我不稀罕。」

可了不得。看來這個女人酒量不小。

（這個女人不簡單。）

只是一說話，她就咯咯地笑。也許她一喝醉就愛笑吧。她像要融化在笑容里，隨著醉意加深愈發地笑靨如花。醉態十分可愛。

庄九郎的侍從們在茶席旁邊點起了篝火，照亮著兩人。

天色開始接近黃昏。

「我們一男一女由於奇妙的緣分在九_九_藏_書一起把酒言歡，現在就此別過吧。既然緣分可貴，就該盡歡才對。」

「我來演配角吧。」

「我就跳敦盛吧——」

「是……」

這叫做初獻。茶席上的酒並不適合豪飲之人。分為初獻、二獻和三獻，主人注滿三次便結束了。

他擦拭著膝上的茶杯，思考著內親王香子的「定價」。

庄九郎突然放聲大笑。驚得窩裡的山鳩都飛向空中。止住笑后，他說：

「那這樣。美濃有個村子叫厚見郡高河原村，把這個村子送給您吧。」

香子佯裝羡慕雲彩的樣子，把自己當作被藏了羽衣而無法回到天上的三保松原的仙女。

香子蹲下身子。

香子略施一禮，拿起最上面的酒盅。

「長公主，不光是嵯峨野才有這麼好的月光，美濃的名勝之地長良川的河畔也不差。您離開京都吧！」

庄九郎倒是考慮到了這些。他覺得，有數塊黃金和幾匹綢緞也就夠了。

「我醉了。」

庄九郎苦笑道。

恢復意識時，十五的月亮掛在山頂上，又大又圓。

「所以想用村子？」

婢女準備好了手帕。香子順從地伸出雙手。婢女小心地用帕子擦凈了水。

看來香子熟知地理。

庄九郎也醉了。雖然他一向酒量不淺，和香子把酒言歡卻不知不覺地醉了。

「那怎麼行？如果搶到一個尾張就交出美濃的話，遲早會被其他的鄰國消滅。」

香子感到驚奇的是，那名撫琴男子的臉像極了庄九郎。

一曲舞畢，庄九郎跌倒在茶席上。

還不時發嗲。這點倒是出乎意料。

卻未見儀容失態，想必歸功https://read.99csw.com於高貴的出身吧，庄九郎心想。

「嘻嘻，聽鄉下武士說話還真有意思。這次又是哪個郡的哪個村呢？」

「跳舞吧！」

他的姿態優雅。

香子打著拍子時，庄九郎忽然抱住了她。

她看了又看，覺得畫里的人就是庄九郎其人。

「請伸出手。」

用過餐后，婢女攙著香子到杉樹林另一端的廁所。

青竹削成的簡樸的竹筒用來注酒，杯子則是陶瓷的。

屏風上的畫躍入眼帘。山為遠景，參天的孤松為近景，樹根的岩石上坐著一名中國裝束的男子正撫琴而奏。

卻變了一番景象。

準確地說，香子之所以產生這種錯覺，說明她已經被庄九郎設計的獨特的音律色彩所俘虜。

「還不行嗎？厚見郡宇佐村怎麼樣？五百四十石呢。」

「不行。」

「新九郎，美濃國想要我的話，去倒是有可能。不過需要向我的保護人，親王、關白或是某某大臣進獻財物。還要進貢給皇室。這樣一來，恐怕傾盡整個美濃的錢財都不夠。」

「好吧。算了吧。」

庄九郎竟然答不上來。也許眼前的這個女子太狡猾，無法對付。

「只能喝三盅嗎？」

庄九郎取出酒盅和錫制的酒壺，端到香子面前。

（也不想想看！）

香子面前擺著三個紅木酒盅，從上而下疊放著。

香子覺得整個人漂浮了起來。

「您是說想要美濃？」

「請幹了吧。我也幹了。這件事不提了。禪宗說一期一會。普天之下的幾億幾千萬人，又有幾人能夠相識結緣呢。想必前世因緣ｒeａｄ.99ｃsｗ.ｃｏm不淺啊！」

「不是嗎，長公主？您面前的不過是有一面佛緣的男人罷了。」

剛才的茶宴已被撤走，只留了一張茶席，上面放著簡樸的酒具。

他甚至帶來了移動的廁所。出自庄九郎的考慮，四周用小屏風圍住，中間放著木板鋪成的廁盆。盆下挖有小洞，為了不出聲音，還特意在洞里點上了杉樹的枝條。

「長公主您說想要美濃一國的財富。好，那就把美濃送給您。只是，領地就好比武士的血肉。就算要給，也要搶了別人的領地后才能給。」

香子喃喃道。

「長公主也跳吧，我來唱歌。」

庄九郎舉杯邀酒。

「是厚見郡六條村。產米一千八百九十石。」

香子快要跳完時，庄九郎又站起來。

「就算官做得再大，在這種戰國世道又有什麼用呢。當上關白，鄰國的大軍便會來襲，不過南柯一夢而已。武士只能靠過硬的本領，要官爵有什麼用？」

庄九郎拿起盛酒的青竹，給香子的杯子註上酒。

第一道席　七種菜

他開始緩緩起舞。

庄九郎緊緊抱著她。就如同他視做理想的大聖歡喜天的佛像一樣，變幻著各種姿勢摟抱著女神，讓她歡笑哭泣。

庄九郎又注滿酒，說道：

此等膳食，就算在如今京城裡日漸衰弱的公卿圈子中，也是很少見的。

庄九郎強壓怒火。

他在香子的耳邊呢喃道。他所說的羽衣是指香子的身體。

庄九郎狠心開著價。

「好像漲價了嘛！」

庄九郎忽然頓住了。他察覺出香子在捉弄自己，不禁氣血上涌。

香子不置可否。

篝火燒得很旺，火星似乎要燒焦了樹林上方的星空。

山菜、乾魚和蘸醬分別盛在青竹的竹節製成的容器里。

這時，下人們送上了膳食。

香子出來了。

香子輕巧地站起來，翩然起舞。

如廁就是一例。

庄九rｅaｄ.9９csｗ•com郎的侍從們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山裡只剩下一堆篝火和兩個人。

（對方沒醉，自己倒先醉倒了。）

香子說。

「如您所願。」

墜落凡間的仙女懷念再也回不去的天界，就像「眺望天際彩霞滿天」所唱，仰望著遙遠天際時的風情萬種，豈是用言語能夠表達的。

「怎麼樣？」

無人伴唱，也沒有樂器伴奏。

「那把近江也搶過來吧！」

庄九郎跳著。就像羽毛輕柔地隨風飄動。

此時的內親王，不過是個女人。而庄九郎亦不是普通的鄉下武士，在男女之事上，他的本領不亞於武功修行。

香子也被庄九郎感染，開始吟唱。起初還是低聲附和，漸漸地聲音變得高亢起來。

他開始扮成偷了羽衣的漁夫。香子也繼續跳著。

（不可能。）

她跳的是曲舞。

「價錢考慮得怎麼樣了？想出多少錢要我？」

第三道席　三菜一湯

香子此刻就像乖巧的小女孩兒般，毫不猶豫地點著頭。

當然，庄九郎的聰慧和細緻還到不了這個地步。只是湊巧而已。

香子就在他的身下。

庄九郎已經醉了。但他的醉態卻不失風雅。土岐賴藝之所以欣賞庄九郎，就有這一點原因。喝醉后他說話的聲音別有風韻，雖是醉話卻詞藻華麗，有時連唱帶跳的，連京城的名流都自愧不如。

前面的崖角下流著清泉。她用竹筒舀了水洗手。

「要搶鄰國的尾張嗎？」

庄九郎仰脖幹了酒，擦了擦唇角，朗聲道：

「還是不行。」

「這個女人已經和男人睡過。」庄九郎心想。

香子左右搖著頭。和醉酒之前相比，簡直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嬌媚無比。

庄九郎的熱度頓時冷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