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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編 日向守

后編

日向守

說完,他把木棉扔在路上,上了馬揚長而去。
明智十兵衛光秀官封日向守。
平伏在地的光秀心想,丹波又不是無人之地,提到該國的統治者,首先波多野氏的兵力就不可小覷,其他的大小豪族更是盤踞在深山幽谷中,需要攻下的城池不下二十座。信長的意思是讓自己去奪過來。
阿槙心想。光秀每說一句話,她都會熱烈地予以回應。
佐久間信盛 右衛門尉
信長停留在相國寺期間,把光秀悄悄喚到別的房間,透露了一條重要消息。
丹羽五郎左衛門長秀 越前守
「你想想。」
「你說什麼呢,阿槙?」
暫且不說這些。光秀對信長的計謀感到佩服的地方在於,他捨棄了足利將軍家的大名而當上了天皇家的公卿。信長試圖再次讓天下人認識到曾是一國之主的天皇家的神聖,並利用天皇的神聖來推進自己統一日本的大業。
第二天,雖然早就有傳聞,光秀也略有耳聞,光秀等十八名織田家的幕將們也分別被授官封爵。一律官居從五位上。當然,這是信長親自奏請的。
信長揚起了下巴。光秀的這番長篇大論,引起了他的不快。
「千萬使不得呀。人都要恪守本分,盡自己的力才對。」
信長命令道。無需多言,這一新的戰爭計劃要是被泄露給丹波,一定會對外交和作戰帶來不利。
這天夜裡,光秀和阿槙同床共枕,他對自己的評價也愈發地飄飄然了。
不把他看做人,也不允許他住在家裡。乞丐的祖先在源平之爭時殺害了常盤皇后,受罰世世代代都要坐在同一個地方。
「會怎麼樣?」
「阿槙。」
「最起碼也要五六年吧!」
此刻,他對這名「山裡的猴子」產生了興趣。從小時候起,他就喜歡混在城下的百姓中玩耍,對平民百姓的關心,自然是那些一般的大將們無法相比的。
「該死的猴子!」
「也許會做出些出格的事情來。」
「不過,阿槙你說得很對。我明白。」
「要說九_九_藏_書有人會想的話,織田家也只有信長一人而已。」
光秀說,織田家的十八名將領雖說個個都是天下的豪傑,但也只不過是打仗有本事而已。只有自己與眾不同。離開美濃四處流浪時,並沒有輕率地投靠某個大名豪族養家糊口,而是一心念著:
織田家的歷代老臣們官職如下:
「哦,是這麼回事。」
「把村裡的老者叫來。」
稱作「惟任」。
信長邊走邊喊道。
光秀退下了。
(這樣啊。)
信長若有所悟地點點頭。他向來不信人死後會有靈魂存在,厭惡迷信,對禱告不屑一顧,狂熱地將合理主義當作信條,因果相報這一思想卻讓他覺得很順耳。也就是惡有惡報。信長雖然不信,但他一看到別人胡作非為就恨得牙痒痒,所以這種思想他能夠接受。
(真是高明啊!)
光秀心想,這回秀吉算得上是織田家事實上的頭號大將了。要說中國的毛利氏,與先前的朝倉、淺井等人不同,是山陽山陰十國的大領主,宛然就是西部的帝王。如果負責此處的大將是秀吉的話,那麼可以說與只負責丹波一國的光秀之間拉開了巨大的差距。信長對他們才能的評價,應該是羽柴秀吉居首,其次是明智光秀,第三是柴田勝家,第四是瀧川一益。
信長的舉止讓人覺得無比殘忍和暴虐,卻也有出人意料的一面。
「嗯。」
很快,老者顫顫巍巍地趕來了,信長騎在馬上,打聽那名乞丐的怪異之處。
林新五郎通勝 佐渡守
「我的官名要怎麼念呢?」
柴田權六勝家 修理亮
「村裡的男女們,都給我聽好了!」
「當然對了。」
「你想說什麼?」
山裡的猴子。
這次賜給「山裡的猴子」木棉二十匹的進京,可以說給信長的人生帶來了劃時代的轉變。
信長喊道,隨後便快馬揚鞭離開了。對待敵人他恨之入骨,甚至能把諸如朝倉義景、淺井長政的頭蓋骨精心製作成酒杯,然而對待https://read•99csw.com自己庇護之下的百姓們,他的憐憫之情也絲毫不遜色。
信長此舉是為了讓自己的權利合法化。
這十八名將領無不是信長精心挑選的人才,雖說在軍事、政治上都老練周到,卻有不少人出生在亂世的鄉間,少有學識,他們嚷嚷道:
回城的這天晚上,他告訴了妻子阿槙京都發生的種種事情。自己被任命為日向守,以及奉命要去攻打丹波等等,阿槙聽后流下了眼淚。
不管考慮什麼事情,都把天下放在第一位。光復足利幕府也是這樣。就憑這一點,柴田、佐久間、瀧川和羽柴他們有人想到過嗎?
光秀從未向任何人泄露過內心對信長的憤懣,除了阿槙。他把信長說藤吉郎有大家風度,自己卻陰陽怪氣的話告訴了阿槙。
信長已經聽不進去了。他想讓自己親手從人群中提拔|出|來的秀吉和光秀兩個天才,投入到更激烈的競爭中去。
「這個猴子,」信長嗤嗤地笑道,「說是要五六年平定中國十國呢!」
他在京都搖身變成了公卿。相對武家的叫法為公家。公卿指的是官居三位以上的朝臣,官職有攝政、關白、大臣、大納言、中納言和參議等。
他迅速整頓了隊伍,離開京城回到了自己居住的近江坂本城。
「要花幾年時間?」
信長立即前往下榻地點的相國寺,準備受官封爵。
陰影忽然散去,光秀又恢復了平常的笑臉。
——不合情理啊。
信長點頭道。源家的棟樑源義朝的偏房常盤生了義經而留名史冊,她既沒有被殺,也沒有身患絕症,而是改嫁他人過著平凡的生活。然而,無論是信長或是村裡的老者,都缺乏對歷史的了解。
而且,從織田家的人事上來考慮,不可能讓光秀只集中於攻打丹波這一件事,一定會讓他頻繁地奔波于各條戰線之間。這樣的話,光秀所說的至少五六年倒也合情合理。
似乎只有在妻子面前,光秀才能表現出大家風度。
這時,光秀read.99csw•com也從近江的坂本城趕來隨同織田家的部隊進京。他之所以這麼覺得,是因為信長已經趕跑征夷大將軍足利義昭摧毀了幕府,如果就此成立織田幕府的話,想必六十多個國家的大名是不會心服口服的。而且信長曾經自稱為藤原氏,如今卻改變心意換做了平氏。按照宮中的先例,征夷大將軍只能授予源氏的後人。既然已經改稱平氏,信長就喪失了資格,若論有資格者,便是信長的盟友德川家康。家康曾經自稱為藤原氏,現在又稱自己乃新田義貞的後人,公開稱自己為源氏。除了家康,就是明智光秀了。光秀不像信長和家康兩人家世模糊不清,作為美濃源氏的嫡流土岐家的旁系,他是源氏之後這一點天下皆知。
「你看看人家多有大家風度,不像你那麼陰陽怪氣。估計有個五六年就差不多了吧。」
還不僅如此,信長還奏請朝廷為光秀改了姓。
當上參議后,對信長的稱呼也變了。
「新的姓氏還中意嗎?」
「真可憐!」
此人的來歷真是不簡單啊!
「那你回去準備吧。不許走漏了風聲。」
「卑職只是實話實說。再說,我生來謹慎,也模仿不了筑前守的大家風度。如果硬是要模仿的話——」
再次經過山中村時,信長下了馬,親自解下馬背上的行囊,搬下從岐阜帶來的二十匹木棉,更讓人啼笑皆非的是,他還親自扛著進了村。
信長卻不耐煩聽他繁冗綿長的謝辭,他中途打斷了光秀道:
「這有什麼,不值一提。為這點小事就歡喜得掉眼淚,哪能當我明智十兵衛的妻子呢?」
「阿槙,我說得對不對?」
由此,光秀的正式名字變為「惟任日向守源光秀」。惟任是九州古老的豪族姓氏,雖說如今的戰國已經不復存在了,九州的人聽到后,卻會產生錯覺——
光秀帶著哭腔答道。光秀覺得自己的長處就在於踏實和周密。如果忘了根本而照葫蘆畫瓢的話,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
光秀又說。俸祿九*九*藏*書不過是混口飯吃而已。為了區區俸祿而妥協之人與鳥獸並無二異。世間多有鳥獸之人,織田家的十八名將領幾乎都不例外,只有自己不同。光秀接著說,英雄心裏裝的不是自己的俸祿,而是整個天下。
信長率先問道。他的聲音聽上去還是很刺耳,不過倒也沒有惡意。光秀平伏在地,謝過他的恩典。
「筑州那個傢伙,又賣弄他糊弄人的伎倆,說什麼五六年就能拿下中國十個州。信長好像很吃這一套。像我這樣實話實說的人,反倒被說成是陰陽怪氣。他要是那麼喜歡『大家作風』,我也能效仿筑州的做法。」
光秀低聲說道。
「為了慶祝你改姓,就把丹波一國賞賜給你吧!」
信長的回答不置可否。織田家竭盡全力才平定了近江,耗費了巨大的精力。丹波一戰要是交給光秀一個人的話,大概確實需要好幾年。
「這些木棉中,有十匹是給那個猴子的。剩下的十匹給那個猴子蓋個小屋吧。」
「大人!」
「真是高興啊!想到過去的那些苦日子,現在就像在做夢一樣。」
「是嗎?因果相報嗎?」
織田軍進了京城。
信長為了日後征服九州,提前考慮給光秀冠上了惟任的姓氏。出於此種目的被改了姓氏的不止光秀一個。丹羽長秀改姓為惟住,官封中條將監的山澄和塙九郎兵衛則改為原田的姓氏。當然,更改后的姓氏無需在平時使用。
(為什麼呢?)
聽到這裏,阿槙稍微抬起了臉。以光秀的性格要是模仿筑前守行事的話,還不知道要捅多大的婁子呢。
信長覺得非常好奇。照理說,乞丐應該四處乞討,怎麼會坐在一個地方不動呢。
自平家以來,武家出身的人就沒有當上過公卿的先例。武家要統治天下,就要按照源賴朝的規矩先就任征夷大將軍,成立幕府,然後依靠幕府獲得大臣的官職,然而能夠直接位列朝臣一躍當上公卿的,除了平家以外絕無僅有。
「還有件事,」信長又說,「我還命令筑州(藤吉郎九_九_藏_書)去播州奪取中國地區。」
光秀情緒高亢到了極點。
織田家最平步青雲的要數木下藤吉郎了。淺井家敗亡后,信長賜給他大半個北近江,產值二十多萬石。他已經儼然成為堂堂大名,足以與南近江的領主光秀平起平坐。他被封為「筑前守」。
信長屢次經過美濃和近江的國境,那一帶沿著中間的山道有個叫做「山中」的村落。信長每次路過時,都能看到一名乞丐坐在同一個地方。
「怎麼了?」
讓公卿們啞然失笑。
要知道,與任意自稱為某某守、某某尉、某某將監的那些鄉間豪族們不同,織田家的官位是天子正式冊封的,價值當然不能同日而語。藤吉郎覺得木下這個姓實在難以配上自己目前的官位,便從織田家的歷代老臣姓氏的柴田氏和丹羽氏中各取了一個字,改姓為羽柴。即羽柴筑前守秀吉。
「這就是佛教所說的因果相報。」
老者這才放下心來,把乞丐的來龍去脈詳細地描述了一遍。當地人把這名乞丐叫做——
「卑職明白。」
「常盤皇后嗎?」
阿槙順從地回答道。想必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勞神費心,回到家難免說一些豪言壯語來取得內心的平靜吧。
阿槙看著光秀。
(我得好好聽才是。)
光秀心底不禁吶喊起來。光秀的回答是平定一國需要五六年,秀吉卻要用同樣的時間去征服十國——這個牛皮也未免吹得太大了吧!
信長很是在意。這名乞丐為何不像其他人那樣到處流浪,而是好幾年都坐在同一個地方呢?信長每次經過時都這麼想。終於有一次,他拉住韁繩停下了馬。
淡淡的燭火照在光秀的臉上,投射出一塊濃濃的陰影。
朝廷也已經做好冊封信長的準備。三月十二日,天皇派出御史飛鳥井雅教授予信長從三位,任參議一職。信長的三個兒子(信忠、信雄、信孝)也分別被授予正五位上。
信長當上了「參議」。
以國家為己任。
新人有近江甲賀郡下級士官出身的瀧川一益,被任命為左近將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