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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王子

這個村沒有任何特色。位於遠州平原正中,只顯得天空寬闊得無聊。可能因狂風肆虐之故,每家院子都有防風綠籬,綠籬高出房頂。而且清一色都是羅漢松,使得方圓風景更顯單調。或許此地適宜於羅漢松生長吧。
「您是叫俺嗎?」
小毛孩說這些話雖語無倫次,但會聽的人一定能聽出上述意思。
「啊啊,原來如此。」
「……是嗎?」
藥王子皺著眉頭說。從她那口氣中能看出,她雖然住在這凈土宗門徒猖獗的三河國,但卻並非門徒。證據是她還小聲說:
「喂他個毛栗子吧!」夫人對愛女說。
小毛孩每日過著奴隸和乞丐般的生活,在尾張海東郡蜂須賀村的蜂須賀財主家,他迎來自己十六歲的生日。
蜂須賀小六並不是山賊。
可是,眼前這個不知來自何方,腰上只裹有一片骯髒麻布的小毛孩,卻在河灘的石頭上擺一塊木板,在木板上歪歪扭扭地寫字。僅此就足以引起藥王子的興趣。
「噢,美濃、尾張可絕對沒有這等高潔老翁啊!」
猴子雖如此想,但他當然做夢也沒敢想:「將來,俺一定要鑄造這樣的大判、小判,流通天下!」
世間當然從未有過他所說的萩中納言之類公卿存在,而且當時宮廷上下人人皆知沒有此類公卿。也許宮廷上下都把秀吉這一牛皮當作他的一個悲慘笑話,所以並無人深究,也無人評論,大家都平靜地保持了沉默。
小毛孩打聽后才知道,那天太陽將落山時,高野聖們路過上宮寺一帶,上宮寺門徒圍過來嘲笑他們:
此刑因為是懲罰僱工給僱主帶來損害的私刑,所以越是用過僱工的人抽打得越重。
「可是,俺在其他江湖人身上賺錢呢。」
「膽大妄言!你在老子家當小者,難道不是給武家效命?」
「是嗎?」
「猴先生,您想做啥?」
「請人吃喝?這夢好有意思。」
猴子出了茶館。
在回村路上,在藥王子的追問下,小毛孩乖乖說了在木板上寫傳言的緣由。
這一時期可能是猴子生涯最為意氣消沉的時期。
小毛孩晚年大牛吹得天花亂墜,大概就是因為不願想起自己這一時期的悲慘生活。他任關白時,每次去御所謁見,都要在施藥院換行頭。
猴子有一種能迅即返回現實的功夫。他露出一副討好的笑臉,把駿河小判還給了夥計。
「因此國泰民安啊。」
「別假模假式裝不知道——這種事藥王子你最明白不過。」
「遠州灘?那這一帶應該是濱鬆了。」
「啊呀,寫字呢……」
「余本為尾張農民出身,只會割草,不會寫字,更不知何為短歌何為連歌。可今日卻竟能與爾等雲上高人交往,可見人生果然無常。但前因後果聯想起來,也並非完全偶然。家母年輕時曾在御所廚房洗碗,意外有機會獻身玉|體。誠惶誠恐,回到尾張,生下一子,即為本人。」
「請問您為何許人也?」
「豈敢豈敢!」
告辭后,嘉兵衛在城門外騎上馬說:
小毛孩點頭,突然返小。
這一宗旨最早產生於鎌倉時親鸞的腦袋,但當時完全不被人接受,親鸞死後幾被埋沒。
坐落有致的豪宅一家比一家古雅,特別是今川家的宅邸精巧雅緻,令人不由讚歎:「都城皇宮亦不過如此!」
「隨你抽打。」
照例是奪取天下后,他有次親口對祐筆大村由己吹說另一版本:
「表面看確實不錯,但中看不中用。」
「別客氣,多飽眼福!這就是聲震四方的駿河小判。」
一個裝腔作勢的小毛孩,想充大人。藥王子強忍著沒笑出聲,她指著木板問道:
藥王子吃驚得像看見跳蚤玩雜技。當時只有寺院僧侶和城裡有錢人才會寫字。很多相當有身份的武士都是文盲,很少有人會寫字。
「沒有。俺想,」猴子哀求道,「找一個武家去效命。」
藥王子問。她問的口氣,明顯比剛進閨房時多了幾分戒心。因為她感到這小毛孩非同一般。
與駿府相比,尾張國古渡城下等地無異於遍地馬糞的駐馬店。這不僅因為今川家祖輩用財富把京城文物搞到駿府,還因京城文化早已融進今川家這一家系的血液中。侍奉足利第二代和第三代將軍,官至鎮西探題的今川了俊,就是當時最有名的文章家、歌學者。今川了俊雖是遙遠祖先,但當今家主今川義元也同樣沉溺於京城文化,連日邀請京城落魄公卿、連歌師、繪師等宴遊。他自己也模仿公卿,淡妝濃眉,鐵漿染牙,附庸風雅。
意思是說你這夢也未免太小。藥王子終於說出真話。小毛孩弓起脊骨,一下翻過身來小肚朝天,像小鳥啼鳴般嘀咕道:
藥王子笑笑,本想隨便應付,但小毛孩強烈的好奇心不允許她隨便應付。
「還是回家吧?」
「哈哈哈,這……」
「為啥?因為俺出身卑賤?」
「你這猴子,嘀咕啥?」
賣針掙的一點兒錢,也已經在漂泊中吃光花光。
一路上他照例以賣針為生。
這一天,矢作藥王子出門春遊採花。她穿著打扮像都城貴婦人一樣華麗,還帶有男僕一人、女童一人。兩個僕人的穿著也很不一般。
「在哪方找到好事干啦?」
確實,東北方向富士山高聳入雲,白雪皚皚,受海面反射,駿府府邸群落光亮明凈。猴子這樣想,但又覺得不盡如此。
「各位父老鄉親,請看俺手中這針,」他取出針高高舉起,「美濃國的關針。諸位父老鄉親請睜眼細看,這可絕不是隨便哪裡的野鐵匠粗製濫造之物。這是美濃國關地刀匠用出雲玉鋼,利用打刀間隙,精心鍛造之針。天下少有,世上僅見!」
「本官今去拜訪引間長官。你跟在馬後來吧!」
浴室四周全用柏木板裝修。室內地中埋有兩口大鐵鍋。一口是蒸汽滾滾的熱水,一口灌滿涼水。為預防暈熱水,要手執青木枝葉樹枝入浴。青木枝葉與柏木板使浴室中飄蕩的每滴水汽都變成香料,潤進小毛孩https://read.99csw.com全身的每個毛孔。
他是住在這附近頭陀寺村的今川家命官,名叫松下嘉兵衛之綱。
「這該不是那極樂凈土吧?」
「噢,你也想開眼?」
一年過去,猴子淚流滿面苦苦哀求道:
猴子被抽打得疼痛難忍。
「如何?」
小毛孩不是嘲諷,他天真無邪地凝視著藥王子,一本正經地說。藥王子感到臉上火辣。
「為啥?」
小毛孩還沒有完全冷靜下來。
「此可有講究?」
小六並沒有建議猴子去尾張古渡織田家。古渡織田家家主織田信秀今年三月突然死去,其子織田信長繼位。但名聲極壞,愚蠢得連人名都記不住。
但生意艱難。
「哈哈,當真?」
遠征時,松下嘉兵衛說:「有三河人在前邊衝鋒陷陣。」
這就是他求老闆解放自己的理由。老闆威脅說要「抽打百鞭」。他說認罰:
老闆在門前路旁的松樹上拴上草繩,用草繩繩頭把猴子捆起來,吊到樹上。猴子身旁放一根斷弓。
猴 謹記
不過在另一意義上,他確實可以稱作一個男子漢大丈夫。
小六表情嚴肅地點了點頭,表示理解。這位頭目的魅力也許正在於此。他不但沒有在意,反倒認真說「有道理」,然後順勢坐到廊檐下。他想仔細聽猴子講自己的想法。他這種心地善良的仁德令猴子非常感動,後來猴子把他招至自己麾下,成為其左膀右臂,小六本人最終成為阿波二十五萬余石蜂須賀家發家始祖。
「環境確實太過優越。但萬一有朝一日別國來侵,駿河、遠州武士們還會拚命參戰嗎?」
榎屋看出來小毛孩窮困潦倒。他要買這小毛孩給自己當和泥捏土的奴隸。冬日將至,如此下去,小毛孩非餓死不可。
「俺把這猴子帶去獻給大人吧。」
說完睜大眼做一怪相。
令藥王子有此感覺的理由還不僅如此。幾番雲雨過後,小毛孩擦掉脖子上的汗珠,趴在榻榻米上,舉起雙腿,上下踢躂著說:
猴子是一個毫不吝嗇的人。
猴子覺得自己終於抓住了救命稻草。因為面前這個嘉兵衛竟是今川家家臣。
「如果長住此地,一定會如淤水腐臭那樣,心情也會發霉腐爛。」
「當然!俺還是小毛孩,女人的滋味也剛嘗到,世故人情俺還一無所知——細想起來。」
只有一人逃掉,但逃到哪兒了卻不得而知。然既與他們約定在「遠州濱松相會」,當然不能食言,所以自己在木板上寫下傳言。
幹活苦不說,這猴子本來沒有當匠人的天性,所以常被人罵無能。每天被罵無能,對自負心遠超常人的這個男人來說,無論如何不能忍受。
「啊噢……」
「哈?」
「恐怕對你有害呢。」
言歸正傳——
「非常感謝!」
「好吃!」
大門為黑色門柱,茅草苫房頂。房頂上設有一平台,應該是防備敵人來襲。若有敵人來襲,就在房頂平台樹立盾牌,盾牌后配備射手,射殺門前狹路來襲之敵。
方圓只要說「矢作的心肝寶貝」,人人皆知那就是藥王子。
這是當地特有的一種私刑。過路人誰都可用那根斷弓抽打猴子。每抽打一下,就放一小石,小石積夠一百后才可放走。
小六幫猴子分析。分析這種問題蜂須賀小六應是一個絕對的行家。因為小六自年輕時以來一直在這一代江湖上混跡,從美濃到東海的各地武將誰優誰劣誰將來更有前途等,小六了如指掌,無有能出其右者。
「還二十枚永樂錢呢?連明日吃飯都發愁。」
她每問一遍,女童都愣愣地看著她使勁點頭。剛才看到的光景既恐怖又感動,女童大受衝擊,神志恍惚。
「滿意吧?」
「哈,痒痒……」
「哎,接著說么!」
夥計拿起一枚小判,放到猴子手掌上。駿河人表現得這樣熱情大方,恐怕有想向這尾張土老帽炫耀駿河富強的意思。
「啥樣子?」
小毛孩終於醒悟到自己應該從武。在蜂須賀財主家打工,他才知道當武士混江湖遠比當商人需要機智,他覺得自己更適合干這個行當。
猴子憑尾張人的感覺想。半世紀以來,尾張國內紛爭不斷,地方武士家家土牆高築,護溝深挖,鐵釘厚木門緊閉,院牆四角並設敵樓,真一個銅牆鐵壁。武士們身在堅固宅邸內,每日思慮風雲,熱血沸騰。相比之下,這駿河、遠江之地的和平景象怎麼說呢?猴子對眼前這和平景象感到驚訝:
小毛孩最先跳起來喊叫是在柏木浴室里。像藥王子這樣有名的游女,生活本來極為奢侈。小毛孩從未見過這種柏木浴室。他甚至覺得:
小毛孩有生第一次跟藥王子這般貌似高貴的女人說話,他像在眾人面前表演田樂那樣有些不自然。
「幹什麼?怎麼干?請教俺竅門兒,俺也要像你一樣干。」
「你這鬼樣,還是當個傀儡師或三河的萬歲樂吧。」
「若果真成那樣,俺只有逃離了。」
「能否求您,」猴子蹭到馬前,「收容俺在您府上小者小房拐角住下?」
猴子撫摸著冰涼的黃金,暗暗地想。
「算了算了,別說酸話了。聽你口音,該是尾張出身?」
這說明她害怕。到時三河肯定會和加賀一樣,像殺高野聖那樣殺盡異教徒。
他們在回家途中,經過矢作川河灘時,看到了一個奇妙光景。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正趴在河灘在一塊木板上寫字。
這小毛孩在藥王子閨房,面對藥王子的肉體,充分證明自己是個男子漢大丈夫。其勇猛令藥王子暗自讚歎。
「難道……」
表演非常成功。
猴子感激涕零:「能拜見如此貴重的珍寶,三生有幸。回去有吹牛的資本了。」
「打架。」
「你不行!」
輕車熟路,叫賣聲也朗朗上口。他站在村中大聲叫賣:
「時至今日,本官才可實話實說。其實家母是一名叫萩中納言的公卿公主。年輕時曾在御所奉侍,接近御體,生下本人。」
女眷們拍手大笑。但猴子卻絲毫沒有感到羞辱。他此時完全沒有感受羞辱的精神空間,他滿腦子都是如何表現才能讓人家收下自己。
藥王子看看木板上的署名,再看看小毛孩的臉。覺得小毛孩容貌還算可愛,遂開口道:
「俺的娘啊,天仙下凡了?」
「算了吧,賣針的,趕緊忘了小判吧!」
老翁看到猴子剛才忘我的神情,大概覺得這小傢伙非同一般。將來也許會成為大盜,而且是古代中國傳說帶著九千嘍啰橫行霸道的盜跖那樣的大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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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問他吧。」
小毛孩想了想說:
小六還是黨首。
說幾句多餘的話。後來改名豐臣秀吉的他,本來是一個喜歡說笑的快活男人。他晚年有時吹牛,大吹大擂自己年輕時的勇猛事迹或苦勞日子。但每當說到十來歲時,總是含糊地說:
「看你運氣吧。萬事靠運氣。光靠本事靠努力啥也不成。你看俺,像俺這樣的一條漢子,如今還不是與土匪無二,靠寄人陣營混世,今兒個竟連你這下人都看不起。」
此時尾張還沒有被織田信長統一,尾張正處於織田一族中幾家互爭領土的混戰中,所以蜂須賀小六活躍的機會很多。
親鸞的子孫個個沒有出息,只能在京都真葛原一帶當貧僧給親鸞守墓。然而到了第八世蓮如時卻突然勃興。
猴子由衷感嘆,趕緊跪下,雙手合掌便拜。
小六仰天大笑。猴子的陽氣怪相非常逗笑。
「機會到了!」
「豈敢。俺既已下決心,就是想找一個將來能有出息的地方武家,不分晝夜,住在其家雜役小屋效命。」
這裏毫無戰爭氣味。對猴子這種下人來說,天下太平,就意味著他終生只能是個猴子。
「可是,為啥高野聖們被殺?」
「快忘掉,老實過日子啊!」
但這些門徒——以親鸞為祖宗的本願寺凈土真宗觀點卻完全不同。
所謂大人,也就是同為今川家命官,領有濱松一帶的飯尾政實豐前守。城堡位於濱松庄引間地方玄默村。
小毛孩能這樣想,足以說明蜂須賀小六德性高尚。這一天,小毛孩蹲藏在院中,一直等待小六齣現。他終於等到小六齣來出恭。
說著把猴子帶進店鋪里。
猴子從尾張消失了。
「對俺有用的話。」
她想讓小毛孩給她說說這其中的意思。
海邊的路途不會餓肚子。猴子跑到海灘,從沙中挖出蛤蜊,然後生火,把蛤蜊扔進火里燒。
駿河國內,春意正濃。陽光燦爛,氣候溫暖,可是猴子卻越來越窘迫。如此下去,只有餓死路途。猴子一路上多次見過餓死的人。
「俺也一定要過這種奢侈生活!」
「俺只有當商人,才能施展自己才華。」
藥王子被問得無奈,只好如此回答。
但當小毛孩在美濃國中輾轉漂泊,最後流浪到稻葉山城下時,他已經徹底窮困潦倒。因為針已經賣完了。
而且不僅如此。小毛孩寫完字站起來,拿木板到渡船碼頭,還把木板掛到碼頭旁高大的樟樹枝上。木板隨風晃蕩。
過路人都使出渾身力氣抽打。
「真是個守信之人啊!」
「俺還是人嗎?」
「不可思議!」
「此話像萬歲樂。」
愛女站起,扔給猴子一個栗子。
他們認為阿彌陀如來才是宇宙中心,不僅是宇宙中心,而且是宇宙本身,除此之外不存在任何其他如來。大日如來也不存在,觀音也不存在,地藏也不存在,所謂家臣之類,本來就不存在。也就是說他們是一神教。
小六驚詫道:
話說回來,能鑄造此等判型金幣,充分說明駿河今川家實力非凡。與此相比,尾張織田家簡直等同於未開化的山寨王。聽說公子織田信長已繼承家業,但織田信長那公子哥,每日只知道腰纏爛草繩,拴住破爛衣服,扒在他人肩膀上,口吐柿籽,在街上浪蕩。
不過當時有不少地方諸侯私造金幣。但那些金幣一般都是把黃金手工敲打成橢圓形金板,並非猴手中這種講究的鑄造小判。
小毛孩漫無目的地來到美濃。美濃正處於從賣油郎起家,最後奪得美濃一國天下的齋藤道三統治的老熟時期。白色城堡高聳于稻葉山上,威震海道諸國,國中物產豐盛,治安良好,城內市場皆為樂市,諸國商人云集,市場極為繁榮。
「只聽說尾張國內內訌不斷,互相爭鬥,不曾想到竟連此等下人都說出如此驚人之語。看來尾張果然是個好戰之國。」
猴子大失所望並非毫無道理。今川領主雖號稱海道最有實力的武將,但與美濃國稻葉山城下市場的繁榮相比,駿府顯然只能說是一個小鎮。
猴子走進街道旁一家茶館,要了年糕在門外吃。
「怪物?何等怪物?」
嘉兵衛讓猴子等在門外,自己帶隨從一人入城內拜見城主飯尾政實。
猴子雖每日辛苦叫賣,但生意卻不盡如人意,常常吃上頓無下頓。
自己剛下決心要當商人,可萬沒想到自己要加入的高野聖一夥卻全部被殺。往後可如何是好呢?
「俺想當個守信之人。」
「你這夢有意思。」
以駿河與遠州為根據地的今川家,收西鄰三河為屬國,令三河最強的豪族松平家家主松平竹千代作為人質長住駿府。因此,當尾張織田家攻打三河時,今川令三河軍首先與織田對戰,而今川軍則一直布防後方,結果幾無損傷。
「沒有。」
隨後小毛孩便被帶回美濃國不破郡一個叫做長松的地方。出賣自己,相當於自願給人當牛做馬。老闆也確實把他當牛馬使喚,每日僅施捨給他少量飯食與睡覺用的稻草。他要方便,也不能用屋內茅房,只能在房后空地挖個土坑排泄。
猴子趴在地上磕頭,一副討人喜愛的樣子。
他覺得不可思議。
夫人等哈哈大笑。不過此話與本書無關。我們還是言歸正傳。
「剛才那話,」嘉兵衛說,「本國因有駿河今川家威震四方,甚至草寇小偷都不存在,實屬安穩之國。聽說美濃、尾張等地,下克上盛行。所幸駿河、遠州兩國並非那樣。故我等宅邸與尾張不同,並無深挖溝、高築牆的必要。」
三河國矢作驛站有一個叫做「藥王子」的有名游女。
既然高野聖們已死,他也就沒有了追求的目標。但故鄉中村當然不能回,他只有浪跡天涯。
「亦猴亦人,亦人亦猴。」——古書作者如是記錄。
猴子這時最大的夢想就是有朝一日自己能有騎馬的身份,不論何時何地腰裡都有二十枚永樂錢。
店裡有一個好像已經賦閑在家的富豪老人,一副茶人模樣,端坐在鋪有墊子的木凳上。
嘉兵衛點頭同意,主要是出於好奇心。松下家老主人松下源左衛門已隱居,嘉兵衛最近剛繼承家業。因為年輕,萬事好奇。
但這小毛孩也僅是開始https://read.99csw.com有些緊張,顯出些許狼狽相,其實他並不膽小。他很快站直,挺起胸膛,裝出一副大人相問道:
高野聖共有九人被殺。
嘉兵衛雖然自豪,猴子卻不以為然:
「今晚就住俺家吧。俺是此村游女,叫藥王子,聽說過嗎?」
他建議猴子去另一個地方。蜂須賀小六說:
「一隻猴子,但懂人語。」
「總之,與織田家古渡城下等情趣截然不同。」
關白秀吉對松永貞德說:
坐在木凳上的老翁突然發話。他其實一直凝視著這猴子。
駿府作為城市相當落後。美濃國齋藤道三為戰時能迅速動員軍隊,在城下設武家居住地區,把武士們從知行所移居到城下集中居住。這一獨創方法,當時還未被其他大名模仿。其他大名還像中世那般,武士們平時住在自己所領村莊,一旦發生戰事,才趕到城下集合。
飯尾政實笑噴了。實在奇怪!他笑完把後房女眷都叫出來,讓她們也看院里這隻人猴。
蓮如是室町中期人,他乘亂世之風到各國宣揚親鸞教義,特別在北陸和東海地區如燎原之勢一般擴大了影響。加賀國竟然發生門徒起義,把國主富樫家推翻,在小毛孩當時,加賀國就像一個僧侶與地方武士組成的宗教共和國。
「有膽量的毛孩子!」
女童用手在空中比劃一下。藥王子大驚,覺得女童太過誇張,不由連問幾聲:
「夠了夠了!」
「魔鬼!」
是傳言。
「小的明白。」
雖然同信奉阿彌陀如來,但高野真言宗與本願寺凈土宗卻完全不同。
尾張光明寺門前幸會之高野聖台鑒:
藥王子不得不承認。游女通過自己的肉體衡量一個男人的價值。對小毛孩來說,這是人生初次接觸女人,所以最初難免有些膽怯和害羞。及至第二次相擁時,小毛孩就能像玩過上百年女人似的有章有法,由此可見這小毛孩多麼勇猛。
「蜂須賀小六率領兄弟們前來參戰!」
「嗯。」
「如此簡單!怎能禦敵?」
嘉兵衛看中猴子機靈有趣,把猴子從同類下人中提拔|出|來,讓他當納戶役
但當木曾川對岸美濃國出了個齋藤道三,統一美濃后,蜂須賀小六便直覺到:
順便說一下,這個飯尾政實夫妻未能壽終正寢。今川義元被織田信長奇襲身死後,今川家懷疑飯尾政實通敵。永祿七年,飯尾政實被誘至駿府城謀殺。夫人等家眷還留在濱松城內。飯尾被殺后,德川軍迅速從三河攻來,包圍城堡。德川軍派使者命令:「交出城堡,留汝性命。」但被飯尾夫人堅拒。飯尾夫人身披緋色皮條連結鎧甲,戴上同樣顏色的翎毛頭盔,揮舞長刀親自指揮防戰,最後與城內老幼一起戰死。
藥王子上下打量一番小毛孩:難道還是童男?她對小毛孩那事感起興趣來。
「古渡織田家遲早要亡,這毫無疑問。東邊三河國松平家家主松平廣忠也死了,應該繼位的松平竹千代(德川家康)被駿府(今靜岡縣)的今川家拉去做人質,三河國亦不成體統了。對了,美濃齋藤家不錯。」
人云貴聖被當國上宮寺門徒俱殺,僅有一人幸免於難。然本人實無尋找之法,無奈之下,遠州濱松相會之約,只能放棄。
「本人為天子的私生子。」
嘉兵衛問過猴子祖宗八輩后,讓隨從告訴猴子自己的名字。
「這樣子。」
「請安靜!」
「好吧,俺幫你算一卦。」
猴子善於察言觀色,他朦朧覺得老人似乎看出自己內心的某種野心,趕緊傻笑道:
「還是別指望好。誰都知道齋藤道三大人年事已高,其子齋藤義龍也看不出有稱霸東海的能耐。」
有一天,他靠在柱子上休息,不經意便說出上邊這句話。當時俳諧創始人松永貞德正好在他身旁。松永貞德通過連歌等與公卿多有交往,經常出入貴族府邸和寺院,對京城貴族社會了如指掌。
「駿河今川家不錯。」
「猴先生!」
「像俺這無才無能之輩果真亦能當騎馬武士(將校)嗎?」
他順大路走,前方就是遠州。富士山就在背後,他像被富士山追趕,急步趕路。幾日後趕到海邊。這海就是遠州灘。
松下嘉兵衛解釋,萬一有敵來襲,就拋棄宅邸,躲進引間城中去即可。
他並不是要罵猴子,他本來就喜歡拿自己開玩笑。
「當真?真有那麼大?」
他幾次擰著自己胳膊上的皮肉自問。每天沒黑沒明只是捏土、劈柴。半年後,他學會控制燒窯火力后就更悲慘了。他應該看著窯里火力的大小不斷加柴,連日連夜不能睡覺。他之前的奴隸兩年就累死了。
「茶館老翁要俺來拜見老爺。」
松下嘉兵衛的城堡方圓一丁大小,四周是夯土圍牆,圍牆外有一道護城河。作為地方豪紳的城堡,規模一般。
「喂,小猴,今日表演極佳。從今日起俺收養你。先從拿草鞋做起。」
小毛孩半信半疑地拿起筷子。他雖然出身貧賤,可出人意料拿筷子的動作卻講究。會寫字,知禮節,應該都是寺院教的吧。
嘉兵衛大吃一驚。他萬沒想到猴子嘴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越聽越坐不住:
猴子在這裏度過春夏秋冬。
但小毛孩卻意氣消沉。對小毛孩來說,宗旨之類根本無所謂,他只想:
「尾張土老帽是吧?」老翁苦笑道,「拜俺有何用?要你拜見的是那小判!」
順便說一下,此時還沒有官制黃金貨幣。此前也從未有過。日後這猴子奪取天下,建立日本歷史上最強大統一的國家后所鑄造的官制「慶長大判、小判」,是最早的官制流通金幣。
大樹底下好乘涼。小六笑道:俺要不是有幾分田地,早騎上馬,胳肢窩裡夾上槍,投奔駿河今川家去了。
茶館有一老翁以一副看不起鄉下土老帽的眼神看著他問。猴子點頭后,老翁手指店內道:
「俺出身也不高貴。」
小毛孩吃一驚,回頭一看,差點兒昏過去。
「啥時俺也會成九_九_藏_書那樣?」
小毛孩還有智慧。證據是他邊吸清鼻,邊冷靜地在藥王子身上施展自己的大千世界。他像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嫖客般控制自我,配合藥王子,暢快淋漓地滿足藥王子。僅體驗一次,便能掌握如此智慧,足見這小毛孩非同凡響。
說完事情后,嘉兵衛換話題道:
地名來自真言宗青林山頭陀寺。頭陀寺本尊是藥師如來,遠在平安朝貞觀時便已建立。但現已荒廢,只剩下一間快要倒塌的經堂,早已沒有和尚。
「為何拜俺?」
「這世上俺一無所有。沒有錢,沒有身份,沒有地位……俺若連信義都沒有了,那誰還會拿俺當人啊?」
「寫的什麼呢?」藥王子興趣盎然地湊過去看,只見上邊寫道:
「以後有朝一日,如果確如您所說,本人果真走運,在今川家安身立命佔有一席之地,一定會前來接您老一同享福。一言為定……」
他用當地不文明的土話問。
藥王子甚至不敢相信,眼前這小毛孩竟會具有如此異常的上進心。
不過小毛孩的鬱悶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沒出半個時辰,小毛孩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快活得精神恍惚,手舞足蹈。
此游女有家,家中雇有幾個男僕和女童,每看到有穿著闊綽的旅人經過街道,他們就上前打招呼,在交談中觀察對方面相善惡,放心就招呼到自己家住,晚上也陪客人睡覺。
「假阿彌陀!假阿彌陀!」
小毛孩連走帶跑從尾張趕到矢作,卻風聞高野聖們已被本願寺門徒全部殺害。為確認消息,他渡過矢作川,到岡崎城,在城外田園村莊到處漂泊打聽,也曾到上宮寺和本證寺所在的村子打聽,終於知道那些風聞全為事實。
這家主人名叫蜂須賀小六。
猴子猛地回過神,從小夢中醒來。
駿河、遠州兩國確是風水寶地。冬暖夏涼,日照充足,土地肥沃,海產豐富。與北邊甲斐國嚴峻的自然條件相比,何止天壤之別。
大路沿線村莊富有,家道殷實,沒有人要買針頭線腦。拐進小路,沿山的村莊又都有鐵匠鋪子,針刀之類都自己鍛造,自給自足,況且本來有米無錢。
「天地之別啊!」
藥王子邊呻|吟邊想。初次被藥王子摟進搔卷時,小毛孩果然像小鳥般緊張得渾身打戰。但第二次抱擁時,情況完全逆轉——小毛孩猛禽般悠然擺好架勢,然後充滿自信地撲向藥王子,對藥王子連續發動進攻。等藥王子回過神來時,已主客顛倒,她已完全失去主導權。
這個人並非純粹賣陶器的商人,他有陶窯,自己燒陶。他在自家陶窯燒制飯碗茶碗之類,運到城下市場,擺在草墊上叫賣。這個人名叫榎屋。
他從不說具體細節。也許是因為悲慘的記憶太多,不堪回首吧。所以歷代太閣傳記作者們只能採訪知道太閣此時情況的人,記錄他們的口頭傳說。
「哎!」夥計們看他發愣,有些不放心道,「快還過來!」
牆裡庭園樹木都經過精心修剪。豪宅之間的樹林,遠方朦朧的小丘,像有人精心安排似的,寧靜致遠。
「沒瘋吧?」
「到美濃去比在尾張混更能帶來家運興隆。」
翌日,小毛孩告別藥王子,繼續上路。
猴子也抬起頭,做著笑臉開玩笑說:
他剛在門前站立不久,便覺此地不宜久留。
老翁手指裡間。裡間地上蹲有三個男人,應該是老翁夥計,正用薑黃色的布包裹起三枚光亮耀眼的小判。
藥王子實在忍俊不禁,一下笑噴。可笑的是小毛孩此時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滑稽,幾乎跟藥王子同時笑出聲來。他笑得天真爛漫,實在令人喜愛。兩人距離頓時拉近。
其實小毛孩當時並不敢這麼想。他想問題有著嚴格的階段。為什麼能過這麼奢侈的生活?為什麼能有這麼多的錢?他問藥王子理由和方法。他連珠炮般問得直截了當。
小毛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對未曾出過遠門的小毛孩來說,這一感覺絕不過分。眼前打著斗篷遮陽的藥王子,毫無疑問是小毛孩在這世上見到的第一佳人。
「想來想去,還是去投奔駿河國今川治部大輔大人(義元)吧。今川家領土橫跨駿河、遠江兩國,而且今川家本來就是與室町將軍家交往甚密的名家,在海道武士中聲望也高,一旦今川家攻來,恐怕尾張許多命官都會拋棄織田家,轉而投奔今川家。況且現今家主更是器量不小,據說早想在京城獨樹一幟,號令天下。若真有那一日,即便一個給今川家打雜的小者,必定也會隨主高陞,搞不好將來還能成為有一匹馬的武士呢。」
「聽不明白。」
「嗯,二十枚永樂錢?嗯,作為夢,怎麼說呢?」
「任何事情皆可。俺想成為一個這樣的人:任何時候口袋裡都有二十枚永樂錢,朋友想喝酒時便能請他喝,想吃飯時便能毫不猶豫請他吃。」
但他所做勾當與山賊無異。
「俺要當武家小者!」
背後傳來人聲。猴子回頭一看,只見一個武士手拉韁繩騎在馬上,旁邊跟著兩個隨從。
真言宗認為大日如來是宇宙中心,阿彌陀如來只不過是其表象之一。若用階級來衡量,阿彌陀應是大日如來家臣。家臣阿彌陀如來只能負責人間安葬葬儀。人死後,阿彌陀如來乘雲從西方凈土來迎。就是說即阿彌陀如來的工作僅為前來迎接死者而已。
「今晚可有地方住宿?」
小毛孩小心翼翼試吃一口,才知道這確實都是現實。因為魚肉有咬頭。
他早已習慣必要時拋棄自尊心。猴子這時成為一個俳優。他伸出胳膊肘撿到毛栗子,雙手捧住,「咔」的一聲,用門牙剝掉栗子皮。
「嗨,就這麼大?」
「好啊!」
兩個女童在熱氣里給小毛孩搓澡。她們搓得小毛孩忍不住跳起來喊叫。
果然一個奇珍異寶!金幣表面有白花龍膽圖案刻印,上書「京目一兩」,畫有花押。重量大約二十四五錢。黃金含量極高,光芒四射,照亮四周。這種金屬顏色,後來成為猴子終生最為喜愛的顏色。但與此物的初次對面,他卻因感動之極,竟全身顫抖不已。
「嗯,有意思!」
但隨著星移斗轉,他日益覺得:「此國不能實現大志!」
松永貞德故作吃驚狀,然後便把秀吉這句話記到所著的《戴恩記》一書中。松永貞德世稱笑話和滑稽文學的創始人,因此他也許是把秀吉這一牛皮當作天下最大的幽默記載下來。
武士吃夠蛤蜊,開始對猴https://read.99csw.com子發生感興趣了。猴子的長相,越看越奇怪。
「對了,在下今日在貴城外撿到怪物一個,大人要不要開開眼?」
「奇妙之地。」
小毛孩突然大笑,他大人似的拍打著藥王子的雪白肉體,說出驚人之語:
「給俺也來一個!」
猴子掉頭向西走。可是回去后,家裡有繼父竹阿彌和竹阿彌與母親生下的弟妹,哪會有自己立足之處?
「長此以往,三河軍不是越戰越勇嗎?」
「很有可能。」猴子想。
藥王子笑出聲來。作為將來的夢想,這夢未免太小。
「矢作美麗的藥王子和駿河耀眼的黃金,俺此生此世絕不能忘!」
猴子想。
聽武士騎在馬上讚歎,猴子得意起來,又拿幾個送上。這些地方猴子很可愛,也是他與生俱來的輕浮之處。
嘉兵衛對這尾張人越發感興趣。晚飯時,他叫猴子坐在自己身旁,舉杯暢飲,與猴子閑聊起來。
「四海波靜哪!」
小六說:
老翁垂眼看猴子問。
「老爺,小人在此給您道別。」
「喂,小毛孩,賣身不?」
此後幾年間,小毛孩嘗遍人間心酸,悲慘之極。他輾轉流浪於美濃和尾張兩地,有時給人當農奴,有時給人當雜役,一直過著寄人籬下、給人打雜的生活。
「賣!」
但只是勇猛對藥王子來說見多不怪。
小毛孩從柏木浴室洗完澡出來,看到已擺好美餐,叫出聲來。擺在眼前的是他做夢也不會想到的山珍海味。
猴子如此想,是因為這裏連小規模的農家都僱農奴幹活,家主自己優哉度日。農奴大部分來自北方貧窮的甲斐國。打仗依靠三河兵,種田依賴甲州人,此國何等頹廢怠惰呀?
所以最近他雖人在尾張,行為舉止卻儼然一副美濃齋藤家命官的樣子。
「那便好!」
作為一個從尾張中村出來流浪天下的賣針郎,這才是一個有可能實現的夢想。
但駿府卻別有情趣。
他硬纏著藥王子再說。那動作與調皮的笑臉,還是本來那個天真爛漫的少年。
這一天,他終於走到駿河國首府駿府城下。駿府城並不很大。
女童看清小毛孩下身變化后,點了點頭,在小毛孩洗完出來前,先出浴室悄聲向主人藥王子咬耳說:
「放俺走吧!」
「俺運氣不好。」
猴子低頭苦笑。自己以前曾給三河來的萬歲樂們背拿行李,走街串戶。猴子隨機應變的會話技巧,就是歸功於那時。
猴子用懷疑的目光看著這個藩國。
「俺還是做自己的小生意,賣針,過窮日子。」
猴本反應直率。當那耀眼的金幣放到他手掌上時,他像被火燙了似的不由「啊!」了一聲,全身戰慄。蹲在地上的夥計們哄堂大笑。
「正是!」
小六稍事思考後又道:
「這就是俺么。」
「正是如此。俺夢想的也是拚命賺錢。拚命幹活,拚命賺錢,然後擠出二十枚永樂錢,裝在口袋裡在大街上大搖大擺走來走去。」
藥王子的回答更煽起小毛孩的興緻。要是藥王子與自己同樣出身卑微,那自己就沒有理由不能過同樣的生活。
未走多遠,便看見城堡。此城堡被稱作濱松城,也叫引間城,位於後來德川家康修建的現存濱松城東邊,城影倒映在城旁的馬迂川中。
嘉兵衛城堡在東邊。渡過馬迂川,沿長滿雜草的小路向東走一公里半,就到了頭陀寺村。
「想回去給人吹牛,進來開開眼界。見識后你就可知道駿府何等富有了。」
因此,一般藩國城下都沒有形成市場。美濃國稻葉山城下因有大量武家作為消費階級常住,供應他們生活用品的市場便出現,商人也就大量集中,所以城下一派繁榮景象。駿府當然沒有這番繁華。
「已成男子漢大丈夫了。」
「有智有勇。」
「這三河,不久也會變成加賀呢。」
藥王子內心一動,悄悄燃起今晚折騰這半大小夥子的欲|火。
「就是……多幹麼。」
嘉兵衛命手下叫猴子進到院里。猴子萎縮在青苔上,那樣子果真像一隻小猴。
「尾張人?」
「可俺還是覺得再沒有比請人吃喝更痛快的事了。」
「清洲一帶?」
老翁移開自己的視線。
蜂須賀小六三十余歲,臉龐寬大,性格洒脫,善裝洋相。這些性格和特點,毫無疑問對他統括地方武裝幫助不小。
他邊叫賣邊伸出一根指頭,把針掰彎,再猛彈開,給人看鋼針彈性,聽鋼針彈聲,走村串戶叫賣。
然後在台賬上記名。黨徒中有稻田大炊助、青山新七、河口久助、長江半之丞、加治田(梶田)隼人、日比野六大夫、河原內匠助等小頭目,加上足輕、小者等,共有上千人。
面前的武士還很年輕。
蜂須賀小六就是如此處世。他閱歷豐富,遠比普通的土豪有智慧有才能。而且既然他能使與自己同等的各地方武裝服服帖帖拜自己為盟主,可見他既有威望又有善心。
蜂須賀家祖輩在木曾川三角洲這個村子過著半農半士的日子。但這並非他們的全部家業。某地若發生戰事,他們就跑到估計會勝的一方,把自己的名字記到賬上,自告奮勇上陣參戰。雖說類似於山賊,卻多少有些田地,定居在村裡,所以嚴格地說並不完全是山賊。
「別逗!」
「說啥?」
嘉兵衛胯|下烈馬踢蹬著潮濕的沙地,上了大路。
他與附近村莊干同樣勾當的人平時結盟,每當某地發生戰事,他們便糾合在一起,趕到於己有利的一方,大叫:
「藥王子大姐,這不是夢吧?」
小毛孩說。
女童請他別鬧,可他哪能不鬧,哪能快活得不跳不叫?哈……嘻……,他齜牙咧嘴地大笑,忘乎所以地扭捏。嘻哈之間,下半身挺起,儼然一個大人。
小毛孩所說的理由令藥王子吃驚:不是你藥王子請俺在柏木浴室洗澡,請俺吃從未見過的美味,最後甚至許身於俺嗎?
他時而大哭大叫,時而氣絕無聲。
「尚無。」
「喲,猴崽子嗎?」
或叫物資供應科長更合適。其主要工作是管理倉庫和收發物資。如此重要差事能交給猴子,可見嘉兵衛確信猴子很誠實。猴子不分晝夜,拚命幹活。
「算你猜中了。」
「本人出生在尾張中村一無名人家,從小被送進寺院打雜,后跑出寺院,浪跡天涯。」
「為啥?見俺便說這……」小六說著便進了茅房。好長時間后慢騰騰出來,才問到底咋啦。猴子死盯著他。
「還是個毛孩子。」
「這小孩名叫猴?」
「實實在在喲。」
就在小毛孩坐在路旁呆然絕望之時,旁邊有一個在地上鋪著草墊賣陶器的身材高大的男人問他:
頭陀寺這地名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