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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總介

作為主管的猴子這天早晨親自來伺候信長穿鞋。
蝮蛇死在長良川畔。這日在濃霧中對陣,他不幸被數倍於己的敵軍包圍,最後戰鬥到僅剩他一人。蝮蛇身中無數刀劍,最終拋屍疆場。蝮蛇敗於其養子義龍的背叛。善用權謀如他,卻做夢也沒能想到自己最終竟死於膝下養子之手。義龍在得知自己並非道三的親生子后,便悄悄組織兵力,先殺掉其他兄弟,同時佔領美濃國主城堡稻葉山城。然後集中攻打住在隱居城的道三。
寧寧開朗地嗔笑,說明她早熟的頭腦里已懂得這句話的意思。寧寧生於天文十七年(1548),屬猴,應拜日吉明神。日吉明神即為猴,不是你這藤吉郎嗎?猴子極喜這個腦子反應特快的姑娘。
無奈,他只好換乘馬車。
對猴子來說,相比那三個陳年毛栗子,這句話才是最大獎賞。
猴子在信長的鞍下,淚流滿面,隨眾武士大聲回應:
「向知汝心,故為此事。」
長女阿戀已訂婚,下個月就要嫁到又右衛門出身的津島去。姑爺是其表兄淺野又左衛門。這女人後被授予階位,世稱「朝日局」。
當晚猴子情緒高漲,不能入睡。他跑出排房,去找淺野又右衛門說話。
不出一年信長就看出來猴子有眼色。實在太有眼色,殷勤得有時甚至令人不快。
不會在今川義元中軍——這點似可肯定。因為今川軍慣例是派三河兵在最前線,遠州兵隨後。三河、遠州皆為今川家屬地,屬地將士被命打前鋒。而本國駿河兵作為主力當然都被配置在中軍。由此可見遠州武士松下嘉兵衛一定不會在要突襲的中軍里。松下嘉兵衛不在,對猴子這情種來說再好不過。
但這些猴子都考慮過。不管朋輩們如何嫉妒還是嘲笑,總比以前那窮困潦倒的日子好。反正無論如何不能再回到過去。
「吱……」,黃色小便澆到猴子臉上。猴子嚇了一跳,一下火冒三丈。他當然不知躲在門后的是信長。但這猴子靈性,他猛然間就察覺到:
「尾張最帥美男子。」
信長已沒了興趣,他踢踢馬肚,揚長而去。看來只能用騎兵長距離奇襲——信長的腹案此時已差不多敲定。騎兵集團長距離奇襲,這種賭博性戰法是源平時代的源義經發明並付諸實施,最後取得記錄性勝利的一種戰法。但自那以後,任何武將都從未用過。順便提一句的是,信長在其後半生中因為恐懼此戰法的賭博性再也沒敢用過。不僅如此,此後幾百年來,也從未有過類似戰例。
猴子暗自看中這姑娘。每次到這家來,都逗寧寧玩兒,有時還把她抱到懷裡說:
信長這時已騎馬行至河中,下巴頦衝著右邊天上。右邊遠處河堤上能看到幾個人影晃動,後來又消失了。
「那是俺建議老爺種的。」
「再給猴子分十人!」
「你這猴子,又胡說!」
每日跟在年輕的城主織田信長身後,馳騁平原,橫渡河川時猴子總是這麼想。
在信里道三還裝有一張奇妙的字條:
相比信長觀察自己,猴子其實更深深地觀察著信長。
又右衛門也聽到駿府的風聲,心裏很不安。不過他們夫婦兩個眼下最為頭疼的還是大女出嫁一事。日子定在下月上旬,搞不好那時尾張平原已淪為戰場,今川軍鐵蹄正踐踏田地與村莊,又右衛門也可能早已戰死。
「怎麼?高興瘋了?」
這猴子,有種!信長想。但他知道要是現在誇獎這廝一定得意忘形,就故意沒有理會,往前走了兩三步。前邊馬夫手牽馬韁恭候一旁。牽馬是中間頭的管轄範圍,不屬猴子管。
「猴子,這下不得了啊!」
對岸就是敵地美濃。茫茫濃霧中看不見山影看不見田野,唯有遠方傳來槍聲人聲馬鳴聲。道三還沒死,還在拼殺。
信長問時,人影已染上顏色。人影身纏破爛舊圍腰,僅用細繩拴著,上身裸|露兩條膀子,下身光著兩條大腿,手拿一支銹槍,踩踏水面,亂濺水珠,走將過來。
「聰明!」
他帶先頭部隊過河后,急忙挽起褲腿,匆忙又渡過河來。
「河中有人,何許人也?」
「老爺並未把俺往壞處想。」
信長烤火取暖,看見正在巡視鄉下的賬房先生村井吉兵衛走來,便隨口問道:
猴子與淺野家已熟到無事不談。
「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物。」
信長在眾武士雄壯的回應聲中一馬當先,飛奔起來。到善照寺營寨時,得知前方又死兩將。信長停下點兵點將,僅有三千。今川方號稱兵馬四萬。從善照寺出發時,信長接到影響其終生,也對此後的日本歷史產生重大影響的情報。傳來這個情報的,是織田家命官,沓掛地方小領主梁田政綱。梁田向信長密報說:
尾張西部有一個港口城市叫津島,是尾張最大商業城市,類似堺在近畿地區地位。因為在伊勢桑名開通了水上三里航路,內陸也有木曾川水運航路通往美濃方面,所以市內集中數千商家,人稱「尾張金銀不論分文皆過津島」。
「好你個猴子,又多嘴!」
要是此時答不上數字,信長一定會生氣。還好,村井吉兵衛開口便答:「一千石也。」
齋藤道三從一個賣油郎起身,用打架鬥毆、陰謀奸計等手段竟奪得美濃一國。近鄰國主們聽到「道三」兩字無不渾身發抖。信長出征時把自己居城就是交給這麼一個道三派來的將兵看管的。凱旋迴府時城已被人佔領——如果造成這樣的結果那可如何是好?
信長把猴子叫到面前,雙手卡住他的脖子使勁往下壓,卡得猴子嗷嗷亂叫。雖然被信長如此折騰,但猴子內心卻很滿足。這次口出狂言雖然使獎賞消失,但只有被誇獎的這一瞬間,那種重大的狂言才敢說出口。雖然把信長惹惱了,讓信長把自己脖子卡得差點兒沒氣,但信長日後肯定會覺得:「這鬼猴子,眼光獨特。」說不https://read.99csw•com定對俺這藤吉郎更會另眼看待呢。
信長更加恨猴子,他抓住猴子的脖子,把猴頭像搗蒜般往地上撞。猴子覺得自己頭蓋骨快要被撞裂。他覺得此時如果還謙恭著強忍疼痛,難免被信長懷疑自己「想不到還是個城府深的傢伙!」所以他大聲哭叫,連聲求饒道:「饒奴才一命!奴才再也不敢了!」信長對自己打人的效果很滿意:
他哭訴著,求宿老們可憐他,把營造奉行許可權借自己用一下。要是平時,這肯定要惹宿老們大怒:
「啊,討厭!」
猴子早就對這一毫無戰功、也無武名的人物饒有興趣。既無戰功亦無武名,卻能在織田家佔有一席之地,受到尊重,應該是因為此人篤實的性格和出色的才能受到上下賞識之故吧。
說禪讓,其實美濃已被道三逆子佔領,要想得到,信長將來只能靠自己的實力奪取。對道三來說,立這樣的遺囑,只不過是一種臨終的自我慰藉而已。
不久,傳來前線勝利的消息。在檢證從前線運回的織田家三大將的首級時,當地神主、僧侶等讓人抬著酒肴前來祝賀。
雖是一個小者的小頭目,但因為負責信長身邊事務,所以一舉一動都被信長看在眼裡。猴子把這十人像自己的手腳般使喚得自由自在。這十人也氣喘吁吁地跑前跑后,與其他小頭目手下人完全兩樣。
信長本能地體會到猴子喜歡自己。他們兩人的關係,在這點上可以說奇妙地一拍即合。
道三覺悟到自己將要失敗,他集中所有能集中的兵力,準備決一死戰,善終自己一生。
他覺得織田信長是本國出類拔萃的美男子。但織田信長本人卻對自己的容貌毫不在意,他甚至用草繩拴頭髮。而且身穿山賊都不願穿的單衣,腰拴草繩,更有甚者,在這奇怪的衣服背上,不知何意,竟大大地彩繪有一根粗壯的男根。鷹獵之時,那根粗壯男根捲風帶電,在草原上勇猛馳騁。猴子也不甘示弱,氣喘吁吁地跟在後邊狂奔。
事實上猴子果真一晝夜就完成了。
「要不做,老爺會要俺的命。求求各位老爺,讓奴才做吧!」
「會過日子!」
猴子不假思索便畫了個葫蘆。實際上猴子抱一大葫蘆跟在織田信長後邊狂奔的勇姿,信長家人和城下町民人人皆知,所以用葫蘆做家紋,不但無人討厭,反而還會產生些許好感。首先信長看到,就用手敲打猴頭大笑:
五加嫩葉像楓葉。把五加嫩葉摘來,放進鹽水燙后就可涼拌吃,也可蘸調料汁吃,晒乾還可當茶喝。煮根水可作解除疲勞的補藥。實為收入少、幹活多的足輕們排房不可多得的綠籬灌木。有些足輕甚至還把這些加工成五加皮賣給城下百姓。
而且信長善於改良工具,比如足輕用長槍。足輕作為軍中步兵,戰鬥時要衝鋒在先,但通用的長槍槍柄卻並不長。信長加長槍柄,大大超過其他武家。槍柄長就容易刺到對方,這是一個連孩童都懂的道理——其實相比成人複雜的頭腦,信長僅憑這孩童就能理解的智慧,就搞成了這些改革。
但信長卻回答說全都不要,只要「在堺與津設置代官之權」。足利對信長的寡慾非常欽佩,其實信長通過耳濡目染其父信秀和岳父齋藤道三與眾不同的感覺,早已知道商業可以生財這個道理。
信長從清洲城突擊出發。
背後傳來馬蹄聲,旗本數人騎馬趕來。他們後邊一隊一隊人馬也斷斷續續趕上來。
信長有他獨特的理論。把戰局推向能砍掉今川義元首級狀況的是他信長本人。而毛利新助只不過像伸手在積水坑渾水摸魚,摸到了一條大魚而已。
薪炭奉行等屬於賤職,以猴子現有身份是不能當的。猴子自然還當著他的小人頭,同時兼管薪炭。
「拼了!」
因為對工具要求高,所以若有不中用的工具,無論如何華麗,他看都不願看一眼。對人也是如此。即便你是豪門子弟、重臣後代,如果無能,他都嗤之以鼻。
事實如此。
既為小人頭,就得有名有姓。其實沒有必要撓頭亂想。人們本來一直稱猴子為「中村猴」,所以他就用自己出身的村名做姓。
決定猴子命運的這個年輕的信長,從來不願靜待在清洲城內。單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他不是一個正常人。盂蘭盆節跳舞時他手舞足蹈如痴如醉蹦蹦跳跳到城外;空閑時要麼鷹獵,要麼騎馬遠行,要麼游泳;此外的時間,全用在打仗上。說打仗其實也並非遠征,而僅僅是在尾張國內與其他獨立的小領主們打,類似在野外互相扭打一般。
「駿府人都稱其半殘廢。」
小人亦即小者,為服侍主人,幫主人拿草鞋,搬行李的最底層雜役兵。如果說足輕是戰士,那小人只能算是軍夫。猴子當上小人頭目了。
「噢……」信長對猴子這一情報很感興趣,他問,「為何?」
猴子同時也如此理解信長。
猴子作為小人頭,在這點上卻用心周到。他直覺到可能要出陣,傍晚就把出陣的行頭準備好。他安排好手下人馬後,自己卻從城內消失。
開玩笑的是二女寧寧,年方十二。但她個子高挑,皮膚白皙,雙頰豐|滿,表情可愛。三個閨女中唯有她最開朗,也最聰明,最能說。
其實昨晚不來試探,猴子也知道這條河何處有淺灘。以前他流浪尾張、美濃時,在絕望和希望之間徘徊,這條足近川不知來回渡過多少次。猴子到今天還能清楚記得那時的窮酸相。
後來猴子用桐葉做家紋。桐葉本是皇室用紋,一般都是天子賜給武家掌門人的。所以猴子即使有天大的膽,此時也只敢用一個葫蘆。
事實上信長內心確實那樣想。此後果然信長只要外出鷹獵,必定繞道小牧山,親自在這丘陵上下走來走去,考察地形。後來,織田信長在從尾張清洲城遷往美濃岐阜城時,曾想在這小牧山上築城,把主城遷到此地。僅因家人全都堅決反對,誰也不願從清洲城搬家,信長無可奈何,只能沒建好就放棄了。
信長親率三千兵卒,深夜從清洲城出發,直奔北方美濃國境。對終生轉戰四方的信長來說,這次出征是他生涯中首次遠征外國。
還得有一個家紋。
猴子匆忙喊叫。信長看著遠處消失的人影,聽到猴子亂叫火上心頭。不過猴子就像信長肚子里的蛔蟲,九九藏書一開口便令信長感到意外。他說的正是信長想知道的:
喘一口氣后更大聲地說(他本來聲大):「下人只做下人分內之事,僅提前來找能渡河的淺灘,插下竹竿做了記號。」
「多嘴!」
信長把大念珠往肩上一扛,拽著韁繩,讓馬在原地打轉,他對手下大喊:
此日清早萬里無雲,隨著太陽升高,酷暑難耐,在尾張西邊丘陵地帶秘密急行的織田信長大軍,疲勞不堪。但信長的行軍速度不但沒減,反而加快。
總之,事出津島。
「未曾拜見。」
「猴子,怎麼啦?」
猴子大叫一聲「好!」接住,雙手抱著跑。城中的人們,常看到身負一條巨大男根和懷抱一個巨大葫蘆的兩人,一臉認真,一起奔跑的光景。
猴子認真答道:「因為腿太短,夾不住馬肚。」
「切勿來援!」
但看到猴子這一副可憐相,宿老們也同情起來,只好問:
織田家雖為武家,卻富有商人的感覺,而且並不是自織田信長開始,原型其實在織田信秀時代已經出現。信秀看中津島,就籠絡津島商人人心,利用商人增加織田家財力,這點與其他大名大為不同。後來織田信長把足利義昭從流亡生活中救出,使其當上將軍時,足利大為興奮,曾問信長:
決戰之前他給信長寫信,詳述今日如此慘境的來龍去脈,但最後卻特別寫道:
一路風馳電掣,行至熱田,信長停在明神神社前等落在後邊的士兵。這時前方傳來消息,鷲津、丸根兩據點陷落。信長抬頭遙望南邊天空,煙火沖日。他揮兵南下,途中有足輕從前線飛回報信,說在前線指揮戰鬥的宿老佐久間盛重大學不幸陣亡。
「但可惜本人還無響噹噹的武功。」
信長聽完猴子的建議,心裏雖然決定按猴子的建議行動,但嘴裏卻罵道:
「猴子,是你啊!」
一月後,猴子把這些做法和結果都報告給村井吉兵衛。村井吉兵衛趕緊報告給信長。
「老爺!」
猴子被信長打得受不了,只好哭叫著如實說:
信長騎上馬飛奔起來,直跑得人馬大汗淋漓,他才猛然回頭看猴子,卻見猴子端跪在遠處松樹底下,雙手合掌,拜著自己。
「你這猴子,染了個葫蘆啊?」
「喂,聽見沒有?猴子在前邊引路,你們隨後渡過河去!」
後晌二時左右,信長大軍隨著電閃雷鳴從山上殺進今川軍營。
猴子害怕得全身發青,一臉土色。猴子打定主意要陪信長在刀林箭雨中一同死去。一是他要報答信長使自己過上不愁衣食的生活,二是即使能活下來,可是如果還是過以前那貧窮日子,那還不如殉死。
「能對自己這樣惡作劇的,除了老爺不會有別人。」
「蝮蛇道三。」
但回頭他卻把淺野又右衛門叫來叮囑道:
「大學比俺早死一時而已。」
淺野又右衛門就是出身於這個津島,當初在津島當農民,也兼營商業。信秀時被招,因為有算術才能,被任命管理糧餉。后因管理足輕有術也參戰,從信長剛記事時起就是足輕頭目。
「他喜歡工具。他把人也當工具看。」
「也許應該換個日子?」
信長就是為此事生氣。
天氣炎熱,今川義元害怕酒肴腐爛變質。所以他命晌午就在桶狹間安營紮寨,設宴慶祝。這一情報,被探子傳到織田方。
信長無法,只能告饒道:
猴子這樣解釋信長對他的態度,照例愉快過日。對猴子來說怎麼看信長當然是他的自由。
「只能如此。」
為此猴子常唉聲嘆氣。他如今最大的野心就是儘快建樹武功。但身長只有五尺余的一個小人,怎麼可能想象他會建什麼武功?
又右衛門最近越來越看不慣猴子口出狂言。
不過此時阿戀卻聳著肩,對兩個妹妹悄悄笑說:
五加木排房的日子流淌著。
可對被考驗的猴子來說,卻覺得大為丟人。他在護城河洗尿臊的臉時想:
雖然信長已身起雞皮疙瘩,但猴子卻是一本正經,半點兒戲都沒有。猴子自身是生是死,全寄托在信長命運之上。猴子的守護神只有信長一人,並非哪方神靈或哪位佛祖。
「今川老爺中軍都在田樂狹間(桶狹間)休息。」
信長跳上馬,單槍匹馬就奔出城門。他每次出陣都是如此。準備不足的麾下武士也只得倉促套上戰袍鎧甲,即使手下兵卒集合不起來也得追在信長後邊狂奔。
同時,猴子通過自己對信長性格和嗜好的觀察,又害怕遭到信長的輕蔑。猴子早就發現,信長看人有他自己強烈與獨特的審美意識,喜歡具有俠氣、野性、自尊心的家臣。所以猴子在火冒三丈暴跳起來時,已想好對策。他跑到門后,找到信長,猴子火氣不但未消,反倒顯出暴跳如雷之相,對信長大喊:
定是敵人的探子。
說完舉起馬鞭要打。猴子嚇得縮頭,卻看見信長臉上堆滿笑容。但猴子背上還是挨了一鞭。猴子大叫一聲:
「真是一個令人厭惡的傢伙!」
話說回來,猴子僅為一個人夫小頭目,以他的身份想和信長直接打交道只能在野外,而且每次猴子要是不生出什麼事,要想跟信長直接搭話也是很難的。猴子絞盡腦汁想創造機會,所以每次都挑起事端。大概再沒有人比他受信長打罵更多了。
織田家重臣們,甚至連清洲城下町人都擔心。他們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提起美濃齋藤道三,人人皆知其外號叫:
「本人不講究其他忠義與否,本人講究的只是喜歡與否。」
「正是。還去過幾次駿府府上。」
信長聽到遠方響徹雲間的槍聲突然一齊中斷,知道岳父已死,只好收兵撤退,回到尾張清洲城。
「吉兵衛,城裡薪炭費用,一年需多少?」
猴子觀察著信長想。有一日在鷹獵途中,信長命小人頭猴子點篝火。
「臭毛病又犯了!」
他放下心來,像惡作劇后的搗蛋鬼般笑著跑掉。
聽到這回答,喜歡馬術的信長破顏大笑。有關今川義元脾性等等,信長早通過潛伏在駿府的織田家姦細處知道一二,但從未read•99csw•com聽到過如此滑稽之事。今川義元喜坐轎子和馬車當然知道,但也不到過知道而已,從不知道是今川義元腿短騎不得馬。猴子所說情報全來自今川家有身份有地位的武士松下嘉兵衛處那裡,應不會有錯。
「看來俺也有戲可唱。」
「換奉行!」
信長已把步兵和糧餉都留在最後的攻擊據點善照寺村,在這個村子和軍營豎起無數旗幟,上演空城計。猴子本來也應該被擱置在這裏,但他卻獨自一人徒步跟在騎馬兵團后奔上前線。
「猴子有眼色。」
「願報恩賞賜。賜君京都山城國如何?」
猴子大口喘氣,彎下小短腿,跪倒在信長馬前回答道:
信長開始走運。
但信長卻出兵了。
信長是單槍匹馬奔出城門,他自然不知是否有猴那樣的一個小人物跟著自己。
信長連聲要猴子快快道來!但猴子卻偏不說。
「好像猴子來了。」
還有一件類似的事情。
「讓猴子當小人頭!」
「那樣的人還能成家?」
現已成武士身份的淺野又右衛門自身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又右衛門本來僅是津島出身的一個無名無姓的老百姓。後來因猴子之緣被封為大名后,淺野一族自稱是美濃貴族土岐源氏旁支,還特意製作出一張莫名其妙的家譜。但那些其實都與這初代淺野又右衛門毫無干係。
不管怎說,猴子成了十人小頭目。
這時的猴子就是這樣想的。信長如果死了,自己在世上也就活不下去了。其他有名有姓的武士,也許會以「曾效命織田家,有某某武功,更有獎狀兩張」之類的名義,在美濃或近江找到其他升官發財之道。所以敗軍中越是有武功的越早早逃離戰場。但對猴子來說,除信長以外再無其他靠山,信長戰死之日,便是他猴子死亡之時。到最後一搏的時刻了,猴子不得不拚死命往前跑。
信長同時又想。不論對人還是對物,徹底考察,直至信賴,是織田信長終其一生的特徵。
「你手下那猴子,給俺好好管著。老爺俺看中他。」
又右衛門也一直鼓勵出身卑賤的猴子。他對猴子說:
「美濃國禪讓書。」
「奴才不知敵情,不知敵情。」
「這猴子,有點兒意思。」信長對自己考驗結果非常滿意。
「這死猴子,猖狂起來了啊!」
猴子多次佩服得點頭稱讚。有次他到淺野又右衛門家去時和淺野說起此事,沒想到淺野又右衛門面無表情地說:
這天照例到野外去時,猴子坐在草叢中嘟嘟囔囔不知說些什麼。信長要他大聲說出來,但猴子卻不說。不但不說,還口出狂言:
「老爺這次可能真要不行了。」
此日是永祿三年(1560)五月十九日。為達到突襲目的,信長特意選了這一漆黑的夜晚,二時余突然吹響螺號,集合騎兵。信長自己跳了一遍幸若舞中的「敦盛」,還覺不過癮,又把「人生五十年,輪迴轉化如夢幻。一度托生,未有不滅」部分跳了三遍。跳完后扔掉手中扇子,站著狼吞虎咽地吃開水泡飯,一刻鐘后,他已飛馳在奔往熱田的征途上。
「借幾日?」
「君子無戲言!」
這個多少有些情種味道的猴子,只擔心自己原來的主人在敵軍何處。
聽到對梁田政綱的嘉賞,五短身材、瘦骨伶仃的猴子興奮得恨不得跳起來大叫。
這有來由。這老爺子如今雖是足輕頭目,也算一個武士,但從前曾是一個地方百姓。
那意思是說自己是個敵國通。猴子手舞足蹈胡扯說:我們不用害怕今川。其實猴子內心並非不怕。
「離那些探子消失處五丁遠的上流有伏兵。還有,」猴子扭著腰,撥開水,緊追在信長馬後道,「前方鎮子過去一里處,有敵人先鋒設置鹿砦,列陣埋伏。俺們順流下去半里,從鎮子背面繞過去如何?」
信長開始測試猴子這工具。
猴子把城內暖爐精查一遍,發現很多無用的殘火。他讓薪炭出納減少分發,結果一個月下來只要過去的三分之一便夠。他也不在市場上買炭,而是直接到山裡去採購,又節約許多。
在織田家奉公不足兩年,就能取得如此身份地位,這即使在喜歡奇人異物的織田信長家中也實屬少有。其中原因大概與信長孩童般喜歡工具的性格不無關係。
「怕啥?打敗他!」
猴子幾乎一直給信長拿葫蘆。織田信長易出汗,葫蘆是他出行必備之物。騎馬時信長把葫蘆掛在腰間,不得不走路時,信長從馬上下來,順手便把葫蘆摘下扔給猴子。
猴子的住處,也搬到三丸足輕隊排房裡。這排房子,被城下人稱作「五加排房」。
「諸位,今日把腦袋都交給老子!」
猴子很喜歡這個像普通老百姓的淺野又右衛門,只要有時間,他就來他家玩兒。織田家的事情只要有不懂的,不論大小他都問又右衛門。又右衛門慢慢地也覺猴子可愛,就像家長般待猴子。
敵人迅即四分五裂,亂了陣腳。織田家武士服部小平太在亂軍中發現今川義元,用槍刺中,毛利新助等趕來砍下義元首級。
信長沉思片刻,說出一句意外的話:
「藤吉郎,好好在織田家干。這家人從上代開始,不問出身,只要好好乾都提拔重用。」
「猴子,你不是在遠州待過嗎?」
猴子手下有了二十個人,他把二十人分成三組,讓其中三個有能之人負責,使他們互相競爭。二十日後,信長又把又右衛門叫來命道:
「讓猴子當那些小人的小頭目吧!」
他這一說,惹得本來正誇他的信長大怒:
回清洲后,信長馬上論功行賞。但讓人們頗感意外的是,他給砍下今川義元首級的毛利新助的褒賞並不多。
猴子也只能光著兩條腿隨後奔跑。大軍騎馬飛馳,運搬大將行頭的小人隊人馬當然落九*九*藏*書在後邊。猴子本應率領這一隊人馬,但他卻帶著幾個小人輕裝飛奔。他命這幾個小人只背信長必須的便當、食器等物,他自己也只背著葫蘆,手持銹槍,死命跟著大隊跑。
對方還是個抱在懷裡不知生氣、乳臭未乾的小姑娘,但猴子已下定決心要等她長大成人的那一日。
他把修牆當作對猴子的刑罰。當日猴子便造訪各位宿老大臣的府邸,如實地哭訴信長痛打自己一事,哀求道:
「不敢幾日,一晝夜足矣。」
接到這封信時,信長正與本國的同族對峙,本來就沒有出征增援之力。而且即使出兵,也不可能戰勝美濃的義龍大軍。
「死猴子,多嘴!」
「果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物!」
翌日清晨,信長照例天未明便起來騎馬早練。他出到門口,猴子恭候一旁,已準備好草鞋。
猴子拿掃把走過來,他沒注意到右邊門板中有一條肉色男根伸在外邊。
小人頭作為負責大將用兵器、食糧等裝備的主管,應該一直緊跟在信長身後。但唯有這次出征,他把自己的任務悄悄交給一個可信的部下,自己卻先走了。
事後吉兵衛把新奉行名單拿去給信長看,信長都沒看上。信長命道:奉行暫時空缺,事情讓猴子先掌管。鷹獵時,猴子撿拾野地里的枯枝野草點火取暖,信長都看在眼裡。信長很讚賞猴子的這些節儉行為。
宿老們覺得這不是小孩兒玩鬧嗎?所以也沒多想,就把手下奉行們集合起來命令道:「猴命即是吾命,萬事皆從猴命!」
「疼!」
「見過治部大輔嗎?」
但這條蝮蛇卻死了。
四點左右信長收兵,在轉晴的夕陽晚霞中,打道返回清洲。
「奴才若開口全盤道出,會因為指責老爺家眾爺們將受不是。非不言,實為不可言。」
不知誰的主意,給排房周圍種植許多五加。五加是灌木,已長成綠籬。對這一智慧,猴子非常佩服。因為五加嫩葉可以食用。
「中村」一名很自然,還有點可愛。猴子自然地掌握了這些細膩的感覺。
「這猴子,太出風頭!」
猴子悲哀地搖搖頭。那時自己的身份還不能拜見今川義元尊容。但今川義元的日常生活和性情脾氣等,卻常聽松下嘉兵衛說起。
淺野又右衛門邊渡河邊鬱悶地想。如此出風頭,總有一日要被別人嫉妒。
這個年過半百的老好人組頭,在昏暗的燈下,耷拉著比以往更加蒼老的臉坐在老婆對面。猴子進屋坐到低處的木板上。以猴子的身份,不能再坐上去。
信長引馬走到猴子旁問:
猴子覺得可笑。要考驗人,其他方法也有,為何竟能做出如此小鬼都不願做的事?不過作為考驗,像這麼簡單方便的方法可能也並不多。但無論如何這不是一個正常成人之所為。猴子覺得織田信長的有趣之處就在於身體雖長大成人,但精神卻還在幼少期。而正是這信長,卻成為猴子在這世上最喜愛的人。
織田信長似乎也極喜歡猴子。不過信長與今川義元喜愛美少年的那種成人嗜好不同,他的喜歡更像孩童的直感。孩童因太喜愛自己的貓呀狗呀的,有時會卡脖子,有時會弔起來,有時甚至摔到牆上,看動物的求生本能取樂。信長也這樣對待猴子。他生猴子氣時,就拽住猴子的衣襟,要麼提起來,要麼摔下去,按住恨不得掐死。他邊摔打猴子邊想:
首先他羡慕織田信長的容貌。
「猴子這鬼精,看來似乎喜歡俺。」
穿上鎧甲,當然就不能坐轎了。馬夫看到老爺終於要騎馬了,急忙把馬牽來伺候。馬是一匹裝有鍍金馬鞍的肥馬,好容易騎上馬背的今川義元,頭頂高豎黃金八條龍,下垂五枚護頸鐵片頭盔,前胸披掛白色鎧甲,腰佩兩尺八寸長黃金大刀,在朝日照耀下,光彩奪目,威風堂堂。但在出沓掛城門時,因身長腿短,一不小心便從馬上摔下。
「猴子,太能幹!做得好!」
奔到與美濃接壤的一個叫做富田的地方后,信長騎在馬上嘀嗒嘀嗒原地打轉,等後續兵馬。待後續兵馬趕來后再繼續前進,天亮時就趕到了木曾川支流足近川河畔。
信長當場誇猴子,回頭命先鋒將士:
總之,信長喜歡工具,喜歡駿馬,同時也喜歡人。在使用人這種工具上,他具有天才般的敏銳感覺。在把人培養成有用工具一事上,他也出奇地得心應手。
道三知道,這個鄰國的年輕女婿目前還無實力增援美濃。如果請他來援,說不定連信長都要被這逆子給消滅。
幾乎每次都以信長的勝利而告終。因為每次吹響出征海螺,信長都是傾城出動,清洲城不留一兵一卒,自然信長兵力遠超對方。此時的清洲空城都是交給別人照看。信長每次前腳出城門,北方美濃老岳父齋藤道三軍後腳就進城,負責清洲城守衛。
「今兒個可是戍日啊?」
「嗷……」
信長雖然不知道這些細節,但他耳聞目睹猴子管理手下的才能,內心便想:若讓這廝當一武士,說不定還能征善戰。
像要故意整猴子似的,有一天信長扭住猴子的胳膊把猴子按倒在地,抓住猴子的頭往地面上蹭,死命打罵道:
「此城堡秋日洪水逼城,冬日乾旱缺水,作為城堡實在不敢恭維。老爺國中只有小牧山才是築城的風水寶地。」
這一消息傳遍城下的當日夜裡,猴子把幾個足輕朋友和手下叫到一起,自己像個將要帶兵出征的將軍沒頭沒腦吹起來。要知道當時駿府的今川義元治部大輔,不論地位還是實力,都被世人稱為「天下副將軍」。在尾張這些土包子看來,駿府是只可仰望而不可企及的超級大國。
恰在此時,卻見河中有一人影,撥開霧氣,向這邊渡來。
「就是她了!」
相反,給信長密告今川義元兵馬野營桶狹間,建議信長奇襲的梁田政綱卻獲得三千貫大賞,位升宿老級。織田家有人覺得很不可思議,因與古來習慣不同。古來像梁田政綱這樣只提供情報者,甚至連武功都不被記錄,更不要說行賞。
猴子本想用一更好的姓,但他明白人人都知道他猴子出身窮酸卑賤。如今雖然被破格提拔,當上三個雜役兵長之一,但自己若用一個眾人不熟的姓,難免被人反感,被人笑話:
今川義元從前日宿營的沓掛城出發時九*九*藏*書第一次穿上鎧甲。
「你個奴才還擔心城堡防衛?長本事了!」
信長馬上就明白了這冒失鬼又耍小聰明,無人命令便鑽到敵陣偵察敵情。但他此時也顧不上揍猴子,匆匆問道:
「阿諛奉承?」
信長雖然只見過一次這個蝮蛇岳父,但他知道蝮蛇已老。而且信長敏感地覺察到蝮蛇對自己抱有一種特殊的感情。覺察到這點后,信長便毫無保留地相信了這個世上最不可相信的人。蝮蛇被這年輕人相信到如此程度,想必當初也相當狼狽。但他一定是及時把狼狽變成對信長的更多喜愛。蝮蛇立地成佛(蝮蛇本為僧侶出身),開始幫助信長,做他自己一生唯一一次無償援助。
「誰才能當寧寧的守護神呢?」
猴子在河中前後忙活。
「松下老爺不要緊吧?」
淺野家三個閨女還都沒睡,在裡間不知嘰嘰喳喳說著什麼。長女叫阿戀,二女叫寧寧,三女叫良良。她們都不是又右衛門的親生女,是他老婆的侄女。老婆娘家杉原家家主死去,剩下三個愛女只能來投靠淺野家,淺野是個老好人,就都收養了。淺野家家風比較自由,適合養兒育女,這幾個閨女個個出落得水靈活潑。不過三人中只有長女阿戀已成人,另外兩個還都是小丫頭。
連猴子都感到了。信長是一個對協助策劃戰略戰術者高度評價的天下少有的大將。
今川義元只坐轎子或馬車,不騎馬。如此一來,中軍行軍速度緩慢無疑。況且轎子、馬車,人不可能坐兩小時以上,中途一定要下地休息,活動筋骨。對,休息次數必定會多。
在這點上,猴子似乎天生就有操縱人的才能。他叫自己手下這十人一起住到自己的排房,與他們同吃同住,老爺有何賞賜也一起分享。他對每人都很關心,大家都很感激他,幹活也很賣命。
小人頭身份比小頭高一級,打仗時能穿著簡單粗糙的戰袍並使用簡陋的武器參加戰鬥。身份雖不及騎馬武士(將校),但也算是一個最下級的步兵。
「怎麼,你個猴子還敢對營造修繕指手畫腳?」
有一天,他叫來足輕頭目淺野又右衛門,命道:
人馬狂奔一晚。
「給男人臉上澆尿,怎能做這樣的事?就算您是老爺,今日不給奴才道歉,奴才也不答應!」
猴子很驚訝,也越來越感到又右衛門的人格魅力。雖說不是一個多麼了不起的老爺子,但是有操持家計的才能;而且雖是一介武士,算賬數錢卻非常快,也會算賬時要用的那些算術。
他覺得自己看出了猴子這一工具的意外用法。由此點燃信長研究開發工具的慾望。不然他不會在猴子剛當上十人小頭目未過二十日,便又把淺野又右衛門叫來命道:
「本人不但到過遠州,也進出過駿府。」
激烈的戰鬥持續兩小時余。此次戰鬥今川軍死傷兩千五百余,而織田軍則傷亡極少。而且因為被風雨遮斷耳目,駐紮在其他地區的今川軍將士,竟無一人覺察到自軍中軍在這小盆地遭到滅頂之災。
「這不是讓貓看魚嗎?」
猴子當然不用管了,猴子的本職是指揮雜役的小人頭。隨後任命了正式的薪炭奉行,新薪炭奉行也被命令按猴子的做法去做。
「啊?僅一晝夜?」
猴子滿戰場狂奔亂跑。身體弱小如他,在戰場連一個雜役兵的頭顱都不可能取下。他奔前跑后也並非要砍下幾個頭來。這次戰鬥,相當於猴子的狂歡節。猴子年輕時多受駿府武士兵卒們的欺負,備嘗辛酸。那些欺負自己的武士兵卒如今抱頭鼠竄,被信長的騎兵像獵犬般在後邊追趕,不是被踢倒就是被砍倒。這些尾張兵像給猴子報仇似的窮追猛砍,又像揮汗為猴子輝煌的未來拉開大幕。而猴子自身在這場腥雨血風中,卻只不過像個司祭般狂亂奔跑而已。
「莫非是猴子嗎?」
「老爺非同一般!」
實際信長早已聽到猴子自言自語的隻言片語。好像是說城牆一事。清洲城城牆有一處上個月因風雨倒塌了上百間長。有重臣們負責復舊工事,但卻進展緩慢。已過二十余日,城牆那部分還像掉了牙一般,有個豁口。
猴子會用人。他先把工地的泥水匠叫到一起用甜言蜜語籠絡一番,然後用分段包干方法,把一百間分成十段,把工匠分成十組,定下賞罰,使他們不分晝夜、不眠不休地互相競爭。
信長這次出征,幾乎沒有任何軍事意義。信長軍被美濃伏軍阻擋在國境線一帶,老岳父齋藤道三隻能孤軍奮戰,逐漸失去戰鬥力,最後戰死在長良川畔。
猴又跳進河裡,高舉拴有一塊紅布的足輕槍,徑直往前走。
完成後信長當然誇獎。但猴子不經誇,一誇便忘乎所以:
「總是坐轎子或馬車。不管出行還是打仗,幾乎不騎馬。」
「沒事兒,那日子沒問題。此次戰事,肯定在大小姐出嫁前結束。」
「讓猴子別管了。」
「何等人物?」
清洲城有一個茅草屋頂的「松木門」。有一日,信長在門旁,看到不遠處猴子拿掃把過來,他突然掏出自己的男根,塞進門板上的木節孔中,單等猴子過來。
信長會算術。至少是想會。因為會計算,所以特別吝嗇。
時隔不久,尾張國中突然開始充滿絕望的緊張情緒。東部今川義元親率駿河、遠江、三河三國大軍開始西上。今川義元顯然是要用鐵蹄踏平途中的織田家等勢力,上京統一天下。
「喂,猴子,敵情如何?」
「活像俺老爹!」
信長騎馬登上河堤,只見濃霧茫茫,水面渺渺,水卷濃霧,向南流去。看不到渡橋。
信長喜歡性能好、使用方便之物。他的奇裝異服、古怪打扮就是這種嗜好的一個反映。他甚至把自己都打扮成一個工具,以便於馳騁獵場。他那獨特的服裝,腰上拴的各種口袋,都是為此而來。想吃毛栗子時,就掏出毛栗子吃;想點火時,就掏出火鐮燧石。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個功能特強的工具。
返回城堡后,信長把猴子叫到跟前,扔給猴子三個自己正吃的毛栗子,算是給猴子的獎賞。毛栗子是前年的,堅硬得像石子。
「叫你多嘴!有本事快快做來俺看!」
正午,就在信長大軍快推進到今川義元營地時,西北方向突現黑雲,逐漸翻滾而來,最後竟電閃雷鳴,飛沙走石,下起罕見的暴風驟雨。更奇怪的是那暴風竟向今川軍方向狂吹。因此行走在山間小道上的信長軍,完全沒被今川方發現。
「現如今形勢緊張,城牆崩落不存,若敵人乘機而來,如何是好?奴才只是杞人憂天,寢食不安,不由自言自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