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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冊 善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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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祥房

他強烈的野心就是找到傾國傾城的美人,而且還要高貴門第出身的大家閨秀。好在事無巨細要求嚴格的信長對女人一事,非常寬大。藤吉郎知道這一點。
「全軍部署已妥,三河大人請隨意,找敵方較弱之處布陣即可。」
「你呀,真沒文采!」
善祥房沒讓阿裳起來。他特意如此說,有一層特殊的意思。他心中已做出決定。他決定要投向織田家。猴子既然已看中阿裳,他就覺得可送阿裳去當人質。
「藤吉在嗎?」
「這猴子,只知模仿我信長!」
女人。
「城塞告急!」
「長濱好。」
藤吉郎突然沒頭沒腦地說出此話,阿裳被嚇一跳。淺井家滅亡后,阿裳已從人質變成普通人,她從岐阜搬來橫山城,侍奉藤吉郎起居。
藤吉郎這句話很奇妙。供品是供奉給神佛的,供奉結束后將從神龕上拿下來讓人吃。如今是忍耐之時,這位滑稽男人對自己,同時也對阿裳說:
與半兵衛同樣,猴子也這樣看待此行的危險。猴子說,「不過,做事總是如此。」在猴子看來,不論秘密策反還是兵戈相見,總有一半失敗的可能。但若害怕失敗不去努力,那麼也就不會得到勝利的果實。
「即請前來近江姊川,共同討伐淺井為盼。」
猴子在這座敵地城塞里非常繁忙。要做北近江地方武士的策反工作,還要防衛敵方從小谷城發動的進攻。有幾個猴子都不夠。
他換上普通人的服裝,腰插沒有實用意義的長短刀,不等半兵衛阻攔,擺擺手便出了城門。
「讓別人去吧?」
真是太美了,所以剛才不由說話有失禮節,還請見諒——猴子天生喜好女色,他天真爛漫,毫無雜念地誇讚。
作為武士,宮部村善祥房家很特殊。他們屬於僧兵。僧兵是源平時代的紅角,但到戰國時幾不存在,這個宮部家屬於源平時代的遺物。不過也並不全是,大和國大名筒井順慶亦殘存於世。宮部家本是管理北近江睿山寺廟土地的僧兵,在亂世中實力逐漸壯大,后竟佔領寺廟領地,成為此地小霸王。淺井家佔領北近江后,遂成為淺井家命官。說是淺井家家臣,目前不如說是盟軍。善祥房是宮部家初代真舜房之子,驍勇遠超父親真舜房,一直是淺井軍重要的戰鬥力。
「可知何處有?」
不久,信長率主力轉戰而去,猴子成為北近江守護隊長。順便說一句,被任命為南近江守護隊長的是明智光秀。
「實話說,」猴子停頓一下說,「前日回岐阜時,在下已把足下之事介紹給了彈正忠大人。」
「敬請如此這般。」
「別急。你們也許不知,俺們早已說好。快去告訴善祥房,俺已駕到。快去快去!別磨蹭!」
善祥房家府邸在村口。路邊有座四條立柱的厚重大門。到門口,猴子隔著篝火把臉湊過去,對門衛足輕說:
藤吉郎把寫好的字給信長看。信長看后差點笑掉下巴頦。這姓起得太沒水平,不就是把織田家的柴田勝家和丹羽長秀兩個重臣的名字各取一字嗎?
阿裳叫出聲,用手去壓裙角時已晚。這不可思議的男人不知用何種方法把手已經伸進阿裳裙里,阿裳驚得叫出聲時,那隻手卻已抽出。藤吉郎把手指貼到嘴邊,故裝聞相,卻突然一臉正經舔舔,后又高興地笑了:
「在近江也如此瘋狂?」
「攻敵懈怠之時。」
數不清,永不殆。
「總之,難伺候!」
信長笑了。信長自己早有統一天下后在琵琶湖東岸安土地區建設大府的構想,以前給側近也曾說過。
伸出腦袋,縮回腦袋,
「足下之大胆,實非常人之所能及。」
善祥房是他的僧名。他平時雖身穿俗服,但頭卻總是剃得光亮。而且每日用荷葉細心摩擦,擦得頭皮光亮。
「啊啊,這下如何是好?」
善祥房無言以對,卻也被猴子的爽朗吸引。自古以來,大將單身一人夜訪交戰中的敵方要塞,即便民間傳說,也從未聽說。
「嗯,一半一半。」
「半兵衛,戰鬥全拜託足下!」
猴子駐守的這座城堡位於琵琶湖北岸,叫橫山城。從叫法即可知此城堡極為土氣,說是城堡,還不如說是山寨。眼前高聳的便是淺井朝倉軍盤踞的小谷城(標高四百米)。橫山城在南邊小土崗上,與小谷城隔姊川河相望。標高僅三百一十二米。
「到底何事?嚇人!」
「啊哈哈,搶到手啦,搶到手啦!」
如此想,還因淺井家一直派人監視著善祥房。善祥房之妻就是淺井家人。與其妻一起來善祥房家的還有淺井家直臣,直接負責監視善祥房,善祥房若稍有反叛傾向,極有可能馬上會被暗殺。
「佯動作戰?」
「無數跳蚤困獅子。」
猴子是一個座談名人。他看似無意的隨便談笑,卻把信長的日常都說給善祥房。別國人都謠傳信長不好,說信長厲鬼般逼家臣們拚命,絕對不許失敗,無異於一個狂人。這種惡劣評價,對織田家外交影響極大。猴子深知這點,所以他特彆強調信長最大特徵是愛惜人才,以此消除善祥房對信長的恐懼之心。
「為何?」
猴子用震耳的衝殺聲顯示自己的存在,以此招集部下,然後擊鼓反攻。猴子天生聲音洪亮,在戰場上轟鳴震耳,身在後方的信長都能聽得到,幾次大笑:
橫山城有半兵衛守備,未給敵人可乘之機。
近江人或許因距京都近,擅長編這種即興順口溜唱詞。藤吉郎很佩服,他也找出幾個即興詩人,命他們編出順口溜讓年輕人跳唱:
淺井方一直企圖挑逗藤吉郎率軍走出基地,在野外決戰,從而打敗藤吉郎。但藤吉郎卻不上當。
藤吉郎的表情突然變回原來那種「無可奈何」狀。
要打開迴廊,只有消滅淺井。越前金崎之戰慘敗兩月後,信長率軍攻入近江,在姊川附近原野布陣,包圍了淺井家支城衡山城。
其他各國地方武士其實都是如此。他們與猴子那種純屬織田家的奉公人不同,他們雖對主家也有忠心,但他們更為關心的是自己家族的存續。
「信長必敗。已四面楚歌。」
阿裳害怕。她不知道他接下來要怎樣折騰自己。
淺井家戰旗為紅色,與紅豆飯雙關。這次口水仗無論怎麼看都是近江人贏了。
善祥房撤退後,馬上後悔。如此一來,自然要被淺井懷疑,即使心有不願,也只有投入織田門下一條路了。
「估計敵人當掉頭回來,打回馬槍。」
戰鬥從凌晨四點雙方鐵炮互相射擊開始,五點部分將士開始白刃戰,一直持續近九個小時,直到下午二時許戰鬥才結束。
「你定會被殺!」
戰鬥於二十四日凌晨四點余,隔姊川河兩軍互射開始。敵方淺井軍八千,同盟軍越前朝倉援軍一萬。
信長讚賞家康的豪氣勇敢,同意家康的請戰。按信長的計算,家康這次將遭受重創。但若家康取勝,則會馬上名揚天下,影響力大增。因此有必要借給他部分織田軍。「既如此,那便借你若干將兵。需要多少,儘管說來。」聽信長如是說,家康先是婉言回絕。后看信長再次提到,若九-九-藏-書一味回絕,恐令信長不快,他便回答說僅要少許足也。比如稻葉良通一千人即可。
信長開門見山問猴子三四個關於敵情的問題,猴子全都對答如流。
有時淺井方年輕武士走下小谷山,來到虎御前山前,面對藤吉郎軍手舞足蹈,嘲笑逗弄藤吉郎軍:
竹中重治半兵衛無動於衷,低聲回答。他給周圍目擊者的印象是:
善祥房被猴子爽朗的笑聲感染,站起走到廊檐下,迎接猴子。猴子看到善祥房,伸手做出擁抱動作道:
「哈哈,猴子又在喊叫。」
淺井方詩人聽到尾張人唱的歌,又從山上跑下來回唱道:
他給僧人們付錢后,就讓他們回去。這是一首獻給信長的歌。
藤吉郎——以下,我們把這小個男人,按其正式通稱稱呼——在月光照耀下,走回橫山城,在城門旁坐下小憩。他從山頂城裡叫來近侍,像完全換了一個人般威嚴命道:「給這位公主準備住處,帶去住下。貴重客人。」
「啊……」
「戰場上彼此彼此。」
半兵衛對猴子說。
「給猴子!」
「不行。別人誰去都是白去。」
半兵衛雖年輕,但卻老道地點了點頭。
猴子首先對德川家康表示衷心感謝。越前金崎退卻戰,在槍林彈雨中,猴子因德川家康相助而獲救。兩人平安撤回京都時,信長立刻接見兩人說:「無藤吉則世無我信長,無三河大人,則亦無藤吉啊!」信長也對德川家康鼎力相助表示感謝。
群臣大驚。猴子做領主,是否有些與身份不符呢?
「俺也痛苦。」
猴子被選中守備北近江,圍困淺井。
其後,信長率自己的機動軍團,不時出入近江一帶,攻陷小城,掃蕩村落,使小谷城成為一座裸城。但還是未能攻陷小谷城。
信長看到猴子非常高興,招呼猴子坐到身邊。酒宴時信長酩酊大醉。專程從南近江坂本城趕來恭賀的明智光秀就是在這次酒宴上遭信長拳打。
猴子本來酒量不大,但信長卻遞來一大碗酒。猴子知道如果自己不接,信長定會生氣。猴子趕緊口說「好好」,討好地接過大碗,衷心祝賀道:
紅豆米飯配好菜。
信長迄今為止還從未把自家家臣封過大名。近三百萬石的佔領地,目前還都屬他直轄。唯一例外是稍前把南近江封給明智光秀,使其以坂本城為主城做了大名。按習慣,此時應優先分給柴田、林、佐久間、丹羽等世臣一國半國。但信長卻毫不猶豫地決定:
「猴子,你個小聰明,如此簡單之事,還不知如何是好?如此這般。」
旁人都嫉妒猴子,但猴子自己卻從未有過哄騙信長的意識。信長並非一個簡單的容易上當受騙的人。恐怕歷史上並無幾人能像信長那樣不受人騙。猴子因為深知信長有火炬般敏銳的目光,所以從不敢有絲毫欺騙或哄逗信長之意,他只是專心專意甘心做信長的一個稱心應手的工具,其他一切私心雜念全都排除乾淨。信長比任何人都清楚猴子的這種心態。猴子對天下產生私心雜念,是在得知信長死去之後。
猴子迅即騎馬從山腳下奔上山岡。猴子早有準備。他時常準備著信長所需要的信息。以前信長欲奪北部鄰國美濃時,他派出大量姦細進入美濃,甚至自己也化裝成姦細進入美濃策反武士,最後瓜熟蒂落,令信長輕而易舉奪下美濃。目前最重要的目標是近江。猴子手下早已滲入近江,正在琵琶湖北部各個村落做地方武士的策反工作。目前在織田軍中,沒有誰比猴子對近江的人情地理更加了如指掌。信長大喊「猴子,快叫猴子」,就是想要猴子把他所知道的情況全吐出來。
「供品嘛!」
此時為元龜元年(1570)六月二十四日。天氣炎熱,空氣流火。
下午二時以後,織田方轉入反攻。但敵軍馬上撤回淺井家主城小谷城,所以沒有給予致命創傷。在淺井和朝倉看來,此次戰鬥雖損失一千七百余士兵,但因為及時撤回小谷城,戰鬥力得到保存,北近江一帶等於還在自己手中。
太陽落山後,敵人果然開始撤退。半兵衛提前在敵人歸路各處埋下伏兵,伏兵不斷突然冒出,人馬齊鳴,亂箭射擊,然後突然消失。敵人被伏兵所擾,疲於應付,難以順利撤回。
開戰前,信長在決定部隊部署時,曾對德川家康說了有失禮貌之話。
他說,不行。人質是織田家的,並非自己的私有物。若擅自收為自己私有,那任有幾個腦袋都已不在。信長極端憎惡這種獨斷專行。
此時的猴子憨厚得可憐,他不由咽了下口水。阿裳豐|滿肉感,正是猴子最愛。猴子像少年般紅了臉。
半兵衛翻身上馬,飛馳而去。只見半兵衛已鎧甲裹身,他頭戴一谷頭盔,身穿淺黃綿繩連結、滿塗黑色豆狀生漆、少見的翻毛馬皮鎧甲,坐下戰馬矮小,不嘶不鳴,安靜穩重。
「城名。」
善祥房為顯示自己對猴子的好意,未叫家臣端茶倒水,而是特意從後邊把家人叫來招待。妻子在小谷城當人質,家裡只有小妹阿裳。阿裳端來茶水和點心。
「淺井家和織田家,到底哪家能最後取勝?」
「足下終生榮華富貴,在下發誓守護。」
下邊的問題是猴子如何走出要塞,返回自己的城堡。為此,善祥房很是花費了一番神思。最禮貌的是派宮本家士兵武裝護送,但藤吉郎可能會產生疑心「途中不會被他們殺死嗎?」為了不讓藤吉郎產生疑心,最好讓人質阿裳作為途中的保證,陪猴子一起回去。
「又是猴子!」
「請三思。那人有何心思還未可知。」
猴子知道今日是自己該上場的時候了。
藤吉郎甚至一臉正經地去問阿裳,阿裳哭笑不得。阿裳有阿裳的面子和自尊心,她哼一下,撒嬌地說:
琵琶湖映照著蔚藍的天空。湖西岸山脈連綿,直至若狹一帶;東岸有官道,官道兩側是能收穫八十萬石食糧的肥沃良田。對這近江之國,信長快要想瘋了。
猴子看著眼下的戰鬥想。七千敵軍在回城路上緩慢掙扎。天更黑了,幾步以外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半兵衛見時機已到,便親率少數精銳騎兵,沖入敵陣,順手牽羊似的,輕鬆砍下二十多顆敵人的首級,英姿颯爽地撤回城來。
阿裳拚命掙扎說。猴子穿的衣服上確實繪有令人敬畏的紋樣——桐紋。桐本是足利將軍的紋章,足利義昭作為謝禮,把這紋章賜給信長。信長轉手便讓給藤吉郎。當時的信長和藤吉郎,當然做夢也不會想到這紋章,以後竟成為豐臣家家徽,世稱「太閣桐」。
半兵衛率軍返回后,猴子使勁搖動手中扇子,大聲讚賞半兵衛。猴子讚賞聲之大,能把城牆震裂。猴子善於誇獎人,誇獎起來,不顧一切,而且他說話聲調爽朗快活。他快活爽朗的性格,極大地鼓舞了這次持久的要塞守衛戰的士氣。
「如此看來,別無他法了。」
「這這這……」
所以信長才把自己國色天香的胞妹阿市嫁給近江北部大名淺井長政,結為姻親。那以後,以岐阜為根據地的織田信長,才能自由往來https://read•99csw.com近江迴廊,進出京都。因此才能有他信長佔領京都之今日。但如今淺井家成為敵人,向織田家宣戰,迴廊由此被截斷。
信長事無巨細,簡單明了地給猴子發出指示。猴子發自內心地說:「噢,如此這般。」一副能親耳聆聽信長指示,三生有幸狀。他知道不這樣做,那就不能在這位難伺候的大將手下幹事。
「今日善祥房意外地先掉頭逃遁,因此去感謝他。」
看到阿裳,猴子感到意外。剛才猴子在迴廊發出的迷人笑聲,就是因為與阿裳碰了照面:「啊呀,真美!」
這一時期,藤吉郎在堅守橫山城的同時,還把前線基地推進到虎御前山,親自在前線基地指揮包圍小谷城。前線基地離小谷城山麓僅有一公里左右的距離,敵人的說話聲都能聽到。但藤吉郎並未發動進攻。他的任務是等待神出鬼沒的信長率軍出現,信長未到之前,只是監視敵人,把敵人困在城內。
令猴子瞠目結舌的是信長的服裝。只見信長頭戴為自己設計的漆黑巨大斗笠,身穿白色短袖,外披黑色絲綢單衣,果然一副君子形象。
猴子徹底研究過信長。信長憎惡部下獨斷專行,同時也憎惡部下不獨斷專行。總之左右為難。因此若是一個僵硬石頭般的腦袋,那一日都不可能當織田家的武將。有些情況不用請示獨自判斷即可,有些情況得事無巨細請示信長,一定得在信長的嚴格指揮下行動。到底如何判斷,一般人極難掌握。但猴子的腦袋卻能輕而易舉做出判斷。
「猴子,幹得好!多虧有你這猴子,才能拿下這小谷城!」
翌日,藤吉郎招集附近幾個會作詩的僧人,讓他們按新稱呼製作頌歌。僧人們舌舔筆尖,抓耳撓腮,終於做出幾首。這位猴面新領主隨便抽出其中一首道:
琵琶湖東岸有一碼頭叫今濱。通向北國的街道經過這裏,當然也與美濃岐阜相通,是琵琶湖北部水陸交通樞紐。藤吉郎拜謁信長,提出想在此處修建城堡。
善祥房猶豫不決。他撤退後並未返回淺井家主城小谷城,而是回到城外宮部村自己的府邸。善祥房府邸在姊川河北岸的石垣上,從石垣上垂釣,可釣到姊川河裡的香魚。
淺井城啊,一座小城,
你說淺井城是好菜,
君之代,吾之代,
趁敵人撤退時追擊。用猴子喜歡的半兵衛的語言來說就是:
「追!」
「只需袖手旁觀?」
「殺啊!沖啊!」
「俺只是閑來無事,想跟足下聊聊,說說閑話。」
「在下去宮部村走走。」
德川家康落落大方點頭回禮,微笑說:
猴子心雖如此想,但他要看半兵衛的反應,就故意說:
「奴本無所謂。」
岐阜城內將領們聽到這一消息,都被猴子的駭人勇氣和精彩戰術所震倒,瞠目結舌。信長側近中有人批評說:「似有過於剛愎自用之疑。當時藤吉郎剛離開岐阜不遠,本可向岐阜求援。」但信長並未理會這種聲音:
信長同意了藤吉郎的請求,藤吉郎馬上開始規劃今濱地區,修築城堡。他從小谷城運來石頭和未被燒掉的木料、門柱等。在築城期間,他繼續以橫山城為據點,每日從橫山城來今濱指揮築城。
「啊,三河大人!」
半兵衛大吃一驚。赤手空拳,單身一人要去剛剛刀槍相見的敵方駐地,半兵衛當然制止道:
「好啊,還未入寢。」
「難為情!」
阿裳大驚。阿裳內心已做好陪藤吉郎過夜的精神準備。可如今說要送去岐阜,太意外。
「猴子,回來了!」
「道謝去。」
「今日是三位公子大喜之日,這酒一定得喝!」
「想好了。『羽柴』如何?」
這次勝仗精彩漂亮,令人不得不服。消息很快傳到岐阜城信長處。
藤吉郎覺得,現今長射程鐵炮(有效射程也僅一百五十米)等遠距離兵器已成主力,山城防禦性能已失去意義。不如在平地修築城堡,佔領交通要道,像信長那樣,在城堡周圍建設大規模城區,獲取商業利益。對藤吉郎而言,與其說信長是他的主人,還不如說是他的師傅更恰當。
家康為猴子的細心所驚,他使一眼神表示感謝,便坐上柔軟的熊皮。經過長途急行,家康疲勞困頓,坐在熊皮上,他舒服得長吁一口氣。
家康本來勇敢,而且此時他也看出信長真意,所以自告奮勇,願獨當一面。家康陳述理由說:「為增援織田大人,在下才率軍遠從濱松趕來助戰。若無好仗可打,則有損我軍名聲。若那樣,還不如儘早打道回國。」
「錯矣。」猴子隨便擺了一下手,「這在織田家屬家常便飯。俺猴子背後,有彈正忠大人在。俺若被殺,彈正忠大人絕不會坐視不管。大人定會率千軍萬馬前來複仇」。
猴子獨到之處在於,開戰以前,他已對敵人做了工作。
閑聊中,善祥房不由對猴子肅然起敬,感嘆不已,「要殺足下實屬容易。且殺足下也許對俺有很多好處。這都是不言自明的,可足下卻冒險單身來訪。無論如何令人難以相信」。
「太可惜!」
橫山城腳下是北國協街道。僅從控制這條交通要道上看,橫山城就有著極為重要的戰略意義。
「放奴下來。奴該背大人過河。」
「太可怕了!」
「已做介紹?」
「別有他事?」
吃掉這碟小菜是天正元年(元龜四年,1573)八月二十八日。藤吉郎率隊作先鋒,信長率兵兩萬作中軍,發動猛攻。信長首先攻擊盤踞在小谷城背後陣地的援軍越前朝倉軍。織田軍腳踩雞卵般一口氣踏平朝倉軍陣地。朝倉軍陣地不堪一擊,是因為守將中淺見孝成(近江地方武士)與善祥房同樣,已被策反,成為織田軍內應。因此號稱越前王的朝倉義景只能扔下陣地,孤身一人騎馬北逃,一直逃回越前一乘谷城。但信長的殘酷無情就在於窮追不捨。他把攻打小谷城交給藤吉郎,自己親率機動軍團風馳電掣,長驅直入,踏平越前,逼死朝倉義景。討伐越前後機動軍團迅速掉頭,沿北國街道南下,飛速趕回小谷,再次對小谷城發動總攻。攻擊之猛烈,像要踩平小谷山。先鋒藤吉郎率軍冒著敵軍的槍林彈雨攻上山,首先攻陷京極郭(城郭)。藤吉郎早知從城郭攻擊本丸,易如反掌。他把信長請到城郭,如數家珍,一一解說眼前敵人主城的建築形狀、守備情況、進攻途徑等。
猴子見狀,趕緊跑出去找到一張熊皮拿來,為德川家康鋪上說:
名字還用秀吉,沒有改。所以藤吉郎新的全名便成「羽柴藤吉郎秀吉」。不過信長https://read.99csw.com允許他私稱「筑前守」,兩年後,信長奏請朝廷,把「筑前守」正式任命給他做官稱。
下次再伸,身首分裂。
「弟不知……」德川家康在自己下巴寬大耿直不阿的臉上,做出一副更加忠厚老實相道,「老兄何以說出這意外之言!」
伸出腦袋,縮回腦袋,
阿裳在猴子的背上感到為難。讓織田家顯官貴人背自己當然很不自在,但另一事更使她難堪。猴子趁背著阿裳,手在後邊不停地抓撓阿裳后臀一帶。
「如何是好?」
「猴子那廝,會哄大人。」
信長對他說:「用小谷城即可」,讓他以小谷城做主城。但對此藤吉郎卻沒答應。
「敬請袖手旁觀!」
事實上善祥房腦子裡已顯現出信長慘烈的復讎影像,全身嚇起雞皮疙瘩。信長絕對會那樣干。
善祥房不知如何回答。「先請進!」他把猴子招呼進榻榻米房間,要互相端坐,行初次見面大禮。但猴子揮手制止,說咱們弟兄之間不要那些繁文縟節:
從橫山城到宮部村有四公里路程。未帶隨從,不打燈籠,猴子腳踩露水,一人趕行夜路。
「就買這首,以此做俺的頌歌。」
猴子當初便決定把戰鬥交給半兵衛負責。半兵衛就是即那位竹中重治半兵衛。他並非猴子的家臣。他屬於織田家直系家臣,分給猴子使用,相當於猴子的副將。這種武士,一般叫做寄騎。接受寄騎的猴子的這種身份,叫做寄親。雙方屬於部下與長官的關係,不是主從關係。
只能說明這男人不可思議。孤身一人突然造訪宮部村館邸的豪膽,與兄長善祥房的談笑風生,渡姊川河時令人啼笑皆非的猥褻,回到自己城內面對部下,突然表現出來的那種威嚴,不能想象這些全為一人表演。
「想好了?」
猴子大叫一聲,對信長行一禮,把大碗還給側旁小姓。猴子的舉動,滑稽好笑,信長不得不幹笑一聲了事。此事若換明智光秀做,腦袋肯定不在脖子上了。
敵有七千,猴子手下只有三千。正面野戰,必敗無疑。對此,半兵衛設計了巧妙的戰術。他首先在城外布陣。猴子統率中軍兩千人,半兵衛率領前鋒一千人。陣地設於距城不遠的半山腰上,居高臨下,俯瞰敵人。不久,敵人果然掉轉頭,打回馬槍。
「想一好姓。以新姓,拜受織田彈正忠之命,統領此地!」
信長感謝德川來援,解開下頦處的斗笠繩,慢慢卸掉頭上的斗笠。摘下帽子,便算是對德川行禮。信長並未站起身行大禮。
被殺的可能性有一半。在半兵衛看來,善祥房一定會取下猴子首級,獻給淺井家,以取悅淺井,獲得恩賞。當然善祥房是否付諸實施,則另當別論。
橫山城守衛戰,還有一場類似的戰鬥。戰鬥發生在元龜三年(1572)正月。
好菜好菜呀,一碟好菜。
他們覺得,只要堅守小谷城,信長攻城不得,最後只能撤退。
兩人正在一問一答,外邊士兵報告,說德川家康率軍已到。
「來了?」
門衛足輕們看到猴子,驚得目瞪口呆。眼前火光映照的是敵人大將之臉。他們剛要叫起來,卻被猴子用笑臉制止:
「大人!」
信長就地進行戰後處理。眼前重要的是讓誰來管理北近江淺井家這塊領地。
寧寧拉住猴子的手,半真半假地追問。
「阿裳,坐下陪客。」
意思是說「淺井家小城其實不過小菜一碟」。但尾張人的順口溜顯然並不怎麼樣。
信長真意當然並非要輕蔑家康。事實上信長極為羡慕家康剽悍的三河兵。信長手下的尾張兵,實際上是美濃以東最弱的兵團,僅靠信長等指揮官巧妙和嚴厲指揮才勉強作戰並取得一定勝利。相反三河兵則是東海地區最強的兵團。大會戰時,非常需要一個尖兵部隊,像錐子般直插敵人心臟,所以信長才邀請德川家康前來參戰。可他卻面對家康說:「請隨便找一敵方較弱之處布陣即可。」這其實是信長作為大哥裝腔作勢。
「果如本人所料!」
猴子在這次亂戰中,率領第三防線三千士兵也算英勇奮戰了。但實際上多次被潰敗的友軍打亂陣腳,猴子的精力幾乎被重整陣腳消耗殆盡。總之猴子沒能發揮出自己擅長的戰術,先被潰敗的友軍打亂陣腳,后被衝來的敵軍衝擊潰敗。在硝煙瀰漫、沙塵飛揚的潰敗混亂中,猴子甚至幾次與自己的部下跑散。找不著部下時,他每次都高舉金葫蘆旌旗高喊:
德川家康社交感覺極強,他對信長極為賞識的這位將校,總很客氣。猴子抬起頭,開口便謝:
「中軍本隊只要堅守高地,不需參戰。戰鬥交給山下本人即可。」
竹中重治半兵衛言語行為多少顯得慵懶和厭煩,惜聲吝語,總之說話給人的感覺是無精打采。所以他不可能是統領百萬大軍的大將,而只能是一個自我欣賞的藝術家。
擊退敵人圍攻的當晚,猴子脫下鎧甲,對幕僚竹中半兵衛說。猴子說這話像說要去茅廁般輕鬆隨便。
說完轉過身,做出極為自然威嚴的表情,走出房間。
猴子把守城任務交給半兵衛,自己親率二百部下,趁夜幕出城,急行終日,趕到岐阜城。
世世代代,
對敗給眼前這小個男人的天才性遊說,善祥房甚至湧出一種痛快的敗北感。他馬上動手寫誓約書一封,交給猴子。猴子點頭接過誓約書,爽朗地說:
信長對自己的評價一定會很快從岐阜傳進近江。而且木下藤吉郎今次造訪自己要塞,善祥房私通織田家的謠言也會馬上傳出。如此一來,在淺井家當然是待不下去了。既如此,還不如今晚立刻表示歸附織田家。善祥房雖擔心「小谷城裡的人質將如何是好?」但他還是端正坐姿,向眼前這小個男人低下頭:
信長多少也意識到家中群臣的困惑。再說木下藤吉郎,難以擺脫身背葫蘆瓢跟在信長後邊東奔西跑的小人頭目印象,如果突然成為領有近江半壁江山大名,勢必會被人輕視,猴子自己也坐卧不安。信長把猴子從泥土中撿拾出來后,為讓猴子能像個人樣,曾把足利家家紋轉讓給猴子,如今又要讓他改名換姓。
翌日清晨,猴子揮鞭趕馬,出了岐阜城。在穿越大垣時,恰與從近江飛沙走塵飛馳而來的騎馬傳令員打個正面。
「鹹味,好。」
「好色如俺,卻只能眼巴巴看著嘴邊的美餐咽口水。俺實在是忍著自己呢,阿裳。阿裳你真是個饞人的尤|物啊!」
信長再問一遍。他還是不停地笑,同時也佩服猴子想問題周到。如此一來,對這次破格提拔,丹羽和柴田想必會覺得不至於太丟面子,心情也會比較好,對猴子可能也會多少有些好感。猴子一定是想用這姓來緩解來自他們的嫉妒。
「奴不能住在這城內嗎?」
這一時期,信長把盟友德川家康像自己部下那樣使喚。這次從岐阜出發時,他又向遠州濱松派出急使,希望德川家康同行。
但就算猴子是一個勇猛無比的指揮官,可是僅率二百士兵,九*九*藏*書從敵人背後發動突襲,也不可能使上萬敵軍突然潰敗逃遁。
「三位公子同時戴冠,當應親去恭賀。在下前往岐阜。」
藤吉郎已身為領主。原淺井家領地是江北六郡三十九萬石,其中十九萬石被信長收去直屬,藤吉郎得到剩下的江北三郡二十萬石,也算是一個「大名」了。
猴子看山下半兵衛布陣,不禁感嘆:
善祥房把自己的建議一說,猴子非常高興,天真地答道:「啊啊,可也可也!」
信長沒有多餘的客套話,他快言快語,但卻像木板釘釘子般一字一句,扎紮實實。他用特有的明確語言,開始介紹敵情和己方部署。信長介紹敵情時,德川家康一直站著,無人讓坐。
「怪了?」
「三河守大人,請坐!」
善祥房接到報告大驚。他站起來又坐下,如是兩番三次,坐立不安。但不等他做出判斷,迴廊那邊已傳來猴子爽朗的笑聲。
此年正月,信長在岐阜城準備給自己三個公子同日舉行戴冠儀式。長子織田奇妙丸十六歲(後為信忠)、次子茶筌丸十五歲(後為信雄)、三子三七十五歲(後為信孝)。
猴子不等聽完,身伏馬背,腳跟狠踢一下馬肚,飛馳而去。隨從士卒們緊隨其後。他們只有二百餘人,敵人卻有一萬多。此這時雖可向信長求援,但猴子沒有,而是勇猛地衝上前去。猴子知道,此時的獨斷專行才會得到信長的賞識。猴子率領二百士卒,穿越關原,飛馳美濃境界,進入近江,突然出現在敵人背後。他們亂箭齊發,鼓號齊鳴,勇猛衝擊敵陣。敵人陣腳出現動搖。
事實上,猴子後來任命這位宮部繼潤善祥房為「中務卿法印」,位列豐臣家諸侯之一,封為因幡鳥取二十萬石大名。善祥房晚年把家業轉讓給長子長熙,成為秀吉身邊眾侍從之一,就是豐臣家老臣,接受有關家政的各種諮詢。不過宮部家在關原之戰後,被德川新政權消滅,長熙被移交給盛岡南部家,后沒於該地。
「噢,木下!」
猴子奔上信長指揮部所在的山岡,撥開路邊的羊齒草,揮汗如雨,走進信長的軍帳。
猴子邊笑邊揮動雙手做出趕他們屁股狀。門衛小頭目迷惑不解。猴子所言極為自然,他也覺得可能早已約好來訪。便說「請等片刻!」,急忙就要回去報告。猴子還嫌慢,嘴裏說著「快快快」,跟在小頭目後邊就走進了大門。
半兵衛把兵隊集中在行軍困難的泥水田後邊,單等七千敵人從水田中間唯一小路攻擊過來時,集中鐵炮和弓箭一陣狂轟亂射,阻止敵人前進。敵人發現半兵衛兵少炮弱,不斷發動猛攻。半兵衛時而放緩射擊,時而飛騎衝擊,衝擊后馬上又撤回,以此消磨時間。不久將會日落,日落後敵人將不得不撤退。
「此人值得今後信賴。」善祥房想。
「不用擔心。」藤吉郎故意麵無表情地回答,「既進本城,小姐即為織田大人重要人質。即是俺這藤吉郎,也不能動小姐一根汗毛。今後將送往岐阜。」
酒宴結束后,猴子向信長彙報自己在近江的策反工作,並就兩三個簡單問題求教信長。
當晚,猴子回到岐阜城下公館,與寧寧共度久違的良辰。也許每日戰鬥緊張不能放鬆,今宵猴子如狼似虎,非同尋常。寧寧嚇得「哇哇」大叫。她本也害羞,嘴裏只是「不要不要!」,躲避拒絕。但猴子哪管三七二十一,「閨房哪管禮法?」餓狼般狠吃一頓寧寧。
猴子雙手捂住耳朵,做出一副害怕要逃狀。寧寧的嫉妒似乎刺到猴子的痛處。但寧寧想再問個清楚,猴子卻擺出一個「大」字,呼呼大睡。深睡的猴子如同一隻死猴子。寧寧望著眼前的死猴子,一籌莫展。
令阿裳感到吃驚的是,眼前這男人看著自己,好像終於忍受不了,竟淚流滿面。說是藤吉郎迷戀上阿裳,還不如說是他對自己的慾望異常誠實,而同時又有著控制慾望的非同尋常的意志力。
信長用青竹敲打地面,極力讚揚藤吉郎。藤吉郎被信長如此誇讚,實屬空前絕後。翌日,小谷城主城(本丸)陷落,城主淺井長政剖腹自殺。抵抗四年的小谷城,在烈焰中消失。
「若聽到消息驚慌失措,回來求援,那便不是藤吉郎了。」
猴子本無名無姓,聽到此命,興奮異常。他奔回自己的軍帳,馬上又跑回來,平伏在信長腳下說已想好。其實信長剛才要他改姓時,他當時便已在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姓來。但他覺得若馬上回答,信長會不高興,所以特意在信長帷帳與自己軍帳之間跑了一個來回。
德川家康二十來歲,這時不斷受到甲斐武田信玄的威脅。但他還是馬上糾集五千將兵,親率趕來。織田軍兩萬三千,兩軍匯合,號稱三萬。
織田家問題也堆積如山。信長從尾張半國開始擴張,桶狹間之戰以來,僅經八年征戰,便西上控制京都;又經十年奮戰,成為八國領主,二百五十萬石大名。但勢力急速擴張,也給信長帶來巨大的困難和挑戰。諸國群雄幾乎都成了信長的敵人,他們聯合起來組成反織田同盟,其背後的首謀者則是信長擁立的足利義昭將軍,這已是天下人人皆知的公開秘密。信長的未來幾乎沒有希望。
「過獎過獎,小試身手。」
但阿裳卻說不出口,她只能緊緊抱住猴子的脖子。不過阿裳也並未感到多麼難受。她心裏殘留有猴子剛才與兄長談笑風生的樣子,她從不知道世上還有如此爽快的男人。但最後實在受不了了,她把嘴貼近猴子耳邊小聲道:
對呀對呀是好菜,
「啊呀,大人啊!」
「如何?『長濱』名大吧?」
「真可怕!」
「這是俺的老毛病,別在意。」
木下藤吉郎在軍帳外雙手著地,屈膝恭候。
「既如此,」善祥房回首看著身旁的阿裳道,「在下願獻上敝妹,日夜侍奉大人。」按慣例,善祥房應提交人質。
「啊哈哈哈……」
不過目前這位新領主卻有著別的強烈慾望。
正因為善祥房也持如此觀點,所以他這兩年對多次派人遊說自己的橫山城藤吉郎,一直未明確表態。實際上善祥房與藤吉郎並無面交。每次從橫山城來遊說自己的都是一個蜂須賀小六的家臣,叫稻田大炊助,尾張野武士出身。
阿裳輕輕按住猴子的手指。猴子手指像竹根般骨節突出。猴子爽聲大笑:
「哈哈,打得痛快!」
猴子從敵背後發動突襲后,淺井軍中有位名叫宮部善祥房的人所率之部最先潰亂,直接影響全軍,造成全軍潰敗。其實猴子對善祥房已做了兩年工作。雖還未得到善祥房一定倒戈的確切回答,但兩人之間已產生互不干涉、互相信任的感情。猴子發動襲擊后,善祥房感到很為難,所以只好自己掉轉馬頭,帶部下一走了事。
「弟願單獨對付朝倉軍九九藏書。」
「不過,俺還是很吃驚。」
其實家康早已看出信長真意。信長內心當然想讓家康兵對付最強的越前朝倉兵。越前人自古以勇猛善戰著稱。況且越前朝倉軍有一萬,德川家康軍才五千,僅從兵員數上說,家康就會吃敗仗。
「一切聽從足下安排!」
除了對未來不安,阿裳還有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卻遭拋棄的那種不可名狀的羞恥感。但藤吉郎卻並未笑。
「猴子,今日喝個痛快!」
淺井方得知猴子不在城內后,對橫山城發動了總攻。
若長濱真砂,
「長話短說……」
信長信長,橋下土鱉,
「觀其軍容士氣,似有放棄作戰之相」,多有文采啊。猴子聽得入迷,他很佩服半兵衛的文采。猴子有一種天才的直覺,因此他比半兵衛更早看出敵方意圖。但猴子沒有半兵衛那樣的素養和表現力。眼前敵軍動向一經半兵衛開口解說,瞬間便帶有戲劇性,敵方和我方都像粉墨登場一般波瀾起伏,跌宕有加。猴子特別喜歡聽半兵衛說這種富有文採的話。
「山城已落後於時代。」
藤吉郎嚴命全軍:任憑敵人挑逗,絕不能上當。
「理由何在呢?」
戰鬥中,淺井、朝倉兩軍遠超預料,非常能戰,不斷反攻,甚至擊破織田軍先鋒部隊的防線,接連攻破第二防線、第三防線,直指信長中軍。織田方只有德川家康別動隊在戰場上縱橫馳騁,頑強作戰,從朝倉軍側面發動攻擊,經過長時間酣戰,最後終於大敗朝倉軍。織田軍趁機發動總攻,扳回頹勢,最終擊敗淺井朝倉聯軍,取得勝利。
猴子在城頭遠看敵方行動,拍腿稱奇。從陣頭大旗看,應該是淺井長政老父下野守久政軍,屬淺井家主力之一。可他們卻無視眼前的橫山城,往其他方向走去。
「邋邋遢遢。」
信長對這小個男人的這種天真蠻勇非常賞識。但問過緣由,才知道他別有用心。丹羽和柴田都是本家重臣,建有本家最大的功勛,威震四方。猴子想沾一些他們的威光,所以才想到這個名字。
「大小姐可否忍到那時?」
但家康卻爽快答應:
有天晚上,藤吉郎在橫山城居室突然想起一事,國都今濱應該改名。今濱一詞語感不好,總覺不夠大氣。
藤吉郎挑逗著阿裳自言自語。
但藤吉郎早已忘記那件事,他只是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阿裳。
「試看半兵衛手段如何。」
「不對,那只是佯動而已。觀其軍容士氣,似有放棄作戰之相。」
「糟了!」
藤吉郎喜歡長呀大呀這些字眼。後來他把主城移往大坂時也是如此。大坂一帶當時被人稱作「OSAKA」,沒有固定的文字表示。藤吉郎移居時正式更名為「大坂」。
德川家康在山下棄馬徒步上山。家康此時已開始發福。
猴子那震耳欲聾、親切溫馨的洪亮聲音,令善祥房產生一種莫名的感動。這也許就是這小個男人人格魅力之所在。
「啊啊……」
改地名,也是模仿信長。信長在消滅美濃齋藤家,移居其主城稻葉山城時,改稻葉山城名為岐阜。信長讓僧人挑選漢字,用漢字發音做地名,在日本史上絕無僅有。
不論問題如何簡單,他都向信長請示。信長內心特別喜歡猴子這點。
「啊啦啦,忍不住吧?」
「大人,有損身份!」
猴子在坡上仰天大笑。半兵衛的戰爭思想與自己和信長完全不同。猴子與信長,或許將成戰爭史上最能征善戰的指揮官——猴子自身開始模糊地意識到這一點。他們兩個只是貪戀戰鬥。但半兵衛對戰鬥卻沒有絲毫貪戀感情,他參与戰鬥,只是像玩賞藝術。如果說猴子與信長的戰鬥是科學,那半兵衛的戰鬥則是藝術。兩者截然不同,令袖手旁觀的猴子感到滑稽和痛快,不由仰天大笑。
「可想好了?」
「避敵鋒銳」是兵法之大原則。半兵衛出擊前解說自己戰術時曾說:「敵人攻擊時勇猛銳利,撤退時精神懈怠。」
「不能稀里糊塗便投奔織田家。」
「難以相信?」
「岐阜?」
信長坐到桌几前大聲喊,命人傳第三線指揮官猴子來。
然後做一誇張喝酒的架勢,但卻一滴未喝。「這喜酒,俺得帶回城給守城的弟兄們喝。」猴子邊說邊認真地把酒倒進葫蘆裝好,然後把最後一滴喝乾:
事實上,信長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信長不能讓織田軍團長久駐守北近江。信長的戰場分佈南近江(掃蕩佐佐木家殘黨)、攝津(本願寺)、河內(三好家殘黨)、伊勢(長島反亂)等,還要考慮北邊武田信玄的威脅。信長給每個佔領地只留一定的守備部隊,其他三萬機動軍團都在他親自率領下,轉戰各地,打擊敵軍。因此,在自己率領主力轉戰時,應有一個值得信賴的人駐守此地,擔任北近江守備隊長,包圍小谷城,最終困死淺井軍。本來應該選一個家老級重量人物擔這一重任,但信長卻覺得除猴子以外,別無他人。他計劃平定此地后,便把淺井領地分封給猴子。
因此,這次送行非常特別。阿裳突然被定為人質,連女傭都來不及帶上。女傭只能等事後再送到橫山城。善祥房不佩刀帶槍,打開要塞東門,陪藤吉郎並肩走出,一直送到姊川河畔。
「是俺!」
「不用擔心,不是去策反善祥房。別有他事。」
「如何是好?」
猴子其實還有這一小心眼。有一日,突然發現七千敵人湧出小谷城城門。
善祥房猶豫不決,不知如何是好。
半兵衛一言不發,只是專心注視著敵人的行動。半兵衛嫌鎧甲厚重,戰場上也穿平裝,外披繪有黑圓圖案的淺黃色木棉長戰袍。一般人對這位半人半神的軍師印象是「瀟洒飄逸」。
「這位是足下之妹?剛才失禮了。」
「如何?」
半兵衛率兵抗敵,發現敵陣出現動搖,便立刻打開城門,率全軍出擊。半兵衛戰術判斷非常精彩。他與猴子配合之密切,好似兩人剛才在空中商量過一般。敵我雙方攻守完全逆轉。敵人被前後夾擊,陣形大亂,死傷多數,最後只好逃回小谷城。
「上次多虧大人相助!」
「不是,不但有損大人身份,還有損大人這紋樣。」
「放心吧!」
藤吉郎大喊一聲,故意做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但其實表現的是他自己的真實心理。
「鹽味吃膩了?」
猴子背阿裳過姊川河時,高興得亂喊亂叫。尾張鄉下有搶婚的習俗。猴子把自己比作村中少年,感受著那種特有的風情。
「好酒!」
藤吉郎強忍沒笑,故作認真,窺視著阿裳的反應。這位藤吉郎,何時是調侃,何時是認真,完全看不出來。但阿裳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是,自己並不覺得不快。說他好色,如此清爽開朗的男人也少見,而他這種好色——找不出合適的字眼形容——自己甚至覺得有種神采奕奕的光芒。
「正是。彈正忠大人極為高興,雲有才如善祥房者,若能來投奔自己門下,真無上光榮。還說,將來亦或可封一國之主。」
德川說完,走進信長帷帳。信長正搖扇取涼。
「猴子,馬上改姓!」
「如此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