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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我希望我們能夠確定,福斯蒂娜·克蕾爾小姐的心臟停跳的確切時刻。」
「是的。」
「就如你所想的那般,線路短路。車在加油站里,明天你就可以開著它,返回布里爾頓。」
在返回別墅的路上,他把車子停在加油站,以確認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的車子,在第二天早晨可以修好。那位穿著牛仔褲的瘦長鄉下人,靠在一個油泵上,在一盞工作燈毫無遮掩的強光下,讀著兩份小報上的糟糕新聞。
「假如真正的死亡,是一場緩慢的崩潰——假如一個活人,可以有無形的顯現——那樣的現身,能否存在於身體的『法律死亡』之後的片刻呢?尤其是,假如那場死亡很突然,只是心臟跳動和呼吸的劇烈停止,而根本不是真正的死亡?」
衣服光滑地旋轉飄零……
「我沒有辦法不去想——真正的福斯蒂娜·克蕾爾小姐,是否是死於這個遊盪的福斯蒂娜的影像被我的汽車所撞到的那一刻的驚嚇?影子受到了驚嚇,因而殺死了實體?」
在那一刻,他徹底高興與平靜了。
此時此刻,房間里靜得駭人,而火焰的劈裂聲也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是的?」
「現在警方撤離了,我要回去,最後看一眼福斯蒂娜的別墅。希爾斯把鑰匙留給了我。」
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轉頭望著拜佐爾·威靈醫生,因為想象而微笑:「我在路上看見了那個身影,而你沒有。那就是為什麼,我無法使你理解,這一切是多麼真實。你自己對此有什麼解釋嗎?」
「她返回了布里爾頓。希爾斯答應她,會盡量不讓報紙提到學校,那就是她所關心的。」
「她不能總是那麼冷血。你知道,她的確摔碎了眼鏡。」
他在山谷頂部,緩緩地停下了車子。
「你知道,那不是第一次。」
「任何辯方律師,都會把基於車燈的一瞥得出的辨認,弄得一團糟糕,」拜佐爾·位靈醫生說,「希爾斯知道那一點。」
「你指的是,福斯蒂娜是慢慢地死去的,慢到她能夠出去走走,甚至再度返回屋內?」
「因為我想知道,那和我感到汽車顫動的衝擊,以及車燈熄滅,是否是同一時刻。」
「是的。你想說嗎?」
「但只有那一刻。」拜佐爾·威靈醫生提醒她。
「抱歉。考慮到所有事情——這在當時似乎是個好主意。」
他對鄉下工人大聲說道:「這件事情,最好不要告訴任何城裡來的記者們。他們不會相信你,只會把它當成一個有趣的故事。當人們在下一個夏天,來到這裏的時候,這對你的加油站,會是一個負面宣傳……」
「法律上的『死亡』,指的是心臟停跳和呼吸停止。」拜佐爾·威靈醫生答道,「但屍僵曾被稱做『肌肉的死亡掙扎』,那是心臟停跳和呼吸停止之後的事情。戰爭期間,俄羅斯生理學家曾經宣稱,他們以恢復心跳的辦法,使『法律死亡』一個小時后的士兵復活了。」
「不。」
「當然,但是,我們沒有其他的信息可以告訴你。我說清楚了嗎?」read.99csw.com
她的雙手跌落到膝蓋上。她閉上眼睛,頭靠著椅背,海風輕輕地把玩著她的頭髮。
「啊……」記者收回了想說的話,但不久之後又問:「那可以刊登嗎?」
然後,一絲陰影籠罩了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眼中的光芒:「他是怎麼知道的?希爾斯中尉告訴我,他不會告訴記者們。」
「我不太能肯定。」
事情變得更糟。其中一份小報說,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是一位美貌的奧地利女伯爵。另一份把她描述成那些從健壯的美國人手上,搶走工作的、貪婪的外國難民之一。但是,兩個故事都把此次事件,處理成了一個簡單的矛盾——吉塞拉說她在計程車司機聲稱,把福斯蒂娜·克蕾爾小姐留在別墅之後,看見福斯蒂娜還在路上。很顯然,希爾斯和那些小報記者們,都不曾聽過福斯蒂娜在梅德斯通和布里爾頓的那些故事。當拜佐爾·威靈醫生想到,如果那些小報知道了這些會怎麼做時,他戰慄了下……
「所以,『法律死亡』是有爭議的。複雜的葬禮使人們沒有發覺,『死亡』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我們所說的『死亡』,只是生命消失的一個階段,其實,肉體死去之前,沒有人會真正『死亡』。律師們和驗屍官們所謂『死亡的那一刻』,根本就不是瞬息之事,而是人類肌體的緩慢崩潰。最後一息並不是生命的結束,卻是死亡的開始。這個過程,直到身體腐爛才告結束。」
「當她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她提到了這個周末,她會在這裏和人會面——一個她也想讓我見一見的人。我不確信,自己是否能夠過來。」
「霍恩埃姆斯小姐?」
「為什麼不是今天晚上?」
他們直到回到旅店,才找到了一個售報處。那裡的紐約報紙,只有兩份小報,都在浮華地展示著:都市生活比起枯燥的漁耕社會來,是多麼奢華。
拜佐爾·威靈醫生搖著頭。
拜佐爾·威靈摸向自己的口袋,取出另一根煙。這是最後一根了。他點起煙,放回下巴處,吐出煙霧,頭斜靠著椅子的高背。那個姿勢使他不經意間,瞥見了壁爐架上的一面鏡子,與通往門廳的拱門在其中的映像,他全然沒有注意到,燃著的香煙從手中跌落了。
「那是福斯蒂娜·克蕾爾小姐。」吉塞拉把那一頭黑髮,從布滿藍色血管的白色太陽穴上推開,並把手指放在那裡,彷彿為了平息頭痛的顫動,「我看見了她的臉,她的眼睛,就像現在我看見你的臉那般清楚。」
「因為汽車撞到了她,我感到很震驚,然而——那裡什麼也沒有。」
「福斯蒂娜死於——心力衰竭。」她繼續說道,「在你來到之前,希爾斯中尉強調說,她很不幸地倒在無人幫助她的時刻。他還說,假如有人和她在一起,並打電話給醫生的話,她甚至可能獲救……你不覺得她死在那特殊的時刻,其中必定有一些原因嗎?甚至那些有心臟病的人們,也不會毫無緣由地,就那麼突然倒下了,不是嗎?除非那一刻,有些額外的壓力或衝read.99csw.com擊,造成了比較重的心臟負擔?」
怎麼做到的?為什麼?……
拜佐爾·威靈醫生緊緊握著吉塞拉的手。他的目光使這個年輕人感到畏縮:「霍恩埃姆斯小姐對報社無可奉告。」
「我叫拜佐爾·威靈。」
「是的。」吉塞拉站在他的身後,望著在風暴中堆積了濕土的山谷。泥土正在變干,表面光滑的外殼顯出了裂紋。遠方,道路轉向左邊,被排成月牙形的松木圍起,像是一隊列隊立正的士兵。一隻海鷗飛過樹林,在陽光下歡樂地尖叫。海浪的持續重擊聲,傳入了他們的耳中——像是一隻不再嬉戲的獅子喉嚨里,所發出的低吼。
但只有這麼一刻。就在侍者離開的時候,一位髒兮兮的男人悄悄地靠近了他的位子。
酒精完全澆濕了外衣,
「是的!……」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點頭笑了。
「事情就是在這裏發生的嗎?」
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的臉頰,現在變得火紅,她的眼睛似乎顯得更加深邃、耀眼。她以細小乖巧的聲音說:「那是一種相當奇怪的求婚方式。」
「你是誰?」年輕人問。
「死亡在等待……」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緩緩地重複著這些詞語,「但是,以什麼形式呢?那又會是什麼?」
「的確如此!……」拜佐爾·威靈醫生點著頭說。
拜佐爾·威靈醫生靜靜地立在那裡好幾分鐘,看著,想著。這個漂亮的房間,像是一張漠然冷淡的臉,保持著自己的秘密。有沒有它無法保持的秘密呢?
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黯然地抬起了頭:「嗯?」
「在歷史上,關於活人分身的概念,似乎先於死者分身的概念被提出來。多數人類學家認為:『分身』這個概念,源自我們夢中看見的自己和其他人的影像。古埃及或古希臘人,一旦開始相信鬼魂或是幻象,緊跟著就想知道,這種非物質的出現,是否總是隨著身體的死亡而停止?抑或它無法獨自存活?對鬼魂的恐懼由此產生,使羅馬人不敢褻瀆死者。這種概念隨著時間漸漸變化,成了不死的希望。」
「比如說……?」
今夜,即使車燈熄滅,也沒有人能不被看見地溜過樹林。因為一輪像銀色鐮刀的新月,正照耀著這些樹榦。
拜佐爾·威靈醫生關掉天花板上的燈,打開一盞桌燈。在壁爐旁的藤木籃子里,有木材和引柴。他把木材搭成金字塔形,並在爐內放上紙張,生起火,然後拉起一張扶手椅,靠近火邊。他點起一根煙,靠在椅子上,眼睛盯著爆裂的火焰。他專心思考著,幾乎沒有注意到爐火何時變弱。
拜佐爾·威靈醫生再次緩緩地駛過這些松木。汽車衝下山谷,爬上另一側。
「你是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的家人嗎?」
拜佐爾·威靈醫生的汽車加速越過沙丘,進入童話般的松木林。周圍都是潮濕的香油味,隨著朝陽的溫暖而溢出。
然而——死亡就等在這裏……
最後,他按下了電燈開關。頭頂的白色燈泡發出黃光,明亮的燈光充滿了第一read.99csw.com個房間,另一個房間雖然僅被黯淡的光線照著,但是每一處細節,他也都能看得很清楚。昨天晚上,希爾斯已經換下了令吉塞拉困惑的壞燈泡。
他猶豫著,淺灰色的眼睛在拜佐爾·威靈醫生的臉上,尋找著某種鼓勵。
餐館位於樹蔭環繞的花園中,一幢吸引人的白色房子內。令人愉快的燈光,從玻璃門隔開的門廊射向幽暗中,裏面的桌子閃耀著玻璃的銀光。
「我真的沒有機會說不,對嗎?」
那個安靜的映像,在陰暗的拱門處,背對門廳站了多久?那是一個高大、瘦弱的身影,穿著一件淺色外套。深色的帽檐遮住了沒有血色的臉。灰白模糊的眼神,在鏡子中迎上了他的目光——那是一雙死去女人的眼睛,福斯蒂娜·克蕾爾。
「這是什麼意思?」
「有趣嗎?」
「你之前有沒有聽過,像那樣的事情?」
「車現在就修好了。」他宣告,並湊上前來,「看晚報了嗎?」
拜佐爾·威靈醫生站在距離那裡一臂之遠處,轉而面向福斯蒂娜·克蕾爾小姐倒下時,所面對的方向。在燈光下,那正是他所預期的景象。前面的房間內光線柔和,後面的房間陰暗模糊。在那削弱的燈光下,白木傢具、綠白相間的牆紙與玫瑰斑點的印花棉布令人愉快、陶醉。沒有一絲警示她未知凶兆的跡象……
「嗯。」
那只是存在於鏡中嗎?假如他轉過頭,拱門是否依舊寂靜、空曠?他是否在爐火前沉思時睡著了?
拜佐爾·威靈醫生注意到:這個男人在論及死亡或邪惡的正確名稱時的、強烈的古老忌諱。去世——走了……這些顯而易見的委婉說法,是否使人們更加認同死亡?
「可是你……」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望著拜佐爾·威靈醫生。
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深吸了一口鄉下的新鮮空氣,嘆息道:「真難接受昨天晚上,我這個時候的經歷——到處都是雨水、泥濘和黑暗,還有福斯蒂娜的身體,可怕地躺在地板上,一動不動。」
「是的。」拜佐爾·威靈醫生強硬地點著頭。
拜佐爾·威靈醫生驚訝地轉頭看著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你該不是指……」
「不。」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優雅地伸出一隻穿著棕色鱷魚皮鞋的長腳,鞋上結著泥塊,「她鞋上沒有泥,乾燥、乾淨。她襪子上甚至沒有濺到一點雨水。」
拜佐爾·威靈來到車外,關上車門,聲音在空曠的寂靜中,顯得格外響亮。甚至當他走過門廊時,腳步聲也被放大了。他把鑰匙插入鎖孔。鑰匙平滑地轉動了。他推開前門,站在門口,察覺到門內的寂靜。他確信自己是一個人。假如還有其他人在那裡,活著並且在呼吸,不管如何保持靜止,寂靜中總會被人察覺。
「因此,她獨自來了……」拜佐爾·威靈醫生沉思著補充道,「然後——死亡在等待著她。」
「不是,但我要娶她。」
「你的意思是……?」
拜佐爾·威靈醫生一動不動地說:「你最好進來……」
「我想知道。」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睜開眼睛,頭也不https://read.99csw.com抬地望著樹頂上方無限的蔚藍,「現代醫學不是說,身體死亡是個緩慢的過程,並非法律眼中的突然行為嗎?」
鏡子中的影像移動了。拜佐爾·威靈醫生身後悄無聲響,但卻有其他東西——那是一瞬間消逝的檸檬馬鞭草芳香。
「哎呀……」他低頭望著瀝青路面上的油漬,「克蕾爾小姐有些奇怪之處。今年秋天的一個晚上,我開著我那輛舊車外出時,看見她正獨自走在一條小道上。我停車想載她一程,她卻無聲無息地繼續走著——好像根本沒有聽見我的招呼一樣。我有些傷心。這輛舊車雖然不怎麼樣,但它還能跑。因此,我就接著走我的路了。然後,一個星期之後,她在周日來到這裏。那時,她正在康涅狄格州的一所學校執教。我在郵局看見了她,然後對她提起上次那件事,她說我弄錯了。她還說,自從上個夏天以來,她還沒有來過這裏。很奇怪,不是嗎?」
「然後呢?」拜佐爾·威靈醫生望著她。
拜佐爾·威靈醫生把手疊在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擺在桌上的手上,對她說:「那樣更好。」
「她拎著包,從台階走到了門廳。」拜佐爾·威靈醫生說。
他們相對而笑,享受著愚蠢的困惑,彷彿這就是最閃耀的才智。他們坐著看著彼此,忘記了酒與其他一切。
拜佐爾·威靈醫生笑了:「我們現在說的就是這個。一切鬼故事的起源。」
既然拜佐爾·威靈醫生可以通過鏡子,看到這雙眼睛,它們也一定看見了他。醫生回憶起很久以前,當自己年幼的時候,被首次告知這些事情時,那天真的驚訝:假如你可以在鏡中看見其他人,那個人就能看見你,即使你不能在那裡看見你自己……
「我是《紐約每日回顧》的記者。我想知道,您是否願意向我們,陳述您昨天晚上在路上,看見福斯蒂娜·克蕾爾這件事?」
「希爾斯並非唯一會外泄的人。你的故事里的一些細節,一定被泄露出去了,或許是通過其他警察,或是計程車司機。記者們以此追問希爾斯,他不敢否認這些。他甚至認為:公眾會嚇得你改變說辭,他或許認為你臆想了這些。假如你沒有,他或許希望,你現在運用自己的想象力,收回這些話。因為你的故事,是唯一令他的報告不整潔的事情。假如你能夠收回這些,他就能呈交一份自然死亡的、沒有矛盾的報告,然後忘掉整件事。我們可以在回旅店的路上買幾份晚報,看一看他是如何告訴記者們的。」拜佐爾·威靈醫生笑著伸出手,「現在,讓我們先嘗一嘗這瓶法國酒,雖然這可能是加利福尼亞產的;還有我們的英格蘭比目魚,雖然可能只是本地貨……」
「我的老袓母是蘇格蘭人。她說像那樣的事情,發生在人們將要——去世之時,而現在克蕾爾小姐——走了。」
「為什麼?」拜佐爾·威靈醫生望著她。
「她很吃驚,我那時也是。但是,只要十天左右的時間,她就會把這些拋到九霄雲外。」拜佐爾·威靈醫生說,「當某個記憶令人不愉快、或是不舒服的時候,人們就會那麼https://read•99csw.com做。」
「為什麼福斯蒂娜在那個時刻,來到這間別墅?我強烈建議她,能在紐約多待幾天。我還以為,她會聽從我的建議。」
「經歷了這場旅途,以及最近幾天的擔憂之後,她很疲累。」
「我不知道。」拜佐爾·威靈醫生看著她那憔悴的臉,與深色眼皮的眼睛,「我會開車帶你到村子里的旅館去,然後給你開一片安眠藥。我會在吃飯的時間叫你……」
「拜佐爾·威靈?地方檢察官那裡的精神病學家?」
一名侍者呈上了一瓶白蘭地,吉塞拉·霍恩埃姆斯小姐小啜了一口。她的眼中恢復了活力,頰上泛起了暈紅。
「當我睡覺的時候,萊特富特夫人怎麼樣了?」
「我的車壞得嚴重嗎?你知道那是借來的。」
「還沒有。但是,還有幾件我想知道的事情。」
「這是兩個生活於二十世紀的、相當成熟與久經世故的人之間的,一場反常的對話。這是《金枝》中半個神話的回聲。那是個關於少女死於柳樹砍倒之際;與右手缺失的男人,出現在一場砍去狼爪的捕獵之後的古老圖騰神話。古代人們相信:『分身』能夠進入動植物、甚至石頭的體內,假如它的臨時居所遭到破壞,它會感到痛苦或者死亡。」
「當然,抱歉打擾了。」記者匆匆離開了。
醫生把汽車駛出樹林,面對眼前這荒僻、美麗的一幕。白沙在月光下閃著銀光。浪花在空曠、黑暗的大海邊緣泛著白光。微風輕輕地拂過房子周圍的沙棗樹,房子本身在沙丘高處,顯得黑暗、寧靜。那裡是一位隱士或詩人、或者一對情侶的極好去處。
「今天晚上,你需要再在旅館睡一晚。我和萊特富特夫人說好了。你受到了嚴重的驚嚇,必須多休息二十四小時……」
他正站在福斯蒂娜·克蕾爾小姐於二十四小時前所站立之處。風暴在她的背後怒吼,那一刻門開著,鑰匙插在鎖上懸擺著。然後,她穿過門廳,點亮電話桌旁的燈。他做了同樣的事。現在,他能夠確切地看到,在黑暗中,有多少光從這盞燈里發出。正如他所料的那般,明亮的黃光僅照到了他的腰部。在此之上,陰影融入了天花板和樓梯頂的黑暗中。他轉過身去,像她一樣走過拱門。他的手摸著牆上的電燈開關,並找到了它,但是,他並未打開開關。
拜佐爾·威靈醫生走過兩個房間,注意著每一個細節。房間被悉心地管理著。窗帘剛剛洗過,地毯和沙發套都很乾凈,儘管它們洗過,但洗了多次后已經褪色。白木傢具發出奶油般的光澤,顯出已經被專業油漆工刷過多次。在其光滑的表面,沒有一處破裂、氣泡或油漆工刷子上的毛髮。只有一處瑕疵——在固定兩個房間之間的雙層門上,玻璃的木框上有一些小刮痕。這些刮痕很尖,可能是用尖銳的縫衣針造成的,它們看上去很新。
拜佐爾·威靈醫生聽見,記者向遇見的第一位侍者,詢問最近的電話。
「但是,那並不重。」
拜佐爾·威靈醫生研究著酒水:「我會點一瓶白蘭地。假如品質好的話,會非常不錯。我希望你喝幾杯酒,忘掉昨晚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