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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57、水母

第二章

57、水母

雷菲克說:「錢並不重要!再說我為什麼一定會破產?好書老百姓會看的……」他看著穆希廷問:「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幻想家?」
突然穆希廷嚷道:「你,你是那種害怕被人笑話,因此什麼也不能做的人!你害怕自己做的事情會讓人覺得可笑、低俗和膚淺!因此你什麼也不能做。你不想別人來議論你。你害怕低俗,但卻不怕醜惡!為什麼?你有沒有想過?」
穆希廷說:「可以!可以,如果你相信的話!」
穆希廷嘟囔道:「法提赫……看這法提赫!我沒想到一個法提赫會變得如此的可憐、沒有信念和不堪一擊。這一定是現代的法提赫……現代的法提赫!可憐的法提赫是現代的,但他的祖國卻不是現代的……那是什麼,雷菲克,你應該更清楚。應該說他生活的這個國家是不光明的,不是嗎?唉,那麼法提赫怎麼辦?法提赫是行不通的!他只能在心裏放大他的雄心和抱負……他會想,啊,我是多麼的偉大!但世界不允許我這麼做!我不去嘲諷還能做什麼?法提赫,我說得對嗎?」
穆希廷想:「我去洗把臉!」他走出起居室,開始爬樓梯。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后他覺得輕鬆了許多。為了讓自己平靜下來他嘟囔道:「是的,穆希廷,你來這裡是錯誤的,但你是個可以改正錯誤的人!待會兒,我去煮杯咖啡……出去走走。幾點了?……兩點……一天里最熱的時間……我回家去睡覺……」他聽到了擺鐘的滴答聲。「誰給鍾上弦?雷菲克……或者是奧斯曼會按時來上弦,他們想要鍾不停地走下去!」像是怕碰到一樣,他小心翼翼地從大擺鐘旁走過。推開廁所門時,他想:「我為什麼要怕那面鍾,我可以砸爛它!」洗臉時他想起了和他們在學校度過的那段時光,他嘟囔道:「那是我們最好的幾年!」出了廁所,他又聽到了大擺鐘的滴答聲,他惱火地想:「我要砸爛它,那樣他們會大吃一驚!那樣的話,可憐的奧斯曼就沒法上弦了!」擺鐘旁邊的茶几上有個煙灰缸,他一把拿起煙缸。他舉起了手上的煙缸砸了下去,但什麼事也沒發生,因為最後一刻他控制住了自己,慢慢放下了手。他想:「鍾沒被砸爛!因為我沒砸!」他放下煙灰缸,什麼也沒想就走進了旁邊的書房。他想:「我們曾經在這裏玩了幾年的紙牌!現在我們都成什麼了……不,不,我……我要去找葛亞賽廷·可汗,告訴他馬西爾·阿勒泰勒背叛了……我要和他一起干……」突然他看到了傑夫代特先生的照片。他嘟囔道:「傑夫代特先生……傑夫代特先生的一生!所有的傢具,一個家庭,一個大家庭,充滿了快樂和幸福!」他看見傑夫代特先生在看著自己,像是在說:「千萬別干蠢事!小心點!」他走出書房,正要準備下樓,突然他感到一陣好奇。他嘟囔道:「別的房間里有些什麼?」他順手打開了面前的一扇門。他想這一定是奧斯曼和奈爾敏的房間……因為百葉窗是關著的,所以這個房間也是暗的。「一張大床……商人和他的老婆……肥皂和香水的味道……天鵝絨,沙發……他們就在這裏生活……」他想把眼前的一切都砸爛。他還想笑,但他笑不出來。他掀開床罩,從枕頭底下抽出了奧斯曼的睡衣……那是一套藍底白條的睡衣,但從衣領上可以看出那是一件富人的睡衣……他想:「我再也不|穿睡衣了!」他幻想著奧斯曼穿著睡衣談生意和用帶有肥皂味的聲音和奈爾敏說話的樣子。他把一切恢復了原樣,然後又走進了旁邊的一間屋子。「傑夫代特先生的https://read.99csw.com房間,他的床!」他看見牆上依然掛著傑夫代特先生的照片,照片上的傑夫代特先生彷彿依然在用「小心點」的眼神看著自己。穆希廷看著床,想到傑夫代特先生曾經在這張床上睡了很多年。他嘟囔道:「傑夫代特先生,傑夫代特先生!」他彷彿感到了一種節日的快樂。似乎門在一扇接著一扇打開,一群客人來了,一群客人走了,他們在說著、笑著,而穆希廷只能遠遠地看著他們。他想:「我真的是醉了!」他在房間的一個角落裡看見了一個柜子,他跑過去拉開櫃門。柜子的一邊掛著尼甘女士的衣服,他對它們沒有興趣。他開始去拉柜子另一邊的抽屜。他看見了毛巾、桌布、絲綢的布料和幾隻陶瓷的茶杯……他突然感到一陣眩暈,「他們在用這些東西……他們用著這些東西,對生活充滿信心地活著!」他害怕自己會跌倒,「讓我在這裏躺一會兒」,他爬上了床。「如果有人來,我就馬上起來!我要去找葛亞賽廷·可汗,告訴他其他的那些人已經放棄追求了!他會對我說什麼?『我在看你寫的文章!』床是軟的……我在聽擺鐘的滴答聲!馬西爾和海達爾!我聽見腳步聲了嗎?我正要爬起來。讓我爬起來,別讓他們以為我醉了……我爬起來對雷菲克說,我沒事……他來了!我就是稍微在這裏躺了一會兒。人嘛,喝了點酒就會這樣!幾年的……」
奧馬爾剛關上櫃門,雷菲克就進來了:「怎麼了,孩子們?唉,這裏太憋氣了!」
「那人是誰?」穆希廷問。
穆希廷又喝乾了一杯酒。
「這就是給你的回答!」奧馬爾說著哈哈大笑起來。「機智對答說的就是這個!」
穆希廷說:「你是說壞人才會有我那樣的觀點嗎?」他第一次對雷菲克在想些什麼感到了真正的好奇,他想起有一次看見雷菲克在看荷爾德林的書。他問:「你還在讀荷爾德林的書嗎?」
穆希廷說:「你說過自己不願意變成一個麻木的土耳其人,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在跟你這樣的一個人說話。」
奧馬爾說:「親愛的穆希廷,那是像你我這樣,雄心和抱負都已泯滅的人所不能理解的、諸如純凈和靈魂這樣的輕飄的字眼!土耳其,或者是東方,因為是愚昧和骯髒的國度……」
奧馬爾說:「為什麼是水母?你詩興大發了嗎?」
奧馬爾說:「怎麼回事?你說這些是認真的嗎?……」
奧馬爾說:「可笑!親愛的穆希廷,讓我怎麼辦,就是可笑!」
奧馬爾說:「你把他們也給騙了嗎?還是軍人……快,快給我們念一首你寫的韻文,『紅蘋果』,『灰狼』那一類的……哈,哈……儘管他在寫,但第一個覺得好笑的人肯定是他自己……因為他也是一隻水母……」奧馬爾把頭靠在沙發背上,看著天花板說:「水母,水母……啊,天花板上怎麼有天使在飛!」
「你非常的痛苦,是嗎?傢具!尼甘女士的東西……」
奧馬爾看著抽屜、傢具和一塵不染的房間說:「你不可能知道用這樣的文化可以做什麼,是嗎?」
奧馬爾用一種嘲諷https://read•99csw.com的微笑說:「我還真的從來沒想過。」
「真情!……」
穆希廷說:「我對這些問題已經不感興趣了。但在我看來,他們倆沒什麼區別!」
穆希廷插嘴道:「你在尋找,但找不到。」他氣憤地說:「雷菲克,我不相信這些東西,我不信!『尋找』這玩意除了讓你繼續原來的生活就不會有別的結果……再說,你說的那個,是的,就是『尋找』這個詞,我也用過……你只是想讓自己的良心不受譴責才這麼做的!你能有什麼煩惱,還要去尋找!」
雷菲克說:「也不全是!他們倆是不同的。不管怎麼樣,荷爾德林還在尋找某些健康的東西。抑或是他……」
穆希廷感覺自己彷彿掉進了陷阱,但他並不太在意。「也讓我體驗一下不同的事情!」他這麼想著安慰了自己。他喝了一口奧馬爾倒的酒,然後又喝了一口,「開喝以後,一口酒和一桶酒也就沒什麼區別了!」想到這裏,他把杯里的酒一飲而盡。
穆希廷突然說:「你們沒有信仰!這就是讓你們變得醜惡的東西!」
雷菲克說:「就是類似你從波德萊爾那裡學來的東西……」
穆希廷說:「我為什麼要來這裏,我的真主啊,我為什麼要來這裏?這裡是醜惡的……這個傢伙是卑劣的……我為什麼要來,為什麼要喝那麼多酒?……現在我為什麼是這樣的?」
「不是……好吧,就算是吧……但真正重要的是,你在逃避我們!你為什麼要逃避?來這裏時,你甚至還在說要去別的地方,你沒有時間。時間真的這麼重要嗎?我根本不這樣認為!你害怕我們會嘲諷你。兄弟,你的那些圖蘭主義的詩歌不僅可怕,而且還很可笑!」
穆希廷問:「廁所在哪裡?」
雷菲克說:「我知道,穆希廷,你是個好人!」
「我說了,我在說……我在這個家裡感到不自在……然後,我對自己的工作也不滿意……一種新的生活……」
奧馬爾說:「親愛的,別擔心,你會很快忘記今天的!」
穆希廷明白自己的話已經傷害他了。但他也覺得自己是對的,他說:「你為什麼那麼害怕被人笑話,卻一點也不怕醜惡和無理?是的,也許有段時間我也是那樣的,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是聰明……但為什麼做了某件事就會讓你顯得愚蠢?……不管是什麼,為什麼相信某樣東西就會讓人顯得愚蠢?」
奧馬爾說:「他也跟你說過這事嗎?就是那個德國人讓他看的!」
穆希廷嚷道:「是的,我是不該來這裏的!」
奧馬爾打著哈欠說:「你會破產的!」
奧馬爾說:「那麼,你倒是說說看,人能夠一面生活,一面嘲諷別人嗎?人可以既幸福,又說事實上一切是糟糕的嗎?」然後,他自己給出了答案:「這是不可能的!」
穆希廷想:「我說了為什麼要喝酒!」他對自己禁酒了,但現在他想不出喝酒有什麼壞處,他害怕自己會覺得導致禁酒的信仰是荒唐的。
雷菲克說:「是啊,我也很討厭水母!」
穆希廷想:「他在說什麼?我已經醉了!讓我過去坐下!我喝了幾杯?我又沒注意!我還是去吃點東西吧!」他往盤子里裝了一點義大利臘腸和油炸茄子,搖搖晃晃地走到奧馬爾身後的空沙發上一屁股坐了下來。
雷菲克說:「對了,你還跟那兩個軍人見面嗎?他們是好孩子!」
奧馬爾說:「朋友們,這樣不行!我們在重複同樣的東西,我煩了!」
穆希廷說:「也許你是個複雜的人,但對我來說,情況就是這麼簡單。」
奧馬爾高興地說:「事實上我們現在才開始!雷菲克,https://read.99csw.com你也喝……但反正你不需要喝酒……」
「你原來是有信念的……你想成為一個法提赫,你要掙很多錢,要把伊斯坦布爾攻克下來,要把土耳其攻克下來……我且不去說它們的醜惡,但這些你做了嗎?……怕別人取笑你的婚姻,你就不結婚了。你什麼也不做,因為你要讓自己的聰明有價值。你以為,如果你做了什麼,那麼你就失去了批評別人的權利,不,不,僅僅是嘲諷的權利。你不結婚,因為如果你結了婚,你就失去了說別人的婚姻是簡單、醜惡、庸俗和膚淺的權利。你還逃離了伊斯坦布爾,跑到那裡躲了起來。那麼,你為什麼要來這裏?因為你想看看別人在幹什麼。看見別人的低俗你就可以開心了。你對自己說,你是因為好奇才來這裏的,是嗎?但事實上你來這裏不是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而是為了發現別人的不是。我可以想像你拿著我的雜誌時的興奮,你一定在對自己說,誰知道這裏面會有什麼可笑的東西,但願是有的……」
「是的,我也不知道!」雷菲克接著說:「我不知道。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我們應該讀更多的書。所有人都應該讀書。好吧,讓我藉著酒勁把這個也說了吧,我想開一家出版社。我要開一家讓人人都可以讀盧梭和笛福的書、給所有人提供便宜好書的出版社。」他害羞地看著他的兩個朋友問:「你們覺得如何?」
雷菲克說:「我們,也就是說,你覺得我們醜惡!」
穆希廷嘟囔道:「文藝復興的文化……希臘經典!」隨後他不明白那是酒精的作用,跟自己生氣了。
穆希廷嘟囔道:「傑夫代特先生的房間還好,另外那間,奧斯曼的房間更糟糕。」
「提到他們,你還可以用這種惡毒、嘲諷的語言嗎?」
穆希廷突然笑著說道:「我怎麼知道,就那麼脫口而出了!」
「那麼你呢?你決定要融入社會!抑或是因為你完全就是一個失敗的詩人……你努力不去思考,但它卻如影隨形地跟著你。因為就像你說我的那樣,你也中了文化的毒,你也中毒了!……不管你怎麼努力,你就是不能不去思考……我也不相信你會去相信什麼泛突厥主義……你自己也一定清楚這點,但是你用『我在做些什麼』的想法來安慰自己……我們,我們倆是不會相信任何東西的。這點我很清楚!」
奧馬爾說:「誰也不能剝奪我用自己的方式談論任何事情的權利。」
奧馬爾說:「是的,誰也不聽誰的!我們像傻瓜一樣的醉了。不,不是因為這個!我們大概都已經對彼此沒有興趣了,每個人都在想自己的事,每個人都在忙自己的事!人生!我們做了些什麼?什麼也沒做!」他又給自己倒滿了一杯酒。
穆希廷說:「我不會再看見你們倆了!」
穆希廷想:「我大概是有點過分了!」雷菲克的無語也讓他感到了驚訝。他想:「他真的是應該幸福的!他既不好鬥,也不盛氣凌人!現在也許他在想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但又因為不能給我一個回答而傷心。過一會兒他還會為我感到難過!」他背對著他們,開始在房間里踱步。突然他轉身說:「雷菲克,你沒生氣吧!我開了個玩笑。」但隨即他又後悔說了這句話。
穆希廷說:「理論上是這樣的!另外,作為朋友我也在慢慢地這樣認為。」
「不,我只是說覺得可笑!因為我了解你,事實上,我還好奇你在那些人面前是如何表現的……」
「啊,你開了櫃門。你看了吧?」
奧馬爾說:「看,他在緩和氣氛!他希望我不要把對他的看法說出來,即使說也要用些緩和read•99csw•com的詞語。剛才那些可悲的激烈言辭也是因為這個才說的。他在說:『哎!工程師們,寬容我吧,我還是要相信的!』但我不得不嘲諷。親愛的穆希廷,因為對我來說,至高無上的東西是智慧……智慧萬歲!」突然間想起了什麼,奧馬爾問雷菲克:「哎,你有黑爾·魯道夫的消息嗎?」
雷菲克說:「好了,孩子們,你們別這樣了。你們嚇著我了。還是讓我來講一個笑話吧。說什麼呢?」他想了想,但什麼也沒想起來。「說實話,我害怕你們倆聯合起來奚落我……以前是這樣的,或者是我這麼認為的。但你們也真行,竟然忘記是多年的朋友了……」
雷菲克說:「朋友們,別以為我很幸福……」
奧馬爾說:「健康的?這又是一個新詞!」
雷菲克說:「你怎麼這麼快就忘了,在樓上!」
穆希廷努力笑著說:「我就想看看。看看裏面有些什麼東西,什麼樣的東西?」
穆希廷說:「親愛的,任何事都是有一個限度的!」
「親愛的,就是那些泛突厥主義者,圖蘭主義者!」
穆希廷突然說:「我明白了!」他生硬地看了一眼雷菲克,看到雷菲克彷彿有點害羞,他明白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我沒想到你的單純會達到醜惡的程度!你跟我說過我們這裏的野蠻,智慧的光芒,但說實話,我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你在和一個基督教徒通信……」看見雷菲克羞怯的樣子,他接著說道:「反正我是一直把你比作基督教徒的!我說了,你已經歐化了!」
雷菲克說:「好了,冷戰結束了,是嗎?」
雷菲克問:「那些人是誰?」他也在慢慢地喝酒。
「萬歲!」奧馬爾呼喊著站了起來,「看,現在我要幹什麼……我要來親親你……因為我還沒醉,所以誰也別說我是醉了才來親你的。」奧馬爾邁著堅定的步子走到穆希廷身邊,彎下身在他的臉頰上親了兩下。
奧馬爾嚷道:「土耳其式廁所在下面!」
「我把詩人留給了侏儒!把詩歌留給了小人和簡單的靈魂!」
奧馬爾說:「那麼把你的煩惱說出來!」
穆希廷問:「光明、黑暗是些什麼玩意兒?」
雷菲克說:「啊,外面的空氣多好啊!花園裡吹著涼風!我們去花園喝咖啡,樹陰底下會很涼快。你們聽到蟋蟀的叫聲了嗎?」
「雷菲克,你怎麼看?你看過他出的雜誌嗎?」
奧馬爾嘟囔道:「是的,那些是韻文……」
「好了,這句話你已經跟我說了無數遍了。」
穆希廷說:「如果我們能像雷菲克那樣就好了!」
「好了,你已經決定喝了……拿著這酒杯……」
「一個德國人。但不是你們那類人!他是個值得尊敬的人!」
「你在這裏啊?你在幹什麼?還睡到了床上!」這是奧馬爾。「你是不是很難受?你要是吐出來就好了!」
「你看見了吧,看見了吧?你是不會自殺的!我早就說過這句話,我說過,你會找一個借口……」
穆希廷嚷道:「你中毒了。你是中了文化毒的一個……一個……一個水母,你明白嗎?」
穆希廷說:「是的,他反正任何時候都很好……我想說的是,他是幸福的!……」
「但你所相信的東西本來就是可笑的!另外,我也不認為你真的相信那些東西!」
穆希廷說:「太惡劣,太低俗……你太自以為是了。說什麼談論任何事情是你的權利!……你在嘲諷。你憑什麼這麼做?對你來說什麼是對的?你是什麼?什麼也不是!但我也看見你在訂婚儀式上的那個樣子了。你對所有人微笑,人人都喜歡你。那個時候,你看上去很可憐,你的眼神在說:『穆希廷,別嘲笑read.99csw.com我!』我很想去凱馬赫,還是什麼阿爾普,去看看你在那裡是怎樣生活的。」
穆希廷覺得奧馬爾很噁心,他說:「你是在說你自己,不是我們,我不是這樣的!」
「快關上……是的,怎麼了?你不明白我在開玩笑嗎?你不會把我的玩笑當真吧?」
奧馬爾嚷道:「我怎麼知道!對什麼來說是嘲諷,對什麼來說是嚴肅的?我不知道!哈,我剛才在說智慧,是嗎?那德國人……」突然他問雷菲克:「你們在寫些什麼東西?還是原來的那些東西嗎?」他用手做了個不屑一顧的動作:「光明、黑暗、靈魂、思想和奴隸制……別的還有什麼?還是這些嗎?」
奧馬爾關抽屜時說:「飯菜、嬉笑和遊戲……你也對這些東西……」
「我不是說……我徹頭徹尾地變了嗎!我放棄了那種詩人的理想,也放棄了那種悲觀的情緒。況且我現在寫的那些東西也不能完全算是詩歌……」
「我有了信仰,你感到不舒服和害怕了,是嗎?」
奧馬爾說:「啊,軍人嗎?真的是軍人嗎?你把他們也給騙了嗎?」
奧馬爾說:「我只相信我自己。」。
雷菲克打斷他的話說:「不是這樣的,完全不是這樣的!」
穆希廷接過奧馬爾遞來的酒杯。他說:「但別以為我是上了你的當才喝的!」
雷菲克興奮地說:「是的,就是這些東西!」但隨後他看見了穆希廷那暴躁的表情,於是轉身對奧馬爾說:「我是對的,是的,我們需要的就是這些東西。昨天我們在黑伊貝利島上為我的侄子舉行了割禮。這是個令人作嘔的儀式!太噁心了。女人們和年輕姑娘們圍在被施割禮的男孩周圍,然後那個魔術師登場了……」
「有。我們一直在通信……」
雷菲克說:「你這是第一次看見嗎?」
穆希廷說:「行了,拉斯蒂涅!我是一個突厥人!我明白我不該來這裏!你們那骯髒、可憐的世界離我很遠……我和那些有真正兄弟情誼、有理想、願意奉獻的朋友們在一起……」
「我沒事!」穆希廷說著從床上爬了下來。
穆希廷說:「你這麼說是因為你的自尊!因為第一個說這話的人不是你,所以你感到不舒服了……」
奧馬爾說:「好,好!等等……你不是說,如果做不成一個好詩人就要自殺嗎?」
「我們擔心你了!你沒事吧?都是我們的不是,這麼熱的天還喝酒。這個房間需要通通風!然後我去煮咖啡。」雷菲克拉開窗帘,推開了玻璃窗和百葉窗,房間里立刻灑滿了清澈而明亮的陽光。
雷菲克說:「是的!」他羞愧地低下了頭。
奧馬爾說:「穆希廷,難道我是個這麼簡單的人嗎?」
雷菲克憤恨地說:「我不知道你是在嘲諷,還是嚴肅的!」
「接著說,接著說!」穆希廷興奮地站了起來。
雷菲克說:「哎,你們怎麼都不聽我說啊!」
「我知道你不會上當的,你會騙人。你是個魔鬼!我們知道這些……但我們不知道,是哪個魔鬼讓你變成了一個圖蘭主義者的?」奧馬爾哈哈大笑,一口喝乾了杯里的酒。
「他沒說,是我自己看見的!原來你是從德國人那裡學來的,別的還學了什麼?」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低俗!以前我可以安心做的那些事情現在卻做不了了!」
穆希廷說:「我在找毛巾!」
雷菲克說:「是的,就這些!」
奧馬爾說:「反正我們的友情早已算是結束了!」
「我正在看!」
奧馬爾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你既不能和這文化、傢具融合在一起,又不能沒有它們!……你是在跟這文化生氣,還是在跟你自己生氣?你是在氣惱這傢具,還是在氣惱你自己的彷徨?」